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烧晕了
秦大右几个汉子赶忙扶住浑身发软的秦润, 眼看秦润要晕过去,秦大右不知哪学来的法子,直接就往秦润人中使劲压。
秦润疼的眼泪直涌, 清醒了, 不管不顾的就往外头跑。
来到济世医馆,秦润等不及牛车停稳当, 直接就跳了下去, 因为双腿发软, 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地,但他顾不上,步履匆匆就往里头跑。
“云帆!!”
秦润喊了一声,小童识得秦润, 赶忙在前头带路,“秦夫郎这边来,许大夫在这边。”
床上, 许云帆闭着眼睛, 一动不动, 就那么“乖巧”的躺着,毫无生气的样子与往日眉眼带笑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只是这么看着, 秦润眼泪差点没掉出来, 双唇抑制不住的打颤, 又喊了一声, “云帆!”
他跑了过去,双手剧烈颤动的摸着许云帆的脸, 待发现许云帆脸上烫手的温度后,反而安心下来了。
来的路上,他几次问孙武许云帆是怎么了, 可孙武哪里知道。
许云帆被学子们送往医馆时,他挤不进去,秦大娘气喘吁吁的跑到医馆后便让他赶紧回村喊秦润,所以,他哪晓得许云帆究竟咋了。
秦润双眼阵阵发黑,要不是念着许云帆,自己不能倒下,指不定他早晕了。
他太害怕了,来的路上无数次祈祷许云帆好好的,千万千万不要离开他,丢下他们几个。
秦润都不敢想,如果没有许云帆,他以后要怎么活。
哪怕他知道这个世上,谁少了谁都能好好的,但他真的无法接受往后的日子里再没一个人像许云帆这样让他时刻记挂,恨不得宠到骨子里,每日说好听的情话哄他开心的人了。
秦润太害怕了。
以前秦奶奶就是这么没的。
他就只是出门捡捆柴火的功夫,秦氏的大叔便急匆匆的跑到山脚喊他让他赶紧回去,说他奶奶走了。
毫无征兆的,又或许是有过征兆,只是年仅十岁的秦润什么都不知道看不出来罢了。
他只是像往常那样出门捡柴火,怎么回去奶奶就不在了呢。
十岁的秦润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那时候不过十岁的秦润都懵了,手上的小枝条直接就掉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等他回神了,人不知什么时候被大叔背着回到了家里,而他的奶奶已经趟地上,身下就铺了一张席子,其他阿叔阿婶进进出出帮忙料理着丧事,唯独他被秦大娘喊着跪在一旁。
有的人太伤心了,反而就哭不出来了。
他麻木的,恍惚的,只觉得一切像是一场噩梦,他喊了好几声奶奶,可地上的人没应他,他就跪在那里,亲眼看着秦氏其他婶婶大娘们带着白布过来,然后一层一层的披到奶奶身上。
那些哥儿、姐姐跟着大人过来了,便凑到他身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可他却哭不出来。
无论是把秦奶奶放入棺材里时,还是等到几个大叔齐力合作把秦奶奶的棺材抬到地里下葬时,秦润都是麻木的,任由秦大娘牵着他在身后小跑跟着。
他们都在哭,一个个哭得肝肠寸断,唯独他没有。
后来,秦安被村长夫郎抱回来了,秦润抱着弟弟时,在他下意识的喊奶奶,或者需要奶奶帮忙时,眼泪突然就控制不住了。
之前秦父也是这样的,村里的伯伯也是这样慌慌张张的跑到家门喊,然后,他身边就没有父亲陪着了。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所以秦润怕了。
那种怕是一种已经刻在骨子里挥之不去的记忆,一旦触及,便会奔涌而出。
秦润太害怕了,他摸着许云帆滚烫的脸颊反而觉得安心了。
许云帆还是热乎的,如此,至少证明他还在。
“秦夫郎不用担心,许夫子只是发热了,孟大夫已经给他灌了一碗药,很快就能醒了。”药童见秦润像是被吓到了,不由安慰起来。
秦润闷声应:“麻烦你们了,我夫君怎么会突然发热了呢?明明今早他还好好的。”
药童:“许夫子之前的身体应该很好,这不常发热的人,一旦发热就是来势汹汹,每个人体质不同,有的一发热就会发晕,前期只是浑身乏力……所以发觉不了很正常。”
浑身乏力?
