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就说,世界上不该有这么多二百五。
还在同一个时间段出现在他面前。
他差点以为是上天的惩罚。
心里念头纷杂,却又不完全是无语。沈亦郴下意识点开面板看了一眼双方的阵容,一边看,一边操控着瑶走到河道交界处,先去看了眼对面的打野在做什么,给打野和对抗发了个信号,然后回了中路,和法师一起清兵。
他不怎么玩辅助,尤其是瑶这种高度依赖队友的,放技能都放得很生疏。
景尧把英雄全买齐了,但大部分都还是白板熟练度,唯有瑶,已经被他玩成了大红。
这英雄说混也混,但面对某些特定的英雄时,作用并不比其他辅助少。
比如这一局,对面的辅助钟馗。
钟馗的二技能可以强制位移,可以把敌人勾到自己面前,非常恶心。
更恶心的是,很多钟馗玩家在开局的时候都会前去野区骚扰对面打野,勾走打野打到一半的buff,强行把Buff拉脱。
更甚至有那种沉得住气的,等到buff残血再出手,运气好的话,可以直接白捡一个。
但妙就妙在,瑶的被动可以帮队友挡下一个硬控技能,让自己进入短暂无敌的鹿灵状态。
也就是说,只要反应和手速够快,钟馗的二技能就会受到很大影响。
虽然被动的冷却时间远远长于钟馗的二技能冷却时间,但钟馗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勾中的,多的是钟馗玩家一整局下来一次都勾不中,四大皆空的程度能把人气得血压飙升。
开局第一波线都快清完了,钟馗却始终没有露面。
沈亦郴没再管法师,往野区靠,果不其然,靠近蓝区的草丛里,钟馗甩着钩子就挪了出来。
“拿来吧你!”钟馗朝着打野打到残血的buff甩出钩子。
这就是那种玩得特别阴的钟馗了,打野的buff就剩了个血皮,他把buff勾过来,再接一个一技能,就能在buff拉脱回血之前,直接把buff抢下。
打野也是无奈,像这种强制位移的英雄,无论是恶心对面还是恶心队友都很有一手,而且很难反制,只能一边发集合请求,一边自己位移过去,打算自己给自己的buff挡下这一记阴钩。
虽然走回来这段路,Buff同样会脱战回血,但至少不会被抢走。
他已经做好了比对面打野晚出野区的准备,突然,一道小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关键时候,帮他挡下了这一个技能。
瑶的被动状态自带减速技能,钟馗空了个钩子,想走,却被死死粘住,被打完Buff的打野和赶来的中单围殴,倒在了中路河道。
手法诠释一切(百里玄策):感动,第一次遇到不是盲人的队友。
手法诠释一切(百里玄策):瑶妹四级跟我,我乱杀。
沈亦郴没理他们,往射手那边靠。
各路线和野区清得差不多了,法师和打野要开始游走抓人了,他找了个草站视野。
对面打野已经四级了,可经济半天不动,快十秒过去,还是只有系统发的低保,十有八九在哪蹲人,他这边没有,那就是在其他路。
又是蓝开,不可能绕路回去抓对抗,他给中路发了个撤退信号,点了对面打野的头像。
果不其然,下一秒,对面打野就从中路草丛露了头。
法师闪现逃脱。
对面打野暴露了视野,法师也还在中路,射手放心大胆地压塔,成功拿下了一个人头。
三分钟,瑶用刷新好的被动帮射手挡下对面后羿大招,再次拿下一个人头。
四分钟,射手推掉了一塔。
十分钟团战,瑶再次挡下钟馗的二技能,让迫不及待衔接上大招的钟馗原地罚站。
整整十分钟,对面钟馗的二技能和后羿的大招总共就中了一个。
对面终于忍无可忍,孙策开启大招,驾着船就从泉水直奔他们而来。
然后,又双叒叕,被挡了下来,
忧郁的香蕉(孙策):瑶真恶心,跟鬼一样,怎么到处都是你?
悲伤蛙(后羿):我一放技能,你就给我一杵子,什么意思?
89岁扶墙辅助(钟馗):俺不中嘞。
沈亦郴打得太无聊,有点困了,往旁边的寝室看了一眼。
景尧怎么还没出来?
