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任檀昆看着眼前低垂着头认错态度良好的少年十分头疼。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打架?”
“没有打架。”沈明烛辩解:“是他们要和我切磋。”
这件事任檀昆有所耳闻。
他这小徒弟生了一副好皮囊, 在这遍地美人的修仙界也算独一份的花容月貌,可惜在这方面脑子像装了木头。
但有一点,要是有人约他切磋, 沈明烛通常都不会拒绝。
若是切磋中暴露招式有不熟练之处,说不定还能触发来自沈明烛的亲自指导,获得单独相处时间*1。
这算什么?曲有误周郎顾,修行有惑沈郎顾?
任檀昆头疼极了。
这一点被发现之后,想和沈明烛切磋的人蜂拥而来,但沈明烛只有一个人, 显然不能和所有人切磋。
但要是排队的话,排个几年都不一定轮完一轮, 毕竟沈明烛自己也要修炼。
于是为了争取和沈明烛切磋的机会,他们私底下还得先切磋一回。
虽然宗门内部的修炼氛围因此大幅提升, 但如果这些小辈的家长不来找他告状就更好了, 任檀昆面无表情地想。
他又叹了一口气:“你和孟怀舟、江照月两个家伙把二长老果园洗劫一通,也是他们强迫你的?”
这件事沈明烛无从辩解,他认错得很干脆:“师尊, 我错了。”
任檀昆哽了一下, “二长老疼你, 你要是想要直接跟他说便是,他怎会不给你?”
沈明烛挠了挠头,老老实实道:“但是听说自己偷到手的更好吃。”
“你!”任檀昆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禁闭!关禁闭!一天……不,三天禁闭!”
沈明烛赶紧溜之大吉。
沈明烛去禁闭室跟进自己家一样——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有一个专属禁闭室,禁闭室里有床有桌子,桌上还有一个花瓶,花瓶里的花每天都不一样。
这些也就罢了, 但世界上大概不会有第二个有窗户的房间被称为“禁闭室”。
“瑜婆婆,我又来啦。”沈明烛蹦蹦跳跳进来。
他小时候还不能辟谷,被关禁闭时是瑜婆婆给他送食物和水,后来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两个乳白色的果子,“这是从二长老那儿摘的果子,婆婆你尝尝。”
瑜婆婆正在扫院子里的落花,闻言抬头朝他和蔼地笑,“小公子,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进来?”
沈明烛很诚实:“因为这个。”
他晃了晃手中的果子,塞到瑜婆婆手里。
瑜婆婆奇怪问:“二长老不是把这棵树送给你了吗?宗主不知道?”
沈明烛嘿嘿一笑。
瑜婆婆无奈:“你啊。”
她也没推拒,沈明烛每次来都要给她送点东西,有时候是果子,有时候是花,有时候是他自己刻的玉石。
瑜婆婆问他:“这次住几天?”
沈明烛想了想:“师尊罚了我三天,但我觉得我应该待不了这么久。”
长老们要是知道师尊关他禁闭,肯定会来闹的。
瑜婆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恃宠而骄。”
沈明烛便笑。
他其实对关不关禁闭无所谓,反正在哪住不是住?
沈明烛虽然看似闹腾,动不动上房揭瓦,但他其实很能坐得住,他也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出门,一整天都用来修炼。
所以任檀昆看似总是被他气得不行,但心里从不担心他学坏或是长歪——沈明烛是苍寰修炼最努力的人,没有之一。
有时候任檀昆都很奇怪,他哪里来的这么沉重的压力,好像身后有个什么东西催着一样。
这不应当,苍寰是灵界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宗,任檀昆是当世唯一一个渡劫期修士,沈明烛是他唯一的弟子。
这天底下,当没有能任何难得倒他的事情。
沈明烛跳上屋顶,坐在檐上看瑜婆婆扫地。
他之前也几次提过想帮忙,都被瑜婆婆拒绝了。
沈明烛看了半天,突然说:“婆婆,后山夕颜花开了,我听说这种花汁染出来的衣服很好看,婆婆给我做一件衣裳,我用一枚菩提丹跟你换,好不好?”
