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头好疼。
明明是身体着地，胳膊次过地面感觉都青了几块, 怎么头比身上还要疼。
黎落捂着自己太阳穴, 缓了好久, 终于慢吞吞睁开眼。
他动了动鼻子，感觉有一丝不对劲，抬起胳膊一闻，自己怎么也一身的酒味。
黎落仿佛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坐起身子，看向自己的手, 然后摸出手机拿暗下去的屏幕当镜子照了照。
穿回来了。
他回到自己身体了。
黎落没控制住, 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自个儿在那高兴了一会儿, 忽觉沈知曦还没醒过来。
他一惊, 两人灵魂穿回去难不成顺路把酒精也捎上了, 自己虽然一身的酒味，胃也烧得慌，但头脑依然很清醒, 沈知曦却还在醉酒。
“影帝, ”他晃了晃沈知曦的身子，抬手抚上他额头，有些烫。
“嘶——”黎落倒吸一口冷气，手移到沈知曦脸侧，微俯下身子去看他。
谁知这时沈知曦忽然就睁开了眼。
屋内没有开灯，窗帘洒进微弱的月光, 落入他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却像是全部被吸了进去，静寂，又幽深，直慑人心。
黎落蓦然被这么注视着，吓了一跳，保持半俯在沈知曦身上的姿势迟迟未动。
空气静的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恍若入耳。
良久后，沈知曦微张开嘴，嗓音低哑：“黎落？”
黎落下意识应了一声：“是我。”
-黎落？
-是我。
沈知曦本就意识很不清晰，听到男生应下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思绪里好像有根弦砰然碎裂了，以为早已淹没在流逝岁月中的那段封存记忆，刹那间就排山倒海涌了上来。
“黎落。”他又唤了声。
黎落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怵，愣愣地又应了句“是我”，也就忽视了沈知曦语气里强压的痛楚与微颤。
“怎么了，影帝你没事……”黎落话还没说完，沈知曦突然就抬起胳膊把他摁进了自己怀里。
体温本就有些不正常的高，此刻肌肤相触，黎落侧脸又贴在了沈知曦的胸膛，被后者臂腕紧紧禁锢着，只觉自己快要在这灼热温度里融化了般。
“影帝，你没事吧？我……”黎落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沈知曦又摁回了怀里。
他也不是没见过醉酒的人，郭文冬和宗韩那两个人酒品实在差到家，能大吼大叫一个晚上不带歇息的，只是沈知曦这样，喝醉了就抱人，还真是前所未见。
于是黎落丝毫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任由他抱着。
“影……影帝，沈知曦……你不嫌地上硌得慌吗，我们去床上好不好？”黎落脸都快挤变形了，带着鼻音含糊不清道。
沈知曦瞳孔骤然就微缩，身体一僵，嗓子愈发干得冒火，声音微哑：“黎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黎落茫然：“啊？”
沈知曦起身，突然就拦腰抱起黎落，进了卧室，把他扔在了床上。
黎落全然懵了，整个人摔到床垫上时大脑都是空白的，声音有些微颤：“影帝你……唔——”
沈知曦按住黎落的手腕，欺身吻了上来。
男人的吻很轻很轻，像是怕伤着心爱之人一般，细细吮着他的嘴唇，就连舌尖抵进也带有试探的意味，却缠绵许久。
黎落瞪大了眼，手腕又被沈知曦扣得紧紧的，整个人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他吻了一遍又一遍。
“唔——”黎落实在呼吸有些困难，闷哼出声。
沈知曦一怔，终于放开了他。
男生已经领口大开，白皙皮肤精致的锁骨一览无余，金发有些许凌乱，双眼迷茫甚至泛了红色，像只小兽一样失措又无助。
