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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雪沛也没动,像是傻了,……

第21章 雪沛也没动,像是傻了,……
雪沛很挫败。

他就没见过这样难哄的人!

王家小孩是最好哄的, 吃食或者一枚风筝就行,飞蛾也好哄,发一点儿光都能让对方兴奋地去撞。

可陛下还是没反应。

雪沛都给对方拉过来, 悄悄地用掌心发光, 给萧安礼看了!

可能是这会儿雪太大了, 不够暗,光芒就没那样明显?

雪沛有点气馁。

可下一刻,萧安礼突然俯身,把脸埋进他的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嗯?”

他感觉陛下的嘴唇很热, 可能是被那碗黄酒烫得了, 灼热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肌肤上, 有些麻酥酥的。

那点微妙的痒意, 游鱼似的往上蔓延,顺着指根,手心, 接着就是手腕内侧,在袖管要被撩起来的刹那——

热意骤然离开。

“奇怪。”

萧安礼放开了雪沛的手, 直起身子:“为什么朕会觉得, 你这般香?”

最开始见面的时候, 他怀疑对方熏香敷粉,可扔水里洗了一遭, 雪沛仍是素净的一张脸。

“有吗?”

雪沛低头闻自己的手,那一点鹿肉的味道早就被风刮没了,他什么也闻不出来。

他觉得,可能身为陛下,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吧, 譬如萧安礼,就总是疑神疑鬼的,他又不是鹿肉,为什么会香呢?

慢慢的,雪停了。

萧安礼要散酒气,雪沛纯粹睡不着,竟绕着猎场的围栏走了好一会儿,冬夜深重,遥远的山是渴眠人的眼,天地都歇息了,极零星的,才能听见几声野兽的嚎叫。

他们却一点也不困。

聊了很多,先是冬笋和葡萄酒,然后是王大海家的那几株桃树,又说了很多没什么用的,特别琐碎的小故事,萧安礼还问了句,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那会儿俩人已经在檐下坐着了,有些累了,歇会儿脚,宫人烫了黄酒来,也拿了些点心,萧安礼喝,雪沛抱着炉子暖手,同时往嘴里塞吃食。

他鼓起脸颊,说话就慢下来。

雪沛这个名字,是一个年龄很大的老道士起的。

也是第一个知道他精怪身份的人。

“夏虫不可语冰,”道士看着他,胡须和眉毛都是白的,“小虫儿,你能活到冬天吗?”

“能,”雪沛回答,“我能活很久。”

“那你要做什么,为何修炼?”

雪沛想了想:“我不知道呀。”

老道士笑起来了,笑得胸腔都在震动:“好,好!”

他在纸上,写下了雪沛两个字。

具体的含义雪沛问了,可老道士不肯给他讲,还拿毛笔敲他脑袋,说朽木不可雕也,气得雪沛扭头就跑,觉得讨厌极了。

如今他看到满眼的洁白,才惊叹雪的美丽。

能亲眼见到冬天,实在太过幸运。

讲完了,也不知道萧安礼听懂了没,宫人都悄无声息退去了,周围静悄悄的,檐下挂着圆灯笼,里面的烛火正簇簇地跳着,雪沛偏脸去看,萧安礼靠在椅子上,似是已经睡着了。

雪沛给手炉放下了。

萧安礼垂着睫毛,呼吸均匀清浅,从容平静,但是眉眼仍旧浓墨锋利,斜斜地向上挑出个睥睨的弧度,让人忍不住地想,薄薄的眼皮儿下,是怎样暗藏杀机的眼波流转。

手里还端着黄酒呢,一点也没洒。

雪沛喜欢漂亮的东西,就趁这个机会,盯着人家的脸看,喝醉了酒的陛下耳尖有点红,雪沛突然好奇,黄酒有这样好喝吗,值得今夜喝这么多?

他凑近过去,悄悄闻了下。

一股儿酒味。

萧安礼的手很稳,修长的指尖扶在碗边,离炉子近,酒没凉透,雪沛摸了下,还温着。

他就借着萧安礼的手,抿了一口。

好辣!

