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剧本十一·惊魂旅途·九
“……苍行衣!”
王德发又惊又怒,接连向后退了三步,试图拉开和这个人形恶魔之间的距离。
“侯子呢,你把他怎么了?!”
其实不必苍行衣回答,他也大概能够猜到,侯立谢此时,恐怕已经被苍行衣淘汰出局了。
在之前的三站行程中,侯立谢已经不慎触发高能死过一次,身上只剩下一张身份卡。虽然他不知道苍行衣是如何盗用侯立谢身份卡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取代了侯立谢潜伏在他身后,但既然现在苍行衣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就说明侯立谢已经凶多吉少。
“王哥,你是不是忘记了,咱们都是带身份卡进剧本的。”苍行衣抬起手,漫不经心地盯着刀刃,旋转刀身,欣赏金属冰冷的反光,“你不跑,我其实未必能认出你。但是你跑了……现在整个世间里,你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见到我就会跑的人了吧?”
王德发头皮阵阵发麻,躬身低喊道:“你究竟怎么样才肯停手!当初参与那个剧本的,一共十个人,在剧本里被你杀到崩溃的彻底疯了,在复苏市被你折磨到绝望的自尽了,其他人也是死的死、疯的疯,甚至走投无路主动走进了复苏市外的红雾!现在还囫囵活着的,就剩下我一个。你打算一直疯到什么时候?”
“停手?”
苍行衣手中的尖刀一转,一滴鲜血,顺着刀锋滴落。
“我不会停手的。”他笑意森然道,“我说过……《病院深处》,当初参与过这个剧本的另外八个玩家,我跟你们所有人——不死不休!”
话音未落,他先下手为强,刀锋指向王德发右肩。王德发仓促之下横剑架在身前,刀尖从剑身上擦过,溅起一串破碎的火星。
同为战斗经验丰富的高玩,王德发不甘示弱,大喝一声,将苍行衣震开,乘势起剑突刺,直指苍行衣的咽喉。
苍行衣反手以刀锋一挡,小巧的刀尖竟能生生抵下重剑,颇有举重若轻的意思。他手腕一转,将剑锋朝一侧挑开,另一只手宛如跗骨毒蛇,贴着剑身游走而上,擒住了王德发的右手腕。
王德发与他交手多次,深知他手中那件成名道具“自戕者”的效用。他当机立断,松手弃剑,左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刀,绷直了右手臂,咬牙便向右臂砍去!
在苍行衣手中刀刃擦破他右手小臂的同时,他的右手也被他从肘部斩断。
小臂脱离身体,自戕者的致死判定失效,王德发断臂求生成功。他身体因为惯性失衡,向后踉跄两步,强忍住右臂的和左手掌心的剧痛,抬头看向前方。
面前只有他的断臂遗落在废墟里,苍行衣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他去哪里了?
王德发悚然,四周环顾,都不见那个仿佛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身影。
为了不受偷袭,他干脆一横心,将自己残余的右臂从肩膀处齐根斩断。锥心刺骨的疼痛反而使他更加清醒,他紧咬牙关,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警惕地环视着周围,更是时刻留意背后。
王德发不得不承认,在所有高玩中,苍行衣是最难缠的一人。
他的恐怖之处,绝不在于战斗的能力,诡奇的道具,令人防不胜防的算计手段。
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如同疯狗一般穷追不舍的偏执,以及悍不畏死的,誓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歇斯底里。
“不管你怎么想,当时的事情,并不完全是我们的错!”王德发一步步,慢慢地向后撤退,同时厉声对周围的空气说道,“当时没有人知道,那只是一场不会真正死亡的游戏。人在生死关头,就只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有谁能够免俗?”
沉沉的低笑声在他周围的空气中响起,回荡。冰冷讥讽,夹杂着对他说辞的不屑,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王德发竟然辨别不出声音的源头在何方。
“好吧,我承认,我们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王德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如果你非要斤斤计较……明明我们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啊!”
“所以你们就能心安理得地,让别人替你们送死?”
阴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王德发后背紧绷,反手一刀抽过去,仓促之下劈了个空。他极力想要逃避的人轻巧地踮着脚尖,站在他横斩而出的刀身上,将他手中的刀踩压至地。
“我早就活够了,才不在乎你们想弄死我。”苍行衣说道,面无表情,“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他逼到那种地步。”
王德发再次发动技能【逆袭】,瞬间爆发出的强大力量让他能硬生生将苍行衣从他的刀身上掀出去。然而苍行衣凌空一个向后空翻,与此同时响指一打,竟然在他的视野中,硬是凭空消失。
这是苍行衣的技能?
该死的家伙,身份卡的技能果然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麻烦!
“那个人会死,又不是我们害的!”王德发咆哮道,“我们也没有故意对他做什么,你不能把这笔账算在我们头上!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是你们害的——?”