沈知曦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到难受，不知道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强控住自己不去做更进一步的事情。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闭了眼，然后掰开黎落紧攥的手，与他十指相握。
许久后，黎落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侧躺在床上，轻声道：“影帝，我是直的。”
“嗯，”沈知曦也睁开了眼，平淡道：“我不是。”
黎落：“？”
他猛然用力抽走了自己的手，坐起来，表情有些复杂：“所以影帝，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沈知曦直起身子，就这么静静注视着黎落看了好久，忽然勾了下唇角，轻笑出声。
男人侧颜依然冷淡清隽，五官线条凌厉，薄而细抿的唇线此刻却突兀地扬起，连带眸间染上几分轻淡的笑意，刚才吸进去的星辰皎月恍若刹那间就全部释放，蔓延出一片银河，光影璀璨，引人沦陷。
沈知曦喉咙间溢出细碎的笑，连带呼吸声都有了些人情味儿：“黎落，你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吗？”
黎落呆住了。
他不是没意识，和沈知曦第一天见面就帮自己在直播间拉票，两人互穿后他对自己的照顾简直好到有些异常，从来厌恶炒绯闻却主动地想要和自己扯上关系。
只是他一直没往那个方面去想，也不敢。
沈知曦不多言，继续安静地望着他，眼神专注到黎落觉得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黎落张了张嘴，艰难道：“影……影帝，你喝醉了所以才会这样说的……”
“我知道，”沈知曦打断他的话，“我不喝醉没有勇气说出这些话。”
黎落又愣住了。
“我只是告诉你我在追你，没有想着能得到你的回应。睡吧。”
沈知曦轻笑，而后把黎落抱进被窝，解开自己领口，也平稳躺下。
沈知曦闭了眼，不忘拉过黎落的一只手。
黎落明显躲了一下，却被沈知曦抓了回来。
就……就让他握着吧。
反正影帝喝醉了，明天起来应该就会忘了今天说的什么了。
黎落不断给自己洗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沉沉睡去了。
夜幕四合，星影缭乱。
沈知曦极轻极轻的声音从黎落头顶传来，似是叹息，又更像是自责。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走得那么仓促了。”
“七年都过来了，黎落，我还会继续等下去。”
–
两人早上是被沈知曦的电话声吵醒的，他摸向床头，看了眼：顾天贵。
“——我的祖宗啊！！这都几点了！！你是打算旷班吗？有史以来第一次啊沈影帝，哦不，还有上次颁奖典礼。我到楼下了，你赶紧和黎落一起下来吧。”
沈知曦拿开手机看向时间：八点四十。
“抱歉。”沈知曦挂了电话就要起身。
“哎影帝，”黎落赶紧出声。
沈知曦抬眸，两人对视上，不约而同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皆沉默了。
更尴尬的，沈知曦无意识自己还在紧紧攥着黎落的手，一晚上都没有放开。
“抱歉，”沈知曦挪开了手。
两人之间又寂静了许久，黎落突然开口：“影帝……你好像发烧了，你要不要休息一天。”
他抬手摸向沈知曦的额头，果然，和昨夜一样烫。
黎落不说沈知曦还没有发觉，难怪平日生物钟七点必醒的他今天早上是被电话才叫醒，坐了一会儿后大脑有些晕，浑身一阵热一阵冷，整个人也疲倦得很。
“我去给你倒水，”黎落嗖得跳下床就跑了出去。
沈知曦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突兀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强吻和表白，好像……对这小男生没有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幸好，幸好。
沈知曦长出了一口气。
“顾经纪人是不是已经在楼下了，我给他说一声，然后我先去拍电影吧，影帝你病好了再来。”
黎落把温水递给他，立刻跑去卫生间洗漱，而后又探了个头进来：“影帝，借我个衣服穿下呗，昨天的酒味太大了。”
