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蠢死了, 那个首领。”
少年靠在桌边，吃着桌上的橘子。
太宰治的食欲其实并不好，无论吃什么都只能吃正常人的一半不到。唯独能让他稍微喜欢的大概就是螃蟹, 可就算是螃蟹，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报复性摄入。
因为曾经觉得不满足，于是终其一生都在试着满足自己。
尽管刚来神社，但没人管他听到了什么，于是他就堂而皇之的坐在一边，大大咧咧的发表意见。甚至非常不见外的拿了桌上的吃的，不过吃了半天, 也只吃了一只橘子。
只是吃给人看而已，他本身并无兴趣。
“触怒他的，无非是居然敢逃跑这一点吧，明明可以更简单的解决问题，偏偏就像是被戴了绿帽的男人一样跳上跳下非要抓住不可。好蠢, 蠢得要死。”
“那太宰想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吗？”
于是太宰治的脸上露出微妙的神色：
“不要，绝对不要，死都不要。我会把整个港口mafia拖进地狱的哦, 在最关键的时候, 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我绝对会做得出这样的事哦。”
“没有这个兴趣爱好的话，的确也不适合呢。”千间幕撑着脸, 稚气未脱的脸颊被手掌挤压出了一小块突出的脸颊肉，他垂着眸, 乏味又寡淡。“要去帮他们吗？”
“武装侦探社正缺人, 或许可以……”中井沉吟片刻。
“不可以, 就算是现在的武装侦探社，也绝不可能参与到mafia的战争中。或者说任何势力目前都不能容纳港口mafia的人, 这已经是潜规则了。”千间幕拖长声音，懒散道。
“怎么都死不掉吧，按照那个老男人的意思，异能力者是不会死的。死掉的也不过是带着15岁少女私奔的狂妄自大的男人而已——不过，既然武装侦探社有治愈系异能力者，说不定可以救下来呢。”
太宰也趴在桌子上，露出无趣的表情。
千间幕挑眉，他微微合掌，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么，就交给你了。”
“啊？有什么目的吗？”太宰治露出不解的神色，他困惑的抬起头看千间幕。“异能力者不能脱离mafia，那个男人也只是个普通人，完全没有对应的价值，对你来说，是很失败的交易哦。”
“这不是很好嘛。”千间幕笑了起来，眸光闪烁着，他轻声道：“告诉尾崎红叶——”
坐在地上的少女大脑一片空白，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我们可以帮你救下神山修，让他离开mafia。”
深蓝色发的少年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吐出了荒谬的语言：
“作为报酬，五年之内，出版一本书或一篇文章。”
根本就不需要被人知道的理由。
只要你们这群异能力者少混黑多写书，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
——
黑暗中存在爱情吗？
尾崎红叶不知道，不清楚。
修君总是很无奈的看着他，用很温柔的语气。
“你只是生活的太辛苦了，这并不是爱喔。”
港口黑手党，就连天花板都是黑色。
她行走在漆黑的棺材里，被当作精致的女子培养。
作为优秀的异能力者，他们教授她引诱男人的技术，教导她在不经意之间暗杀的技巧。她如娃娃一般，整日穿着漂亮的和服，发丝要整齐美观，笑容要被袖子遮住，垂下眸时要缱绻温柔，下杀手时要毫不留情。
那个消瘦的情报人员，是唯一一个觉得这样不可以的人，他用略微遗憾而悲伤的眼神看着她，于是她走过去。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妾身呢？”
“……你也太辛苦了吧。”
于是泪水倏然落下，心脏骤然紧缩，她忽然产生了想要痛哭的想法。在拼命压抑的触动下，她想，这是什么感情？
他们交流的越来越多，男人总是很平静很温和的对待她。没有半点他意，只是如同对待妹妹一般对待她。但她却日益迷茫了。
这是爱情吗？
这是爱情吧？
传闻她的‘初次’被作为商品贡献给某个高官，她无法忍耐，找到男人，泪水从眼眶中涌出，顺着下颌滑下。
怎么办呢，很狼狈吧？不美了吧，一定是不漂亮了吧。……不过本来，这样的需求也不可能被答应的吧。
可男人却再次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无法忍耐了吗？”
“……嗯。”
“想要逃走了吗？”
“……嗯！”
“好哦，我们一起吧。”
是私奔吗？可是他们之间存在爱情吗？
她试着引诱男人，可男人总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你搞混了，那不是爱哦，小红叶。你最珍贵的存在，才不是这种东西。”
可她还有什么值得男人赌命的东西吗？
外面都在传她与人私奔，尽管横滨这种事并不少见，可与15岁少女私奔这种事，对于神山修的名声是一个毁灭性打击。
就算不管这些，在港口mafia手眼通天的当下，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会被抓回去的准备。可真的逃跑之后，却发现真的太艰难了，根本，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都不存在。
好绝望，好痛苦，好难过。
该怎么好好的活下去呢？
“逃累了吗？”某一天，受伤的男人靠在墙角，笑着问她。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走呢？”
