第21章 爱是克制不住
一吃饭就能遇到熟人这事搞得冉星都想去拜拜转个运, 怎么会每次都这么巧呢，是他们认识的朋友太多了吗？
回头就看到是刚出院不久的王雪在叫他，小姑娘朝冉星他们微笑打招呼, 脸色呈着病态, 不是很好。
冉星放下筷子起身过去, 才看到王雪坐在轮椅上, 摔折的右腿用石板膏固定着。
收银台前摆着电脑和计算机。
冉星诧异：“你怎么在这？”
王雪办了留级手续, 改明年参加高考。
那次探病后冉星就没再看到王雪。
王雪虚指了下不远处在给另一桌上菜的中年女人, 对冉星说, “来帮舅妈打下手。”
冉星他们刚进来时就是那位中年妇女接待的。
冉星皱眉头：“腿能这样下床动了？”
手术是半月前做的，轮椅是新买的。
王雪缩在轮椅上, 受伤的脚垂到地上, 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这家小吃店开在民政局附近, 生意一直不错，别的不说，就冉星和邱遂辰坐下没几分钟的功夫, 身边进进出出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折腿的人要给店里打下手。
王雪轻摇了摇头，没说话。
上完菜的舅妈路过他们, 以为冉星是要结单，提醒冉星：“你们两碗面三十五块。”
王雪叫了舅妈一声, 说：“他是我班主任。”
烫着一头时尚卷发的舅妈身上系着红围裙，眼神在冉星身上划了一圈，舅妈的表情很淡，“你好，”又和王雪强调，“他们那桌三十五块。”说完转身进后厨继续忙。
冉星拿手机扫付/款/码，一只大手伸过来, 按住冉星扫码的动作。
冉星回身。
邱遂辰叫冉星回座位吃面，再不吃就坨成块。
冉星说好，“我付个钱。”
两人昨晚凌晨的飞机回来，落地后分别回家拿户口本，早晨天一亮就到民政局排队办结婚登记。
一番折腾，邱遂辰是真饿，冉星过来和王雪说话的功夫他就把半大碗的面解决了。
他赶冉星去吃面：“你去吃，我付。”
冉星讪讪收回手。
王雪朝他俩小声说：“不用付，这顿饭我请你们。”
邱遂辰好笑地：“你舅妈都没说请。”
王雪在医院见过邱遂辰几次，王雪记性好，脑子转得快，刚她隔着玻璃门远远就看到班主任和这位邱医生从民政局出来，举止亲密，手里捏着两红本，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冉星也小声着说话：“你等等要自己垫钱啊？”
小丫头嘴甜，“老师，这是你们领证后的第一顿饭，”说着，低头看打石膏的脚，声音放缓，“而且我还要感谢你们在医院对我的照顾。”
小姑娘不是白眼狼，谁对她好她都记在心里。
冉星看了邱遂辰一眼，这种煽情的剧情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
邱遂辰表情比冉星自然，不提付钱的事情，说另一件：“打石膏的脚不要一直垂着，血液都堆一块，”他把旁边的空凳子踢过来，叫王雪：“翘凳子上，”顿了几秒，又说：“有条件还是尽量不要下床。”
冉星补充：“伤筋动骨一百天。”
王雪慢吞吞地点头，道：“好。”
冉星回位上把面吃了。
临走时，王雪叫住冉星，她问：“老师，明天的谢师宴您会去吗？”
冉星脚步停顿，啊了声，“谢师宴？”
“昨天班长在群里说的，”王雪目光在冉星和邱遂辰之间转了转，委婉表达：“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领证后就休婚假的事王雪明白，何况现在不提倡什么谢师宴，就怕冉星会拒绝。
冉星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怎么看手机，错过不少消息。
他再次扭头看邱遂辰，想听邱遂辰的意见。
两人等下还要赶飞机。
这事邱遂辰不好说话。
王雪怕他们为难：“您没空也没事的，其他科任老师我们也请了。”
冉星斟酌：“你先好好养伤，其他的再说。”
王雪说明白。
离开小吃店后，他们往地铁站走了一段。
上班高峰期，行人、摩托车和自行车一个比一个急。