醇厚而辛辣的酒火舌子似的,燎过他的喉咙,一路烧进肚子里,雪沛皱着眉哈气,想找颗橘子吃,清清口,但不知是萧安礼提前吩咐过,屏退了伺候的宫人,还是大家都去睡下了,这会儿旁边空无一人,好是安静,柔和的烛光下,只能看见远处的禁卫军。

但旋即,另一种芳香的后劲儿起来了,雪沛瞧萧安礼一时半刻不会醒来,这酒凉了也是浪费,与其泼到地上,不如给自己吃,于是小心地给碗接过,又尝了一大口。

慢慢的,居然给整碗都喝完了。

萧安礼一直没醒。

雪沛两眼有些发直,愣愣地看了会儿远处的山,他肚子里热乎乎的,皮肤也出了汗,但手心却是凉的,还有些燥。

“陛下?”

他喊了几声,萧安礼睡意昏沉,纹丝不动。

这该怎么办才好,雪沛站起来,想叫人,可刚离开凳子,膝盖一软,重新坐回去了。

他果然不会喝酒!

还好脑袋不痛,就是懵,心口儿发热,雪沛摇摇晃晃的,重新站了起来,睡眼惺忪的模样。

“陛下,我困了。”

他伏在萧安礼的膝盖上,稍微打了个盹,就慢慢往上爬:“不过,我没有醉。”

陛下斜靠在藤椅内,身上的银狐斗篷没解,柔顺地垂在金线滚边的厚重褥子上,雪沛挤着人家坐了,把酡红的脸颊挨在萧安礼的胸口处,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他背后是朱红高门的宫殿,前面是雪夜的寂静,北风慢慢停下呼啸,摇曳的烛光映着灯笼,拉出的影子也有些微晃。

雪沛睡得熟了。

过了会儿,萧安礼无声地睁开双眼,扯起斗篷,给雪沛完整地裹住了。

往怀里按了按。

这场雪下的巧,两人居然慢慢地熟了,连晚饭都要在一起吃。

陛下似乎一点也不急着回去,除了看将士们操练之外,还有心情教雪沛骑射。

雪沛不敢上马,说不要。

萧安礼很大声地笑话他。

没关系,雪沛才不在乎呢。

他给自己穿得厚厚的,又是只露出一双眼睛,躲在窗户后面看,若是陛下射中了野鹿或者大雁,他就欢快地鼓起掌来。

骏马喷着响鼻,在地上来回踏着蹄子。

萧安礼拽着缰绳过来:“真的不学?”

雪沛摇头。

萧安礼就一夹马腹,转身走了。

其实还是有点憧憬的,但是那马实在太大了,雪沛原形是一只很小的萤火虫,对于庞大体型兽类的会本能畏惧,再加上他胆子也不算大,所以就老老实实地躲在屋里,吃东西,喝热茶,看陛下和将士们骑马。

伴随着阵阵鼓声,满眼肃杀。

雪一会儿下一会儿停的,没人再提山顶落石的事,雪沛学会了下棋,吃完饭后,总要和萧安礼来上几局,刚开始他老输,输着输着,就开始赢。

雪沛很高兴。

知道萧安礼在让他,他不恼,不觉得没面子。

偶尔房梁上会突然出现个人影,雪沛认得,那个叫丁佳,原来是萧安礼的暗卫,就是人有点滑头,会趁着陛下没注意,偷偷地冲雪沛做鬼脸。

下完棋,萧安礼可能会喝点酒暖身子,每日的酒都不重样,葡萄酒,竹叶青,还有将士们最爱的烧刀子,萧安礼拿去给雪沛闻,呛得雪沛鼻子都皱起来了。

萧安礼就大笑着离开。

一直过了五六天的功夫,雪沛听烧火的宦官说,明日放晴,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都快到小年了,怎么能不回宫呢?”

晚上下棋的时候,雪沛就老在想这件事。

“陛下,”他落了一粒棋子:“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萧安礼垂着睫毛:“怎么,不想在行宫待了?”

