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人生艰难啊”
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国家都是地广人稀的,即使克兰道尔这样修了七十年“长城”,把整个国家确确实实包进去的国家,人们也大多集中在个位数的城市里生活,很少人想着去野外开拓一个新城市或者聚居点,即使这样做的难度和在地球上已经相差无几,人们忍受着各种苛捐杂税与贵族老爷们的臭脾气挤在城市里。
无他,习惯了。
克兰道尔都这样,其他没有“长城”的国家更不用提了,坦布尼塔的野外应该根本没有人的,此刻,长长的车队却沿着水泥路往港口奔去,马车有新有旧,人们也穿着不一,唯一相同的是大家都神色匆匆,时不时四处张望,似乎在害怕什么般。
人们想去的港口停靠着通往瑟林新港的船,对他们来说这是希望之路。
坦布尼塔有着至少几百年的历史,是罗椰湾所有生灵向往的地方,曾经的梦想之国,但是经历了百年的风霜之后它也无可避免地走上疲惫的末路:重税、贫富差距极大、贵族势力扩大至国王无法控制、有价值的城市土地集中,瘟疫、干旱与福斯特三世、王子双双死亡,王位争夺战开始之后平民们开始想要逃走。
法师国民正好造成了这种现象,毕竟普通人需要土地来生活,法师们不需要,情况不对就先流浪,等情况好转再回去是很正常的选择。
“就没人想过扫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带领人民统一全国吗?”塞西尔在晚餐会议上这么问,对面是一众王骑与特别“嘉宾”理查,“坦布尼塔理应属于坦布尼塔的人民啊!”
如果说普通国家居民逃走倒是可以理解,面对拥有魔法加持的国王与贵族他们根本无力还手,但是坦布尼塔是魔法之国,国民全都是法师,埃博人在面对暴政时还会反抗呢,坦布尼塔人也太怂了吧?
理查首先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陛下,坦布尼塔不是国民的塔布尼塔,是福斯特三世……嗯,原来是福斯特三世的。”
“但是他死了。”塞西尔指出了这个重点,“王子也死了,所以,理所当然胜者得之。”
理查皱起了眉头:“可是,胜利者得之的话,最强大的法师不就必将是国王了吗?最强大的法师未必是德行最好的人啊。”
卧槽,难道福斯特三世德行好了?
塞西尔不服气地刚要反驳,兰登用筷子挟起一块鸡肉塞|进他嘴里,阻止了他给自个儿培养造反者的行为,道:“王权、神权与法权三者一直处于一个平衡中,法师们确实很强大,但是他们需要很多时间来研究法术,如果让法师统治一个国家很容易出现大权旁落的情况,最好的情况是法师与国王形成一个合作,国王拥有世俗的权力,对国民们宣称他拥有王位的正当性,法师则利用国家形成的稳定资源来晋阶。随着时间的推移,作为国民的法师们渐渐会习惯臣服于世俗的王权,毕竟他们在这种王权下长大,很少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也许偶尔会出现一个强大的法师,但那只是一个人,一代又一代的血统论灌输之下即使是强大的法师想的也不是推翻国王,因为推翻之后他也无法获得好处,他没有王室血统,无法获得民众的支持,那不如与国王合作获得资源,毕竟他所拥有的只有魔法。”
“那如果出现一个拥有皇室血统的强大法师呢?”塞西尔抬杠道,“我就不信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
“嗯,还真有过。”蒂法慢吞吞地道,“阿法历史上出现过一位传奇法师王子,六岁时就认定了传奇资质,非常聪明,魔法协会邀请他去向当时的传奇法师学习,在魔法协会总部那个奢侈的法师塔,就是现在炸成松树的那座里,他十三岁就完成了全部学业,达到大法师级别。”
这不就是主角剧本嘛,塞西尔听得很带劲:“然后呢?”
“然后嘛,他十六岁归国路上受到了二王子的热烈欢迎,赠予了一位漂亮女人,过夜时毒死了他。”蒂法不怀好意地道,“据说那个漂亮女人把毒药下在私|处,非常阴险。”
塞西尔:“……”
理查叹道:“太可惜了,一位传奇法师国王。”
“是啊,他的父亲哭了三天,举行了隆重的葬礼,魔法协会服丧一日,所有法师都要穿上黑服,二王子杀尽了漂亮女人一家。”蒂法笑起来,“十年后,将要继承王位的二王子被七王子指责,当初那个漂亮女人的暗杀手法是受二王子指使,魔法协会与国王都有份参与,然后七王子就被宣称有精神疾病,囚禁了一年后死于意外落水。”
塞西尔一口气差点儿没噎住,瞪大了眼睛:“假的吧?”