景尧在往脸上浇水。
为了避免在三个人面前社死,于是在一个人面前,一天内社死了第二次。
这种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情急之下别无他法,现在冷静下来,就要去面对冲动之后的后果。
话说……沈亦郴说他没玩过这个游戏,说不定他看不懂页面呢?说不定他根本就看不懂英雄头顶上的字是什么意思?还会以为那是英雄本来的名字,而不是他景尧取的羞耻ID?
算了,沈亦郴不是智障。
实在不行……
况且,一个人把他当变态,总比三个人把他当变态要强。
沈亦郴已经习惯了他发神经,身经百战,说不定早就见怪不怪。
景尧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拉开阳台的门。
室友对他出门进门,直奔厕所,又在阳台泼了自己半天的冷水的行为,表示大为困惑。
景尧没解释,一鼓作气拉开门。
“我回来啦,麻烦你了,没被骂吧,被骂就把他们屏蔽……”景尧说不下去了,他看着屏幕上7/0/12的战绩,沉默良久,乍一惊,又一喜,对着好兄弟就是一记大力拍肩,“很有天赋嘛朋友,要不要下个游戏跟我一起混?”
沈亦郴侧过头,薄而狭长的眼皮垂下,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唇角很浅地抿起。
他在看景尧。
景尧长得好看,这毋庸置疑,他还记得,军训的时候,晚上集合训练完毕,学生们围成一圈坐在草地上,看其他新生和教官表演节目,那时候景尧就坐在他后面。
他听到景尧的室友和他说:“看到了吗?你前面这个,就是你上位系草的最大拦路石,同时也是校草的有力竞争者。”
所谓“前面这个”指的是谁,不用想都知道。
这可真是大声密谋,旁边的同学都听到了,好几道目光跟聚光灯一样聚拢过来。
四周一阵窸窸窣窣,沈亦郴低头看消息,回头去看的兴趣都没有。
后面的男生又说:“你在干嘛?”
这个你,指的显然是景尧,景尧又要做什么?
刚才的话题和自己有关,景尧这会儿要做什么,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
想到这人过往的骚操作,沈亦郴一阵头疼。
把手机熄屏,不等他回头,就听后面传来男生骄傲的声音:“把我美丽的脸抬高一点,让大家都看清楚。”
沈亦郴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生生在平地上被吓出了吊桥反应。
他们这边乱哄哄的说话声引起了教官的注意,教官在前面点名,“那边那个长颈鹿,你起来,来前面表演个节目。”
景尧在操场中轰然而炸的笑声中站起身。
沈亦郴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看过去。
年轻男生拍拍裤子上的灰,一身没型没款的军训服,穿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高定的既视感,稍稍把帽檐往上抬,露出弯成月牙的眼睛,明媚如朝阳。
“报告教官,没有才艺。”
一句没有才艺说得理气直壮,教官也乐了,“那你唱首歌?”
景尧就唱了。
自信开嗓,难听至极,一整首歌,没有一个字在调上。
就那一晚,他们大半个学院都记住了这人。
景尧几个室友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懊恼道:“毁了,全毁了!”
“咱们寝室的门面……”
“要不咱们三凑凑钱把他毒哑吧?勉强还能抢救一下。”
沈亦郴没看他们,注意力一直在景尧身上。
众人环绕下的男生眼眸弯弯,好像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唱得有多难听,越唱越自信,越唱越燃,竟然莫名带动起气氛,不少人情不自禁跟着他唱,一个比一个难听,不知多少人笑得打跌。
盛夏的夜晚,一群刚踏入大学校园的新生,在一天的军训之后,彻底放开了拘谨,青春就在这夜色里随风飘逝。
景尧没有读心术,不知道沈亦郴在想些什么,把手机接了过去,立刻上手开始操作。
沈亦郴唇畔动了动,“你……”
“我缺席了十多分钟,没有我,Do我们一定逆风得很厉害了……没有逆风,而且快推到对面水晶了?”景尧茫然抬头,“你说什么?”
“……”沈亦郴说,“没什么,你打吧。”
景尧不疑有他,专心打游戏,战局已经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确实也不容他分心,“哇,打野好厉害!”
