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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宋彦明枯坐一夜, 依旧难以接受,天亮之后洗漱穿戴好,下楼出门办事。

第22章
宋彦明枯坐一夜, 依旧难以接受,天亮之后洗漱穿戴好,下楼出门办事。
宅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唐姨在厨房做早餐, 宋彦明往裴晓宇的房间看了一眼, 关着,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已经出门, 只有香水的余香仍旧在空气中浮动。
唐姨问宋彦明吃不吃饭, 宋彦明说不吃,唐姨说晓宇也一大早就走了没见到人。
宋彦明没说什么。
一屁股的事追在后面等着他处理, 正好让裴晓宇自己冷静冷静。
在永新忙到中午, 听了一早上的汇报也没听完, 宋彦明下午还要去墓园祭拜父母, 午饭就和王允潘建一起吃, 边吃边把剩下的工作安排好。
“老板, 晓宇今天怎么没来?”王允问。
宋彦明一碗鲍鱼粥都没吃两口, 眼下发青精气神都没了, 听到王允在问裴晓宇, 态度不善,“我怎么知道。”
王允和潘建对视一眼, 不知道怎么就惹着宋彦明了, 没再敢说话。
但过了一会儿,宋彦明就问:“找他做什么?”
王允回答:“上个月金亚要换一批家具, 走永新的帐, 不知道现在弄完没有好把账对一下。”
宋彦明淡淡地嗯了一声, 也没说什么。
饭桌上气氛冷淡,王允也不敢多问, 只说下午自己去金亚找他。
宋彦明昨晚喝了酒,一晚上没睡,早上中午都没胃口,到墓园的时候人都没什么精力,满脑子都是裴晓宇搞出来的烦心事,爬上宋立伟亲自挑选的风水宝地都花了半个小时。
身后跟了一堆人,都是宋家的亲戚族老,宋彦明回国后经历过这些事之后就对这些宗族礼法有些反感,生前斗得你死我活,死后反而是手足情深,跪在祠堂祈祷的模样让宋彦明恶心。
但宋家在南浦这么多年的产业牵涉太多,作为现在宋家的当家人他也得做个样子。
严格来说,宋立伟不算很差的父亲,只是宋彦明敏感又记仇,也见多了男人心中只有利益没有感情的例子。
和陆赫娜订婚的事件过去后,宋彦明也察觉出自己多少也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不喜欢的事情也要做个样子,觉得没太多感情也可以结婚。
那时候认为感情可以培养出来,现在细想,不过是因为利益近前被推着走罢了。
隐居寺庙的祖父也来了,虽然不是宋彦明的亲祖父,但他是宋彦明在宋家最钦佩的人。
回国这几年,宋彦明去探望过他十几次,有时候是有拿不定的事情去请教,有时候是烦了十里洋场的喧嚣去静静。
祖父喜静,仪式结束便要下山,宋彦明亲自送他上车。
“这次下山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了。”祖父这么说着,却也坚持自己走路不用搀扶。
他说了些要宋彦明注意的事情,而后又问:“你身边那个小孩呢?今天没来?”
这些年没次上山看望祖父,都是裴晓宇跟着一起,还是头一次看宋彦明身边没跟着人。
宋彦明哽住片刻,硬撑着笑起来回话:“他有事在忙。”
祖父点点头,“有事忙便好。”
走了许久才下到停车的地方,宋彦明搀扶他上了车,给祖父关上车门,祖父降下车窗,犹豫了片刻才说:“彦明,你也该注意身体,别太忧心。”
“没有的。”宋彦明说。
祖父也不再说什么,笑笑便关上了车窗,由司机送他回去。
宋彦明目送车子离开,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抬手按自己发痛的太阳穴,后天就是订婚宴,再简单也是要办,想到这个宋彦明就头疼。从墓园返回,路上碰到陆赫娜,两人去喝杯咖啡。
陆赫娜的脸色不比宋彦明好多少,宋彦明注意到她左边脸颊上似乎有掌印,也没问为什么。
订婚宴一切从简的话发出去,陆行长大怒,痛骂宋彦明不尊重陆家,要去宋家交涉,陆赫娜自己在家处理了,没让宋彦明费心,外面的八卦小报倒是写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宋彦明托金城帮忙去处理掉。
互相通了口气,陆赫娜再次承诺南浦银行的股份再给他加0.8%,央行那边的线走通了就交给宋彦明。
宋彦明嗯了声,没说太多。
“小秋过两天就要去伦敦了。”陆赫娜裹了裹自己的披肩,轻声叹气,“她不会留在南浦,她说半年后我还不去找她,她就回罗马。”
“罗马?”