瑜婆婆顿了顿,半晌,她说:“小公子,你不用费心。”
夕颜花漫山遍野,但菩提丹为七品丹药,价值连城,这二者无论如何价值都不对等。
“叫我明烛就好了。”沈明烛故作可怜:“婆婆不肯同意吗?可是我丹药和花都准备好了。”
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陶瓷药瓶,随手往下一掷。
瑜婆婆原本不打算收下,然而她要是不接,沈明烛真的会任由这瓶丹药落在地上。
瑜婆婆无奈抬手,精准握住瓷瓶,“小公子……明烛,这太贵重了。”
沈明烛见目的达成,跳下屋顶,从窗户翻进屋内然后迅速把窗关上,“婆婆,我修炼啦。”
瑜婆婆拒绝不得,她低头,看着手中触手生温的瓷瓶,只觉这带着暖意的温润顺着她十指淌至脉搏,顺着血液流向心脏,于是整个人都像浸在这融融暖意之中。
屋内,沈明烛盘腿坐在地毯上思索。
他能看出瑜婆婆身上有伤,很严重很严重的伤,以至于苍寰治不好她,菩提丹也只能治标不治本。
可他不知道瑜婆婆是怎么受伤的,也不知道她分明实力不俗,为何心甘情愿待在他这个禁闭室的小院干一些打杂的活。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他们也都不肯告诉他。
沈明烛向后仰躺在地,轻叹了一口气。
大概还是他太弱了吧,还得再努力一些才行啊。
*
果然不出沈明烛所料,他没在禁闭室里待三天,第二天一早任檀昆便传音让他过去。
沈明烛从修炼状态中脱离出来,与瑜婆婆打个了招呼,慢悠悠地往任檀昆的住所走去。
白衣胜雪的小少年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胜过人间芳菲。
来往的宗门弟子同他打招呼:“明烛,今天要切磋吗?”
沈明烛慢吞吞,认真道:“不行,今天有事情。”
“好吧,”那人遗憾道:“毕竟是少宗主,业务繁忙。”
沈明烛得意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是宗主任檀昆唯一的弟子,但任檀昆其实一直没公开立他为继承人,所以这“少宗主”的称呼其实有些名不副实。
不过沈明烛每次都应得坦荡,哪怕当着宗主、长老们的面也没有丝毫心虚。
他想,就算现在还没宣布,但也是迟早的事。
怎么可能不选他呢?他这么优秀,放眼整个灵界,都没有比他还出色的少年郎啦。
沈明烛到了任檀昆书房外,他探出一个脑袋,笑意盈盈:“师尊,你找我?”
“过来,”任檀昆板着脸:“在禁闭室反省得如何?你知道错了吗?”
沈明烛有点想笑,但是他忍住了,老老实实:“弟子知错。”
任檀昆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知道错了,这一次就算了。”
他一有台阶就赶紧顺着下来。
沈明烛格外乖巧地上前,“师尊,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任檀昆警惕:“什么?”
沈明烛眨了眨眼,问他:“我是不是年轻一辈里天赋最好,实力最强的一个?”
任檀昆:“???”
任檀昆没好气道:“是是是,十六岁的元婴,你都快把天底下喊得出名字的年轻一辈全都打了个遍了。”
害他三天两头被其他的家长找上门。
沈明烛愈发乖巧:“那师尊怎么看我看得这么紧?”
沈明烛时常能察觉到宗门长辈对他的过度保护,他甚至觉得,任檀昆久久不肯宣布他为少宗主,也是希望他能掩人耳目,尽量少被人关注。
任檀昆顿了顿。
他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聪明敏锐,也不奇怪会问出这句话。
他故作嫌弃:“那是怕你出去惹事。”
沈明烛叫屈:“冤枉,我从来不主动招惹别人。”
他期待地问:“那我保证不惹事,可以出门历练吗?”
任檀昆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水:“你想出去?为什么?宗门的资源不够你用吗?”
沈明烛漫不经心,“总待在宗门也会待腻的啊,总得出去一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历尽劫数,尝遍百味,才能找到我的道。”
沈明烛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旁人通常很难改变。
任檀昆皱眉:“非去不可?”
沈明烛说:“我想去。”
任檀昆定定看了他一眼,对他这种表面随和实则执拗的性子没有办法。
与其第二天收到沈明烛偷跑出去的消息,还不如他干脆同意,还能给明烛多点底气。
任檀昆从储物戒里往外掏东西,“这个玉简拿着,能挡一次大乘期的全力一击,在外面遇到不要脸的以大欺小的老东西不要逞强,记着你身后有一个苍寰,还有……”
沈明烛手忙脚乱地阻止:“够啦够啦,师尊,你再给我,我就不是出门历练了,我干脆带着你和几位长老出门旅游算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任檀昆瞪了他一眼,“快滚。”
沈明烛嘿嘿一笑,潇洒地挥了挥手:“那我走啦。”
转身离开,没有半点不舍。
迟则生变,要是被其他长老们知道,沈明烛要走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没多拖延,反正储物戒随着带着,也没有收拾行李的必要,直接便出了宗门。
下一步去哪里呢?
沈明烛没想好目的,摘了两片叶子当骰子。
一正一反,往东边。
他慢悠悠地往东走,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突然停住脚步。
——路边的树下站了一个一身黑衣戴着面具的人,看起来像是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