“狗贼!居然勾我射手,看我不a死你。”
手法诠释一切(百里玄策):刚才那个二技能瑶妹怎么没挡住,要是挡了的话,刚才那一波我能三杀的。
景尧:“啊?”
他在自家游戏搭子头上蹲久了,还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
过去每次进游戏,他家打野都会先发战绩,把大部分压力转移过去,其他人大多不会去苛责他,景尧都是放飞了随便玩。
他从进这游戏开始,也就只骑过这么一个打野。
现在遇到的是别人,别人可没有义务纵容他当个废物,当然不能像之前那样玩。
18美艳小妈(瑶):我不是瑶妹,我是男的。
18美艳小妈(瑶):不好意思,刚才没反应过来。
手法诠释一切(百里玄策):没事,瑶弟也行,我不挑。
眼看打野挖墙脚,射手不干了,瑶要是走了,他就得一打二抗压,这谁受得了?
黄豆猪蹄(后羿):就你不挑吗?我也不挑,瑶来跟我,那傻逼孙策一直开船撞我。
景尧是想好好打的,但天不遂人愿,他的技术并不会因为决心而提高。
“在大海之上乘帆起航!”
射手倒在了孙策的船下。
“我,就是太阳!”
法师被后羿大招定住,紧跟着阵亡。
“拿来吧你!”
打野被一钩子勾进了敌方阵营,在围殴下含恨去世。
景尧:“啊这。”
他有点懊恼,还有点愧疚。大家本来打得好好的,都快要赢了,结果他一回来,局势瞬间就逆风了。
“不关你的事,他们自己菜,没了辅助就不行的废物。”
沈亦郴抱臂靠在一边看他打,本来是观察他这个人——线上线下两个二逼在他面前合二为一,他多少还是有点好奇。
观察还没出结果,却看到了景尧沮丧的模样,出于一个多月养成的习惯,下意识开解了一句。
话一出口沈亦郴就后悔了。
他现在拿的可是“沈亦郴”这个身份,而沈亦郴是亲口说了自己不打游戏的,这不是自己脱自己马甲吗?
景尧耳朵尖动了动,抬起头。
沈亦郴还想找补,给自己岌岌可危的马甲缝上两针,景尧说:“真的吗?”
“沈同学,你真是个好人!”景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亦郴压在臂弯里的手指蜷了一下,有点痒,索性把手抬起来,曲起指节揉了揉侧脸,“又给我发好人卡……”
轻若无闻的声音,重新投入战斗中的景尧一个字没听见,还在给大家加油鼓气。
队友们发现,自家的瑶虽然不知为何突然变菜了,但也变开朗了,不再是刚才冷若冰霜、除了信号、连一个标点都不愿意多发的模样,莫名还有些中二,搞得大家突然热血起来。
前期优势足够大,经济差距毕竟摆在那里,刚才是他们一个个单走被抓,连续掉点,这会儿抱团推塔,很快拿下了胜利。
对面:“我也不知道啊,他们喊着羁绊啊友情啊什么的,突然就冲上来把我干掉了。”
鸣金收兵,景尧美滋滋地看着自己多出来的星星。
游戏页面上方突然弹出好友申请。
是刚才的射手和打野,来加他好友来了。
这种人景尧遇到过不少,有匹配到的队友,也有对面的,这些人加他,大多是看他皮肤多贵族等级高,跑来勾搭他,问他还需不需要其他的陪玩?
景尧都拒绝了。
加他家打野的人应该更多,在王者荣耀里,钱和实力可都是硬通货,胜率八十以上的打野,多的是人想搭顺风车。
按照他家打野那个性格,应该也都被拒绝了。
不过这次不同,好友申请里没有“姐姐还需不需要打野?看看我嘛”这种腻得人发慌的土味调情,只有朴实而简单的:“兄弟挺强的,一起玩啊,咱们组队一起上分。”
景尧刚要点下同意,旁边伸出一只手,替他按了拒绝。
“这么菜你也加?加他一起掉分吗?”