地铁口附近都是人。
太阳升起后，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邱遂辰让冉星停下来。
两人站到马路边。
冉星从店里出来就没说话，闷头走路，脑子里在思考下一步路。
邱遂辰伸手，把冉星下巴抬起来，逼着冉星看他，他唇角抿成线：“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邱遂辰的动作很轻，边说还边用指腹摩冉星下巴那块嫩肉，冉星觉得痒，扭开头。
冉星说：“这是我带的第一届高三。”
邱遂辰撵着指腹上残留的丝滑触感，“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冉星哼唧唧：“我最想和你一起回学校。”
邱遂辰眉峰一挑。
冉星：“但是那群小屁孩，没赚钱就想要请客。”
邱遂辰嗯了声。
冉星在两件事上摇摆不定。
最后还是邱遂辰替他决定：“去吧，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冉星：“可是……”
邱遂辰看时间：“现在不去机场，我就赶不上下午的课。”
冉星诶了声，“可是你还要去四天。”
邱遂辰：“这么不舍得我？”
冉星挽了下额前碎发，不去看邱遂辰。
这事基本就定了，冉星留下来，邱遂辰去C市。
邱遂辰给冉星叫了车，并从包里拿出属于冉星的那本红本本，还有一张银行卡，一并递给冉星：“现在给冉老师结工资，密码是我生日后面再加28两个数。”
银行卡半旧不新，应该是工资卡。
冉星心头一紧，嘴上开着玩笑，手没敢去接：“我才上一天，被迫下岗了还有工资拿啊。”
邱遂辰直接把东西塞冉星手里，“下学期再请你来。”
冉星推了下，没推开，把东西收下，嘴上说：“下学期要涨价。”
邱遂辰：“行。”
刚领证不到半天的新婚夫夫就这样水灵灵地异地了。
邱遂辰带着冉星“帮我把房间退了行李收了那朵红玫瑰枯萎就丢了”的任务回到C市。
冉星则坐上邱遂辰打的车回家，把银行卡和红本本锁进柜子里藏好。
躺在柔软的床上，冉星还觉得不真实。
起身又去把红本本翻出来，左看右看，越看照片里的邱遂辰越英俊，两人真般配。
冉星敲了敲红本本封面，没碎。
是真的。
不是他癔想出来的。
他将红本本放在心口的位置，从胸膛里长叹出口气。
天花板白花花亮堂堂。
他居然，真的和邱遂辰结婚了。
昨晚赶飞机时一路吹的夜风仿佛还在耳畔嗡嗡嗡。
到机场过安检前邱遂辰给过冉星反悔的机会：“不愿意我们就不回去了。”
冉星抓着邱遂辰的手说不：“是你说要回去的，要反悔也是你来反悔。”
额头就被邱遂辰点了一下：“你看我像会反悔的样子吗？”
两人的目光相碰，是火光遇到了纸张，仿佛要烧掉对方的疯狂。
飞机冲上云霄，失重感给冉星带来片刻清醒，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多冲动，多不智。
可那又如何呢。
飞机已经载着他朝幸福的方向飞驰。
喜欢是不智，是克制不住。
满心满眼的喜欢一个，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从来都是不正常的。
被多巴胺支配的头脑是不清醒的。
两颗不清醒的头脑挨在一起，下意识想做什么，是由内心深处发出的真实反映。
邱遂辰说要领证，冉星毫不犹豫的说可以。
用肾上腺素来支配行为，爱就变得克制不住，令人毫无智。
一宿飞跃两座城市。
***
因冉星没再跟来C市，后面几天的考试还是学校派的男老师来帮邱遂辰。
按照教学进度走，邱遂辰给学生们授课与考核内容是患者的一般查体、运动系统及脑神经系统查体，实训考试题目随机抽取。
邱遂辰作考官，男老师负责学生的抽签分组和维持秩序。
都是做学生过来的，也不为难大家，能过就让过，邱遂辰不卡分，甚至出最多的题型是简单的肌张力分级和反射检查。
学生之间找搭档，两两合作，互相饰演病人和查体医生。
邱遂辰就这么看着大伙表演。
