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那些秘法制成的活人傀儡虽然灵智全失, 武功却一点未损。六个人肩头扛着林茂所在的这具紫檀棺材大步向前, 丝毫不见气喘迟疑。而那错综复杂宛若迷宫一般的走廊于他们而言更像是通畅大道, 该在何处转弯,何处绕柱而行,何处避开凶险机关……重重布置, 都像是已经烙印在他们脑海之中,没有一丝迟疑。那一举一动,跨步摆手, 亦或者是因为机关而不得不提气纵身时, 六个人行动一致,没有丝毫差错, 倒好像是同一个人一般。
第229章
那些秘法制成的活人傀儡虽然灵智全失, 武功却一点未损。六个人肩头扛着林茂所在的这具紫檀棺材大步向前, 丝毫不见气喘迟疑。而那错综复杂宛若迷宫一般的走廊于他们而言更像是通畅大道, 该在何处转弯,何处绕柱而行,何处避开凶险机关……重重布置, 都像是已经烙印在他们脑海之中,没有一丝迟疑。那一举一动,跨步摆手, 亦或者是因为机关而不得不提气纵身时, 六个人行动一致,没有丝毫差错, 倒好像是同一个人一般。
林茂藏身于棺材之中窥探到这些人的身法,不由暗自在心中将他们与常小青比较, 越是比,就越是心惊胆战。
该说千机老人的秘法当真厉害吗?这些傀儡行动一致心无旁骛, 虽然单个人比起来完全不能与常小青相比,但是几人,十几人, 亦或者是数十人联合起来, 便是常小青武功再是高超,也比不得这些傀儡同心协力齐齐来攻。
想到这里,林茂心跳愈发加快,不由又伸手摸了摸自己怀中的灭魔灯。
为今之计,倒也确实只能指望它了。
林茂心想。若是不能在千机老人开棺之际一击必中, 恐怕接下来他与常小青,甚至包括金灵子和季无鸣,都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城之中。
不……或许,还有更加可怕的下场……
想到自己旁边那些神情木然的傀儡,林茂心下一片冰凉。
按照那千机老人的习惯,能死恐怕都已经是一种恩赐,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们这一行人全部被那老妖怪制成活傀儡,永远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
而就在林茂思索着千机老人的所作所为之时,傀儡人已经抬着棺材走到了那走廊的尽头。
一走出走廊,眼前豁然一片开阔。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然是一处大到不可思议的底下岩洞。
那岩洞之大,乃是林茂活了这么久以来前所未见。他透过棺材上的小孔眯着眼细细看去,却发现自己视野微微模糊,竟然没办法从岩洞的这头看到那一头。
紧接着,那些傀儡们脚步一错,扛着棺材便往某处径直走去。林茂也由此可以清楚地窥探到底下皇城的全貌。
不得不说,那地下皇城确实是他想象不到的雄伟巍峨,若只看外形,那地下皇城便像是一处庞大无比的钟乳岩,又或者说,像是一处蜂巢——整座地下皇城上宽下细,呈倒锥形,而在其中又有雕栏画壁,重峦叠嶂,处处显得瑰丽精细。岩洞中不见阳光,本应显得阴森可怖,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在那岩洞的上方不知镶嵌了多少璀璨明珠,又吊了数之不尽的硕大鲛油灯盏。且不说那明珠灿灿,就说那灯盏,每一盏的直径都超过两人高,上面以环形铁轨布以数百根鲛油蜡,点点烛光交相辉映,亮如明月,与那一颗一颗的夜明珠相互呼应。纵然此处说不得亮如白昼,却也算得上是明亮通透,相比起来,倒是地上那座世人知道的皇城要显得平庸逊色许多。
而在这光辉照映之下,那九条地下河在这倒锥形的地下皇城的锥顶之下汇集而成的那一处静水深流的巨大湖泊便显得格外显眼。