“真的。”兰登笑着道,“魔法协会不希望一位国王是传奇法师,国王也不希望一位传奇法师继承王位,因为彼此都担心对方侵蚀自己的权力。”
“这就是为什么各国皇室的魔法水平一再降低的缘故。”蒂法耸了耸肩膀,“不要指望法师们会去拯救皇室,彼此都不喜欢对方。”
“也不要指望法师们取代国王,他们没这兴趣也没这精力,统治与魔法可不一样。”兰登道,“所以,坦布尼塔混乱的时候平民们只想逃走,他们也许想着等坦布尼塔平静后再回去,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不少呢,但是来了后会不会回去那就另一回事了。”
“强大的法师们这会儿可能正在某位公主的座下等着出场呢,这是他们一战成名的好机会。”罗素随口道,“以后就算去了别的国家也是一笔极好的资历。”
塞西尔瞄了眼倚着奥克斯的罗素,自从奥克斯“换装”之后,罗素的热情明显上升,奥克斯似乎也一付不以为意的样子,只能说情侣有情侣的相处方式,也许外人看来很怪,但是他们喜欢就行了。
理查也算是听了塞西尔的不少理论,这一番话并没有让他特别吃惊,思忖片刻后道:“陛下,如果是您的话,您会想要统一坦布尼塔吗?”
“当然。”塞西尔道,“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一回事,如果我是坦布尼塔人那我肯定会想,为什么我不能成为国王呢?凭什么那些贵族和国王比我高一头?他们又不比我多一个脑袋。”
“如果他想,他确实可以比你多一脑袋,魔法改造保佑你。”兰登在塞西尔脑门上弹了个脑门崩,“再说了,如果你是坦布尼塔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也是。
塞西尔越琢磨越是蠢蠢欲动,眼神时不时瞄向理查,兰登看出来了,刚要阻止他已经开口了:“理查,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能做这个国王呢?”
兰登捂住了眼睛,一脸不忍卒睹的表情,他知道塞西尔一直对于国王这个称呼耿耿于怀、颇有敌意,但是这种自找麻烦的事还是让他想要把这货压床上为所欲为,干到起不来为止。
“您?”理查似乎很吃惊,“您在说什么呢?中央王国现在的生活,这些所有的商品,所有让生活便利的东西全都是您赐给我们的啊!如果没有这些,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生活,中央王国的文明神也相当钟情于您,所以,您做国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有什么问题?”
塞西尔听完这番话就闹了个大红脸,他还是不习惯这样当面表扬,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没看到兰登在桌子下面对理查比了个拇指,而理查则还以一个隐秘的微笑。
某种程度上来说兰登确实成功保护了塞西尔的“天真”,即使彼此知道这种“天真”早就不再纯粹了。
坦布尼塔的“错事”已经铸成,再怎么后悔也是没用的,塞西尔只得耐着性子静观其变。晚上,他和兰登俩人缠绵了片刻后,揉着大猫顺滑的头发道:“我想立一个遗嘱,我的养子、学生都没有资格登上王位,想要当国王,要么获得大多数国民的认可,要么拥有能够改变时代的知识,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样?”兰登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胳膊撑在塞西尔脑袋两侧,“你要让中央王国就这么解散或者衰落吗?”
塞西尔一肚子话被噎了回去,确实,让中央王国就此完蛋也太伤心了,他的这么多心血,或者说这么多人的心血就这么结束了?
“我又不可能有孩子。”塞西尔没好气地道,“难不成你想让我去找女人生个?再说了,出生就拥有特权也太蠢了,谁能保证孩子就适合?”
“有很多方法不上床也能有孩子的。”兰登温柔地道,“甚至可以有你和我的孩子。”
塞西尔脑中顿时出现各种诡异的男男生子,都是他在性迷茫那段时间胡乱找的小黄文,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讲话都结巴了:“不、不是,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啊,我可不要生孩子啊!”
