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虐渣2.0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郁宁秋怔怔地看着顾衡消失在昏暗中的背影, 愕然无语。

　　顾衡从来没有吼过他。他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去，很快就看到一辆超级豪华的跑车在夜色中疾驰, 绚烂的尾灯拖曳出两条斑斓的光带, 排气管的轰鸣声震响了夜空，雪地上只留下两道车辙。

　　下午才下过雪的，这会稍稍停歇。

　　这顾衡，到底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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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车很快来到了林星程所在的华云公寓楼下。

　　顾衡从车里拎了瓶酒, 靠在自己的车身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灌着自己。烈酒入喉，好像有什么在心底灼烧。

　　林星程住在五楼，顾衡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卧室的窗户里亮着灯。

　　他是想来看林星程的，但是没有直接上楼, 理由有很多。

　　自己曾经对不起林星程，轻视过他, 羞辱过他，也利用过他, 这些都让他无法面对林星程那双清澈中带着疑惑的眼神。

　　林星程忘记他了, 把他作为让自己不愉快的人，丢进了记忆的垃圾箱, 那么就算见面，又能怎么样呢？他应该得不到任何安慰。

　　还有, 罗铭和小张都在里面, 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定会暗地里笑话他。他从地狱般的教管学院杀回来后, 就没被人笑过……

　　他迈不出上楼的脚步, 只能在楼下站着。

　　顾衡就这么边看着林星程的窗子边喝酒, 直到雪又开始下了。

　　细碎的雪花从幽深的夜空中一点点, 慢悠悠地飘落，最后无声的落到地上。

　　他喝的是浓度很高的烈酒，喝了大半瓶，但仍然觉得有些冷，整副身体不受控制地感觉到冷热的冲击，头昏脑涨。

　　他觉得无所偎依。

　　他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

　　雪花无声地飘落，顾衡又灌了口酒，空了的瓶子自他手中滑落，掉到了雪地上。

　　他看着那盏亮着灯的窗户，终于忍不住，给林星程拨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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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林星程自己一个人在卧室里。

　　但卧室里并不冷清，因为他正在跟系统和小月光玩斗地主。

　　一个人，两个AI，用罗铭配给他的光脑玩，贼热闹。通讯器被放到了一旁，还设置了静音。

　　系统输了就耍赖，“啊啊啊，为什么连个陪伴型AI都能赢啊，这不合理！”

　　小月光：“……我觉得你好像在骂我。”

　　林星程：“怎么说呢，你输不是没有道理的，四个二带两王一起出的我玩这么久就见人这么下过。你好像是没有装游戏方面的程序。”

　　系统：“……我觉得你好像在帮小月光骂我。”

　　林星程：“自信点，好像去掉。”

　　他们玩得天昏地暗，系统输得没脾气不玩了，林星程这才拿起通讯器，看到几通未接来电，都是顾衡的。

　　另外还有一条信息：看到信息回个电话吧。

　　林星程正要关了，结果一个电话进来，他手快就接了。

　　“我在你公寓楼下……”酒意翻涌，顾衡强忍住胃里的恶心感，撑在车身上，“能下来吗？”

　　他的喘息声很重。

　　林星程轻轻皱了下眉，看了下时间，快十二点了，“顾先生有什么事吗？”

　　那头没说话，但是喘息声越来越重，背景里还有冷风卷过的声音。

　　顾衡紧紧闭着眼睛，脑袋垂着，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他没法说他是来寻求安全感的。

　　在所有人眼里，顾氏集团的总裁从来都是强大无匹的，无懈可击的。

　　“林星程，冷。”他又说了一句。

　　“那您可以回家。”林星程淡淡道。

　　“你能下来见一面吗？一会就好。”

　　“抱歉，我们现在是陌生人，不适合大半夜见面。您要是冷的话请回家吧，您的车有自动驾驶功能。”林星程依然客气礼貌。

　　“我不走。”

