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影子停在原地。
两人屏住呼吸, 耳边只有游轮破开海浪的声音。
下一刻，影子动了。
出人意料的是，影子并没有继续靠近, 反而逐渐远离，直至消失……
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埃德加看向克里斯，低声调侃，“刺激吗？”
同时, 一声更大的嗓门盖过了他的声音, “这里太黑了！”
是兹拉坦的声音！
“有谁知道开关在哪里吗？”这回是孔帕尼。
“这里不够亮, 我们找个别的地方吧！”还有卡里克。
以为这伙人终于要离开, 谁知兹拉坦不死心, 反而吆喝着另外两人一起帮忙找开关。
这让克里斯恨得牙痒痒。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撞破二人的关系，也太让人想入非非。本来是在认真谈恋爱, 突然就有了精虫上脑在偷情的既视感。
还不如一早就和队友们坦白了呢！
埃德加也被捣蛋的瑞典人弄得措手不及, 担心他找到外面来, 便与克里斯耳语，“你留在这里。”
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服，镇定自若地走出去，“你们在做什么？”
门口的三人傻了眼，“老板？”
兹拉坦脱口而出,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观星台，你说呢？”埃德加瞥了一眼他的手，“反正不是来打牌。”
看看自己手里的纸牌，兹拉坦讪讪一笑。
埃德加看看他们身后, “总共约了几个人？”
人赃俱获, 兹拉坦有问必答，“就我们三个。”
“作为你们的教练, 我有权利也有义务要求你们现在就回去休息。”埃德加语调平平，“但是，我也理解你们会为一场比赛而兴奋，甚至忘记了自律有多重要，所以今天就破例一次。你们放心，下次遇到更重要的比赛，我还是会破例——”
他伸出一根手指，恍然状，“哦，好像就是在12天以后？那就不用担心了，照你们这样的作息，我应该不会有多少破例机会。”
孔帕尼面露尴尬，兹拉坦和卡里克却亲亲密密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老板！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不用你破例！”
“11点之前一定睡！这牌……我们就打10分钟……”
成功将三人带走，埃德加赶紧给小情人发短信，“下来吧！”
发完，看着走在前面努力表现的球员，不由得好笑——
道貌岸然的主教练之前还在和他们的队友热吻，如果他们知道这个真相，脸上的表情不知会是如何精彩……
这就是“刺激”吗？
差点被人撞破“奸情”，克里斯也有些后怕，乖乖地回了自己的楼层。
走廊里的胡伯特被惊醒，看清是谁后，掏出本子打了个勾。
一觉睡到大天明。
第二天。
胡伯特抹掉嘴角的口水，腰酸背痛地收起椅子，步履蹒跚地前往餐厅。
他在埃德加的面前晃来晃去，务求让这位大老板看清自己的脸。
老板，这不是黑眼圈，是工作的红奖章！
主教练果然一直盯着他。
他正在幻想这个月会不会有奖金，埃德加缓缓开了口，“胡伯特……”
“老板，你说！”
“以后别在走廊里守着了。”埃德加面色沉痛，“你的身体同样很重要。”
反正一个也守不住！还是别在走廊里受罪了，回房间睡吧。
胡伯特很感动，“老板，只要球队越来越好，我这点牺牲算不了什么！”
老板摇着头走了。
早餐过后，各大娱乐区域重新开放。
埃德加这才知道兹拉坦三人昨夜为何会找到观星台，全因塞斯科尔过于贴心，居然提前撤了娱乐区的夜班岗……
但是老虎机，主题派对，埃德加都没有兴趣。
他找到船员，让他们放下一艘小型帆船，预备独自出海。
工作人员闻讯赶来，非常紧张地向他推荐教练。
“教练？”埃德加诧异地挑起眉，“难道塞斯出海时也要带教练？”
“不，先生。据我所知，塞斯科尔先生在乘坐游轮的期间从没有驾驶过帆船……”
埃德加的笑容变淡了，“我们在16岁就学会出海了。”
话虽如此，他们仍是不放心。
在埃德加登上帆船后，另一艘单人小帆船也被放入水中，在一旁观察着他的操作。
检查设备，安装帆具，启动引擎。
完成这一切，埃德加远离了喧闹的大游轮。
开出了一段距离后，连身后的教练船也原路返回了，茫茫大海只剩下一只白色小船。
埃德加降下帆布，惬意地躺下来。
闭上眼睛，只有海浪拍打和风的声音，感受船体轻轻摇摆，仿佛与海水融为一体……
他做了一个美梦。
回到了16岁，塞斯科尔第一次带他出海，正在悉心教导他如何操纵缆绳。
忽然，塞斯科尔毫无征兆地松了手，纵身一跃跳入海中。
再次浮上水面时，已经变成了16岁的克里斯，脸上贴着闪闪发光的钻石。
明明上半身是正常的少年模样，可是梦里的埃德加很笃定，少年的下半身是一摆鱼尾！
人鱼克里斯手里举着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鱼，大笑着高喊：“欢迎加入我们的派对！”
说完就把那条大鱼扔了过来。
一条又有一条，埃德加的身边很快落满了五颜六色的鱼。
埃德加笑得很开心，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期待。
他在等着一条最漂亮的鱼。