景尧一想也是,虽说不是冲着他钱来的,但是是冲着他技术来的。
冲着钱还好,他真的有,冲着技术就算了,欠费欠得有点严重。
他把手机收好,戳了戳旁边的人。
“怎么?“沈亦郴看他。
“沈同学,谢谢你啊。”景尧朝他笑。
沈亦郴看着他脸上挤出的酒窝,冷淡地直起身:“不用,没事我就走了。”
“好。”景尧目送他挺拔的背影离开,转身就蹿回了寝室。
“你洗完澡回来了?”室友埋头苦战,只顾得上问他一句。
“人太多了,没挤进去,”景尧沉痛道,“我决定等会儿再战。”
室友那边爆发了团战,没时间再想他,景尧顺利蒙混过关,爬上床窝在被子里。
沈亦郴把垃圾扔进楼下垃圾箱,打算趁着超市还没关门,去买瓶水清醒一下。
一瓶冰水滑下喉咙,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
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不就是认识的网友刚好和自己在一个学校,还住在自己隔壁,两人还刚好比较熟吗?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根本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只要别让景尧发现这件事。
手机震了一下,新的微信消息弹出来。
【橘子好恰】:老公!泪流满面.jpg号啕大哭.jpg
【橘子好恰】:我对不起你老公,你原谅我!跪地忏悔.jpg
沈亦郴:“?”
这又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五分钟前还高高兴兴跟他说再见,就五分钟时间,怎么就哭上了?
【C】:?
【橘子好恰】:我刚才去单排,骑了别的打野,忏悔.jpg
这有什么?
而且他们的关系也没到需要为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道歉的程度吧?
【C】:游戏而已,你随便。
【橘子好恰】:嗯,其实我想说的重点也不是这个,主要是还有另一件事……
还有铺垫?
——“这点小事直接说就行了啊,你搞那么长的前摇,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今天早上,景尧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
两个二百五合二为一的第一个后遗症来了。
沈亦郴警惕起来。
【橘子好恰】:我,嗯,就是……
【C】:你直说。
他承受得住。
(□□新消息)【我当负罪前行】:沈同学,刚才有件事忘了说了,其实刚才你玩的账号不是我的,是我一个好友的,跟我没关系,我绝对不是变态。
(微信新消息)【橘子好恰】:我在同学面前暴露ID社死了,所以……我跟他说那是你的账号。
两条消息同时弹出来。
上面那条ID十分陌生,像是刚才才改过的。
沈亦郴看完就笑了。
气的。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到。
一边负荆请罪,一边把黑锅扣他头上是吧?
【橘子好恰】: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清白,还有我做人的希望……只能牺牲你了,委屈对手指.jpg
【橘子好恰】:不过没关系,他也不认识你,对你没有影响的,握拳.jpg
沈亦郴仰头,把剩下半瓶冰水一饮而尽。
【C】:你的清白?我的清白就不重要了吗?
【橘子好恰】:那肯定重要!呲牙.jpg,我一定会守护好你的清白的!不过……
还有不过?
【橘子好恰】:我今天早上好像真的,不小心,差一点,夺了别人的清白。
沈亦郴:“……”
【橘子好恰】: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今天一天见到他都不自在,好像脱了衣服裸奔一样。
沈亦郴呵了一声。
原来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没脸没皮啊,他还以为景尧真以为男生和男生接吻很正常呢。
原来也不是真不在意。
沈亦郴突然又找到了一点脱景尧马甲的乐趣。
景尧最近最喜欢聊天的两个对象,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是他的微信,不方便和一个号说的,十有八九就会和另一个号说。
两边一合并,基本算是查漏补缺。
但刚才的话题还没结束,景尧别想又顾左右而言他过去。
【C】:你在他面前裸奔,就要带着我一起裸奔吗?
【C】:还有,你在我面前说这个合适吗?
这毕竟是景尧自己的私事,沈亦郴对他人的私事尤其没兴趣。
【橘子好恰】:说得也对,确实不该和你聊这个。
【橘子好恰】:啊,我好像那种和出轨奸夫吵架了,还找对象商量怎么办的渣男。
【橘子好恰】:下次我偷偷的^O^
沈亦郴:“……”
【橘子好恰】:放心哥哥,你永远是我的正宫,正经八百的嫡长野王,地位不可动摇。
【C】:我是说,我们不是这种关系,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和谁谈恋爱都无所谓,不用和我说。
【橘子好恰】:心碎.jpg
【C】:别装。
【橘子好恰】:我十分钟内都不会理你了,我要跟你冷战。
【C】:多冷二十分钟,我开把游戏。
【橘子好恰】:我上线了,你人呢?