　　“……那请便。”说完林星程就挂了。

　　顾衡这么大个人了，不需要谁再去提醒他注意安全这些话。

　　成年人不珍惜自己的身体，除非有病，否则就是刻意为之，别人劝说也没用。

　　通话被中断后，通讯器又显示来电，林星程暼了一眼，再次挂断。

　　霸道总裁的脾气，他没必要惯着。

　　“意气风发的时候对你不理不睬，现在失意落魄了就想起你来了。话说酒精这东西是真不好啊，郁宁秋怎么也不看着他点，说好的趁虚而入呢。”系统嘟囔着，调取了顾衡出门前的视频来看，看完后恍然，“……我明白了，他这是被顾氏的巨额亏损给吓到了。”

　　林星程：“……”

　　“郁宁秋挺犹豫的，一方面想趁虚而入，另一方面好像又怕顾衡翻不了身，他白费功夫。”系统砸砸嘴，“也是，他可以四选一呢，迟早得在四个大佬里选一个。顾衡落魄了，他还有其他三个可以选，反正都是大佬，也差不了太多。天选之子还是爽啊。”

　　林星程还没说话，通讯器又有消息进来，依然是顾衡：还记得高二的时候那个电话亭吗，我差点死了，是你收留了我。今天的天气跟那天一样冷。

　　系统：“你都挂他电话了，他还没走啊……”

　　林星程来到窗边，拨开窗帘往楼下看了一眼。

　　黑色跑车静静地趴在雪地上，没走。

　　雪又开始下了，一点点落在车顶上，还有某个人的头顶上。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起身穿上了羽绒服。

　　系统：“你要下去了？”

　　“嗯。孤立无援debuff好像不太够，得再多送他一个。”

　　系统：“啥？”

　　“真相无情。”

　　系统：“……”

　　林星程出了楼梯口，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顾衡。

　　他靠在车身上，脑袋歪着，带着毛皮围领的外套上都是细碎的雪花，脚边还有个空的酒瓶。

　　林星程走到他面前，两人四目相对。

　　顾衡的脸上现出一丝怔然，随后眼底隐隐透出喜悦，锐利的眉眼舒缓了很多。

　　他浑身散发着酒味，大约因为是高档酒，空气又是冰冷的，酒味并不算难闻。

　　顾衡睫毛微微一眨，嗓音略有些沙哑，“你来了。”

　　林星程穿着一身洁白的羽绒服，在这无边黑夜里，就像是一株傲立在山谷中的小白杨，安静而纯洁。

　　顾衡心想，他记忆中美好的事情不太多，然而这些似乎都跟林星程有关。

　　“顾先生来这里干什么？”林星程手揣在兜里，靠近了，停在他一米距离的地方。

　　顾衡望着那驻足的双腿，慢慢抬起头，呼吸粗重地喘了口气，没说话。

　　林星程看着他一身的雪，领子上的毛皮被风吹得飘荡，又道：“你冷不冷？”

　　顾衡摇摇头。

　　“你要是喝多了，无法设置自动驾驶回家，我可以帮你。”林星程又说。

　　顾衡还是摇摇头，然后突然被一阵刮来的风雪迷了眼，不由自主吸了吸鼻子。

　　“你……还是没想起我来吗？”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微沉，带着一丝不期然的沙哑。

　　“……很抱歉。”林星程手插在兜里，目光平视他，“你今天来就是想问这个吗？”

　　顾衡眼睛微红，半晌道：“我就是想见见你。”

　　林星程：“看来你心情不太好，是因为公司出了事？”

　　“我不是怕输，两百多亿我个人输得起。”顾衡道，“我只是，不想回家。”

　　林星程：“为什么？”

　　顾衡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林星程，冷。”

　　“你家没暖气？”

　　“心冷。”他继续说，“黑暗。像个漏洞，躲在暗处映照黑暗。”

　　林星程：“……”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我不担心我站不起来，这些从来都不是我考虑的事。”

　　他只是突然觉得，心里似乎少了点慰藉。郁宁秋现在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但是他发现，他无法慰藉他。

　　“我只是希望，你别忘记我，别用这种陌生的口气跟我说话……”顾衡看着眼前的人，忽地伸手捉住林星程的手腕，将他往怀里一带，“别走……”