老师有老师的教学素养，即便学生半桶水硬着头皮笨拙地演，邱遂辰也不会笑场。
可是今天邱遂辰不知道为什么，按不住胸口那股愉悦，在一同学敲不出膝反射搭档假跳时，邱遂辰没憋住，低笑出声。
俩学生：“……”
邱遂辰干咳一声，坐直身：“继续。”
俩学生：“……”
失态了，不笑了，把和冉星领证的快乐揣兜里收好了。
邱遂辰板起一张脸，导致排后头考试的学生提心吊胆，逢人就说：“老师肯定是心情不好，好严肃。”
考完后归整成绩单的活是男老师在做，邱遂辰自己的东西。
和昨天一样，旁边有留下来打扫教室卫生的学生。
今天没有冉星做辅助，男老师成绩单花了不少时间，转身看邱遂辰也还在，便走到邱遂辰身边问：“你男朋友今天怎么没来？”
邱遂辰闻声抬起头。
男老师戴着副金框眼镜，镜片在白炽灯下反了小块绿膜的光。
邱遂辰表情一动不动，男老师的话他听到了，并做了几分钟的消化。
他的反应很快，前后一联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小骗子又开始忽悠人了。
明明回答的是“我是他男朋友”，还要做出一副男老师要约他的样子。
邱遂辰被小小拿捏。
又是心甘情愿被拿捏。
毕竟，不是谁在被拿捏的时候还能拐人家去领证结婚。
邱遂辰勾起嘴角，心情大好：“怎么？你有事找他？”
语气正宫到不行。
男老师摇头：“没事，就问问，”又忍不住想知道：“明天他会来吗？”多一个帮手少干点活。
邱遂辰比男老师高，压下视线俯视男老师，语气不容置疑：“他不来了。”
男老师的表情有点忧伤，所以真没帮手了啊。
邱医生在心里冷哼，小样，还想勾引我男人？
邱医生心眼小，私心里就是不想让冉星和这位男老师再见面。
即便刚领完证不舍得分别，为了不让冉星和男老师见面，也要让冉星参加谢师宴，把人挡在A市不要来。
冉星心思单纯，不会想到邱遂辰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小想法。
冉星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赴约学生们自发组织的谢师宴上。
教育局前几年就规定过不得高调举办谢师宴，后被网友钻空子，不高调，那就低调点儿来。
学生们定的餐馆在东海路，不在学校方圆百里的范围内。
冉星和柳思云、文琪琪拉了个群，三个凑了些钱给学生们买毕业礼物，等到谢师宴当日，一一分发给学生。
昨天刚被邱医生说尽量卧床的王雪也来了，冉星把上回班会没给的礼物一并送给王雪，叮嘱她：“复读一年要好好学，你行的。”
王雪抱着礼物，连连说好。
一顿饭不长，中途冉星去了趟卫生间，班上几个男生跟着一起去。
其中有个邱奕宇，蹦蹦跳跳走在冉星身边，邱奕宇有个新发现，背着大家偷偷拽冉星的手。
冉星疑惑。
邱奕宇：“老师你这双鞋……”
冉星低头看鞋，他今天踩的是平时穿惯的运动鞋，以为是鞋带开了：“怎么了？”
邱奕宇，神神叨叨：“挺好看的。”
“都几年前的老款了还好看，”冉星以为小屁孩只是没话找话谈，上完洗手间，拉他一块进包厢，“进去吧，大家要拍合照了。”
邱奕宇跟着冉星走，咯咯咯笑不停。
合照拍完后基本也到了尾声。
包厢的菜单是冉星结的，学生们要抢，柳思云在那给冉星帮腔：“你们买单的话以后查到了老师们是要受罚的。”
大环境不好。
大伙也就不再争着抢单。
散会后，学生们各奔东西。
文琪琪被男朋友接走，就剩冉星和柳思云最后坐地铁。
两人住的小区在同个方向，地铁一块坐了几站。
六月中旬的地铁开着冷气，有但不多，车厢里人挤人，冷气不足。
冉星鼻子上热出一层薄汗。
再加上柳思云热乎乎的一阵八卦：“你和你对象什么时候出去玩呀？”
“上回你问我的事我后来又想了下，不够。”
“你俩都得做好措施。”
“他要保护好你，你自己也要保护好自己。”
同性可婚后，冉星他们这类人群不再是异类。
冉星的性取向在几个关系好的同事之间不算秘密。
冉星抓着扶手，被柳思云这么一顿输出，本就燥热的脸更红了。