“嗯。你还记得几年前你有急事要连夜去罗马的事情吗?其实我当时没搞定,是她帮我办的。”
宋彦明眼睛里总算有了些神采,问她:“苏秋就是Giorgia?”
陆赫娜笑了笑:“嗯。”
宋彦明垂着眼喝一口没加糖的黑咖啡,一夜没睡的混沌感散了一些,想到很多以前的事。
都说宋彦明是天之骄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他没解释过,但吃苦的那些日子还是有人知道的。
近一点的是刚回国的时候,宋立伟已经卧床了,满南浦市的人都围着宋家转悠,企图在这时候吃一口肉。宋立伟并不太爱宋彦明,但膝下两个儿子只有他一人还算有头脑,每日耳提面命,期间不断动摇,宋彦明继承家产看起来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枕头下不放一把枪就睡不着。
那时候是裴晓宇陪在身边的,裴晓宇为他挨了好多次打。
再远一点是在伦敦留学的时候,罗马传消息来,说舒嘉重病。舒嘉出国之后和宋立伟闹翻,舒嘉在意大利交往新的情人不久后,学会了吸食毒品,宋彦明劝说不得还被单方面断了联系。那时候也是冬天,宋彦明要去罗马见舒嘉,但是被宋立伟断了钱,又没路子,是刚认识的陆赫娜给他找来直升机,到了罗马又安排人给他办事,宋彦明在罗马陪了舒嘉一个多月,舒嘉过世。
他和陆赫娜后来没有更多的接触,但总是记着陆赫娜这个恩情。
“她什么时候走?还能再这儿过圣诞吗?”宋彦明忽然问。
陆赫娜说就是圣诞第二天走,早上六点的船。
宋彦明没再多想,说:“叫她来参加订婚宴吧,晚上的舞会可以同她跳跳舞。”
陆赫娜说谢谢他,但股份真的给不了更多了,宋彦明笑了笑,说她倒是心态极好。
事情说完,两人要各自回家。
陆赫娜心情好了一些,临别前忽然问:“晓宇呢?”
她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看得比宋彦明清楚一些。
宋彦明脸色又垮下来,“不知道。”
陆赫娜讪讪,说:“哦。”
喜怒无常的男人,也不知道晓宇这小可爱喜欢他什么?
十二月,已经很冷了,宋彦明坐在车里都觉得手脚发凉,在外面走着更是寒风刺骨。
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裴晓宇的车没开走,宋彦明心里又骂,这个天气难道要在外面吹冷风么。
蠢猪一个。
……
长途火车上人满为患,裴晓宇反应过来的时候,偷包贼已经走到车厢交界处了,裴晓宇坐在靠窗的位置,忍着肩颈的酸痛起身跳出去追人。
裴晓宇在第二节 车厢追上对方,拉扯到下一节的车厢交接处的时候厕所里出来两个同伙,裴晓宇差点被拉进去,还好反应快,立刻弯腰躲避,但寡不敌众,裴晓宇下巴上挨了一拳狠的,嘴里泛起腥甜滋味,裴晓宇转身借力把三个人都塞进了厕所里。
这时候两个乘务警察过来,裴晓宇拿走自己的包,把人留给了警察。
回到位置上,裴晓宇打开包看,钱夹不见了。
裴晓宇返回去看已经没人,旁边的乘客提醒他,都是小偷的同伙,那两个也不是车上的警察。
裴晓宇吃了个大亏,却也没有心神愤怒,只是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旁边坐的是一对母子,说是去南浦市探亲的,现在回家。
窗外的景色逐渐多了点绿,裴晓宇很困但一直睡不着,只是精神恍惚地坐着。
天色暗了下来,这说明这一天快要过去了,裴晓宇没有带上手表,包里只有两件换洗的衣服和日记本。
手表是先生送的,枪是先生送的,衣服鞋子也是先生买的。
不知道先生现在在做什么呢?吃饭了没有?发现自己离开了应该会感到轻松一点吧。
等糟心的订婚宴办完,先生的生活回归平静,会越来越好。
而自己未来是怎么样,裴晓宇没有想过。
裴晓宇离开宋彦明,好像又和四年前一样了。
半夜车厢里安静下来,裴晓宇觉得肌肉酸痛脑袋发烫,邻座的姐姐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他发烧了,车上没有药,裴晓宇喝了点热水就这么熬着。
火车在铁轨上奔驰了两天两夜,裴晓宇终于在清晨随着人流下车。
裴晓宇还烧着,精神恍惚,但又清晰的记得发生的一切,只要闭上眼睛就想起宋彦明愤怒又失望的脸。
所以干脆就这么熬着,裴晓宇觉得这是他得到的惩罚,虽然远远不够。
见着张志明的时候裴晓宇挺高兴的,他踮起脚对张志明挥手。
但张志明看起来却不高兴。
裴晓宇的背包空荡荡,唯有硬皮日记本在皮肉麻木的此刻一直硌着他的后背。
“志明哥——”裴晓宇喊他。
只有一瞬间的亢奋,下一秒裴晓宇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软软地倒到了地上,恍惚间看到张志明不顾安全员阻挡从外围翻栏杆跑过来。