秦润记起来了,今早起床的时候,许云帆确实软绵绵的,还低低的说了一句难受,只是当时自己以为他睡不够所以难受了罢了。
一想到这些,秦润难受得紧,如果许云帆不是在课堂上晕倒,而是在其他地方晕倒了该怎么办?
人在不安,情绪低落时惯会杞人忧天,总会胡思狂想。
秦润只是一个凡人,他不免暗暗自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许云帆的不对劲。
许云帆迷糊之际,只觉得脑袋里又晕又疼,浑身难受得紧。
从小到大,许云帆没这么难受过,他不由得闷哼出声,下意识的就喊:“润哥儿~”
“我在!”秦润一直守在床边,哪也没去,许云帆在这,他能去哪?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许云帆睁开眼,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今泛着血丝,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润哥儿,我难受,喉咙又干又疼,你喊家庭医生来给我挂水吧,要不然打屁股针也成。”
秦润:“……”
秦润慌了,许云帆这是烧糊涂了?
怎么还胡言乱语起来了?
“孟大夫,你快来啊!”
孟大夫跑来了看了一会,喊来药童给许云帆端来了一碗药,许云帆左右扭头就是不愿意喝,秦润哄也哄了,许云帆就是不张口,孟大夫无法,“秦夫郎,你摁住他,咱们给他灌下去!”
秦润:“……好。”
许云帆被秦润抱着脑袋摁住双手让孟大夫灌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苦得许云帆呕了两声,秦润不知从哪拿了一颗蜜饯送到许云帆嘴里,许云帆含着蜜饯,头一别,并不看人,显然是生气秦润摁他了。
这不舒服的人就容易情绪不稳定,秦润碰了下许云帆的肩膀,许云帆哼了一声,往里挪,不让秦润再碰,控诉道:“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了,我现在很难受,也很生气。”
但很意外的,秦润只是保持沉默的坐了一会,没哄人,只是把被子给许云帆掖好,然后不知干什么去了,不到两刻钟便抱着一个包袱回来。
许云帆喝了药,没一会便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许云帆是被身下不是颠簸的感觉给震醒的。
牛车上,许云帆身上盖着一张雪白的披风,披风厚实保暖,其上绣的金色流云图案更增贵气,一看就知道价钱不低。
这件披风是秦润花了二百两买来的雪狐披风,本来这个价是买不起的,但那店家同秦润认识,就为了成为云润酒楼的顶级客户,他才咬牙以二百两的价半买半送给了秦润。
雪狐与山林间的狐狸不同,因其生活的地区原因,本就难遇,更难在不伤其皮毛的情况下将其捕捉,为此,一张雪狐披风卖个几百两不足为奇。
但奇就奇在,秦润居然会眼都不眨的直接掏银子买了。
为了许云帆,别说二百两买一件只能在冬天披的披风,就是五百两六百两,只要它保暖,不让许云帆冻着冷着,他如何舍不得?
许云帆摸了摸披风帽子上的毛绒绒,想到自己不清醒时闹的小脾气,不免有点不好意思,他只是想抬眸看看秦润再看什么的,结果一个抬眸,两人便四目相对。
“醒了,还难受吗?冷不冷?”秦润问着话,不忘动手将许云帆身侧的披风压实的一些,“孙武哥,可以赶慢点吗,风大了会吹到云帆。”
孙武赶忙应好,不忘回头看了许云帆一眼。
许云帆脸颊上挂着两坨红,呼出的气又热又重,孙武看过去的时候,许云帆不好意思的直接缩到披风下,“我不冷,就是浑身难受。”
“你发热了,很热,孟大夫说你以前体质好,没怎么发热过,所以这一次才会来势汹汹,接下来几天你就在家里好好养着。”
“嗯,书院那边你帮我请假了吗?”
