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22章

第22章
茧绥刚抬起脑袋,迅速被岑骁渊按了下去,语气依旧暴躁,“你在想什么,又在想要如何说谎骗过我?”
“岑骁渊。”
这是茧绥第一次当着Alpha的面,叫他的全名。
他不是有意要挑衅对方,只是这次,语言快于他的情绪。
语言是最直白的表露,情绪是最复杂难测。
尽管还止不住抽泣,身体也疼痛不已,这一次他所付出的代价未免过于惨烈。
但他想到一种可能性。
“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春意夏
痛痛哒……
38.舍弃
“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此话一出,岑骁渊的一只手摸过来,精准地掐住他的下颌,“那你也不可能逃得掉,别做美梦了,不如想想接下来你会怎么样。”
狼狈已经不足以形容茧绥当下的状况,后颈流着血,嘴角也碰了,腰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撞伤。
他本以为这是岑骁渊施加在他身上的惩罚,故意视而不见。
但很明显不是的。
他只是,看不见了。
得不到茧绥的回答,即便人就在他的手中,依旧令岑骁渊感到焦躁,“我在问你话,你有哪里受伤了?”
“腰和胳膊,还有……我们真的不能在这里继续、继续下去了。”
这一回,茧绥回答得很快,甚至去拽岑骁渊的手臂。
Alpha因为忽如其来地靠近,猛地向后撤去,钳在茧绥下颌的手也随之一僵。
他搞不懂茧绥。
前一秒明明还很怕他,后一秒又能十分心大地凑到他怀里来。
就像是在A区时,无论自己对他做什么,茧绥哪怕再抗拒也会承受,哪怕已经瑟瑟发抖,隔天依旧会跟在他的身后“少爷”、“少爷”地叫个不停。
本以为是很听话的小狗,会一直绕在自己身边转个不停。
结果不过是把项圈松开了,就跑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见。
他给茧绥打上的烙印,茧绥根本不认,Beta嘴上说着服从,心底想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事情。
“你的抑制剂呢?”茧绥问。
岑骁渊:“不用找了,我早就打过了。”
对面没了声音,岑骁渊能感受到自己手下躯体的温度,和明显的僵硬。
打过抑制剂的Alpha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失控,但一整个白天,岑骁渊独自一人击获了大量的分数点。
强力催动信息素,力量跟不上消耗,外加上眼睛本就有旧疾,这才导致短暂性失明。
就像二人重逢的那一晚。
岑骁渊同样是作战回来后,马不停蹄,寻到茧绥的宿舍。
而现在,他眼前已经有隐约的剪影,但并不打算向茧绥说明。
就如同茧绥会半真半假地瞒下一些事情,岑骁渊同样也会。
“你是怎么找到的这里?”他问。
“我、我碰到江宜晚了……”茧绥回过神,下意识回答了。
“是‘你们’吧,你和那个Beta一起行动。”岑骁渊的小臂缠上茧绥的腰肢,听到怀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确定他没在说谎,腰上真的有伤。
“他们两个人呢,你丢下他们跑了?”岑骁渊环抱住茧绥,俯下身来,在他的耳边,问话还在继续,充满嘲讽的,“别告诉我,你忽然想通了,所以就来找我了。”
“不可以吗?”茧绥反问,“不可以是这样吗,我反悔了,还是你比较厉害,我就来找你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抑制剂没了,过不了多久缘余的易感期就要爆发,而让一A一O身处在同一空间下的人正是自己。
他要去哪里搞到Alpha的抑制剂?
他还剩下多少时间?
未等思索完,脖颈被掐住,岑骁渊冷冷道:“说谎没完了是吧。”
岑骁渊眼前已经恢复清明,只有几处残留的黑点,茧绥心不在焉的神色落在视网膜上,针扎一般刺痛神经。
他来之前明明就想好了,无论如何这次一定……
“你真的打了抑制剂吗?”
茧绥不死心地再次询问,毕竟岑骁渊现在的状态实在称不上稳定。
“真要这么担心,你不会自己去确认?背包就在石壁后面。”岑骁渊说。
茧绥此前一直倚靠在石壁上面,被迫吞咽浓郁呛人的信息素,脑子一团浆糊,根本无暇顾及周围,更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手边。
岑骁渊的背袋里东西少的可怜,除了必备的定位器和止血绷带,就只有用束缚带捆绑的几管抑制剂。
茧绥翻到时也愣住了,侧头看了眼Alpha,Alpha无动于衷,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他的手指快速抽离出一管,背在身后面的同时发问:“你怎么带这么多抑制剂在身上?”