裴晓宇再醒来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他的手背肿胀,上面贴了胶布,浑身没有力气。
他想起自己在火车站晕倒,现在应该是在张志明家里。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茶几,别的都没有,裴晓宇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从床上起来都很费力气。
他走出房间,看到屋子里堆满各种东西,有新买的,有从南浦打包过来的,都还没有规整。
裴晓宇往外面看了看,这好像是一栋小洋楼,面积不大,但海外有个院子,院子的门没有关,偶尔有人骑单车路过。
“你醒了。”
裴晓宇抬头,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进来,他说:“我是张老板请的医生。”
对方做了介绍,给裴晓宇做了检查,裴晓宇下巴处的伤口之前发炎,现在开始结痂。高烧退了,裴晓宇不想再输液,医生开了药之后说出去给他买点吃的回来。
客厅的沙发上也堆了东西,裴晓宇腾出一角来坐下。
二十六号,先生的订婚宴结束了。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张志明回来了,看到裴晓宇已经醒来松了口气,张志明脱了带着自己体温的大衣盖在裴晓宇身上。
“吓坏我了,晓宇。”张志明说。
三天前接到裴晓宇的电报说他要来福建找自己,张志明不知道细节,昨天等到裴晓宇的时候吓了一跳,他憔悴得脱相直直晕倒在自己面前,张志明没办法,给金城打电话打探情况。
昨天正好是宋彦明的订婚宴,等到很晚金城才回家,金城说自己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裴晓宇两天没回家,金城说宋彦明脸黑似包公,在家里摔杯子砸碗的,怒骂裴晓宇翅膀硬了胆子越来越大,又骂裴晓宇黑心小白兔不讲良心,在订婚宴上宋彦辉说裴晓宇这种杂种本来就是养不熟的,宋彦明气得眼睛发红给了宋彦辉一脚,要不是金城和李相如拦着,宋彦辉都得去医院躺着。
张志明以为裴晓宇会比自己好些,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守着裴晓宇输液到半夜,早上退烧了他才出门办事。
裴晓宇笑笑:“好像是发高烧了。”
张志明:“什么好像,你都烧到40度了,真的会出人命的你别不放在心上。”
裴晓宇忽然想到了裴三哥哥,裴三哥哥就是发烧走掉的。
“现在没事了。”裴晓宇只能这么说。
“吃饭了吗?”
“你请的医生帮忙去买了。”
张志明看裴晓宇魂不守舍的样子,轻声问他:“宋先生知道了,是吗?”
他怕刺激裴晓宇,不论问题和语气都是轻柔的,但裴晓宇还是痛苦地流下眼泪。
裴晓宇嗯嗯点头,又不断地去回想被发现的那个晚上宋彦明的样子。
“没事,没事。”张志明总是温和的,情绪收敛的,他轻轻搂着裴晓宇,“有我呢,我都在的……”
裴晓宇轻轻点头,虚弱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了太大的情绪波动,有些急促的呼吸。
有种又要晕过去的感觉,裴晓宇抬眼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下一秒就听见张志明惊讶的声音。
“宋先生?”
张志明把裴晓宇松开,两人看向门口,宋彦明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站在院子里。
“裴晓宇。”宋彦明的脸色依旧不好,上下打量一遍裴晓宇,又打量一下这个半成品屋子。
“先生。”裴晓宇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晃,张志明扶了一下,裴晓宇走过去,确认真的是宋彦明本人出现在了这里。
他头发有些乱,也没穿外套,浑身冒着冷气。
裴晓宇不敢相信,一时间连别的话都说不出口,又喊了一声先生。
宋彦明憋了一路的狠话,看到裴晓宇了却说不出口,他从未见过裴晓宇这个样子,从前有过受伤的时候,但他眼神总是明亮的,而面前的裴晓宇像是失了魂,灵魂连同血肉一起枯败了。
“别哭了。”宋彦明只是这么说。
裴晓宇唔地一声,抬手擦自己脸上的眼泪。
宋彦明又说:“知道错了没?”
裴晓宇呜呜点头,“知道了。”
宋彦明:“能改吗?不许骗我。”
“……”裴晓宇不敢再撒谎,也不敢说自己能改,只说:“我都听你的,先生。”
宋彦明无奈,叹口气。
“那别管了,我有办法,现在跟我回去。”
“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