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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清晨, 内室的窗开了半扇。

第22章

清晨, 内室的窗开了半扇。
夹杂着露气的凉风吹进来,床幔徐徐浮动。

许采采醒来时,床榻的另一边已经没人了。

他掀开软被伸懒腰, 长胳膊长腿用力伸展开来, 脚跟几乎蹬到床尾。

等清醒些了, 许采采便把脑袋垂在床沿, 倒着在屋内找他师兄的身影。

没找到,就一边晃脑袋一边巴巴地喊师兄。

没喊两声,外面便传来了修士沉稳的脚步声。

紧跟着房门被人推开,许采采翻转的视野里走进一抹熟悉的白衣身影。

看见少年乱七八糟的躺姿,宋尽遥当即就皱了眉。

他快步到了跟前,捞起垂在软毯上的乌黑长发, 另一手托着后脑让人抬起头坐好。

“头不晕?”宋尽遥动作强硬, 语气冰冷。

许采采被他师兄拎着后颈安安分分坐回去,仰着脑袋, 弯起眼睛嘿嘿地笑。

他的确是被宋尽遥惯出了不少毛病。

时不时便喜欢以这样的方式逗他师兄。

看到宋尽遥为他着急紧张了, 许采采便觉得满意, 心里甜丝丝的。

而宋尽遥, 明知道师弟是在顽皮胡闹,却仍次次都会如对方的意。

少年盘膝坐在榻边, 一身冷峻气场的修士则站在一旁,动作仔细地给他清洁整理头发。

许采采垂眼发着呆,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腿, 发出疑惑的声音:“诶?”

他怎么记得, 他昨晚泡完灵泉后穿的裤子不是这条?

许采采从内到外的衣物全都由他师兄准备,最里面睡觉用的这层薄裤也不例外。

因为是贴身穿,所以布料用的全都是最柔软轻薄的白色。

只不过每条布料上印的底纹不同, 以此作为区分。

但由于底纹实在是太不显眼,许采采自己经常分不清。

少年表情犹疑,站在他身后的宋尽遥神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修士只垂着眼皮,灰白双眸颇为冷淡地瞥过去,看了师弟腿上的薄裤一眼。

“怎么了。”他沉默片刻,一边给人束发一边问。

许采采闻言回神,晃晃脑袋:“没事。”

他实在记不起来了,干脆放弃。

只当是自己又记错了而已。

……

长清宗山下较偏远的地域有几个村镇,因为接近妖界,只与妖界领域隔着一条无人看管的暗河,所以常年受河内蛟妖困扰。

那暗河千百年来不见天日,河水至阴至寒,日复一日地滋生煞气。

时间久了,便成了孕育妖邪的温床。

修真界虽知道暗河是危害的源头,但苦于其存在时日太久,且涉及妖界,沉疴宿疾实在难以剜除。

便只得定期打击蛟妖,保护当地百姓不受其害。

长清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常常是第一个出面,早在很久以前便已在当地村镇周围设下结界。

但毕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结界仍需定期加固,才能彻底防住蠢蠢欲动的蛟妖群。

而一旦结界有所破损,有蛟妖流窜进了村镇,长清宗则需即刻派人前去除妖。

以往,这项任务都是由宋尽遥负责。

与蛟妖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到后来村镇一旦有异动,就都是宋尽遥单独一人前去。

修士能力不容小觑,常常在一日之内便可解决。

谢问玉自从九溪城回来后,性情明显有所转变。

掌门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惊喜地发觉自己的大徒弟出门一趟回来,言行举止居然比以往沉稳了不少。

能用得上“沉稳”一词,可见进步之显著。

掌门喜出望外,又生怕自己的大徒弟只是一时成熟。便趁热打铁,迅速将一些稍有难度的事务交由谢问玉全权负责。

如此不仅能锻炼能力、保持住大徒弟的积极性,还能逐渐减轻宋尽遥的负担。

这次蛟妖一事,掌门亦唤了谢问玉在大殿见面。

听掌门简单讲述完蛟妖为害百姓的来龙去脉后,谢问玉十分干脆地拱手接下任务。

“师尊放心,徒弟定能斩杀蛟妖,护百姓安全。”

