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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今日日落之前,不到同悲盟者,无论男女老幼、亲疏远近,全部格杀!”

第223章
“今日日落之前,不到同悲盟者,无论男女老幼、亲疏远近,全部格杀!”
仇元琛亲自替他站在山门之外。
“山门之外诸君,手背上有蝴蝶者,无论修为几何、身份几尊,全部格杀!”
大群离恨楼的弟子们与有荣焉,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诸位,请吧!”
同悲盟山上。
顾千秋带郁阳泽和廖承望,亲自将殷凝月送回孤妍山,山上大乱,轩辕剑剑气残存。
山雪化尽,满目凄凄。
大部分孤妍弟子死伤惨重,但她们却强撑着,将逄从君残存的尸体起出,拂尽灌木,收敛入棺椁。
见顾千秋带人来了,弟子纷纷垂首行礼,静默在道路两旁,飞鸟散尽。
满山血流漂橹,尸骸遍野。
一尊棺椁黑漆漆地站在那里。
顾千秋无言以对,良久,只剩叹息。
秋珂浑身血迹,用杀生剑做拐,一步一踉跄,走过来,要从廖承望的手中接过殷凝月。
而这次,她没有笑。
廖承望本和她也算是有一段经历过生死的友谊的,不说很熟吧,至少也不会害怕她。
但不知为何,廖承望微微有些杵。
大概是,因为她没有笑吧。
“……”廖承望犹豫着开口,“要不我抱她回去吧?你、你……我也扶着你点?”
但秋珂不应他的话,一伸手,还是把殷凝月接了过去,她腿一软,两个人都摔在地上。
当然,她当了肉垫子。
把人抱在怀里,虽然鼻腔内都还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但仅凭着这个动作,让秋珂的内心平静了不少。
殷凝月被一颠,醒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
她没好意思睁眼,却悄悄伸回手,也抱着秋珂,贴近彼此的体温,彼此的呼吸。
顾千秋招呼着带来的几个离恨楼小孩儿,帮着孤妍将逄从君的棺椁给抬去灵堂。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顾千秋在静悄悄、低沉沉的哭声之中,轻声说道,“秋珂,说不定,是逄仙尊有所愿呢。”
秋珂没有回答他。
两个人,像是两摊烂泥一样堆在那里。
顾千秋使了个眼神,郁阳泽上前,打算将两个人扶起来。
秋珂有很微弱的不爽,打算抗旨。
但殷凝月已然知道瞒不住了,率先起来,迎着秋珂微微睁开的眼睛,一伸手。
秋珂犹豫了半秒钟,还是被她拉了起来。
孤妍弟子们都尚在,此起彼伏的呜咽,泪水未干。秋珂面沉如水,殷凝月一言不发。
顾千秋将刚刚从逄从君身上取下来的、孤妍的小印递给秋珂:“从今往后,孤妍是你的了。”
秋珂没接,盯着他。
顾千秋再道:“逄仙尊与我也相识多年,但现在实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黄泉、血海、花蝶教……在现在这个关头,这印不是权力,而是责任。你要吗?”
山上所有孤妍弟子都看着这一幕。
同悲盟主亲赐的小印,只要秋珂伸手,她从今往后,就是孤妍剑派的话事人了。
而她今年,尚未及冠的年纪。
顾千秋收回手:“你若不想要,我……”
下一秒,小印被秋珂抢了过去。
她死死握着小印,手背上青筋凸起。
而面上却露出个与往常一样的笑容:“要啊。”
在百里青山之中,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灵堂内漆黑的棺椁,笑容居然更灿烂了三分:“当然要啊。”
顾千秋又是一阵无奈地叹息,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道:“此事,怪我。”
“我又不是那些脑回路不正常的傻缺,这件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您身上啊。”秋珂打断,后半句话压低了声音,“呵,移山一脉已经死尽,剩下的,我自会去找花蝶教要说法的。”
顾千秋按耐住心中的酸楚。
世道太艰,少年们还尚未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人,前人就已经死去了。
不过,在千年未有之危难时刻,死于重压的孩子们固然众多,但定有能扛起使命的孩子们,在风雨飘摇之中,成为英雄。
将廖承望留在山上帮忙跑前跑后,顾千秋带着郁阳泽下山。
这时,他派出去查看情况的离恨楼弟子们都像是归巢的鸟雀,围到了他身边,报告消息。
“移山、问源、繁阴、韶光、极目、本真。长老反叛、已经伏法。其门内弟子,大多已经被刻上了蝴蝶印,已被楼主斩尽。”
“……”顾千秋表情沉静。
“其余的门派长老尽在,没有蝴蝶。有极个别的弟子误入歧途,也被送至了山门处。”
“……”顾千秋叹息,“好。辛苦了。”
大致情况已经了解,比他想象的要乱很多,顾千秋简直身心俱疲,甚至想就此一睡不醒算了。
却又有离恨楼弟子忽然着说:“孤妍那边的情况,想必顾盟主已经知道了。但是……”
见那小弟子犹豫的表情,顾千秋心中骤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忙问:“怎么了?”