——皇帝就这样的臭脾气。

永远不会好好说话似的,这种时候,直接回答就好了呀,他偏偏要反问一句,把话题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也不是针对雪沛,对雪沛有意见,只是萧安礼习惯了。

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还好雪沛好脾气,认真回答:“在这里待着很开心,但是我答应过王大海,说要去家里吃腊肉。”

萧安礼拈着棋:“怎么,王大海是你什么人?”

粗粗笨笨的,往那一站话都不会说,他瞧着不大顺眼。

还故意说雪沛死了,欺君罔上!

“是我的朋友呀,”雪沛有些不解,“我答应过他的。”

萧安礼:“哦。”

这局棋下得不太是滋味,两边都心不在焉的样子,没多久,萧安礼就把棋子一摞:“不下了。”

雪沛问:“要睡了吗?”

萧安礼定睛打量着他,屋里,雪沛穿得就没那样厚,斗篷脱了,干干净净地露出一张脸来,眸子很亮,清凌凌地看着他,睫毛有点绒绒的感觉,极其浓密的样子。

“朕得去喂马,”萧安礼答非所问,“丁佳偷懒,马都快饿死了。”

雪沛一激灵:“那怎么行呢?”

萧安礼也点头:“对啊,实在太不像话了。”

这么冷的天,雪沛一想到骏马还得饿肚子就受不了,连忙催促陛下:“那你赶紧去喂马呀!”

萧安礼顿了顿,还没起身呢,就被雪沛轻轻推了一把。

雪沛赶他:“去呀。”

萧安礼站了起来:“那你呢?”

“我?”

雪沛愣了下,直气壮:“我要睡觉啊。”

这大晚上的。

萧安礼却像是被气到了似的,闭了闭眼,随即不由分说地扯起雪沛的手腕:“你跟朕一块儿去。”

雪沛往后躲:“不了不了。”

外头好冷呢!

可萧安礼已经抓过斗篷扔来,凶巴巴的:“穿上!”

好吧。

一路上,雪沛都在嘟嘟囔囔。

他刚开始想,这皇帝过得是什么样的苦日子,大晚上的还得出来喂马,实在可怜,可被冷风兜头一吹,雪沛清醒了,觉得稍微有些明白过来——

萧安礼在诈他!

喂马这种事,还需要陛下亲自去做?

丁佳不是暗卫吗,为什么还需要去喂马,以及若是真的忘了,随便吩咐下去不就得了,干嘛要给自个儿也拉上。

还好这会儿没下雪,夜色明亮,一道清浅的银河横亘空中,满是冷冽的味道。

雪沛不高兴,就故意耍心机,走在萧安礼身后,让对方给自己挡风。

禁卫军正在巡逻,萧安礼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路也没讲话,带着雪沛到了马场,那匹枣红色的骏马早早就看见萧安礼了,甩着鬃毛打响鼻,很兴奋的样子。

雪沛缩在斗篷里,呼出的都是白气:“不是有粮草吗?”

萧安礼没回答,看守马厩的士卒已经牵着马出来了,恭敬地就跪下行礼。

“吁——”

一声哨唿,骏马挣脱了缰绳,奋力朝他们冲来,像是道燃烧的火焰。

萧安礼翻身上马,很利落的样子,绕着外场跑了一圈,地上的积雪全部扫除了,响起清脆的马蹄声。

雪沛在原地站着,下巴又往毛领里缩了缩,而就在这个电光火石的刹那,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揽住他的腰,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雪沛已经被萧安礼长臂一揽,按在马背上。

“……唔!”

萧安礼在后面抱着他,笑道:“别动!”

骏马还在奔跑,雪沛头一遭骑马,吓坏了,萧安礼的胳膊从他胁下伸出,紧紧地扯着缰绳,颠簸得厉害,雪沛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抓,闭着眼睛叫:“陛下!”

“怎么?”

萧安礼的下巴几乎搁在他的肩上,呼出的气流擦过耳畔:“害怕了,你还有怕的时候?”

雪沛本能地往下伏身体:“嗯!”

“不用怕,”萧安礼放慢了速度,“马又不咬人,最多给你摔下去,只要就地朝外打滚,不被踩中就行。”

说话间,已经往外跑出好一段的距离,雪沛的心还砰砰地跳着,白毛风劈头盖脸地刮,但由于纵马驰骋,居然有种冲破寒风的豪迈感。

“你摔过吗?”