“你胡说什么呢?”兰登笑得很开心,拍了塞西尔的屁股一巴掌,“你从哪里生?用什么生?我的意思可以制造一个魔法之子,它不是我们的血肉结合而是灵魂,某种程度上比血肉联系更紧密。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你还年轻,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所以,今天晚上我们要不要冒个险?”
“不。”
塞西尔就这么举着手、噘着嘴,眼睁睁看着大猫起身下了床……
八月,东大陆的许多湖泊完全干涸了,河流水位下降,整个罗椰湾沐浴在火辣的阳光下,大家都觉得今年的太阳比往年更加可怕无情。酷热的坦布尼塔大地上,蚂蚁般的人们拖着脚步慢腾腾地往港口走去,他们的皮肤晒到蜕皮通红,所有不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扔掉了,人们靠着魔法面包和魔法水度过每一日,所以,当他们碰上来自于坦布尼塔的追捕队时毫无还手之力。
凄厉的尖叫与怒骂响起,这些底层法师们光是生存已经耗尽了力气,面对强大的高级法师只能逃跑。
“瘟疫来时你们什么也没做!干旱来时你们还是什么也没做!当我们求生时你们出现了!我恨你们!我恨……”父亲的咆哮嘎然而止,一道红色的“细线”在他的脖劲间出现,那是风刃造成的,片刻后,他的脑袋伴随着气管里嗬嗬的啸声掉了下来,滚到他幼小的女儿脚前。
“逃亡即为叛国!”追捕的法师冷冷地道,“押走所有人!”
一个国家没有了人就像是失血过多,当血液流尽,国家也就不复存在了,公主们再怎么蠢也不至于不明白这点,以前坦布尼塔根本不愁“新人”,所有人都想去,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追捕者把逃亡者用绳索捆住手脚,不给任何食物逼迫他们用尽魔法位,保证他们无法反抗。魔法在此刻已经无法为他们带来任何好处,王权在此刻完全打败了魔法。
一枚小箭打破了追捕者的胜利,领头者从马上栽了下来,那枚金属制成的箭完全打破了他身上恒定的防护魔法。
“破魔箭!”
这声叫喊令所有法师不自觉浑身一颤,大马士革钢制成的箭与弩,所有低阶法师的噩梦,这东西无法打破高级防护魔法,但是对于低阶法师们来说就是大杀器,只要来一个准一点的弓箭手,一百米距离内几乎无人生还。高级法师们虽然不会这么“脆弱”,但是魔法位是有限的箭可是无限,再说了,一个低阶法师或者普通人换一个高阶法师,这笔生意实在太划算了。
“掩护!找掩护!”声竭力嘶的吼叫响起,追捕者们纷纷跳下马往附近的树木石头躲去。
一时间烟尘四起,人吼马嘶,混乱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当追捕者在一片寂静中哆嗦着探出头来时,发觉马和逃亡者都不见了,四周静悄悄的,不要说人了连根毛都没有。
追捕者们面面相觑着。
“人呢?”
坦布尼塔各个城市往港口的路上,到处上演类似的场景,追捕者总是连偷袭者的模样都没见到就结束了,人和马自此消失,没有了交通工具的追捕者只好无功而返,接受上级猛烈的口水洗礼。
这种事频繁出现几次后,追捕者们就会在某次工作中一去不复返,他们倒不会去中央王国,毕竟和逃亡者见面后不尴尬么,而且中央王国配不上他们的身份,高级法师受到任何国家的欢迎,独自生存能力也相当不错,荒郊野地都可以整出一个法师塔和小镇来。
塞西尔在某个昏昏欲睡的午后接收到了坦布尼塔公主们的集体问责,问责书信一封接一封地通过狮鹫传来,她们甚至难得动用了基佬骑士团的关系,言辞激烈地质问中央王国“挖墙角”的不要脸行为。
【你们有证据?】塞西尔如此回复道。
【没有,但是我知道是你!】公主们回复道。
塞西尔看着回信直咧嘴,不屑地扔到桌上道:“这帮公主疯了。”
“公主的丈夫们也疯了。”罗素从门外走进来,轻飘飘地拎起信,一脸欠揍表情地道,“这种‘大失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奥克斯跟在罗素身后走进来,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坐,甚至还颇有闲心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塞西尔好不容易才让表情不那么狰狞,冷冷地道:“你俩昨晚过得不错啊。”
“那是。”奥克斯难得露出个微笑,这让他营造的人设年轻了几分,“我看出来你昨晚过得不怎么样了,或者说,你这半年都过得不怎么样,对不对?”