“在岑沐那儿搜刮来的,嫌麻烦就都带上了。”
岑骁渊忽然不狂躁了,对于茧绥的问题也不再避讳,甚至多问了一句:“你后来有去过医务室吗?”
茧绥手心里全是汗,在岑骁渊无机质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又出声回应了。
岑骁渊忽然笑起来,很轻地一声,“岑沐说得没错。”
“……”
“你是个薄情的小孩。”
茧绥不明白岑骁渊为什么忽然这么说,这和缘余此前的话重叠在一块。
——“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小孩,但有些时候心软只会害了你自己。”
到底谁的说法才是对的,又或者都是错。
他们把茧绥总结在短短一句话内,好像都很了解他似的。
但岑骁渊说得也没错。
他远没有那么无私,那么舍己为人。
他只能拼命守住他所在乎的东西,可就连在乎的,他几乎都要守不住,更别提是不属于他的。
不贪心难道不是好品德吗,他只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希望自己过得好一点。
为什么换到岑骁渊身上就不行了呢?
他从没想过要在Alpha那里得到什么,只是想要不被拿走。
岑骁渊忽然向茧绥一步步走过去。
“你能看……”茧绥刚开口,岑骁渊与他擦肩而过,拽住他的手腕。“我看不到。”
往上攥住茧绥的手腕,岑骁渊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后半夜你来守夜。”
茧绥愣住了,直到岑骁渊再次拉扯他的手臂。
岑骁渊:“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是你认清了现状,主动来找我,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还是说,你不想我睡觉,现在就想做?我不介意,反正是易……”
茧绥:“我来守夜!我保证会好好守夜!”
最终岑骁渊走到石壁前坐下来,曲起一条腿低下头歇息。
茧绥简直不敢相信,岑骁渊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相信他,这其中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但时间不等人,茧绥不敢细想。
或许就是这么幸运,上一次的好运气延续到了现在。
“背包里有绷带,把你的伤口也处理一下。”岑骁渊闭着眼睛忽然开口。
茧绥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好一会儿,他问:“你真的打了抑制剂吗?”
“你到底有什么不放心,如果真能标记,”岑骁渊一顿,“你早在16岁那年就被我标记了。”
茧绥根本不是在担心这个。
但他不再吱声。
后半夜过得很平静,没有哪个学生会想不开忽然跑到半山腰。
茧绥一直保持着警惕,但精神上大起大落,好不容易安逸下来,有几次险些撑不住睡着,脑袋还没低下去便猛地惊醒过来。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岑骁渊窝在石壁旁边,自始至终好像都没有动过。
直到山间下起薄雾,天边一抹深沉的蓝色浮上,茧绥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
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茧绥起身后迈动发麻的双腿,一步比一步走得小心,到达山洞口以后,他回头望了望,已经看不到岑骁渊的任何踪影。
这山洞原来这么深,岑骁渊藏得这么隐蔽……
下山时,茧绥加快了速度,腰上的伤没有处理,胳膊上的倒是一目了然。在粗糙的石板上摩擦出的创面沾着砂砾,本应用清水冲洗干净,但茧绥不敢停下脚步,生怕一停下来,岑骁渊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
一路上畅通无阻,到达栖息地,缘余已经不再洞口。
茧绥脑海里已经有了最糟糕的设想,好在还没有迈进去,手臂忽然被扯住。
缘余蹙眉看着茧绥狼狈不堪的模样,而他自己,尽管一再压制,身上Alpha的信息素已经很强烈了。
“下山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可摔死我了。”好在茧绥早已想好了借口,装作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缘余的视线再度敏锐地落在他的后颈上。
茧绥捂住了,留下一片痛感,“……这也是没办法,毕竟他也处在易感期。”
茧绥赶紧将藏在后腰上的抑制剂递给缘余,“这次我就不帮你注射了,师兄你自己应该可以吧?”
缘余知道此事不能拖着,等解决了眼下棘手的问题再询问茧绥也不迟。
“那你先进去歇息,其他的事我们稍后再谈。”
茧绥点了点头,在缘余走后,脚步调转与之相反的方向。
然而,还没等他迈开步,不远处站立的人影,让他刹那间失语。
Alpha刻意隐藏了气息,谁都没察觉到他的到来。
岑骁渊一步步向茧绥走来,不用茧绥再次询问,也能知道,他看得见。
那双眼睛,此刻清晰又深刻地映出茧绥的倒影。
“如果我真的失控了怎么办?”