沈知曦抿了一口水：“你去衣帽间随便拿。”
黎落穿戴好，把烧水壶拿到卧室：“影帝水凉了你就加些，我先走了，回见。”
沈知曦：“嗯。”
黎落抓过自己手机就跑出了家门。
卧槽。
他出门后立刻给自己顺了顺气，不由感慨和影帝呆久了自己的演技真是愈发精湛了，两人对昨天的事心照不宣都选择了忘记，也还好影帝不像小说里那些霸道总裁一样什么囚禁什么霸王硬上弓。
回头得跟影帝好好讲清楚自己的直男本性，别耽误了人家找小姐姐。那么好的身材，浪费了，啧，太可惜。
黎落边想着边下了楼。
顾天贵一见只有他，诧异道：“沈知曦呢？”
黎落回道：“影帝发烧了，顾经纪人你要不要去照顾一下他，他也没吃早饭。”
“发烧了？”顾天贵一惊，“怎么回事？你们昨天不辞而别前沈知曦还好好的，这晚上又去干了什么？”
黎落一噎，只能装懵：“不知道啊，好像还挺严重的，会不会是着凉了什么的。”
顾天贵把车钥匙塞到他手上：“你开车先去基地吧，我上楼看看沈知曦。我给王导说一声，你们先拍没有他的戏份。”
黎落应道：“好。”
–
王咏看到黎落是开着顾天贵车来时，眼底深了深，什么话也没说就让他赶紧去对台词了。
但是以金若汐为首的一部分资历久一些的新人演员，立刻不愿意了。
“这怎么第二天就迟到，连声道歉都不给前辈们说，太自大了吧。”
“全组就他一个新人，怎么跟大爷似的。”
“金姐，看来你昨天的教训不够啊，今天还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顾兰在金若汐耳边低声道。
金若汐愤愤扯了一下衣摆：“什么东西。”
因为男主沈知曦不在，上午他们拍摄的都不是主要戏份，黎落毕竟播音主持专业出身，大学必修课程有过表演，所以拍起来还算轻松。
王咏对这个小男生还挺满意，昨天是打训练赛的戏份，镜头下他表情十分专注，与剧内人性格一样的淡漠，而今天沈知曦不在，他的戏份最多，又相对活跃了些，镜头感极好。
王咏时不时老干部般点点头，自己都没意识到看黎落拍戏时表情是大写的赞扬。
这么一对比，那些女三四五六号就越看越糟心，不是演技不好，而是没有灵性，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本来这部剧女生的戏份就不多，谁知到她们拍戏时，王咏依然喊“cut”快把自己喉咙喊哑了。
已至中午，他盯着摄像机里的回放看了好几遍，恨铁不成钢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们这粉丝演的跟人家俱乐部找来的水军没两样儿，没追过电竞，追过星参加过偶像演唱会吗？懂那种狂热与信仰的感受吗？”
他摆手：“算了，中午你们找找感觉，下午再拍吧。”
金若汐连声道歉，应下，垂着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愤恨。
“沈知曦呢？怎么没来？”韩岺走到黎落身边坐下。
“唔，”黎落从剧本里抬起头，“影帝生病了。”
韩岺一脸讶然：“生病了？他沈知曦还能生病？”
黎落随口问道：“影帝没生过病吗？”
“是啊，他身体很好的，平时也健身锻炼，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没见他病到拍不了戏的。”
“可能着凉了吧，”黎落摸了摸鼻子。
而后突觉一丝不对劲，嗯？影帝不是给自己说他身体很差？
嗯？？？
不等黎落回忆起沈知曦说这话时的语境，韩岺又道：“昨天你没事吧？”
黎落没反应过来：“昨天？”
韩岺低声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被灌酒了？我查了下，就那两个小演员。”
她朝金若汐和顾兰的方向仰了仰下巴。
她已经查出来了是这两个女演员私底下看黎落不爽，勾引旁边赞助商的桌灌黎落酒，本来打算今天就告诉沈知曦，谁知后者没来，她就来先找黎落确认一下。
黎落一懵。
昨天的事……昨天沈知曦还在自己身体里，这得问他。
“嗯……”黎落随便应了声，“没事，我去找影帝说吧。谢谢了。”
韩岺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笑道：“好。有什么事记得给沈知曦告状，他肯定护着你。”
黎落：“……”
他心道，自己知道啊啊啊。