欲求不满真是让人烦躁,尤其是明明有一个“美味可食”在眼前。
塞西尔看向兰登,居然还得到了一个撩人的微笑,啊,大猫笑起来还是那么美——
“八公主叫你不要再搞事了。”乔里推开门,仿佛一块蒸熟的肉般慢腾腾地走到桌边,重重坐下后扔了封信过来,“广书让我带过来的。”
塞西尔捂住脸发出了痛苦的低吼。
坦布尼塔在“失血”,获得新鲜“血液”的中央王国则需要想办法维持秩序,商人倒是很开心,各行各业都因为这些新移民而获得了小小的进帐,大家都很开心,随之而来的则是各种冲突。
虽然我逃出坦布尼塔的样子很狼狈,但是面对非法师装逼的样子真的很大爷。
带着这种态度的坦布尼塔逃亡者们当然不可能获得中央王国居民们的欢迎,在被榨干——法师们称为骗光——再也没人理会他们了,那些在魔法国度能够找到工作的“一技之长”,比如点亮魔法清扫傀儡或者点水成冰之类的,在中央王国毫无意义。
法师们突然发现自个儿成了无法自食其力的“法师贫民”,这种心理落差可不是容易接受的,于是,一部分法师在城里闹起事来。
塞西尔没来得及出手,由圣骑士们组建的警察系统就扑灭了这次“起义”事件,这些法师们通通被抓了起来,蒂法动作神速地判了他们半年的苦役,被发配去和梅奥的强盗法师们作伴挖运河了,这些人的家属则在无奈之下开始寻找工作——他们实在没有精力与钱财再去另一个国家了。
“说起来,这帮人为什么不去洛榭分国呢?”塞西尔奇怪地问。
“洛榭……嗯,等级森严,不是那么好融入的。”兰登说道,“如果去格瑞特则要通过魔法门,这等于直接暴露目的地,肯定不允许,这些人是没有能力渡过约科沼泽的。艾尔玛海岸联盟的生活不适合法师们,法师们普遍不喜欢海上和港口。”
“好吧。”塞西尔琢磨了下,好像还真只剩下中央王国了,“那我们拿这批人怎么办,让他们等坦布尼塔情况平息后再放走有些可惜啊。”
根据隔离营的统计,目前陆陆续续已经来了有六千多人,这可是个不小的数目。
兰登凑过来握住塞西尔的手,伴随着一种可称温柔的微笑道:“我们需要做两件事,亲爱的,一、成功举办万物博览会;二、想办法搞死坦布尼塔。”
塞西尔眨巴了几下眼睛,不太肯定地道:“你是说……搞死坦布尼塔?”
“是的。”兰登的声音越发轻柔,“天凉了,坦布尼塔该关门了。”
塞西尔:“……”
博览会的各项进程都十分顺利,三环在八月底终于全部完工,与此同时,塞西尔获得了透明玻璃,纯净无色的玻璃一经问世就获得了所有人的关注,砂子换来了堪比水晶的成果,无数家商行加入了争夺经营权的战争。
塞西尔做了第一件假公济私的事,把自家房子的墙壁掏空换成玻璃,做成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拥有大落地窗风景的别墅,然后,阳光就把他的房子烤成了一个蒸笼……
半夜,“伟大的中央国王”陛下坐在阳台上思考人生为什么会这么艰难,顺便等着屋子里的热气散掉。
“你觉得坦布尼塔要怎样才能死透?”身边坐下了一个人,兰登的声音在塞西尔耳边响起。
“公主全死光行吗?”塞西尔说道。
“不行,公主全死倒是有可能让某位有继承权的远亲出现。”兰登道,“就像小比尔斯那样,只要有一点福斯特的血脉在法理上就足够了。”
塞西尔这会儿倒是想来一根烟了,说起来,烟草也是暴利啊,而且还可以抽重税。
“你知道烟吗?”他问道。
兰登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亲了塞西尔一口:“没有,我没抽过烟,另外,想想坦布尼塔。”
塞西尔侧过脑袋,慢慢微笑起来:“你知道,我在这个世界有一个老乡,他和我有着一样的成长环境,一样的三观并且正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中,也许我应该给他找点事,一些内幕消息。”
兰登也笑了起来,亲昵地道:“听起来不错,陛下。”
“等会儿你……”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