“女孩子一个人会很辛苦吧？”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可是，小红叶不跑不行。不跑掉的话，会彻底腐烂在那里的。你明明已经忍耐到极限，几乎马上就要崩溃了吧。”
男人露出了悲伤而温柔的神色，看她的眼神如此温柔，像是看着一片薄薄的影子，又像是在借着她缅怀什么过去的倒影。
“不要在意我，小红叶，那不是爱情，我也并不爱你。你只是太寂寞了，把情感混淆掉了而已。”
他说：
“哪怕是无用功也好，能帮到你的话，死亡，也并不是什么可怖的东西。”
他已经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证尾崎红叶的安全了。
……
如果能救下他。
这因她而起的悲剧。
哪怕是要她的命也可以，用她的灵魂去交换也可以。
哪怕这根本不是爱只是惺惺相惜的痛苦也可以。
或者只是在开她玩笑也可以，如果有一丝一毫的期望，尾崎红叶都会狠狠抓住。不管那期望多么渺小，不管那梦是多么的天真。
只要能让修君活着，哪怕是绞刑架她也会不管不顾的爬上去吧。
“一本书，你在开玩笑吗？”尾崎红叶迎着枪口，看向那举着枪的少年。她的眼神中透着仿佛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般，全然崭新的果决和坚韧
她说：
“如果能救下他，将我的未来与灵魂都抵押给你们也无所谓，我已经不剩下什么了，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们——”
蓝发少年露出微妙的笑意，他将枪收起，红蓝交融的诡异双眼直让人看的浑身不适。
“你的灵魂和未来，我们收到了。”
神明赐予的救赎，也请你好好珍惜，千万不要辜负才对。
——
与港口黑手党周旋，说是困难，但又轻松无比。
只要把握住组织的性质，拿捏住首领的心理，加上一点点撬动和引导，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于是在阴云密布的大雨天，雷声阵阵，被爱人当场击杀的男人抽动手指，从血泊之中慢慢爬起。
“她终究是没有逃走啊……”
含糊的叹息消弭于暴雨之中，狂风吹拂他的脸颊，露出铁一般的苍白。
“本就不可能成功吧，你只是在找死而已。”
穿着灰色大衣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围观了一整场处刑恋人的悲剧。大雨从他的下颌滑下，他的表情无悲无喜，踩着满地的血迹，走到青年面前，垂眸看着他。
灰色的天际，灰色的少年，被雨水冲刷出冷冰冰色泽的苍白面孔。他站在此处，却仿佛一尊石刻的圣子神像。
“跟我走，……先生要见你。”念到先生这个词时，他含糊的笑了一声，那雨水湿漉漉的将发丝贴在他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怪异。
“反正你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了吧，尾崎红叶应当正在受刑，会很痛苦很痛苦的哦。若你想要赎罪，若你现在就想去死，我也可以给予你彻底的死亡。”
他低声道，微微弯下腰，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那怪异的目光，令人控制不住的惊骇发冷：
“你要怎么选择呢？”
……
——“太宰，他要崩溃了。”中井撑着伞站在拐角，他不沾染半点感情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
整个计划的关键，并没有动用与谢野晶子，而是让中井剥夺了首领的情绪。虽然量不是很大，但他也稍微有些辛苦。
听到他的声音，太宰恹恹的应了一声，雷声阵阵，他瞥了一眼男人。
“根本不需要这么一个人吧，那家伙整天除了写书根本没有发展势力的想法啊。”
“是这样吗？”中井歪了歪头，他很小心的不让伞落在太宰治头上，让他体验完全版淋雨的感觉。感受着近在咫尺的雨伞和头顶大雨倾泻而下的刺痛感，太宰治久违涌上了一种微妙的无语。
“但是既然先生想做，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中井撑着伞，一只手放在暗橘色的大衣口袋中。
“不是什么事都需要理由的吧，太宰。”
不是什么事情都有理由吗？
太宰回过头，看向踉踉跄跄站起来跟在他们身后的男人的身影，露出苦恼的神情。
这个道理，学起来可能会相当艰难呢。
——
见面的地方，在横滨的一处和式茶屋中，据说这个茶屋的老板曾经受过千间幕的恩惠，几乎是最早的据点了。
见到一身是血的两人，老板也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说房间已经准备好，可以直接过去。
太宰一身滴滴答答着水，几乎要成流从脚踝流下来了，他脱下沉甸甸的鞋子，一步一脚印的走到房门口去。
一开门，看见的就是一个白发的青年，青年穿着合身的衬衫，白发被扎成小辫子落在身后，额角略长的白发散在眉眼间，垂眸时，竟又一种令人心灵都安静下来的特殊美感。
太宰治瞪大眼睛，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白发青年有着似曾相识的异色双目，诡谲的双目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诧异。而后从桌前站起身，将一条干燥的白毛巾丢在他头上，十分顺手的给他揉干头发的水迹。目光则已经落在了他身后的男人身上，似乎正在评估打量。
这手法还挺舒服的……
等等，不是，你谁啊？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