午饭前，诺重回来了，一身走秀款风衣，纯黑贴身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的腿型，指尖勾着车钥匙，大步走进基地，给导演组打了个招呼。
又引得一片花痴声。
他余光扫了眼，脚步一转，走到一旁拍了拍黎落的肩膀：“朋友好。”
等着领盒饭的黎落一怔，而后恍然，诺神是以为他和沈知曦还没穿回来。
突然，黎落一个激灵，忽然想起沈知曦和诺重是多年的好友，自己是不是可以从诺重那里了解到什么。
他抬眸看去，这么一愣神，诺重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黎落当即不排队了，小跑着追上诺重。
他敲了敲训练室的门，轻咳一声：“诺重，是我。”
“进。”
黎落走进去，目光不经意扫过四周，看到一排排顶配电脑主机时，眼睛无意识地就亮了。
诺重在脱衣服：“沈影帝，什么事？”
黎落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声线冷淡：“席孜沫要我以前的照片，你那里有没有？”
诺重挂衣服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继而语气毫无变化：“你的照片为什么来问我要？”
黎落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措辞，平淡道：“我现在住在黎落家，怕回家找以前的照片会被他发现什么。”
他在等诺重的反应。
诺重还在整外套的褶皱，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黎落手心溢了些汗水，有点紧张。
“嗯，”片刻后，诺重漫不经心开口：“也对，黎落还挺机敏的，可能是会发现什么。但是……”
他顿了顿，依然没回头：“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黎落微怔。
等不到回答，诺重继续自顾自说下去：“行吧，知道你深情，七年来没日没夜工作差点儿丢了命也只为能有护住他的能力，不让当年的事重现。等这么久了还什么都不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懒得管。”
诺重把外套整理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等到黎落的一声“嗯。”
他转身就走，刚拉开门，诺重突然转过来，“对了，你的伤，哦不，你那具身体的伤，我找到能去除疤痕的地方了。等你什么时候穿回来和我去看看吧。万一你哪天追到你的心上人了，怎么跟他解释这伤是为了他而自残的？”
黎落脚步一顿，打开门落荒而逃。
这都是什么啊。
什么跟什么啊。
搞得跟真的一样，什么狗血文里的剧情。
黎落低着头大步往外走，不知道怎么心底却骤然难受无比。
没看路，他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黎落抬头，一愣：“齐……齐神。”
是他剧里角色的原型。
齐晗淡淡扫了他一眼，没理，推开训练室的门走了进去。
“来了，”诺重道。
齐晗走过去，从后面怀住诺重，脑袋在他颈间蹭了蹭：“哥，那是谁啊？”
“你碰见他了？”
“嗯。”
诺重笑笑：“他叫你什么？”
齐晗一愣，想了想：“齐神。”
诺重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他就是沈知曦单恋快十年的男生，想来套我话问他和沈知曦之前的事。”
“嗯？”齐晗警觉，“沈知曦来找你，为什么他喜欢的男生也要来找你？”
这怎么解释灵魂互穿？
现在还穿回来了，要不是黎落刚才模仿沈知曦的语气来找自己，他可能都觉得昨天两人那在对方身体里和自己对话是做的梦。
诺重干笑一声：“就，看沈知曦太可怜，帮帮自己好兄弟……——嘶，门没锁，底下那么多人，别在这儿，齐晗。啊——”
–
黎落还不知道自己迎面遇上齐晗后会在楼上引发一场惨案，只是诺重的那些话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
为了能有护住他的能力。
不让当年的事重现。
伤是自残。