终于，人鱼停了下来，似乎扔完了最后一条，他把双手撑在船沿，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接下来是——”
忽然，埃德加身边的鱼全都张开了嘴巴，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滴滴滴？
他被惊醒了，放在耳边的GPS电话正在响着。
啊！没有看到克里斯的尾巴！
他遗憾地坐起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可惜啊，不知道会是什么颜色？
一边想着，一边懒洋洋地接通电话，听筒传来的声音大得差点穿透耳膜，“老板！我们来啦哈哈哈哈！”
和梦里如出一辙的笑声，让埃德加差点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醒。
球员们已经得知教练的娱乐方式，觉得这可比扔飞镖打游戏酷多了，于是纷纷提出也要驾驶帆船。游轮在评估过天气状况后，又放下了许多小帆船。
但这项娱乐活动并不在此次的出行计划中，船上没有足够的帆船教练，只得让一些船员充数。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做到一人一船，部分球员被分到一组乘坐双人帆船。
克里斯很机灵，当下打听到主教练会驾驶，立即与兹拉坦商量好，把他送到埃德加的船上。
兹拉坦与他一拍即合：这样的话，帆船教练和帆船都是兹拉坦一人的了。
循着卫星导航，两只小船很快汇合。
埃德加坐在船尾，并没有起身，看着克里斯小心地跳上来。
帆船教练本来还体贴地想留下，让三人能说几句话，谁知道剩下的乘客却一个劲地催促，没办法，只得调转风帆。
不仅如此，瑞典人还叮嘱道：“离他们远一点……”
……
克里斯上了船，眼睛四处乱转，先是假装忙碌地到处查看船身，时不时偷看一眼。
或许是看埃德加笑吟吟的，显而易见的心情极好，又蠢蠢欲动地扶住了船沿。
“坐好！不然船失去平衡要翻了！”埃德加吓唬他。
他立即松了手，规规矩矩地坐着。
埃德加满意地起身张开风帆，控制着缆绳，渐渐觉得不对劲。
安静。
从上船到现在，克里斯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也太反常了。
他回过头，看清了克里斯的神色，一时有些愣怔。
克里斯正在用一种忐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他赶紧把绳子固定好，坐到克里斯身边，“怎么了？”
“埃迪……”克里斯认真看着他的脸，“我后悔了，其实和兹拉坦在一起会更好玩，学多人帆船挺好的。”
“你没有说实话。”
克里斯的嘴巴动了动，丧气地垮下肩。
埃德加想了想，把额头靠了过去。
“你知道吗？就在电话响起之前，我梦见了你。这让我想起去年的时候，我在钓鱼，而你就在我身边游来游去……”
说起往事，克里斯眼睛弯了。
埃德加刮了刮他的下巴，低声说道，“你来得刚刚好，我刚好想你了。”
“可是……”克里斯盯着他的眼睛，“你出海不是为了独处的吗？”
“你刚才就是在担心这个吗？”
“我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船上，才想起来的……”
“我们本来也没多少独处时间，在你想我的时候，我也会想你的啊。”埃德加笑了起来，“只要你不是和新年那段时间一样——”
克里斯用额头猛地撞了他一下，“笑什么！我这才是正常人类的恋爱方式！”
“好好好。”埃德加的额头被撞得一晃，又贴了过去，“我们夏天再一起出海吧？只有我们两个人。”
克里斯的脸重新恢复了生气，“你不是说今年夏天我会很忙吗？”
“那就等下一个夏天。”
“夏天会发生什么？你究竟做了什么？”
“是我想要给你留下点什么。”
克里斯立刻笑了起来，“吻痕吗？”
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埃德加起身回到船尾。
“埃迪！你还是更想要联赛吗？你改变主意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克里斯感到奇怪，声调不自觉扬起来。
埃德加思考了片刻，却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知道在你上来之前，我一个人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
埃德加回头粲然一笑，“我躺在这条小船里睡觉，风吹到哪就漂到哪。”
克里斯一愣。
“可是你瞧。”埃德加把视线放到雪白的风帆上，右手拉了拉绳索，“我现在站在这里，手里还拉着帆。既怕离游轮太远，又怕风太大，船太晃。这都是因为船上有了一个你。”
“我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我’了，而是代表了卡尔斯鲁厄，身后有很多球员，很多员工，甚至是很多球迷，这是必然要担负的责任。”
“你能这样想太好了！因为我早就想说了——”克里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想要欧冠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