“你为了救那个Beta,不对,应该是Alpha。”
“你为了救他,把我舍弃了。”
春意夏
后天见
39.最致命
茧绥在岑家的最后一年,年满十八岁的岑骁渊开始和养父共同出入交际场。
那天和平时一样,岑骁渊结束一天的训练回到家,岑広澜已经在书房里等。
看到自己的养父,岑骁渊下意识向楼上喊了茧绥,在岑広澜面前他不称茧绥为“点心”,只是叫代号。
但饶是如此,此前一直隐忍不发的岑広澜,终于在那日爆发了长久来的不满。
茧绥下楼时,父子二人正在为此争执不休。
岑広澜本来就觉得茧绥的存在是养子没用的证据,岑骁渊居然还主动要求对方跟随,甚至向他据理力争起来。
茧绥刚一进门,岑骁渊便道:“滚回去!这有你什么事?!”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茧绥刚要出去,岑広澜也在气头上,“让他留下!带出去让别人好好看看,反正丢脸的不是我!”
那是最后一次,茧绥跟随在岑骁渊身边,作为Alpha的陪读出席宴会。
只要信息素紊乱症一天没有治好,只要他还在岑骁渊的身边,只要……只要合约还约束着二人。
岑骁渊就永远会被这些人当做笑柄。
那些人怎么说来着?
被情绪驱使的怪物,无法掌控信息素的Alpha,与牧畜无疑。
所以他们叫他“疯狗”,表面上尊敬,背地里根本不把岑骁渊当人看。
必须要舍弃掉他,必须要摆脱他这个C区来的Beta,岑骁渊才能成为被养父认可的继承人。
尤其是最后那段时间里,岑家宅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更别提岑骁渊越发狂躁且急于求成,韶英的警告全当做耳旁风,受伤一次比一次地严重。
“他这样下去会死的。”
茧绥再也不能信誓旦旦说不会的。
从六岁被接到A区,日复一日进行着特殊训练的Alpha怎么会轻易死掉呢?
但后来他也不敢肯定了,说不定岑骁渊真的会死,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在不久的以后。
岑骁渊不再将他带在身边,两个人的交流越发的少,更多时候,是在手术室相见,又或者Alpha处在易感期的边缘,需要发泄信息素才会找到他。
十八岁的少年人,体格已经很坚实,搭配那张精致英俊的脸,理应迷倒无数的Omega,但就因为紊乱症为得到解决,其他家族都不敢拿自己孩子的未来做赌注。
他身边没有过任何一个Omega,有的只是一个平庸的、无法对他信息素产生任何波澜的Beta。
“不然还是把你直接藏起来好了。”
亲吻结束后,岑骁渊忽然冒出来的话语令茧绥眨眨眼,只当做没听见。
他自然知道自己越少露面越好,最好是所有人都把他遗忘,这样也会忘记岑骁渊不能掌控信息素的事。
他在A区本来就不受待见,岑骁渊待他如此,更是进一步将他推入深渊。
是岑骁渊先舍弃的他。
这也没什么不对。
两个人的相遇,本就是一桩交易。
他们之间明明就只有一条路能走——合约结束后,从此再无交集。
这本该是最好的结局。
……
然而,三年后的如今,岑骁渊的出现将这一切都打碎了。
“如果我真的失控了怎么办?”