【橘子好恰】:骗子,我要把你从皇夫降为大内总管。
“小同学,宿舍快关门了吧?你还不回去吗?”旁边店铺的老板收拾着摊子,纳闷地看着他。
看着挺帅一个小伙子,怎么大晚上还不回宿舍,就站在这和人发消息,还是两个软件来回切换,还是年轻人玩手机玩得溜。
沈亦郴回神,“马上。”
开在学校里的店铺大同小异,大多都是卖吃的,这家店就是卖的水果,老板店门口摆的水果,鬼使神差开口:“有橘子吗?”
“卖完了,这会儿不是卖橘子的季节,你要买橘子啊?那我回去看看仓库还有没有。”老板问。
沈亦郴婉拒了,“不用,我随口一说。”
老板乐呵呵摆手,“行,早点回去吧,走路看路啊,别看手机,笑得那么开心,是在跟女朋友聊天吧?”
沈亦郴:“……不,我是……”
老板却没听他说完,自顾自又低头去收拾东西了。
沈亦郴眼底的笑意散去,没再停留,往宿舍走去。
走进宿舍大门时,他无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玻璃上,常年平直、甚至习惯性略微下垂的唇角还是熟悉的模样,扬起的弧度早已消失。
想什么呢沈亦郴?景尧又不喜欢男的。
沈亦郴双手插兜,直接碰到了什么硬物,拿出来一看,是一把钥匙。
景尧的钥匙。
这人早上跑得太急,鞋都不换就破门而出,落荒而逃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又丢三落四了。
先是给他发消息,让他帮忙喂猫。
然后惋惜没能把他做的煎蛋吃了再走,为沈亦郴的劳动充分提供了情绪价值。
然后让他帮忙带把钥匙。
景尧昨天因为自己没带钥匙,瞎折腾一天,回到家才发现钥匙放在了裤子口袋里,本以为万事大吉,结果他第二天换了条裤子。
沈亦郴带过来的时候景尧还在睡觉,后来忙别的事去了,还没来得及给。
明天再给算了。
今天就先……各回各的寝室,先不要见面了,冷静冷静。
计划很完美,可惜第二天一早,沈亦郴没能找到人。
景尧回家了。
不是回城郊的家,而是他在学校附近的公寓。
当然不是真的去教猫炒股。
他去给猫负荆请罪。
大门人脸识别解锁,景尧严阵以待,看着防盗门在自己眼前徐徐打开一条门缝。
下一秒,扑通——
景尧“呃”一声,仿佛突发顽疾,喘不上来气,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只见他一手死死攥住胸口的衣服,匍匐在地,单手爬行,往屋子内艰难前进。
“彪哥……我呃!”他吐了口不存在的血,声气艰难,“我回来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颤颤巍巍伸出,赫然是一包小鱼干。
小鱼干包装袋上布满了划痕和泥土,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数不尽的硝烟,生死厮杀的抢夺,才终于被他拿下。
屋子内一片寂静,彪哥没来接他。
景尧伸头往屋内一看,客厅沙发上,一位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女士正双腿优雅交叠,手持一杯咖啡,笑盈盈地看着他。
雪肤红唇,一袭长裙,似乎是哪个大牌的新款,大波浪长发披散在身后,馥郁的香水味一路传到玄关,时时刻刻优雅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不是他家亲姐是谁?
狸花猫在远处的柜子上趴着,懒洋洋甩尾巴,被香水熏得打了个喷嚏。
他家阿姨在厨房里准备饭菜,听到声音,还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呼。
“小尧来了,怎么又趴地上去了,这地我还没来得及拖,快起来,一会就吃饭了。”
“又。”时长清红唇微勾,“真是意味深长的一个字啊。”
她抚了抚身上的长裙,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步伐摇曳生姿,走到他面前,矜持地蹲下,一根手指头挑起他下巴。
“小弟,几个月不见,混得这么惨啊?你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这么请罪?”