稍微习惯了下颠簸,雪沛偏过脸:“陛下有没有被马摔过?”

萧安礼的呼吸有点烫:“什么,没听见。”

“我说,”雪沛抬高音量,“陛下摔过吗?”

他认为萧安礼这样高大,肩膀又宽,手掌上也满是茧子,应该不会狼狈地滚下马背,还要小心不被马蹄踩到。

可萧安礼还说:“听不清。”

又开始下雪了。

雪沛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要被冻成冰了,他把头往后扭得幅度更大:“我问的是,陛下有没有摔……”

他听不到萧安礼的回答了。

因为萧安礼偏头过来,吻住了他。

“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腊梅的香气中,枣红色的骏马回头看了看,就垂下脖颈,兀自踏着蹄子。

雪沛的下巴被捏住,挣扎不开。

萧安礼很慢地亲他。

说是亲,其实也没什么技巧,可能是太紧张了,他的左手还死死地抓着缰绳,右手掐着雪沛,然后小心地在对方的唇上辗转。

雪沛也没动,像是傻了,就让他亲。

亲了会儿,才意识到都没张嘴。

“听话,”萧安礼轻声哄人,“把嘴张开。”

雪沛呼吸也有点重,他感觉自己和萧安礼挨得太近了,大半个后背都紧贴着对方的胸膛,能闻到很淡的酒味,是烧刀子吗,这种酒最辣最烈,陛下莫非是喝醉了,不然,干嘛要突然亲他呢?

可陛下已经頂开了他的唇缝。

感受到微凉的舌尖时,雪沛才浑身抖了一下,偏头往后,躲开了。

萧安礼的动作顿住,没有追过去。

月光太亮了。

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照亮了陛下通红的耳尖,把他的声音变得又哑又烫。

“怎么……”

萧安礼重新牵起缰绳,让马儿缓步地向前走,清了清嗓子:“在想什么呢?”

“感觉你要吃掉我。”

雪沛也开始答非所问了,他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你像是要把我给吞了。”

萧安礼声音还哑着:“那你喜欢吗?”

“不知道。”

雪沛抬起胳膊,用手背贴了贴自己滚烫的脸:“我有点害怕。”

他很诚实。

雪沛不想骗萧安礼。

被掐着下巴亲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开始僵硬,而随着对方动作的深入,雪沛已经微微颤抖,那碗烧刀子似乎随着唇舌进了他的肚子,烧得他眼睛都变红了。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雪沛没见过,也没经历过,他自知不是一个多聪明的小精怪,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全部愿望就是攒很多亮晶晶的东西,若是遇见了会发光的同类,可能会有求偶的冲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陛下是喜欢自己吗?

不然,干嘛要这样从后面抱着他,喘息着亲他呢?

雪沛不敢继续往下想,他把头低得更低,无言的情绪开始蔓延,连骏马都受了感染,犹犹豫豫的,不愿再继续向前。

萧安礼张了张嘴,居然什么都不会说了。

突如其来的吻,把他俩都变成了傻瓜。

不。

傻瓜的只有萧安礼。

他把一切搞砸了。

为什么不经过雪沛的同意,没有问,也没有任何心里准备,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在雪温柔地飘落下来时,鬼使神差的,他吻住了对方。

“别怕,”萧安礼的喉结滚动,“朕跟你闹着玩呢。”

雪沛轻声道:“陛下,我不喜欢这样。”

若是别人这样对他,雪沛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可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会儿不想打萧安礼,甚至心里还有些酸酸胀胀的,很难过。

哦,想起来了。

像是在胸腔里,灌满了黏糊糊的胶水。

“朕的错。”

萧安礼突然笑了一下,很轻松的样子:“别多想……是在故意逗你开心。”

说完,他真的很无所谓的样子,扯紧缰绳,唤着骏马奔驰起来。

雪沛没敢回头看。

这一圈很快就结束,等骏马站稳了,萧安礼率先下马,然后扶着雪沛,几乎是给人亲手抱下来。

“怎么,”他哑着嗓子,“还吓得哭鼻子了?”