那离恨楼弟子说:“洗尘的山里,没找到活人,好像、好像……已经死尽了。”
顾千秋脑子里炸了一下,有些不能理解。
但没多废话,顷刻间带着郁阳泽就杀到了洗尘山。
确如那个小弟子所说,整个山头都是被屠戮的景象,看起来甚至比孤妍山上还惨。
房屋倒塌,花田、药田被鲜血浸泡,脚下的土地湿软,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腥味,与那种药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恶心味道。
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尸横遍野。
景象骇人。
却又是如此悄无声息。
顾千秋不顾刚刚千万人面前还维持着不染的白衣,直接踩进血泊里,路过一具、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他想找出一两个幸存者。
但是,没有。
他看见了濮阳叁、看见了尹旌、看见了当初在悲问亭中为他号脉的那两个医师……剩下的,不认识、不认识,五官却又如此清晰。
“……”顾千秋微微有些站不稳,踉跄一下,被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郁阳泽扶住,担忧地问:“师父?”
顾千秋喉咙发紧:“这就是一群医修……”
医修,修真界内的珍稀动物,比较像兔子。
原因是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不光很难修炼,还很容易死掉呢。
郁阳泽:“……”
顾千秋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
这些人就算要叛,杀他顾千秋一个不就好了,杀这些医修干嘛?!
郁阳泽不知该如何相劝,只能笨嘴拙舌地说:“师父……”
顾千秋又闭了闭眼睛:“……”
改天换地的磨难之中,有所牺牲、死亡,无可避免。
他顾千秋死得、郁阳泽死得、仇元琛死得、逄从君死得、天下所有正道英雄皆死得……故洗尘一脉,自当死得。
只不过,顾千秋会令所有罪魁俯首,将所有恶人诛尽。所有的鲜血都不会白流,旻旻之中,他会让所有人瞑目。
在这血海深仇之中,郁阳泽轻轻抱住顾千秋:
“师父,这条曲折的路,你不会一个人走的。我跟着你,我就走在你后面,一直跟着你。”
“……那你可要跟紧了。”
顾千秋在郁阳泽怀中,一股淡淡的衣料棉麻的香味,让他的神经非常放松,世界逐渐远去,那些血腥味也不再挑拨着他的神经,没有閤眼,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失神中。
郁阳泽在顾千秋耳边轻声道:“剩下的,让我处理吧。”
顾千秋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嗯。”
郁阳泽弯腰曲肘,将顾千秋抱起来,快速回到惊虹山。
这人刚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现在却犹如个富家的少爷,除了傻白甜的乖巧走神,什么都剩不下了。
甚至进了问心声之后,他已经完全睡着了。
郁阳泽把人安置好,又出去带人把洗尘山上的尸骨全部收敛了。
帮忙的大多都是离恨楼弟子,见他比见顾千秋压力小得多,还偶尔会说两句题外话,显得气氛活络一些。
“哎,这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啊。”
“……”
“不好意思,我这人说话就是有点脏,毕竟一天到晚净琢磨着怎么杀师证道了,您习惯习惯。”
“……”郁阳泽想到什么,忽然问道,“你们离恨楼,有多少人?”
“我想想,弟子大概七八百吧,比其他四大宗门都要少得多。嫡出的就更少了,三四十个吧。毕竟我们无情道不能找道侣、生孩子,都是靠在外面捡的。”
郁阳泽道:“我是说,这次投靠了花蝶教的,有多少。”
“啊?没有啊。”
郁阳泽有些意外,也有些伤感,不说话了。
那弟子还反过来安慰他呢:
“少侠,你别太往心里去,这事儿是有原因的。你看你们同悲盟,甚至连山门的禁制都没有,一看就非常不安全!”
“而且十三余脉,大家都听自家长老门主的,利益不均、性格各异,顾盟主强行把它们捏在一起,它们肯定要生异心啊!”
“还有,顾盟主虽然说起来是仙盟盟主、天碑第一,但在同悲盟内说起话来,肯定没我家楼主在离恨楼内说话管用。大家就是表面服一服,毕竟……顾盟主脾气太好,是个绝顶温柔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