景尧压低声音:“我噶了它的蛋,被它发现了。”
时长清喝了口咖啡,指点他:“爬得太快了,手跟着颤抖,用点力,眼神再坚毅一点,凄惨而坚决,三分痛彻心扉四分大彻大悟,再来一勺心如死灰。”
景尧受教,朝狸花猫投去凄楚的一眼,把小鱼干放在地上,指尖不断颤抖,推了好几次才把小鱼干推到前方。
他看了看小鱼干,又看了看猫,露出个释然笑容。
“彪哥……你快吃,这是我昨晚打猎到的,我知道我、咳咳,对不起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这样弥补了。”
狸花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叼起地上的小鱼干,转头走了。
景尧爬起来拍灰,“姐,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边了?怎么不换鞋?”
“路过,想起几个月没看你了,来看看你,亏的你来了,不然我还要给你发消息。”时长清瞟了眼鞋柜,“你鞋柜里就剩两双拖鞋,还都是男款的,我怎么换?”
“这里就两个人一只猫嘛,我放那么多鞋子干嘛?放坏了还要拿出去扔。”
时长清放下咖啡换鞋。
景尧看她拿了左边的一双,提醒道:“那双我同学昨天穿过。”
时长清一脚捅进了另一双拖鞋里。
她有点洁癖,不算严重,但就算没有,也不愿意穿别的男生穿过的鞋,亲弟的还勉强容忍。
景尧的脚对他的身高而言算小的,但对时长清而言就算大了。
时长清翻了个白眼,“事这么多。”
“踩脏了阿姨拖地很麻烦的啊。”景尧捡了剩下的那双来穿。
唔,好大,买的时候都没发现。
好像沈亦郴本来也比他要高一些?
姐弟俩啪嗒啪嗒往客厅走去。
时长清拿起桌子上的另一个袋子递给他,“喏。”
“这么好?”景尧星星眼,“姐我爱你,是什么是什么?LV还是爱马仕……哦,奶茶啊。”
时长青喝着美式,“最近突然想喝奶茶了,但最近在健身,营养师给我换了菜谱,只能给你喝了。”
刚准备拆吸管的景尧:“……”
他拿出奶茶一看,好家伙,还是全糖的。
“姐,其实我觉得,女生不一定要这么……”景尧试图挣扎。这家店的奶茶本来就甜得发腻了,他姐还点的全糖,那还得了。
“我不是女生,我是女明星,保持体重是我的工作之一,只要上镜,我就不能输给任何人,偶像的容貌,粉丝的骄傲,懂吗?”时长清说,“而且,我有腹肌和马甲线,你有吗?”
景尧:“……”
景尧屈辱道:“我的猫有!”
“呵。”亲姐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
“弟弟,你有没有听说,男人超过一米八,身上没点肌肉,很难看的。”时长青还不放过他,“你现在也就是脸嫩,不然跟个竹竿一样,你才是多吃点,知道吗?”
景尧沮丧道:“可是肌肉好难练的,好累啊。”
“加油。”
吃完饭,又洗了个澡,景尧拎着全糖奶茶,在亲姐“记得喝完跟我说说味道怎么样啊”的叮嘱中,回到了学校。
一上楼,迎面撞见沈亦郴。
沈亦郴:“你的钥匙……”
“沈同学!”景尧一把握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沈亦郴猝不及防:“?”
“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不如这样,”景尧殷切地望着他,深情地说,“我请你喝奶茶吧!”
“又要跟我分享脂肪?”沈亦郴冷漠抽手,“我们好像还没亲密到这个程度。”
“有的有的,而且两个人喝怎么能叫胖呢?这叫友谊成长。”景尧从纸袋里拿出奶茶,看着吸管却犯了难。
这玩意儿怎么只有一根吸管?
奶茶店就没考虑过好朋友一起分享的情况出现吗?
沈亦郴眼里流出一点看热闹的意味:“看来你只能独享了。”
景尧看向他。
沈亦郴都不知道为什么,一看他那眼神,就猜到了他想说的话,想都没想:“你别想全塞给我,你自己说的,要长一起长。”
“哦。”景尧拖长了调子,兴高采烈,“那我们一起喝啊。”
亲手给自己挖坑的沈亦郴:“……”
他说的这都是什么?
刚刚还说没有这么亲密,转眼就……自己左右脑互搏?