掌门却很难放心。

“那蛟妖诡计多端,十分难缠,最擅长使用毒液腐蚀对手的皮肉。

“为防你应顾不暇,这次就先让尽遥与你一同前往……”

话音刚落,谢问玉表情顿时一变。

掌门意识到自己习惯性地说错了话,忙咳嗽一声,补上后半句:“去给你当帮手。”

谢问玉皱起的眉头果然舒展。

他觑着自己师尊如履薄冰的模样,略一摆手。

“师尊,您直说让我们二人共同协作就是,我如今又不会跟宋尽遥计较这个。”

“……”

掌门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连连点头。

内心却不敢真信。

……

谢问玉领了任务,稍作准备便径直来到了微明峰山脚处。

抬掌覆在稳固的结界上,愣是传了好几遍讯息却都没人应。

直到过去将近一刻钟的功夫,一身白衣的宋尽遥才神情沉冷地出来。

谢问玉已经随便找了棵树斜靠着,见人出来,便没好气道:“见你一次真费劲。”

宋尽遥看向他,亦是嗓音极为冷淡地开口:“何事。”

谢问玉不由狐疑地瞥了宋尽遥一眼。

虽说宋尽遥这人,平日里就是一副谁都不看在眼里的冷漠模样。

但这次,谢问玉莫名感觉宋尽遥好像心情不怎么好。

但管他呢。

谢问玉站直走过去,将蛟妖作乱一事简单讲述了一遍。

讲完,他抱起手臂道:“我第一次去,不认得路。

“师尊说你经常去,所以让你一同前往,给我指路。”

话音刚落,谢问玉怀中就被扔了个罗盘。

宋尽遥转身便要重新回微明峰:“你带罗盘去即可。”

谢问玉手忙脚乱接住怀里的东西,闻言瞪大了眼睛,急忙三两步追过去拦在宋尽遥跟前。

他皱眉:“你有别的要紧事?”

宋尽遥被迫停下脚步,眉头也皱起,冷冰冰地瞥他一眼。

但并未答话。

谢问玉见状忙道:“没什么事你就不要推脱责任,难道你要违抗掌门的命令?小心我到时候告你偷懒!”

宋尽遥:“……”

两人暗暗僵持之际,一旁的结界再度传来轻微波动,许采采一身浅绿衣衫,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宋尽遥神情一凛,赶在谢问玉没看过去之前,迈步过去挡在了师弟跟前。

给人将歪斜的衣领整理好,耳后的红痕也以灵力抚去。

确认再无不妥,修士才稍稍侧开身。

许采采脸颊微微泛红,嘴唇也是润红,但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这是气色好。

他对他师兄笑笑,又跟谢问玉打了声招呼,开口道:“你们快去忙吧,我刚好要去找景知玩。”

宋尽遥眉眼微沉,视线直直地盯着人,显然不悦。

许采采却已经绕开他跑出好几步了。

少年乐呵呵地冲他们摆手:“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

片刻后,宋尽遥只好与谢问玉一同御剑,出了长清宗。

路上,两柄长剑飞速并行。

谢问玉瞥了宋尽遥一眼,之后似是斟酌许久一般,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

“我听我师尊说,那蛟妖还挺恶心的,乱喷出来的毒液会使皮肉溃烂,留下的伤疤十分难治?”

这才是谢问玉坚持要叫上宋尽遥一同前去的原因。

若是其他任务,他巴不得能独自完成。

让师尊、长清宗上下所有长老及弟子,都看得见他的能力有多厉害。

但这蛟妖若真的难对付,谢问玉就有所顾虑了。

他倒不是怕受伤,只是怕到时候万一倒了大霉,被蛟妖的毒液伤到手或是脸。

到时伤疤久久溃烂不愈,岂不是全宗上下就都知晓了?