雪沛这才拿眼睛瞪他:“没有。”

萧安礼挑起眉梢:“真的?”

他说着就伸手,随意地捏住雪沛的脸颊:“看,小脸都吓白了!”

雪沛恼了,也抬手去揪萧安礼的脸——这几日太熟了,实在是没大没小,目无尊上了,萧安礼竟也不生气,低头,由着他来胡闹。

然后把手,覆在雪沛的手背上。

掌心微凉。

“别多心。”

萧安礼笑着,今夜,他似乎一直在笑。

“朕没有欺负你的意思。”

这天晚上,雪沛花了很久的时间都没睡着。

他在劝自己,陛下是真的为了闹自己,逗他开心,所以才亲他的。

在王大海家里,他也见过卧床的老太太,亲昵地捧着孙辈的脸,挨着,一个个地亲。

雪沛没有父母亲人,当时看见的时候还很羡慕,跟在孩子后头,凑过去说奶奶,也轮到我了。

给老人家笑得不行。

可到最后,老太太还是没有亲雪沛,只是撑着重病的身体,亲手给雪沛做了个老虎枕,说小仙君若是不嫌弃的话,拿去用吧,辟邪呢,小孩儿枕着这个睡觉,不会做噩梦。

雪沛从来不做噩梦,事实上,他连梦都没怎么做过。

毕竟,他开灵智的时间太短了。

仍是山野精怪的性子,懵懵懂懂的,解不了人间的悲欢离合。

可雪沛很喜欢那个枕头。

只是最后离开得太匆忙,给落下了,想用也用不了,老虎枕已经被萧安礼放进墓里,当他的衣冠冢了。

雪沛用被子完全盖住自己,忧伤地叹了口气。

陛下……应该也是这种心态吧。

他听对方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切都是陛下的,还有什么爱民如子,所以,就是单纯地想哄自己开心?

雪沛愁坏了。

他也没有不开心呀!

都不知捱到了什么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鹰唳,雪沛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双眼。

然后发觉,他居然在无意识地,摸自己的嘴唇。

正是不久前,萧安礼亲过的地方。

雪沛把手缩回来了,按在胸口的位置。

“砰、砰、砰……”

他至今都记得,开了灵智修炼成人后,雪沛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心跳。

是血肉之躯。

完啦。

雪沛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这一觉睡得昏沉。

雪沛罕见地做了梦,梦见他还是萤火虫的时候,躲在草丛上喝露水,河面波光粼粼,他看得痴了,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又梦见自己在骑马,马儿越跑越快,他害怕了,着急地往后看去,想叫萧安礼停下,可一扭头,陛下不见了,他一个人骑在马上,双手握着缰绳,而骏马已经抬起前腿,仰天嘶鸣——

雪沛被吓醒了。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连着喘了好一会儿的气,外面天光大亮,有宫人掀开帷幔进来:“公子?”

“陛下呢?”

雪沛愣愣地扭过脸去:“陛下在哪儿?”

问这干嘛呀,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只是个梦而已。

那个上了年纪的宫人笑着:“今日放晴,之前的落石也全部收拾完毕,道路通畅……”

雪沛头一遭打断对方:“陛下呢?”

宫人顿了下,才重新温和道:“陛下事务繁忙,已经一早就出发了。”

雪沛的手紧紧地抓住被子,仿佛他真的是在颠簸的马上,而被褥是他唯一能握住的东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时了,”宫人看着他,“陛下此时,应该已经到宫里了……公子?”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话还没说完呢,床上就已经没了雪沛的身影。

不对啊。

宫人疑惑地揉了揉眼睛,他现在是有些老花,偶尔看东西也会重影,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难道真的需要去看大夫,来治一下眼疾了?

以及那散落的衣襟……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雪沛就穿着里衣,还没换衣裳呢!

陛下可是交代过了,要让这位公子吃好喝好,仔细伺候着,想去哪儿都行,谁也不许阻拦,若是待腻了要回去,车马早就备着了。

他慌里慌张地往外跑,抓住门口看守的侍卫:“公子呢?”