看来还是冷静得不够。
沈亦郴还想拉自己一把:“你自己喝,一杯奶茶能胖到哪去?你一个男生,还在乎这些?”
“小同志,一看你的觉悟就不太够,”景尧搬正了凳子,语重心长,“要知道,在自然界中,雄性生物往往比雌性生物更花枝招展,其中孔雀就是著名的代表,公孔雀远比母孔雀更骚包,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争夺伴侣,男人的容貌,妻子的荣耀。”
“所以我每天坚持锻炼至少两个小时,”沈亦郴玩味道,“你呢?”
景尧卡壳了。
“而且,你不是不谈恋爱吗?你开屏给谁看?”沈亦郴慢悠悠补上一刀。
“那我还在长身体!你知道一个青春期的男人发胖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景尧阴森森道,“会不行哦。”
沈亦郴:“那我更不喝了,我也在长身体。”
“由不得你。”景尧热情架着他,胳膊肘压在他脖子上,把人压得往自己这边倒,“小同学,你被我劫持了,最好乖乖配合,不然的话,哼哼。”
景尧半强迫地带着人回了寝室,拿了个杯子,自己倒了一半,心机地把最甜的小料全留给了沈亦郴,捧着奶茶跟他碰杯,“来,感谢沈同学的辛苦,干杯!”
【时长清】:味道这么样?
【橘子好恰】:好喝,强推!
【时长清】:小料呢?
景尧悄悄问旁边的人:“沈亦郴,吃到小料了吗,味道怎么样?”
沈亦郴舌尖发麻,言简意赅:“甜。”
【橘子好恰】:非常棒!再次强推!
【时长清】:甜吗?
景尧斩钉截铁:“一点都不。”
【时长清】:信你个鬼。
沈亦郴把剩下的八宝粥放下,指尖转动着杯子,“你在跟谁聊天?”
景尧正笑得打跌,“啊?”
沈亦郴指尖轻轻落在杯子上,蹙了下眉:“我说,你还没喝完吗?”
“哦,买奶茶的人,”景尧说,“我家那个行走的热量机,她今天看我来了。”
又答:“太甜了,要给我甜成智障了,我得缓缓。”
转到一半的纸杯停下,沈亦郴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说起来,”景尧喝着剩下的奶茶,偷瞄沈亦郴腰腹,“你是不是有腹肌?”
沈亦郴冷静道:“问这个干什么?”
“我姐羞辱我,说我只有一整块腹肌,让我菜就多练,我就想起你了,我们这两间寝室里好像就只有你有腹肌,”景尧羡慕得不得了,“每次你穿那种特别薄的衣服的时候,影影绰绰透出来了好多……”
沈亦郴:“?你说的我好像穿的是什么色情衣服,我穿的都是正常T恤,好不好?”
景尧打了个嗝,“超级奈斯!”
沈亦郴说:“景同学,你知不知道,你有点像个流氓。”
“是有点。”景尧颓丧承认。
然后他看着沈亦郴,小声念叨:“羡慕,嫉妒,恨,我也好想要。”
沈亦郴:“那你跟着我锻炼?”
“不不不,我想要你的,你的漂亮。”更重要的是这还是现成的,景尧不要脸,“割下来移植给我吧,你还年轻,还能再练。”
沈亦郴:“等我再练起来,你的腹肌都没了,再抢我的是吧?”
腹肌这东西,一段时间不练,就得合八为一了,按照景尧这个运动量,他练的还没景尧消除得快。
景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高高兴兴地说:“是啊,顺丰哪有顺手快。”
两人就着这个血腥、残忍、不友善的话题,分完了一杯奶茶。
沈亦郴莫名其妙又在人家寝室里坐了半小时,起身想走。
腰上突然一痒。
低头一看,一根手指偷偷摸摸从对面伸过来,在他腰上戳了戳。
沈亦郴心平气和喊他:“景尧。”
景尧从臂弯里露出一双眼睛,无辜地眨啊眨,“嗯哼?叫我干嘛?”
沈亦郴把他的手指拉下来,五指收拢,包成一个拳头,然后放回他自己面前。
“洁身自好一点吧,景尧。”他说,“再跟我耍流氓,我真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