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215章 洗牌,然后孤注一掷

第215章 洗牌,然后孤注一掷
程清尧看着即墨柔指尖的火光,微微出神。
“我不是打生下来就讨厌即墨颂的,你们姐弟那种关系,在我们看来是没办法理解、也学不会的。”即墨柔说,“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和我一个姓,她对我的忍耐肯定早就到头了,我也一样,所以我不能看着她去死。”
“水荔扬不会伤害她的。”程清尧说,“他今天是很失控,但不至于发疯。”
即墨柔摇头:“水荔扬是不会,但李牧祁呢?你姐怎么死的,你相信只是单纯的走火?那颗子弹来自一种非常稀有的高精度狙击步枪,专门供给美国的特种部队,从子弹到枪身,92年就停产了,方舟里统共也不过两支,都在赵方蒴手里,我问过他,其中一把前不久失窃了——失窃?我看是销毁罪证。”
程清尧右手紧握着,把自己掌心掐出了血。
“红人哪是那么好当的?每天都像踩在薄冰上一样,搞不好就会掉下去淹死,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即墨柔说,“如果一颗子弹打在即墨颂身上,能换水荔扬万劫不复,李牧祁一定会去做,而且会把事情彻底做绝。”ӎmzᒠ
程清尧勉强扶着身边的路灯,才站稳了些。有些事他当然猜想过,可是要反击太难了,他甚至无从下手。
“李牧祁这个人,善于从任何案例中汲取灵感。”即墨柔说,“下一个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然后我们的死就会被归咎到水荔扬身上。只要他活着,就不愁找不到理由。”
程清尧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是即墨柔来开解自己这些,好像所有人都比他自己看得要清楚。
“你以为事情发展成这样,是洛钦太废物吗?不,事实上他已经很可以了,说句实话,咱们中间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顶着压力做到他这种程度。”
即墨柔叼着烟说话有些含混不清,语气透着一股无能为力的自嘲。
“只有他,能让水荔扬一次次从这件事里面抽身,而不是不明不白地死在李牧祁手里。”即墨柔说,“他死了,就可能轮到白无泺,轮到你还在乎的任何人。这个世道要害人太容易了,但是自保很难,我猜李牧祁也早就做好了哪天死在别人手上的准备,只看谁先被挤下牌桌。”
“我早该想到的。”程清尧哑声说,“思弦和思淼出事之后,我就该警觉的。我那天应该让她留在车上,是我的错。”
即墨柔摇头:“我说过了,这颗子弹无论是谁打出来的、是不是李牧祁做的都无所谓,他只负责搅乱局面,让子弹上膛。所以就算那天你姐在车上,也总有你护不住的时候。”
他似乎是怕程清尧一时难以接受和消化,犹豫了许久,才接着说:“你知不知道你姐为什么会被人下毒手?她想带着程家脱离方舟、脱离李牧祁,所以李牧祁当然不会继续容得下一个叛逆的程家家主。”
程清尧忽然想到了程清曳临死前对自己最后说的那些话。
活下去,尧尧,你一定要活下去……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人在那个时候的求生意志本应该盖过一切,可那些急促而又恳切的遗言,让他觉得程清曳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感——包括她自己的死。
程清曳想告诉他什么?那些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我不劝你,但你想想清楚自己该站在哪一边。”即墨柔说,“李牧祁威胁你的筹码,并不一定是你自己的命。”
“好了,让我自己想一下。”程清尧摆了摆手,说道,“我现在很乱。”
即墨柔点了点头,抽掉半支烟:“我不待太久了,即墨颂估计完事后还要找我,走了。”
程清尧沿着大路慢慢走,滂沱大雨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响,短靴踩在几厘米深的积水里,裤管都湿透了。
洛钦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那里坐着,反正他走的时候,对方还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他往前走了两个街口,觉得浑身发冷,刚准备折回去的时候,忽然在一阵划过天空的闪电中,瞥见一旁的暗巷里站了个人。
