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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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Stillness 3

第213章 Stillness 3
“停一下, 你的东西。”

会堂外的楼梯拐角,神乐等在一旁,准确地拉住混在人群里往外跑的林澄, 把一本本子拍到他的身上。

林澄顿了下, 随即接过。

他低头看了一眼, 是自己的东西没错。

……他都做好再也找不回来的准备了。

林澄说:“谢了。”

神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问什么, 转身没入人群。

身后,黑色的深渊还在继续往外蔓延。

时间越来越紧了。

林澄没再多纠结本子的事情,继续跟随着人流,向宿舍楼的方向快速跑去。

看来他的判断没错。

宿舍共有四栋楼, 分为A、B、C、D四栋,呈围合型布局,中间用一些绿化景观与小径分开, 住的人多,不同楼栋之间也有一段距离。

十点五十六分。

行政楼到宿舍楼的距离不短,经过长段的奔跑, 逐渐有人体力不支, 脚步慢了下来。

可黑色的深渊还在紧紧相追。

只能提起劲, 咬牙,继续。

在快到B栋宿舍的时候,有人实在坚持不住, 在林澄身侧摔倒。

就差几步路,林澄立马把人扶起来, 越过B栋,硬生生把人拉向前方。

十点五十九分。

周围在奔跑的人越来越少,身后时不时传来哀嚎与惨叫, 有好些人聚集在宿舍楼的门口,挥手,紧张着等着落在最后的一批。

赶在最后一分钟,林澄带着人,闯进A栋的宿舍楼。

他一松手,被他强行拽着那人就跌在了地上。

林澄一手抱着本子和笔,一手支着膝盖,频繁喘气。

闯进A栋宿舍楼的人有很多,大厅已经聚集不下。人都在往里挤,还有不少人踏上了楼梯,伸着脖子打听动静。

多的是在最后时刻,也没能狂奔进来的人。

在时间走向十一点时,宿舍的大门准时关闭。

他们碰到玻璃,绝望地趴在上面,尽数被赶上来的黑暗吞噬,连尸骨都无法留下。

一道玻璃门,将生死完全隔绝。

安静得不像话。

林澄找了个角落,往外扯扯口罩,短暂地透了会儿气。

随后又兜回去,望向宿舍楼一旁的公告板。

上边贴着一份寝室分配表,标注着他们这些外来者的寝室分配情况。

林澄松了口气。

他选对了。

由于记忆的缺失,林澄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属于哪间寝室,该前往哪一栋楼。

他甚至不知道,那小孩有没有在演讲时提到过这些。

只能自己小心,再小心。

在奔跑时,林澄一路都在留神,观察着其他人的表现。

除他之外,其他人的目标都十分明确。

离路口最近的宿舍楼是B、C两栋,前面的人他不清楚,但和林澄一起落在最后的这一批,却纷纷越过B、C栋楼,往A栋与D栋的方向狂奔。

男生跑向A栋,女生不约而同地拐去了D栋。

这种舍近求远的行为,正好说明了,他们都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林澄清楚怪谈的习性。

会堂里有那么多人,它不会、也不可能把每个人在哪一栋楼都报清楚。

最多将人大致分作四类,粗略地提一下——每类人该去哪一栋楼。

这就十分好判断了。

A栋和B栋是男生寝室,C栋与D栋是女生寝室。

其中再进行分类,最好的办法就是校内的学生老师一栋,来自校外的其他人一栋。

而校内的学生老师是最熟悉这里的人,也是准备做得最充足的人。

比起他们这些外来人员,这些人大多会跑在最前面,来引着一段最短的,前往寝室的路。

答案已经非常明显。

林澄很快就在寝室的安排表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A312号寝室(四人寝)成员:

1号:林澄。

2号:物语。

3号:李诗文。

4号:云见雪。

“……”

林澄往下扯了扯兜帽。

“那边的,看完了寝室,就过来登记!”

宿管不耐烦地催促道:“这么晚回来,没规没矩的。”

“寝室十二点断热水,登记完就赶紧上去,没洗好澡的抓紧。”

林澄不着痕迹地钻进人群中间,低着脑袋排队,等待登记。

这时,他才有空翻开自己的本子,打算再看看。

林澄一静。

他的本子上被人添了东西。

上边除了他自己留下的信息之外,还多出了另一个人的字迹。

续着他没写完的话,替他补充了许多会议上的关键字。

【二,场地、社团、演出、餐——(他自己写的部分)食。街舞社,远离花生。】

【三、十五天彩排,观众。】

【四、舞团。】

【五、还是舞团。】

【六、录音带。】

【七、清醒梦,表演,四次,不要睡觉。】

【八、凌晨一点,西边窗户,别看。】

【九、上吊人,天台。】

【十、安全出口,右。】

【十一、你在A栋。】

林澄“啪”地一下,将笔记合上。

在他短暂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只有一个人接触过他,拿走过这本笔记本。

是把本子还给他的那个人。

沈乐。

……不是他恶意揣测。

林澄总觉得,神乐接近自己,别有目的。

不管是特地给他占座;还是趁他神志不清时替他保管本子;亦或者在危难关头,特地拽上他一起逃跑……种种行为,都充满了过于刻意的违和感。

两人在此前素不相识,她根本没必要做这么多。

更何况,就林澄判断,对方也不是什么见人就帮的大善人。

她对旁人的死亡持着一种冷漠的态度,见证死时,她无波无澜。

只对林澄施过特别的关注与帮助。

就像生怕他跑了一样。

沈乐?