　　一股温热的酒气陡然袭来，林星程愣了一下，撇了下嘴。他一个轻巧转身反扣住顾衡的胳膊，声音冰冷地警告：“你的身手不如我，别发疯。”

　　顾衡疼得嘶了一声，似乎瞬间清醒过来。

　　他在做什么？

　　他刚才居然想抱林星程。

　　“下次先掂量一下对手的实力，然后再动手。”林星程淡淡说完，倏地将他放开。

　　某人没站稳，歪倒在车身上，两只胳膊勉强撑着，一只手不得不扶着倒视镜。

　　他的夹克里面只穿了件衬衣，脖颈侧青筋暴起，细碎雪花钻入他的领口。

　　顾衡半垂着头，也不恼，心里只有一种莫名的颓丧和失落。

　　“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要跟你说，我现在才知道，”他说，“从收留你以后，我一直没有碰过你，是因为我不敢。你在我心里……太特殊了。”

　　就好像当年的那碗肉丝面，他吃得小心翼翼，怕吃完了就再也没有了。当时以为自己是不齿和厌恶他的行径，现在想来，更多的其实是怕失去。

　　从来没有人能探究他的内心。他自己也是。

　　顾衡的呼吸依然很重，眼睛微微眯着，“从高中的时候到现在……林星程，你这个人太能折磨人了。”

　　“高中的时候你身边有那么多人都围着你，你还搭理我干什么？那天在电话亭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请我吃面，要带我回你家？那个时候你就应该让我在电话亭里冻死。”

　　林星程冷冷看着他，也不说话。

　　“林星程，哪怕你背叛了联盟，被所有人唾弃，我也没有放弃你。”他说着，忽地重重喘了口气，眼神也越发迷离，“你知不知道，那件事出来以后我就拼命找你了，找了你……快两年。每天都在等你的消息。”

　　“可我等来的是什么，近两年的悄无声息，然后就是你被姓蓝的，姓宋的，姓祁的收留。这个消息很讨厌。”顾衡有些难受地晃了晃脑袋，“但让人高兴的是，你跟他们都闹翻了，你背叛了他们，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你知道这些为你带来多大的争议吗？你在大家眼中是个坏人，我也曾厌恶这样堕落的你……但是……”

　　他说着，似乎是酒劲上来，意识要撑不住了，身体滑落到地上，“但是我控制不住想你。经常，控制不住。”

　　“郁宁秋他……只是你的替身。”

　　顾衡从没想过，他的内心可以撕裂到这种程度，内心极度矛盾，也不懂得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心情，然后在一次次纠结中反复的失控，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

　　现在说这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晚了。

　　“说完了吗？”林星程看着他，问。

　　顾衡胳膊搭在膝盖上，抬头望向林星程，点了点头。

　　林星程半蹲下，看着他平静道：“那顾先生，现在换我问你，可以吗？”

　　顾衡的睫毛眨了眨，“你问吧。”

　　“首先，你说我那晚在电话亭不该帮你，我想问你，我有跟你说过帮你是因为喜欢你，从而造成你的误会了吗？顾先生。”

　　话音落，空气中安安静静的。

　　顾衡怔了怔，默然无声。

　　林星程继续说：“如果没有，那么我帮你，是因为我是你同学、班长，只要不是生来冷血，就不会袖手旁观，对吗？”

　　“第二，你说我被联盟唾弃，但你没有放弃我。那梁观那天所说，你对我的所作所为，轻视我、羞辱我、利用我低价收购股票导致我被排挤，这些是事实吗？”

　　“……”

　　“第三，你要找谁当替身，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无人强迫，对吗？”

　　雪，无声地下着，落在两人的头顶上。

　　林星程的三个问题，顾衡一个也回答不了，嘴唇动了动，任何涌上脑海试图解释的话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顾先生，天冷，回家吧。”

　　话音落，顾衡看到林星程给自己的车设置了自动驾驶，然后转身向公寓走去。

　　那件白色的羽绒服，慢慢离自己越来越远。

　　“林星程！”顾衡忍不住叫了一声，“我就想知道，曾经也好，现在也好，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正在往回走的林星程听到这句，停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空气，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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