“请了,我让孙武找院长还有你的学子们说了,他们都让你放心在家休息,旁的不用担心。”
“那好吧。”许云帆说完了,焉哒哒的不再说话。
回到家,秦氏还有其他过来干活的外村人都来看望了一番。
天知道,孙武回来那一喊可把他们吓的够呛,李六当天从酒楼回来,同秦安他们一块进去看了他好久,最后李六摇头道:“少爷,你这身体……看着高,但好像也就那样了,才下两天雪你就倒下了,这样可不行。”
许云帆靠坐在床上,脸上袋着一个口罩,对李六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啥叫防不胜防吗?我这是都是被传染的。”
前两天有个学子咳嗽,许云帆没当回事,这不就中招了么。
家里几个孩子,一个个围在床边要哭不哭的样,活像他快不行要断气了似的,赶都赶不走,许云帆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找个口罩带上。
“哥夫你还难受不?”
难受!
相当的难受!
但许云帆不好这么说,“还有点,等明天哥夫退烧就不难受了,不用担心。”
许云帆说的信誓旦旦,但有时候,人就是不能说大话,否则容易被打脸。
半夜的时候,许云帆又烧了起来,不怕传染,不顾许云帆拒绝,强行把许云帆抱怀里睡的秦润被烫的一个激灵,再一摸怀里热得跟个暖壶一样的人,秦润赶忙点亮蜡烛跑出房门。
“六哥,快醒醒。”
许云帆发热了,晚上都没能吃饭,秦润洗漱时李六特意跟秦润问了几句,秦润老实告诉李六,孟大夫说这玩意还会反复,让他注意着点。
李六不敢睡的太沉,秦润一喊他便立马翻身下床,“怎么了?少爷又烧起来了?”
“嗯,六哥,你帮我煎碗药来,我打点水给他擦擦,再给他换身衣服。”
“好,我这就去。”
两人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这一夜,谁都没睡好。
喝了药后,许云帆睡了半个时辰又迷糊的醒了过来,像烧糊涂了似的,久不久哼唧一声,一会喊热,一会喊难受,一会似乎是难受到脾气上来了,嘴里喊着李六听不懂的话,或许是没见人来,许云帆又气的握拳捶床,声音很小且脑火着说什么这么久还不过来,明天就把人开了之类的恨狠。
也就这种时候,许云帆的脾气才会像那些大少爷了。
秦润忙着给许云帆换衣服,李六见他出了很多汗,念着许云帆平日里,秦氏哪个牙龈疼了或者有点小不舒服让他看,许云帆都会说,没事没事,你这是上火了,多喝点热水就好了,就是那些妇人来月事了疼的难受,问许云帆咋整,许云帆也是脸不红不害臊,笑吟吟的让人回去多喝热水。
好像什么毛病在许云帆这里,许云帆都会开一副名叫热水的药,而且这玩意还挺万能,啥都能治。
偏偏听他话的人回去喝了两天热水,哎,牙龈不肿了,牙也不疼了……
李六从起初的怀疑再到后来的深信不疑,当下就去厨房里烧了一锅水。
许云帆清醒时只顾着无脑哄三个孩子了,根本没记起之前从皮箱里拿出来的退烧药放在什么地方,秦润知道,但他听说有的药不能同时吃,许云帆喝了中药,秦润自然不敢再给他乱吃其他东西。
这一晚,许云帆被李六不知灌了多少碗开水,许云帆说不喝了,李六还不听,每半个时辰就要给他喝一碗,许云帆就算再出汗也赶不及李六灌水的速度,又被李六喊起来喝水的那一刻,许云帆不由得回想,他是不是得罪过李六,以至于李六逮着机会就使劲的折磨他。
许云帆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罪,睡过去之前,他暗暗决定,等他病好了,一定要坚持锻炼。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许云帆这一烧几天都没好。
后面几天不如前两天那么难受了,但许云帆还是没什么精神,浑身乏力,精神不佳,齐修泽几人来看过他几次,带来的补品倒是不少,许云帆没怎么动,因为没胃口,这几天都是喝的清粥,徐致风见他就喝一碗白粥,第二天再过来时直接提了一只鸡来。
许云帆收了鸡,转而将萧衡之给他的“宝贝”拿了出来,“这几本书你拿回去好好看看,顺便让修泽他们也看看。”
“你看过了吗?感觉如何?”徐致风接过书翻了翻,下意识就问了一句,他理所当然的以为许云帆早看过了。
许云帆脸一红,大言不惭道:“难度于我而言也就那样了,但你跟我又不一样,就你目前的水平还达不到我这个高度,我觉得一般般,估计你抓耳挠腮都想不出答案来。”
徐致风:“……”
徐致风坐不下去了,他怕再聊两句,估计他会被许云帆打击到体无完肤。
待徐致风一走,秦安牵着小宝的手进来了。
迫于秦润的威严,许云帆几天没能下床,可把小宝还有秦安秦慕吓坏了。
秦安抱着小宝,一声不吭的坐在一边,也不说话,浑身散发着悲伤阴郁的气息,直勾勾的盯着许云帆看着。
以前村里的老人家就是这样的。
秦大娘说他们病了才下不来床,秦安那时小,信以为真,但后来,他经过那些人的门口,再也不见老人家坐在门口了。
他挎着方爷爷特意给他编织的小菜篮在山上挖野葱时,听到其他人说了,那些老人家不在了。
现在哥夫也躺床上,大哥每天都陪在哥夫身边,除非哥夫身边有别的人在了,大哥才会离开,所以,大哥也是怕哥夫会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离开吗?