神乐。

林澄垂着眼睛上前,在登记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312号寝室。

寝室里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

林澄第一个到达寝室。

他推开门,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很快就找到了灯的开关,“啪”地一下按开。

明亮的光线有些刺眼。

林澄拿手挡了挡,眯起眼,将内部先观察了一圈。

的确是普通的大学寝室,四人间,有独立的浴室和阳台,上床下桌。

床铺皆已铺好,一次性的生活用品也摆放齐整,室内整洁干净,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林澄抿了抿唇。

他总觉得,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不难闻,像好吃的东西。

林澄往宿舍外瞄了一眼。

走廊的灯已经熄灭,只有“安全出口”的标牌,还泛着幽幽绿光。

旋即,他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走入寝室,打开了洗手台上的龙头,往脸上泼了两捧水。

等其他人都回到寝室的时候,林澄已经早早洗漱完毕,上床睡了。

他把被子闷过头顶,在床上蜷成一团,成了个隆隆的鼓包。

物语和李诗文先后进来,见此都有意地放轻了脚步,直接洗漱,没有打扰到林澄休息。

林寄雪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一来,就拍了拍林澄的床边栏杆,嬉笑道:“刚回来,这么早就睡呀?”

林澄把被子往下掖了掖,脑袋对着墙,闷声道:“有事?”

林寄雪:“没事哦,只是想和我的室友打一个招呼啦。”

“你好呀。”

“嗯,”林澄回答,“你好。”

中规中矩的答案。

林寄雪耸肩,转到洗漱台,去和另外两个室友“打招呼”了。

林澄重新把被子挡过头顶。

他根本没有睡下,连眼镜也没有摘,在被中睁着眼。

手指死死抠着被单,正拼命地抑制着身体的颤抖,不让旁人察觉异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意识之中喧嚣。

声音说:

“不累吗?”

“要知道,这两年来,你没有睡过一场好觉。”

“很累吧。”

“让神乐来试你,他们已经在怀疑了。”

“你敢去认吗?”

“不如对自己好一点,放松一些,安稳沉眠。”

“不如交给我。”

“休息一下吧。”

“还是不愿意吗?”

“可是,哪怕你再不想承认,你也得清楚……”

“我就是你,是你潜意识中的另一面,是你幻想中的自己。”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交给我吧?”

好吵。

不要吵。

头痛。

反复的精神折磨,让林澄渗出冷汗,他克制着脑中的这道声音,神智断断续续,时而模糊,时而清醒,分外难受。

他忍了很久。

忍到大家都上了床、熄了灯,忍到他能听清所有人均匀的呼吸,到快要撑不下去的地步时,才勉强支起身体,从床上下来,无声无息地溜出寝室。

“你很累了。”

“你没有发现吗,这一年来,你神志不清的频率,已经比去年高出了很多。”

“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开始是一则怪谈一次,只有短暂的一分钟。”

“后面两次、三次。”

“现在,在高压的环境下,你能够在一天内,意识昏迷四五回。”

“再这样不知疲倦地寻找下去,你会永远地陷入沉睡。”

“放弃吧……”

“我和你是一体,会害你吗?”

“……”

林澄摘掉口罩,躲在走廊尽头的洗衣房里,面对着镜子,将匕首缓缓抵到自己的喉前。

“一定要逼我这样吗?”

林澄说:“本来不能好好睡觉就很累了。”

“别再来烦我了。”

“我知道,你怕疼,也怕死——我当然知道你就是我,我自己什么样子,我最清楚。”

“滚回去。”

“为什么不求救?”

“你真固执。”

“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声音说:“你背后有人。”

林澄瞳孔微扩。

镜子里映出了除他之外,藏在他背后的第二张脸!

他的神色在刹那间变得冷厉,迅速转身,灵异值落到匕首上,正朝着来人狠狠一划——

动作堪堪止在对方颈侧,僵住了。

这回,他看清了。

来的人是林寄雪。

林寄雪不躲不闪,他单手插兜,脸上带笑。

与林澄对视片刻,他歪头看了眼搭在自己颈边的匕首,自然道:“好久不见呀。”

“临昕橘。”

林澄。

临、诚。

真是简单的取名方式。

洗衣房微弱的光下,范意脸上的口罩松松垮垮,挂在耳边。

那张疲倦苍白的脸,一览无余。

“……”

范意像是忽然被开水烫了一般,甩手将匕首扔出老远,“铛”地一下坠落在地。

他迅速转身,拉住兜帽,拔腿往洗衣房外奔去!

他又想跑。

“喂,你——”林寄雪抬手喊他。

范意没有回头。

下一秒,他的侧颈狠狠一疼,眼前也随之一黑。

“等……”

这是范意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等等,你在干嘛?”

范意栽得太突然,张慕川手忙脚乱地把人接住,自己差点都给摔了——好歹没让人磕到地上。

神乐抱着手臂,靠在洗衣房门外的墙壁旁:“不是你们说,要想办法把人带走?”

“我看他还要跑,追着也麻烦,直接打晕就完事了。”

她一记手刀,非常精准。

神乐说:“放心,没有后遗症。”

陈零:“……重点是这个吗?”

路白月蹲在一边,伸出手指,动用诡物的能力,在范意的腕上探着:“他晕了,我们找谁兴师问罪?”

神乐:“等他醒不就完了。”

岁聿默默给神乐竖了个拇指。

路白月抿了抿唇。

随即,他收回手,抬眼看向范临。摇摇头,打了个手势。

其他人的目光都沉了下来。

范意昏得很彻底。

他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如纸,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睡颜十分不安。

张慕川把范意扶到范临的背上。

范临毫不费力地将人背起来,静了静,低声说:“好轻。”

范意好轻。

为什么可以这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