沈知曦为了自己真的做了这么多吗……可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有些失魂落魄，接过韩岺递来的饭就想找个小角落一个人静静。
“哎金姐，”顾兰碰碰她：“你看他，没脸没皮追上去找诺神，一看现在这表情就是诺神几句话赶下来的吧，影后给他留饭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太过分了。”
“嘁，就凭着张好脸得意忘形成这样，得教教他怎么尊重前辈。”
眼见黎落垂着头往这边走，金若汐在顾兰耳边道：“哎，你一会儿拌他一下，后面的交给我。”
顾兰点头。
黎落还在想自己跟沈知曦的这件事，没留意脚下突然伸出来的一只腿，看到后又不能一脚踩上，惊呼之下整个人向前倒去。
“哎黎落！”金若汐连忙起身，作势要扶他，另一手伸向他的盒饭直接从底掀了上来。
黎落是稳住了身形，热菜却浇了一身，露在外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色。
“对不起对不起，”金若汐立刻摆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声道歉，“我只是想扶一下你，不是故意碰到你盒饭的，没事吧，要不要去洗一洗？”
毕竟是后者扶住了自己，不然自己倒地上那饭菜也得洒一身，黎落看了缩在地上装作毫不知情的顾兰一眼，转而向金若汐道：“谢——”
话没出口，他的嘴唇突然被一只手指压上，堵住了后面的话。
“你不用道谢，”清冷因为生病而有些微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黎落慢吞吞回头，看到了一脸冰冷的沈知曦。
他的眼眸极深极深，眉宇间的淡薄冷到渗人，唇线略微勾起，却没有含半分笑意。
金若汐见到沈知曦的喜悦逐渐被他此刻的表情浇灭，在他目光注视下竟无端升起几分寒意，眼底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下去，整个人吓得轻微颤抖起来。
沈知曦薄唇轻启：“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
刚才黎落被拌那边的人就已经注意到了，见又是这两个女人，韩岺脸色唰得就沉下去，连王咏都看出了什么。
他们刚打算过来处理，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门口一闪而过，直接大步走了过去。
是沈知曦。
韩岺坐了回去，知道有好戏看了。
沈知曦突然俯下身子，端起金若汐的盒饭，手腕一翻，扣到了顾兰身上。
顾兰惊呆了，话都说不利索：“沈……沈影帝……”
沈知曦轻嗤一声，懒得多言，拿纸细细给黎落擦了干净，而后脱下外套披在他肩上，对一直站在旁边的王咏道了句：“人我先带走了，下午按时回来拍戏。”
“这两个，”他顿了顿，金若汐和顾兰已经被吓到快失了神志，畏畏缩缩不敢与沈知曦对视。
“你看着处理。”
身后的顾天贵目瞪口呆，赶忙伸手想拦住沈知曦，却被后者冷冷一瞥。
沈知曦先一步开口，嗓音凉薄：“有你这样当经纪人的？自己艺人被什么东西三番五次算计挑衅，你需不需要也回炉重造一遍？”
“我……”顾天贵多久没见过这样盛怒的沈知曦了，一时愣在原地说不上话。
黎落赶紧拍了拍他的胳膊：“我没事，顾经纪人是担心你才没来的。”
沈知曦又冷淡地扫了顾天贵一眼，搂着黎落直接越过他出了基地大楼。
–
冷风一吹，黎落晕乎乎的脑袋总算清醒了许多，面带复杂看了沈知曦一眼，开口：“她们……”
沈知曦以为黎落还要帮她们说话，刚想打断他的话，就听黎落继续道：“她们算计爸爸啊？”
黎落“啧”了一声：“讲真我还没看出来，一个拌一个洒饭的，这配合还真默契。给我道歉的那个，当什么演员啊，不去当厨子真是可惜了。”
沈知曦没反应上来：“嗯？”
黎落：“这么能甩锅。我可真想给她妈送朵花。”
沈知曦才听懂了前半句，后面的又不懂了：“嗯？”
黎落头倚在椅背上，侧过脸，挑起一边眉：“开玩笑。我哪儿来的花，她哪儿来的妈。”
沈知曦没忍住笑出了声，内心的怒火瞬间就被浇灭了，微微垂下眼，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唇角缓缓扬起一丝弧度：“祖安小王子？”
