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茫然之后是意外, 还有震惊。
刚刚还被吓得眼泪打转，小腿发抖，连看陆鸣玉都不敢的方宁，此刻抬起自己无措迷惑的眼眸, 呆愣愣地看着陆鸣玉。
没反应过来。
甚至怀疑自己幻听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因为太让人惊讶了。
陆鸣玉喜欢的人, 不是秦韫之吗？
方宁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听到了陆鸣玉和秦韫之的对话……
“嗯？”
方宁不说话, 神情还有点恍惚, 陆鸣玉觉得奇怪, 问道：“宁宁, 怎么了？”
“……你刚刚有在说什么吗？”脑子里乱糟糟的, 方宁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了。
也想不通。
所以他很直接地问了出来, 语气疑惑不解。
“没有。”陆鸣玉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
跟在方宁幻听里的阴暗痴汉还很过分的语录完全不一样。
不对，是天壤之别。
强烈的反差让方宁觉得十分不适应，也泛起了一阵对未知事物的恐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发生了什么吗？”陆鸣玉温声询问, 语气关切。
但方宁根本说不出口。
他现在的状态, 已经从自己可能疯了，到这个世界可能疯了。
不然为什么他会听到秦韫之的追求者说喜欢他。
天啊。
他好自恋。
……他怎么可能会自恋呢？！
这太不正常了！
方宁把自己的手从陆鸣玉手掌中抽出来，“啪啪”两声，拍了拍自己的脸。
拍得脸颊红红, 像熟透了的水蜜桃。
清醒一点！
快点清醒一点啊！
这幻听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就算是假的, 也要稍微和现实挂一下钩啊！
陆鸣玉：“？”
方宁这样的动作，让陆鸣玉忍不住皱眉，抬手阻止他：“宁宁……”
“没、没什么！”方宁迅速往旁边挪开，眼神十分既警惕又躲闪，还隐藏着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羞赧：“我什么事都没有！”
“你不准问一个字！”
陆鸣玉：“……”
–
两人在医务室外面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方宁不想回宿舍, 陆鸣玉就陪他在门口一起坐着。
有陆鸣玉在，幻听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过。
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都有。
方宁一开始十分不适应，坐也坐不舒服，站也站不习惯。
他想赶陆鸣玉走，但没有成功。
因为陆鸣玉不放心他。
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做出那么奇怪的举动，要陪方宁一起坐着。
没办法，方宁只好被迫持续幻听。
好处是听久了竟然有点脱敏，方宁不再因为那些露骨的话觉得不好意思或害羞，表情逐渐变得麻木。
一直到晚上六点，陆鸣玉问方宁要不要出去吃饭，然后回宿舍。
方宁不去，说自己不饿。
……然后咕噜的声音就从肚子里传了出来。
尴尬死了。
脸皮超薄的小猫差点没钻进地缝里，还好陆鸣玉没有笑他，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带他出去吃饭。
没去食堂，而是在学校附近的餐厅。
吃完后两人就回宿舍了。
今天宿舍的人也很齐。
他和陆鸣玉回去时，沈洵和厉桀都在。
方宁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没问题的方宁，你已经脱敏了，没关系，你要勇敢面对他们——
沈洵：【宝宝，你怎么和死绿茶一起回来了。】
沈洵：【还对他脸色那么好。】
厉桀：【小柠檬回来了啊。】
厉桀：【啧，宝宝怎么委委屈屈的。】
厉桀：【谁又贱得手多撩拨他。】
方宁：“……”
方宁闷头走了进去。
疯了。
一个个的，耳朵里全是宝宝宝宝的称呼。
方宁本来就不待见这个称呼，现在这样跟在他雷点蹦迪没有任何区别。
他不高兴，小发雷霆，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椅子，发出滋啦的声响。
厉桀：【？】
厉桀：【宝宝脾气好大。】
沈洵：【宝宝？】
幻听响个不停，方宁感觉他的耳朵要被宝宝两个字给塞满了。
不过宿舍里却是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