他用手背轻擦掉鼻尖上的汗，只挑了个能回答的问题，模棱两可地说：“还没定去哪里，看他时间安排。”坚决不说其实已经一起去过C市的事。
柳思云拍拍冉星肩膀：“祝幸福。”
至于柳思云说的幸福是哪个性/福，冉星不问。
冉星接下来在家摆了两三天。
等正式接到领导通知，他们这批高三老师可以提前放假时，邱遂辰也出差回来了。
邱遂辰在周五下午考完最后一堂课，学校老师要留邱遂辰下来一起吃顿饭，邱遂辰委婉拒绝：“家里人等得急，今晚的机票。”
前两年也是邱遂辰来这家学校授课，一来二去和这儿的老师也算熟，在办公室没下班的老师听邱遂辰这么说，纷纷凑过来：“谈对象啦？”
邱遂辰笑着点头。
其他老师：“果然是谈对象了，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笑。”
邱遂辰把好的包背起来，临走前又丢出个消息：“我前几天结婚了，给大家准备了些喜糖，收货电话填的是钱老师，到时候麻烦大家把糖分一分。”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阵阵哇塞声和祝福声。
邱遂辰乘着祝福声连夜回了A市。
下飞机后直奔冉星家，到小区楼下，先去表姐那取玫瑰花。
花是邱遂辰提前定的，今天下午送到药店，表姐替他临时保管。
一大束弗洛伊德，花瓣厚实，玫红艳丽，九十九朵红玫瑰，邱遂辰抱起来就被花的芳香味扑了一脸。
表姐单手支着脑袋瓜，坐在一旁看热闹：“可以啊你。”
邱遂辰掂了掂玫瑰花的重量：“巧克力呢？”
表姐呐了声，从旁边把巧克力拎出来。
邱遂辰一点也不客气：“谢谢姐。”
表姐唏嘘：“结婚了别忘了请我。”
邱遂辰：“肯定的。”
门铃响时，冉星刚收拾完房间，以为是前两天下单的外卖，走去打开门，先入眼的是一大束挡住人头的红玫瑰，玫瑰花束直径都要和门一个宽度，排排列成球形，用黑色装饰纸包裹着。
冉星吓了一下，以为又是邱遂辰点的鲜花跑腿，可一看抱花人的手臂，冉星更惊讶，连忙从花的侧面把头探出去，和邱遂辰面对面，见上了。
邱遂辰的面容闯进冉星视野里。
冉星声音里掩不住的激动：“你怎么回来了！”
邱遂辰身上满是东西，除了包、玫瑰还有一袋巧克力，“上课完就回来了。”
冉星要去接花，邱遂辰说重，只把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递给冉星。
两人错开身进屋。
冉星把巧克力放到一边，没看见自己的东西，“我行李箱呢？”
九十九朵玫瑰是漂亮但也是真的重，邱遂辰把花搁沙发边上，把背包卸下来，回头说：“酒店会帮忙快递回来。”他为了下课后赶飞机，没时间折返回酒店拿行李。
冉星哦了一声，先去给邱遂辰倒了杯水，用的是和冉星同系列的白色马克杯，他将水递给邱遂辰喝。
邱遂辰接过杯子，受宠若惊：“我也有杯子了？”
冉星让邱遂辰转动杯子，杯身上印着史努比，“你的这个画的是小狗。”看邱遂辰认清自己的杯子，才去看玫瑰。
大束玫瑰蹲在客厅里，本来空间就不算大的房间一下显得拥挤。
被邱遂辰的突袭填满了。
冉星双眼黑黝黝、水汪汪，心脏在胸膛剧烈跳跃。
这种接喜欢的人下班回家的感觉，冉星第一次感受，他觉得新鲜欣喜，转身要同邱遂辰好好说说话，却见邱遂辰从包里掏出来一副金框眼镜，在冉星不解的注视下，邱遂辰十分自然地将眼镜架到鼻梁上。
冉星越看越觉得奇怪，歪脑袋，凑过去，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学人家啊？”
这装扮不就是上回那个男老师的样子。
邱遂辰推了下眼镜：“我戴得好看还是他？”
这有什么可比性，冉星满心满眼除了邱遂辰就没别人：“你好看。”
邱遂辰很满意这个答案，“那怎么说，”他让冉星坐过来，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询问：“今晚我睡哪里？”
这是个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