“要不是刚进娱乐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们这些小心机，当场就开骂了。”
沈知曦轻笑：“不会了。”
黎落：“嗯？”
沈知曦：“放心，没人敢再算计你了。”
黎落沉默了片刻，“影帝你不好好在家休息，怎么来片场了？诶对，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去吃饭，”沈知曦道。
红灯时他侧过脸，看向黎落：“我说过，我在追你。”
“……啊，”黎落又懵了，“影，影帝你玩真的啊？”
沈知曦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什么叫玩真的？我不是在玩，你看不出来吗？”
“看，看得出来，”黎落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沈知曦这么认真，当下整个人往座椅里缩了缩，干巴巴回道。
想起今天早上自己立的flag，要早点和影帝说清自己是宇宙第一直，黎落刚打算开口，蓦得又想到刚才诺重的那些话。
要不……算了，过段时间吧。黎落垂下眼。
“嗯，”沈知曦道，“还有一件事。下午的戏份我需要先亲自指导指导，或者你想NG很多次我也不介意。”
黎落一愣：“啊？什么戏？”
沈知曦：“吻戏。”
黎落：“？？？”
–
因为时间紧，沈知曦带黎落回家换了趟衣服，没有自己做饭就出来了。
江景餐厅，黎落边咽着蟹黄包边问沈知曦：“唔，影帝，你怎么没告诉我剧里有吻戏啊？”
沈知曦抬眸：“告诉你了你会演？”
“也是哦，”黎落默默啃了一口煎鸡排。
然后他骤惊，自己这样不就完完全全被影帝把控了吗，借着拍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还有没有人权。
甚至，连进娱乐圈说不定都是影帝安排好的。
黎落抬头，板起脸，声音很是严肃：“沈影帝你不能这样，追人也需要尊重别人的意愿，你明知我是直男，我肯定不会想拍吻戏。”
“嗯，你说得对。”
沈知曦轻抿一口茶水，“难道不是你想当我老婆粉的？”
黎落：“？”
“难道不是你喊我‘男朋友’和‘老公’的？”
黎落：“？！”
沈知曦从衣领到袖口都扣得严实，衬衫整洁笔挺，周身依旧是那一丝不苟的气质，表情凌厉淡然，却继续不紧不慢道：“你不是还想我正面上你？”
黎落：“？！！”
卧槽。
就在几秒前，黎落从“祖安多年双亲在”的怼人互骂本领中，汲取精华，酝酿了好久情绪，打算与沈知曦大战对刚十几个来回。
谁知人算不如天命，这位祖安小王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沈知曦轻飘飘三句反问，把他绷好的气质瞬间就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黎落干笑一声，秒怂，低下头去乖乖吃自己的饭了。
–
两人回到基地时，众人看过来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畏惧。
娱乐圈皆知影帝沈知曦脾气极好，但当触到他的某些点时，后者的怒火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显然这个新人演员黎落是他的逆鳞之一，他们看向黎落的眼神不禁有了好奇与艳羡。
金若汐和顾兰已经不在这儿了，黎落还颇为遗憾，毕竟他的祖安本领虽然对沈知曦不奏效，但对付这两个小女生却绰绰有余了。
因为天还未暗，下午他们就拍了许多赛后复盘的场景。
约莫四五点时，王咏打了个电话，而后过来对沈知曦恭敬道：“沈影帝，下一幕导演组已经准备好了，给诺神那边也说了，三楼健身房与宿舍楼可以直接用。”
沈知曦颔首：“好。”
这一幕是沈知曦饰演的那个角色，在战队季后赛失利后，也因为自身的一部分原因而毫无征兆地宣布退役。
回到基地后，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黎落过来质问，却被他表白而后强吻。
这是沈知曦的荧幕初吻，往日他的剧里全部是借位或者替身，而这次王咏都找好了替身，沈知曦却说自己上。
韩岺今天的戏已经拍完，然而坚决不走，溜到沈知曦身后偷偷去看他的剧本，等着围观。