他上回丢脸丢得人尽皆知,可还是吃错药导致秃顶那次。

更何况,宋尽遥曾除蛟妖那么多次,次次可都是完好无损回来的。

一旦他第一次去便被伤了,大家肯定又该认为他不如宋尽遥。

谢问玉决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他必须得拽上宋尽遥。

宋尽遥经验比他丰富,若能带着他一起不被毒液沾上,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要是到时真不小心让毒液喷毁容了,那也能有宋尽遥陪他一起倒霉,到时大家不至于只嘲笑他一个。

谢问玉心思弯弯绕绕,觉得自己实在是缜密。

不过他问完过去好一会儿了,宋尽遥却并不理他。

也可以说,从宗里出来到现在,宋尽遥就没跟他说过一个字,甚至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到这时,修士也只是目光向前,专注御剑。

宋尽遥专心御剑之际,耳边忽的感受到很轻的灵力波动。

接着,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的,由淡绿色灵力折成的小鹤奋力扇动翅膀追赶,最终停留在了他的肩膀处。

认出是师弟的传讯后,宋尽遥冷了一路的眸色明显有所缓和。

他迅速将那纸鹤抓入掌心,然后加速前行将谢问玉甩出十几米远,才展开去听。

隔绝阵阵呼啸风声,少年乖巧又甜润的声音顿时传到耳畔。

“师兄,你刚走我就想你啦,不要受伤,早点回来呀。”

“……”

谢问玉被甩在后面,一时间十分莫名其妙。

便一边催动灵力追,一边在宋尽遥身后大声喊:“宋尽遥你跑什么?倒是说啊,那个蛟妖不会真的会让我们毁容吧!”

他话音刚落,便见前面的宋尽遥忽然灵力不稳,脚下剑身猛然下沉。

修士的身形也跟着踉跄了一步,才又站稳了。

谢问玉还是第一回见宋尽遥这样失态,惊得睁大了眼。

这次他再加速,很快就追上了宋尽遥。

两人重新并行,宋尽遥仍旧平视前方,冷白的面庞也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只不过在耳根处,覆了一层极不明显的薄红。

谢问玉凑过去看他表情,虽然找不出变化,但仍十分幸灾乐祸。

“你怎么回事?不会也是怕毁容丢人吧?”

宋尽遥一路烦闷的心情似乎终于有了好转,总算愿意看别人一眼了。

修士淡淡地瞥过去,沉默几息。

因为并未听清谢问玉问的什么,所以只得随意“嗯”了一声。

谢问玉顿时满意地大笑起来。

……

许采采这边,他是在陪谢景知背法诀的间隙,给他师兄发的讯息。

两人就在试炼场后面找了片草坪席地而坐。

因为这里位置偏僻,现下又不是修炼时间,所以周遭空无一人。

十分适合静心背书。

许采采说传讯内容时,谢景知就坐在旁边。

等他传完刚一抬头,便对上谢景知惊讶的神情。

“采采,你和你的师兄关系真好。”

他虽然来长清宗不久,但只是听些传闻,也已经知道了宋尽遥的可怕程度。

只要是提及这个大师兄,宗门的每一个弟子都会跟他强调,对方有多高冷不近人情,平时代课时又有多严厉。

而在修行天分与修炼速度上,大师兄则更是可怕得不像正常人。

宋尽遥的高冷可怕太过深入人心。

所以这时突然听到许采采用那样亲密的语气跟宋尽遥说话,谢景知不惊讶才怪。

许采采放飞了小鹤,收回目光,闻言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因为我跟我师兄不只是师兄弟,还是道侣呢。”

“什么?”

谢景知原本是抱膝蹲在那里,闻言惊得往后一倒,直接坐在地上了。

“你……你和你师兄?你们两个……”

他一时结巴,急得脸都红了。

不只震惊于居然还可以这样。

更震惊的是,许采采胆子真的好大……居然敢找这样一个高冷又严格,比家族里的大家长还恐怖的人当道侣。

可他望着许采采明亮含笑的眼睛,对方显然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可能……这就是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吧。

谢景知目光傻愣半晌,最终这样告诉自己。

于是也就几息的功夫,他就快速接受了。

谢景知很快收起惊呆的表情,低头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小声开口:“恭喜你们,祝你幸福,采采。”

许采采便开心地笑:“谢谢!”