程清尧浑身颤抖起来,嘴唇和指尖一样都失控了,两只手几乎都握不住雨伞。那个人穿一件大兜帽的帆布斗篷,慢慢从巷子里走出来,扒下了帽子。
白无泺站在他面前,脸上都是雨水,忧伤地看着他。
“无泺……”程清尧踉跄着往前走去,白无泺张开双臂接住他,两人不顾浑身被沾得湿透,在漫天大雨中抱在了一起。
“我在。”白无泺轻轻说。
“程清曳不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程清尧绝望地抱紧他,脸上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向下流淌,“无泺,她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白无泺的手在他腰上收紧,眼中全是哀伤:“嗯,我听我哥说了,就来找你了。”
“别走了,今晚留下来。”程清尧挤出一声痛苦的呜咽,“陪我待着,陪我一会儿。”
白无泺闭上眼睛,沙哑地嗯了一声。
·
洛钦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昨晚他淋了雨,湿漉漉地回来倒头就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没人来叫过他。
或许有过,被他骂了出去。
醒来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提醒他水荔扬已经不在这里了,被逼走了——被李牧祁,被水云霆,被他自己逼走的。
水荔扬离开的时候,还要走了他脖子上的铜牌,不知道是拿回去留个念想,还是要泄愤砸掉烧掉,其实怎么样都可以。
只要他的荔枝能减轻一丝痛苦,他做什么都行。
洛甜甜伏在他床边,小心地抬眼看着他,估计是昨天被吓坏了,此时也不太吭声。
“傻狗。”洛钦伸出手去,被舔了几下。他看着一脸天真的小狼犬,心里酸涩不已。
“我没带他回来,对不起。”洛钦捂住眼睛,轻声说,“我搞砸了,全都砸了。”
自己明明马上就要让水荔扬离开汉州这个是非之地了,只差一点。思弦和思淼的死、程清曳的死,彻底成为了打乱整张棋盘的将死之棋。
他下床去洗了个澡,然后就一直待在宿舍里。
这是他曾经和水荔扬一起住过的房间,不算大,但比任何地方都有个家的样子。
在一起两年,颠沛流离辗转各处,只要和对方在一起,就是家的所在,让他安心。
现在他又一个人了。
李牧祁叫人来找他,洛钦心里厌恶无比,已经到了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吐的程度。他拒绝了来人,并且让对方转告李牧祁,以后少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跟他说,李牧祁希望能借他手中的那副护甲研究研究,事关一项极其重要的武器覆膜工艺,如果能有所突破,以后方舟就可以自行生产能抵抗蓝田病毒腐蚀的武器了。
洛钦摔了个杯子,大吼着让他滚,死出去。
他气得浑身发抖,那是水荔扬的东西,是荔枝花了很长很长时间研究出来的技术,李牧祁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不,李牧祁本来就是这么无耻的,他必须得接受这个现实。
洛钦冲进厕所用力地干呕起来,眼前出现了幻觉,他甚至又看到了许久未出现过的水荔景,以及惨死的水家兄妹。
他吐到最后,靠着墙痛哭出声,双手紧紧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淌下来。
洛甜甜蹲在厕所门口,很低落地望着他,然后伏在地上。
洛钦从地上爬起来,满屋子转了几圈,最后从抽屉里拿出烟,点燃了放在嘴边抽。他从前不会抽烟,初次接触也像个门外汉,凶猛地抽光,呛得他咳嗽不已。
抽烟渐渐让他感觉不到享受,无法缓解压力,甚至反增心中翻搅的痛苦。可他戒不掉了,尼古丁也好,或者别的什么也无所谓,像鬼手一样紧紧抓住他,让他抽不开身。
心中的瘾大于身上的瘾,如同水荔扬给他留下的,那深入骨髓的烙印和刻骨铭心的爱情,他忘不了了,也不可能戒掉。
一切都过去了,洛钦知道自己哭完这场,还得往前走。
应该从牌桌上滚下去的,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