“不是……影帝，”黎落边看剧本边小声抗议：“这明明是在很后面的剧情，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拍啊？”
沈知曦平淡道：“剧组只借了诺重的基地一周，他们马上也要训练了，训练室和宿舍都在三楼，所以要先把这些地方的戏一拍。”
黎落：“哦……”
王咏走过来道：“这边准备好了，随时等您开始。”
沈知曦看向黎落：“我好了，等你。”
黎落把剧本合上：“我也好了。”
沈知曦向王咏点头。
“诶等等，”黎落突然出声，而后在沈知曦耳边轻声道：“影帝，你一会儿能不能……轻一点？”
沈知曦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片刻后忽然扬了扬唇角，应道：“好。”
王咏被沈知曦这个笑惊了一下，连带工作人员都愣了半晌，沈知曦进入情绪许久后都不见王咏喊“action，”回过头，提醒。
王咏赶紧指挥摄像大哥们开始。
夜幕已经微沉，天地交界处一抹红晕映衬着云彩异常好看，黄浦江面倒影着晚霞熠熠生辉，然而站在晚风中之人此刻却没有丝毫闲情逸致去观景。
沈知曦一只手扶在阳台边上，双目眺望着天际，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又淡然。
像是电竞生涯自此结束也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
良久后，太阳完全落山，最后一丝余晖也消散了无踪影，沈知曦慢慢阖了眼，终于长呼一口气。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忽然紧紧攥住，但也只用力了一瞬，而后缓缓松开了。
一切恢复平静，突然，阳台的门被撞开，一个身着同样队服的男孩子冲了进来，看到冷风里的队长时瞳孔骤然一缩，而后大步走近，掰过他的肩把他抵到阳台边上，咬着牙，声音颤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退役？你为什么不给我们说？”
黎落双目逐渐通红，声音也像是嘶吼出来一般：“就因为这是你花钱建的战队？你做任何决定都可以不让我们知晓？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沈知曦没有说话，静静地注视黎落，抬起右手抚上他横在自己身前的臂腕。
没有推开，只是单纯的握了他的手腕。
“对不起。”
沉默许久后，沈知曦轻声开口。
“对不起？！”黎落还处在暴怒中：“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那你现在告诉我你不会退役，告诉你的粉丝们你只是在开玩笑，夏季赛你依然会上场。你做得到吗？！！”
又是一阵可怕的寂静。
“抱歉，”沈知曦的声音很低很低：“做不到。”
黎落的胳膊又用了些力，表情愈发狰狞：“那你他妈道个什么几把歉？！有本事别给老子退役啊？！！你……”
“cut！”王咏喊了声，在寂静的氛围中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那个……黎落，情绪很好，前面也完美，但就是，你也暗恋他，不会这么骂得这么凶的。”
“啊抱歉，”黎落一愣，然后揉了揉脸，对沈知曦道：“对不起影帝，我忘了我也暗恋你，话有些难听，你别放在心上……”
沈知曦：“没事，我记得你暗恋我就够了。”
黎落：“？！！！”
“从沈知曦说‘我做不到’那里重新开始，准备好了吗？”
沈知曦颔首。
“好，action！”
沈知曦轻声道：“对不起，做不到。”
黎落别过了脸，胸膛上下起伏，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开口：“给我一个理由。”
而后他转过脸，紧紧盯着沈知曦的双眼，一字一顿道：“队长，我知道你很聪明，能说会道，我也知道我说不过你，甚至会被你几句话绕进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真诚地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接受你的退役。”
“要听么？”沈知曦忽然笑了，眉眼弯起，如沐春风，那抹笑仿佛瞬间就照亮了寒夜，灿若星辰，郎艳独绝。