这次除蛟妖的任务,完成得异常快。

不知是因为多了个谢问玉,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以往总要耗费上一两天时间的事,这次却只用了半日便收尾了。

宋尽遥先谢问玉回来一步。

他抵达长清宗时,太阳刚开始落山。

傍晚的草坪处,谢景知还盘腿坐在原地嘀嘀咕咕地背法诀。

而许采采已经背得累了,少年正躺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枕着脑袋欣赏夕阳。

蓦然看见天边一道亮光朝这边靠近,他师兄的白色身影紧跟着出现在眼前时,许采采十分惊讶。

少年惊喜地坐起身来,在大石头上俯视着宋尽遥问:“师兄,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以为最早也要到半夜了呢。

宋尽遥背对落日站立,落霞在身形修长的修士周身洒了一层金光。

光线原因,许采采无法看清他师兄的表情,只听对方用命令般的语气开口:“采采,下来。”

许采采便握着他师兄伸来的手,开开心心地往下跳。

只是在双脚还没落地之前,腰身便陡然被另一只大掌握住。

宋尽遥就这般抱着他,径直将他带到了大石头的背后。

腰背隔着他师兄的手掌,抵上坚硬的石壁。

没了捣乱的光线,许采采这才看清宋尽遥眸中的情绪有多浓稠。

他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人牢牢锁入怀中。

宋尽遥微微俯着身,以身形将许采采挡得严严实实,只剩脚边一抹绿色衣角。

男人低了头,灼热而急切的轻吻从脖颈移至耳根,最终覆上少年的唇。

许采采吓得心脏狂跳。

即使这周遭没什么人,还有石头的遮挡,但这毕竟是在外面。

他还是会害羞的!

许采采摇着脑袋挣扎,膝盖抬起顶上他师兄的大腿,胳膊也用力把人往外推。

少年累得浑身都要冒汗了,才算是把跟前的铜墙铁壁推开几分,隔出了能说话的距离。

“师兄!”许采采又羞又累,脸全红了,他气恼地问,“你干嘛一回来就突然这样!”

修士一手垫在他腰后,一手捧着师弟发烫的脸用指腹来回摩挲,身上躁动的气息将许采采全然包裹。

他灰白双眸极为专注地盯着许采采看,这时听到对方的质问,竟还显露出几分疑惑。

修士眉头稍皱,低声开了口:“你说,想我。让我早些回来。”

“……”

许采采闻言愣住。

反应过来后,少年顿时消了气,只剩下不好意思。

他不再挣扎,只抬眼小声跟人争辩:“那不是以前你出门时,我常会说的话吗!我只是关心你一下……”

没听他说完,宋尽遥的吻又落了下来。

顾忌着在外面,修士始终十分克制。

灼热的呼吸洒下来,却只是用唇反复去碰许采采的,并不深入。

“不一样。”

修士声音沉冷,显得分外固执。

“那时与现在,不一样。”

“……”

天边又闪过一道亮光,是谢问玉在被甩出几十里后,直到这时才匆匆赶上。

他不知道宋尽遥着急回来干嘛,就急哄哄地循着对方的灵力跟来了。

结果脚下的剑浮在草坪上,谢问玉人也还没落地,便先远远看见了石头后面的场景。

当即惊得他脚下一崴,直接从剑上栽了下来。

人差点坐地上,还是谢景知及时跑过去,扶了一下。

谢问玉顾不上崴疼的脚,只瞪大眼睛望着石头那边,脸色一时变幻无穷。

“坏了,坏了,”他神情恍惚地念叨,“我难道被那个臭气熏天的毒液熏坏了脑子?”

谢问玉一把拽住谢景知的胳膊,指着那边,颤声地问:“我没看错吧,你也看见了吧?他们俩为什么在亲嘴?”

与他的心神俱震相比,谢景知就镇定多了。

“因为他们是道侣啊。”

谢景知默默把自己的胳膊挣脱出来,平静地答道。

谢问玉一听这语气,立刻回神了,改去盯着谢景知看。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连你都知道?”谢问玉眉头紧皱,“他们两个跟你都说了,居然不告诉我?”

谢景知垂着脑袋,闻言忍不住皱眉。

他不太喜欢他堂兄的语气。

什么叫“怎么连你都知道”?

谢景知抿着嘴巴心想,他和采采可是好朋友、好搭档。

他知道这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面对谢问玉凶巴巴的质问,谢景知怂怂地白他一眼,小声怼他:“你又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