苍行衣再次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了他身后。
青年低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王德发后颈处若离若即。王德发顿觉背后寒毛倒立,故技重施,再次转身向身后劈去。
然而这一次,苍行衣毫不闪躲,一道彩色的屏障闪现在两人之间。王德发甩出的长刀锵啷一声,砸在屏障上,他心头一跳,却见苍行衣的手毫无阻滞地穿过屏障的阻隔,抓住了他的刀背。
“你总是说,那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没有人想要害他。”
他手上用力,王德发手中材质不凡的神兵刀脊,竟然硬生生被他徒手捏弯。
“可是为什么,当我睁开双眼时,我看见的是……”
王德发望着他所展现出的非人力量,眼神越发得惊恐。猝不及防,他被夺走了手中的武器,而苍行衣一步向前,扔下长刀的同时另一手向前突袭,掐住了王德发的脖颈,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尖锐的碎石和瓦砾将后背刺破,但此时这种细微的疼痛已经无足轻重。王德发惨叫起来,一根锈红色的棺材长钉像一根铁锥,刺穿他的胸口,将他钉在地上。
“唯一曾伸手,说要救我的人,尸体冷却。”苍行衣踩着他的小腹,神色癫狂,“而欢欣鼓舞盼我送死的凶手们毫发无损,一个两个,在花团锦簇中心安理得地苟活?!”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这仿佛十分可笑,在废墟中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疯子。
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王德发竭力挣扎,试图将苍行衣推开。可是他动得越厉害,钉在他胸口中的棺材钉就将伤口撕裂得更严重。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技能似乎用不出来了,不知道是仍然处于冷却期,还是被苍行衣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封印。
“既然你说,人总是想率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无法免俗。”自戕者落入苍行衣手中,他双手紧握刀柄,高高举起手中的尖刀,眼神激动而狠决,俨然一个疯狂的刽子手,“那我为了救我自己,将你们赶尽杀绝,又有什么错?”
刀尖骤然向下刺下。
第一刀狠狠插在肋骨缝隙之间,刺穿了王德发的肺叶。大量血水涌入肺泡和支气管中,王德发剧烈地咳嗽起来,血伴随着唾液从口鼻中咳出。
“我的恐惧和绝望,你们有谁顾及过吗?”
第二刀,刺进脆弱的腹部。
“既然没有,我又为什么要在乎你们的死活?!”
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
他一刀接着一刀,发了疯一般,捅在王德发身上。胸口、腹部、四肢、脸和脖颈,无一幸免。
很快,王德发身体正面被刀伤破坏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一个人的模样。血和碎肉飞溅在苍行衣身上,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一刀接着一刀,狠狠插进面前这堆烂肉中。
他不是为了杀死敌人而出手。这甚至不能称之为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发泄他愤怒和憎恨的,残忍的虐杀。
“你知道他是我什么人吗?”
苍行衣病态地疯笑着,声音沙哑。他仿佛回忆起了许久之前,他一生中最绝望、最为黑暗的那一刻,当时的恐惧长久以来未曾消失,一直残留到现在,让他既惊惧,又兴奋战栗。
“你们敢动他,就是想要我的命啊!”
噗嗤——
他手中的刀,刺穿了王德发的心脏。
血在王德发身下漫成了一大滩,像一小汪红色的湖泊。苍行衣终于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弯下腰,轻声喘息。
“不好意思,”他低声说,声音重新变得柔和,“我不能忍受任何曾经伤害过他的,或者未来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你就多担待着点吧?”
王德发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苍行衣握住彻底被血溅满的棺材钉,黏糊糊的血浆粘在手心里,滑腻又恶心。他向上用力,将它从王德发身体里拔出。
失去了棺材钉的制约,失效的身份卡立刻撤下,新的身份卡被装备上。王德发血肉模糊的身体立刻恢复完好,随着身份卡的改变,他模样也发生变化。一睁开双眼,他眼底仍然残留着对苍行衣疯癫举动的深深的恐惧,僵硬地望着他,一时竟然无法动弹。
苍行衣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刀——
铃——铃——
千钧一发之际,手机铃声响起。
苍行衣怔了一下,刀锋快速下压,抵在王德发的颈间,威胁他保持安静。然后他将血淋淋的手往背后擦了擦,从口袋里拿出跨时空通讯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阿寒啊?”他的语气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和刚才那个疯子判若两人,“你那边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打开了免提,眼神挑衅地看向王德发。
王德发身体一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双眼不敢置信地睁大,惊恐地看向他。
“没什么,就问问你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少年清澈明朗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你那边没遇到怪吧?我在这里走了一圈,没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准备回站台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王德发的脸颊失血,脸色越来越惨白。
那分明只是一道普通的、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少年声线,传入他耳中,却触动了某种久远的恐怖记忆。
仿佛他听到的,并不是少年人清冽的声音,而是邪神混乱癫狂的低语。这道声音像一把尖锥,狠狠刺进他脑海中,将他的脑子搅得稀巴烂,炸成一片浆糊。
一瞬间,他大脑剧烈地刺痛起来,整个人宛如坠入深渊噩梦。四周包裹他的粘稠的黑暗中,睁开无数血色的眼睛,眼珠暴突,恶魔充满恶意地凝视着他,世界拉伸、扭曲、支离破碎,他从高空中摔落,轰然一下砸得粉身碎骨——
“你打算走了?”
苍行衣像羽毛一样轻柔的声音,将他的意识从可怕的幻觉中拉扯回来。
少年:“嗯,已经在往站台那边赶路了。”
“那我马上过来。”苍行衣撤下了架在王德发颈间的刀子,缓缓站起身,“你在站台等我,有事再电话联系?”
“好,我等你。”
电话挂断,苍行衣握着手机,朝王德发挑衅意味十足地笑了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最终胜利者的优越感。
“不,这不可能……”王德发喃喃低语,神情茫然仓惶,整个人都陷入某种错乱之中,“他明明……他明明已经死了!所有人都看见的!没有人在遇到那样的事之后,居然还能活下来……!”
苍行衣轻哼一声,将手机放回口袋中。
“我家亲爱的在叫我,我要回去陪他了。”他挑眉道,“今天招呼就先打到这里吧。王哥,咱们后会有期。”
话音落地,他不再理会彻底陷入混乱的王德发。青年转身,抬手一个响指,身影凭空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