对方莫名其妙的:“不是在屋里吗?”

“好累啊!”

雪沛已经放弃了飞,悄咪咪地落在一顶轿子上歇息。

他翅膀很小很薄,飞得就慢,所以得用法力,可雪沛的法力太低微了,还没到地方呢,就累得受不了了。

干脆借着人家的马车,同乘一段路。

这应该是趁着放晴,去相国寺拜见僧人的官宦人家,可能是为了姻缘或者求子,轿内都是一些女眷,只有最后一顶里坐着个年轻公子。

雪沛就藏在这里。

轿内空间不大,那公子可能有些无聊,正满脸痛苦地翻着一本书,应该是什么圣人之言,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雪沛也看不懂,但瞧到对方眼神中的无奈,就觉得有些好笑。

过了会儿,那公子长叹一声,把圣人言阖了起来,转而从旁边一整摞的书中,抽出一本薄册子。

同时,还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

见着四下无人,才偷摸着给打开。

雪沛也探头去看——

很好。

完全不认得上面写了什么!

但是公子的神色已经完全变了,有些兴奋,呼吸急促,几乎要把脸都给贴在书页上了。

可能是一些话本子吧,以前雪沛住过一家客栈,听那说书先生讲过,都是些很有趣的才子佳人……

雪沛不动了。

因为公子翻开的下一页,上面清清楚楚显示出一幅画。

字雪沛不认得,可画他当然看得懂。

是两个男子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正在相互抚摸,以及亲嘴。

公子发出惊呼:“……嗬!”

雪沛也发出他人听不见的惊呼:“……呀!”

公子不看字了,来回翻了好几页,专挑带画的页面看,那画真栩栩如生,一幅比一幅大胆热烈,细节也格外到位。

车厢内,响起了清晰的吸气声。

公子耳尖微红:“竟还有这种姿势……”

雪沛已经捂住眼睛:“不可以看……”

他听说过,看这种东西会长针眼的!

可那公子实在嘴碎,一边看,一边还要絮絮叨叨地点评。

“啧,这般的大,是怎么放进去的?”

“还能倒立着来?”

“真是不堪入目……”

嘴上这样说,可雪沛已经明明白白地听出,对方看得越来越兴奋,甚至都带了点微微的喘息。

不行,他听不下去了。

雪沛毅然决然地飞了出去,决定无论再累,也不能继续听这些污言秽语。

太、太羞了!

所以,当萧安礼用了午膳,准备在寝殿小憩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子的雪沛。

气喘吁吁,满脸通红,臊得似乎头顶都在冒烟。

他顿住脚步:“你怎么——”

而下一刻,萧安礼瞳孔紧缩,立马脱下自己的外袍,快步走向雪沛。

这样冷的天,怎么就穿着个里衣,还光着脚呢?

也不怕冻着!

雪沛刚飞进来,又化作人形,几乎累了个半死,气儿还没喘匀呢,就看到萧安礼脱下衣衫。

他傻眼了。

“等等……”

雪沛慌不迭地后退:“陛下,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给人裹住啊!

就一件薄薄的里衣,萧安礼都不敢去看,生硬地偏过目光:“你怎么……”

雪沛往后退得急,腿又软,“噗通”一声摔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刚才画册的内容,看萧安礼的动作,吓得只会骂人:“不要脸!”

他怕了。

萧安礼都脱衣服了,也会拿那样大的物什……放进去吗?

该有多疼啊!

他苍白着一张脸,抓住被子盖自己身上,挡住瑟瑟发抖的模样,强撑着镇定继续骂:“你不要脸!”

萧安礼站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雪沛,表情有点阴沉:“你坐在朕的床上,然后骂朕不要脸?”

雪沛真害怕了:“不、不要脸,不堪入目!”

这已经是他新学会的词了。

偌大的寝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然后,萧安礼缓步朝自己走来,很凶:“放肆,你在说什么?”

雪沛吓得闭上了眼,自然无从看到陛下虽冷着一张脸,眼神却很灼热。

声音很轻,还吞咽了下。

“有本事,你再多骂几句?”

“……怎么不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