有视线望过来，陆鸣玉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他了。
方宁抿了下唇，没理他们任何人，又自己把椅子拉好，然后坐下。
坐下开始在手机上搜索有关幻听的事情。
搜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什么幻听是对现实的映射之类的。
“……”
气死。
还映射。
反正方宁不信这种鬼话。
他按灭了手机，目光在宿舍的三人身上转悠了一圈后，鼓起勇气，喊了一句“沈洵。”
沈洵：“？”
厉桀：【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沈洵：【宝宝在喊我？主动喊我？】
沈洵：【这是除了开学那段时间后，宝宝第一次主动叫我的名字。】
沈洵：【宝宝叫我的名字真好听。】
沈洵：【宝宝，你是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方宁：“……”
听不见，听不见。
“我想问你一件事。”方宁把椅子转了个边，面对着沈洵的方向。
有求于别人的时候，方宁倒是表现得十分乖巧。
仰着脸，脸上是温暖到令人舒心的假笑，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沈洵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冷淡：“你问。”
“你说……”方宁顿了一下。
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问。
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在场的三个人里，就沈洵能稍微好沟通一点。
厉桀总喜欢故意跟他作对，陆鸣玉跟个老狐狸似的，跟他说话总觉得自己处在下方，要被套话似的。
所以方宁找上沈洵。
相对来说，他的坏心眼不多，只是性格比较冷。
方宁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问你。”
“宝宝这个称呼，一般是什么人在喊，什么人想被喊。”
后面那句说得特别的不情愿。
可他刚刚查到的是，幻听有对现实或者心理的投射。
换句话说就是，他渴望被人这么叫，所以才会在幻听里听到这些话。
他想听沈洵叫他宝宝？
还想听厉桀叫他老婆？
甚至陆鸣玉在幻听里叫的宝贝也是他渴望的？
呸呸呸。
怎么可能啊。
方宁绝对不会承认这种事情的。
刚刚还犹豫的脸色，此刻变得非常不服气。
他板着张小脸盯着沈洵看。
非常严肃，非常认真。
沈洵有点莫名。
搞不清楚状况，但他有认真思考方宁的话。
片刻后。
“父母？”沈洵回答。
“和父母关系很好的小孩喜欢被喊？”
对于方宁提出的问题，沈洵非常重视，平时冷冷淡淡连说话都懒得的人，此刻还举出例子来了：“我堂妹就很喜欢被叫她妈叫宝宝，宝贝之类的称呼。”
方宁：“？”
方宁愣了一秒。
可是沈洵又不是他的父母。
厉桀也不是。
方宁陷入迷茫，看着沈洵，疑惑地问道：“除了父母呢？”
“爱人。”
沈洵很快给出第二个答案。
方宁：“？”
………………啊？
【没错，就是爱人。】
【宝宝，你是我的小爱人。】
【好喜欢你。】
不、不是。
怎么又……
又听到表白了？
不服气的气焰倏地一下消散，方宁表情变得局促不安。
难道他真的是一个自恋狂吗？
方宁有点不敢相信。
不可能啊。
他压根就没有男同倾向，也不是一个同性恋。
他去年发现三个室友，以及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哥哥都是同性恋后，都从来没有产生过，他们不会喜欢我吧？
又或者是，他们怎么不喜欢我之类的想法。
从头到尾，方宁的想法都十分纯粹，满心满眼只有对他们的嘲笑，以及捏到秦韫之把柄的兴奋感。
所以他是一个直男，也并不是一个自恋狂。
方宁得出结论，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幻听里听到室友说喜欢他。
为什么呢？
难道……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新念头。
也许，是他搞错了呢？
方宁是一个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人。
在他的世界里，有问题的只会是别人，绝对不可能会是他。
所以。
如果他听到的不是幻听呢？
假如，这些是心声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方宁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他觉醒了能听到室友心声的超能力。
那些奇怪的声音，全部都是室友们的心声。
方宁：“？”