想到这个可能,秦安不免感到害怕。
许云帆被秦安看久了,忍不住问道:“安哥儿,你怎么一直这么看着哥夫?难不成是发现哥夫比昨天帅了?”
“哥夫,你生病了,会凉吗?”秦安天真无邪的问道。哥夫说,死就是凉了,死这个字不好听,他不能当着哥夫的面说。
许云帆:“……不会!”
“可村里的老爷爷老奶奶就是……”
许云帆听不下去了,他才十七呢,“哥夫跟他们不一样,哥夫还很年轻,至少还得过个八十年才走到那一步。”
说来也是奇怪,他这一病,秦安不对劲了不说,就是秦润都跟着不正常起来。
最近几天,店铺、酒楼、食堂里的事,秦润基本没怎么过问,更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要不是为了给许云帆弄吃的,可能他都不会离开许云帆身边,堪称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看来晚上得好好跟秦润聊聊了,他只是发烧了精神不济,不是快凉了,他们兄弟真没必要这么紧张。
“安哥儿,你不带慕哥儿去找大蛋他们玩吗?”许云帆靠坐在床头,笑着问秦安,这不应该的,以前每次“周末”,秦安总会跟着秦慕去找三个蛋还有小山一块玩。
秦安摇摇头,“不去。”
“为什么?是觉得太冷了?”外头下着雪,确实冷了点,不过小孩子嘛,又不一定得在室外玩。
秦安看着许云帆,“我想陪着哥夫,哥夫一个人在家会很闷。”
许云帆:“……”
你大哥难道不是人?
“不闷,你大哥在呢,你们要是想出去玩就去把,哥夫一个人待着也行。”
秦安还是摇头,“不去了,我想陪着哥夫。”
小宝、秦慕也都不说话,显然也是不想出去玩的,既然孩子不想出门,许云帆还能赶人出去不成,不过这么干坐也不是个事,“那哥夫给你们讲故事听好不好?”
“好。”一听有故事听,秦慕高兴了,他没有像秦安那样的烦恼,开心的直接爬上床钻到被子里头,跟许云帆一块枕着枕头坐着,“哥夫,你可以讲了。”
许云帆笑笑,“安哥儿还有小宝呢,要进来吗?被子里很暖和哦。”
四个人挤在一张被子里,被三个孩子包围着,许云帆顿觉暖和的不行,“上次哥夫说到的西游记的哪里了?”
秦慕:“哥夫说到女蛇精喝了血然后开始变成一条巨蟒这里了。”
许云帆笑笑:“对,哥夫都差点忘了,话说女蛇妖……”
厨房里头,秦润熬好了粥,又炒了点酸豆角,这才赶忙把饭菜端到屋里。
许云帆最近没什么胃口,辣的不能吃,吃点酸的他倒是能多喝一碗粥,秦润看他都瘦了,那叫一个心疼,家里没有酸都角了,他还特意去买。
看到秦润又把饭菜端进屋,许云帆无奈扶额,让几个孩子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