“你为了救那个Beta,不对,应该是Alpha。”
“你为了救他,把我舍弃了。”
一连串的质问令茧绥僵硬在原地。
可远不止这些,岑骁渊继续道:“看来谁都愿意帮你,连岑沐也背叛我。”
茧绥的瞳孔放大些许,想到那天岑沐给自己发的几条讯息,紧接着迅速删除,消失在联系人中。
岑骁渊问他有没有再去过医务室,如果他去了,看到的可能是旧日荒芜的景象。
医生在那时就被岑骁渊发现了。
现在所有的谎言都被识破了,等待茧绥的只有无尽的地狱。
“所以你的眼睛……是装的。”茧绥简直不敢置信。
随着岑骁渊的脚步一顿,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疑问脱口而出。
“你认为我是装的?好,很好,那就是吧。”岑骁渊怒极反笑,“就当我是装的,你和岑沐背着我偷偷传递消息,就该想到会被我察觉。你们都把我当瞎子,是瞎子就什么都干不成了?不好意思,我就算是瞎了……”他说着快步走到茧绥的面前,随着身后的一声尖叫,扼住他的脖子,“还是能够抓住你。”
“我本来就是要……”茧绥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然而还没说完,就被手刃劈晕过去。
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即便是茧绥醒来之后,还会有新的问题横在两个人面前,Alpha未给他辩解的机会,信任是他们之间最脆弱不堪的东西。
他本来就是想回去的。
因为岑骁渊的眼睛看不见了,他又说了谎。
早在前一夜,他就想好了,如果真的只剩下一支抑制剂,如果他真的拿走了,那么他得留下来。
茧绥本来就是想回去找岑骁渊的,只不过还没付出行动,岑骁渊就找来了。
听起来像是借口。
但茧绥当真这么想的。
江宜晚努力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下一声尖叫从喉咙里冒出。
早在昨晚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想偷偷潜出去查看情况,结雨隹木各氵夭卄次果发现那个野蛮的Beta居然是个Alpha,吓得连连退了回来。缘余也察觉到了动静,但不敢贸然进入,僵持了许久,终究是去了更远的地方。
这个雨隹木各氵夭卄次Beta是假的,实际是个Alpha?!
他不要命了,茧绥也不要命了,这要是让岑骁渊知道……
结果,还真是天公不作美,什么糟糕的事情都能往一块撞。
本来马上就要进入易感期的Alpha信息素就令他十分敏感了,岑骁渊的怒火更是宛如实质般成吨的积压下来,江宜晚只感到毛骨悚然,恐惧如同针扎一般刺进他的皮肤。
岑骁渊回头望了一眼他,手指竖起,在两唇间。
江宜晚瞪大眼睛,疯狂点头。
他什么都不会和那个假Beta说,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命。
刚刚打过抑制剂的Alpha会有一阵短暂的虚弱,待缘余听到叫声,赶了回来,山洞里只剩下江宜晚。
“茧绥呢?!”
“他、他走了,突然就跑了。”江宜晚表情不太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跑走了。”
茧绥,你如果一直薄情也就罢了,偏偏有时会心软。
这才是最致命的。
茧绥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安身在一处更加隐蔽也更宽敞的栖息地,周遭铺着草披,洞口堆着一堆……分数点,全部被折了手脚,正在不规则地蠕动,看上去异常可怖。
他刚想起身,察觉到手上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低头一看,岑骁渊把止咬器拆了,专门用上面的皮带捆住了他的双手。
“醒了?”岑骁渊走过来,站在他面前,“醒了去把那些东西解决掉,这么看我做什么,你参加考核目的不就是这个么?我给你。”
茧绥被岑骁渊拽了一下,立刻往后躲去。
岑骁渊面色如常,甚至将他手上的束缚解开,手腕处留下红痕,被用力摩挲两下,连着筋骨,一起酸麻着。
“我说,让你去杀了它们,你不是想要分数点吗?这些应该足够了。”岑骁渊表情冷硬地开口,拎着茧绥的领子,将他推到那堆仿生机器人面前。
茧绥觉得自己要吐了。
即便这些都是没有生命没有思维的机器,但眼前的景色前所未见。
岑骁渊就守在旁边,茧绥只能颤抖地伸出手,没有匕首和短刀,他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去挖驱动着分数点行动的内核,一个之后再一个。
直到所有的机器人停止运作,他转过头,空空如也的胃只能吐出一点酸水。
岑骁渊像是完全忘记他偷抑制剂的事情,递给茧绥一瓶水还有不知从哪里搞到的食物。
茧绥对于眼前的状况充满不解,岑骁渊甚至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绷带,命令他把衣服脱掉,查看伤口。
“我对你好吗?”岑骁渊忽然问。
茧绥僵硬住。
“我对你这么好,你可要记住了。”岑骁渊摸了摸他的头,从头顶顺到脸颊,捧住了,靠近一些,勾起嘴角,“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那Beta根本没在找你,你觉得他真的在乎你的死活吗?他只是在利用你。”
茧绥的睫毛颤了下。
岑骁渊嘴角的笑容迅速下沉,“你该不会真想着他能来救你吧?”
“……”
“你怕我伤了他?”岑骁渊捏住茧绥的下巴,“还是怕我直接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