他轻启薄唇：“因为……我爱你。”
黎落愣在了原地。
不止戏内他该是这个反应，戏外整个人也怔住了，大脑瞬间就一片空白。
这个笑……
还有他的语气他的表白。
怎么这么熟悉。
令人心悸的熟悉。
下一秒，沈知曦突然握住他的手腕，逼近两步把他按在了墙上。
另一只手还贴心地垫在他颈后，俯身吻了上来。
黎落像是灵魂出窍般，就这么怔怔地任由他又是一番细致又柔情的吻，等快被吻窒息时，沈知曦突然松开了他，表情瞬间恢复冷淡，对王咏道：“抱歉，状态不太好，这段重来吧。”
黎落：“……”
黎落：“？？？”
他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感受甩出去，然后试探着开口：“影，影帝……”
沈知曦打断他的话，一本正经：“你状态很好，不用改。抱歉，我的错。”
黎落：“！！！”
第二遍。
吻了一分钟后。
沈知曦：“抱歉，还是有点进入不了状态。”
不等王咏开口，韩岺就在一旁娇笑：“没事儿，影帝第一次拍吻戏，正常。”
死活看不出影帝哪里状态不好的王咏只得点头，应和：“也是，没关系，今天就差这一幕了，影帝你慢慢找状态。”
第三遍。
王咏微微蹙眉：“嗯……黎落，你表情有些僵硬，目光也没有前两条好。要不要休息一下，找找状态？”
沈知曦颇为满意地看了王咏一眼：“王导辛苦。”
王咏受宠若惊，他大概是界内第一个被影帝夸的分镜导演了，当即摆手，谦虚道：“不辛苦不辛苦，倒是影帝和黎落辛苦。您觉得这段可以我们就过吧，其实已经很好了。”
沈知曦：“……”
白夸了。
他淡淡瞥了王咏一眼。
王咏忽然就觉得有些冷，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哪儿出问题了。
韩岺赶紧道：“没事没事，可能黎落太累了，歇一会儿再拍吧。影帝他比较追求完美，前面这几条肯定是不合心意的。”
沈知曦：“嗯。”
黎落：“？？？”
有没有人来听下我的意见？
第四遍。
黎落索性就保持目光呆滞，半分震惊半分茫然，任由沈知曦亲了个够。
王咏喊“cut！ok！”的时候，他浑身软到都快直接跪下，还是沈知曦伸手扶住了他。
沈知曦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辛苦辛苦，大家都辛苦，快回家吧明天见。”王咏给大家打过招呼，宣布了今天可以下班。
韩岺抱胸，盯着沈知曦和黎落的背影，一副磕cp成功的表情。
顾天贵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过来就扒着黎落的胳膊，委屈巴巴：“黎小朋友，我错了，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你让影帝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沈知曦居高临下瞥向他的手，后者嗖一下缩了回去。
沈知曦淡淡道：“下不为例。”
顾天贵连忙点头。
黎落一上车就瘫在座椅上，有气无力道：“沈影帝，您亲够了吗？”
沈知曦想了想，边发动车子边认真回答：“没有。”
黎落：“？？？”
他向后缩了缩。
“我先送你回家，太久没去公司了有些事要处理，明天早上八点半楼下见。”
黎落赶紧点头。
他没精打采上了楼，按了下嘴唇，倒吸一口冷气。
去他妈的荧幕初吻。
影帝这吻技，也不知道私底下和谁练过多少次了。
黎落愤愤地想。
然后他就被自己这念头惊了一下，等等，影帝和谁亲过管自己什么事，喜欢他的人绕地球一圈都排不过来。
黎落停在楼梯间，拿钥匙的手一顿。
他也摸到了沈知曦家的钥匙。
白天诺重的话和刚才沈知曦表白时的心悸还历历在目，他和沈知曦之前是认识的，这点可以肯定。
只是，沈知曦不会说，白池筝看起来也并不想告诉自己。
鬼使神差的，黎落就打开了沈知曦的家门。
好像沈知曦办公都在书房，重要的东西应该都在那里吧。
黎落反手关了门，四下看看，溜进书房，打开灯。
房产证，公司财务报表，户口本……
好像没什么有用的资料。
黎落目光不经意扫过书柜最上排，突然一顿。
他蹙起眉，那是什么整形医院的病历单？
他轻轻抽出，打开，整个人瞬间就愣在了那里。
——沈知曦整过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