方宁：“……”
他觉醒了超能力？
这也太扯了吧。
方宁快速地摇头，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但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其他原因了。
厉桀：【？】
厉桀：【这块小蛋糕又怎么了，这两天都奇奇怪怪的。】
奇怪的是你们才对！
还有脸说他！
方宁对厉桀的心声很不满，默默在心里记了个仇。
因为他现在没空管厉桀。
也没空管陆鸣玉。
陆鸣玉一直在看他。
眼神落在他身上，带着疑惑和不解。
没有心声，也不出声。
比厉桀安静多了。
可方宁现在也没空回应就是了。
因为沈洵喊他了。
沈洵问他：“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说话的声音和表情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但眼神却是灼灼地看着方宁。
热烈，灼烫。
仿佛方宁想知道什么，他都会告诉他。
方宁想了想。
沈洵：【乖宝宝。】
沈洵：【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沈洵：【再和我多说几句话吧。】
沈洵：【你知道吗，大学整整四年，你只和我说了不到一百句话。】
厉桀：【啧。】
厉桀：【看给人调成什么样了。】
厉桀：【有问必答，应得挺欢啊，高兴死了吧。】
厉桀：【估计方宁现在要他汪两声他都会做。】
……
厉桀：【妈的凭什么。】
好、好吵啊。
两个人的心声交错响起。
一会儿听见沈洵喊宝宝宝宝的，一会儿又听见厉桀骂沈洵是狗，把方宁吵得头都大了，脑海里乱糟糟。
特别烦人！
方宁脾气可大了。
厉桀的心声一条接一条，把方宁弄得心情都不好了。
问题先放一放，先解决心情不好的事情。
方宁纯粹坏心眼上头，也没仔细想就开口：“厉桀，捷克狼犬怎么叫的？”
方宁知道厉桀养了一条很酷很帅很威风的狼犬，经常发朋友圈。
方宁是故意的。
果然，厉桀微微一怔，嘴比脑快：“……汪？”
沈洵：【嗤，蠢狗。】
陆鸣玉：【宝宝好坏啊。】
方宁：“……”
坏坏的，但一股满足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厉桀反应过来后，表情滞住。
【牛逼。】
【搁这儿把我当狗逗呢。】
他几乎被气笑了。
方宁却是心情很好地移开视线。
打一巴掌，然后再给一个甜枣。
过了几秒，又主动转回去看厉桀，眨眨眼，眼神天真单纯：“我突然想到你的狗很帅。”
“行。”厉桀哼笑。
【挺开心啊宝宝，都憋不住笑了。】
【很喜欢听吗？】
【老婆，汪汪，汪汪汪。】
“……”
心声一个比一个离谱。
不管了，这些就是心声。
方宁给这件事下了定性，同时他也基本可以确定，不仅陆鸣玉和沈洵，现在就连厉桀都对他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搞错了。
他的三个室友喜欢的不是秦韫之，而是他。
得出这个答案的方宁觉得很离谱，但又觉得……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除了他本身就很优秀之外，方宁仔细回忆了一下，先前误会室友们喜欢秦韫之的事情。
当时是看到他们各自单独和秦韫之见面，听到了类似于“你也是同性恋吧”“我确实喜欢”之类的词，所以误认为他们在表白……
事后他找秦韫之试探，秦韫之也没有明确回答他。
好像是他自己太过兴奋，急于拿到秦韫之的把柄，非要得出这个结论的。
但仔细想想，那件事之后，他也没有看见秦韫之单独和他们见面。
好像真的没有啊。
就只有那一次看到了单独见面。
原来是他误会了吗？
方宁认真思考了很久很久。
然后接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他不会无缘无故变成精神病。
但他有可能突然觉醒超能力。
很合理。
十分合理。
方宁给自己想自信了。
既然这样的话——
方宁的眼神顿时变得嚣张，且富有气势。
他好像回到了去年抓住秦韫之把柄的时候。
几分钟前还乖巧喊着哥哥，韫之哥哥，我会乖乖听话的。
下一秒，知道他是同性恋还脚踩三条船之后，立马气焰嚣张地站起来，命令秦韫之去给他买可乐。
毕竟……你也不想你的秘密被人捅出去吧.jpg
现在也是一样。
三个室友竟然都喜欢他=三个室友都暗恋他。
既然是暗恋，那么他们在他面前就是卑微的，可以随便拿捏的。
换句话说就是方宁以后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再没有人能够威胁他。
他也不会再因为他们的三言两语或者一个眼神就被吓到要给他们认怂。
以后，该他们听话了。
他们都要听话。
宿舍小皇帝登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