只见那湖泊的湖水漆黑如墨,仿佛深不见底,汩汩不绝的河水涌入其中,也不见其水面有任何波澜,想必是在水底另有乾坤,有海眼直通东海也不一定。
远远看过去,那湖泊就如同一面被磨得又平滑又圆润的黑曜石的镜子,平平地放置在了地下皇城的下方。
通往地下皇城的道路只有一条,便是绕着岩洞四周开凿出来的螺旋形山道一路向上。
但眼看着傀儡一行人要往那边走去时,他们却像是在虚空中得到了什么正常人类无法听见的讯息一般,倏然如同断了线的人偶一般停下了所有动作,静悄悄地立在了原地。
林茂险些因为惯性而在棺材里滚上一圈,但好歹还是小心翼翼地稳住了。
发生了什么?林茂暗自心惊。
这一路行来可是在说不上平静,此时此刻林茂只希望不要再出现任何的意外才好。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一阵类似古乐的空明之声远远地从高高倒挂在岩洞上方的地下皇城中传来。
而在那地下皇城最接近湖面的底部原本是一处孤零零倒垂下来的小亭。
这时候那小亭便如同到了时令骤然绽放的花苞一般唰唰绽开。
在那显得遥远的乐声之中,夹杂上了几丝无法令人忽视的惨叫。
当然,这些细节,林茂碍于棺材透气孔的狭窄是无法看清的,但接下来的事情,他却不得不看得很清楚——
“啊啊啊啊啊——”
凄凉的惨叫声由远及近,从那绽放开的小亭之中倏然滑落下了数具全身赤裸,四肢不断舞动的躯体。
距离隔了这么远,林茂自然也无法分辨出那些人的容貌,但从那异常凄惨和绝望的惨叫声听来,这些人恐怕也并非傀儡,而是地下皇城中保有神智的正常人。
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误,竟然就这般从地下皇城中凌空抛出,直接丢弃在了下方黑而深的湖水之中。
而就在那些人落入水中之后片刻,惨叫声骤停,那些人呜咽着呛咳着口中的湖水,从水底冒出头来,开始疯狂地朝着岸边游来。
但是……
一阵微弱的水花声也适时响了起来。
林茂只觉得自己颈后的寒毛不受控制地根根竖立,心跳更是快的让他几乎开始担心起让棺材外的那些人察觉到不对。
“哗啦……”
那水声初时尚且微弱,但很快就渐渐变得响亮起来。
而毫无疑问,这声音绝非那些真带着绝望和惊恐疯狂游泳的众人传来,而是从他们身后……他们身后那微起波澜,却依然显得平静,的地下湖深处传来。
林茂眯着眼死死盯着棺材外的场景,简直不敢错过一瞬,这才发现片刻之前还显得一片死寂的湖面此时却泛起了微微发白的波涛。
再然后,林茂就看见了一条庞大而细长,周身布满了鳞片的生物在漆黑的湖水中翻腾荡漾起来。
这是?林茂眯了眯眼睛,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如果他看的没错的话,这时候出现在水中的,依然是一只之前让他与常小青吃了大苦头的七彩蛟。
那这头七彩蛟与他之前所见所闻的任何一只都绝不相同——它太大了,大得甚至显得有些骇人。光是它偶尔露出水面的一颗头颅,看上去足足有一匹马车的大小。
而在那颗狰狞的蛟蛇设头上,更是生着两根树枝模样的七彩琉璃光鹿角。
光是从这鹿角林茂便可以看出来,这条七彩蛟恐怕即将化劫成龙,一步登仙才对。更何况,在那条瞳孔缩成了细长的
明晃晃地刻画着八条深浅不一的红痕。
林茂知道,这证明这条七彩蛟已经超过八百岁——无论放在何处,这条七彩蛟都可以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那地下河沿线那般多的蛊物蛊虫,可能加起来都没有它一片鳞片的厉害。
千机老人竟然在这里养了一条这样可怕的凶兽?
林茂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只余深深的震惊。
而那些正在游泳企图逃生的人显然也察觉到了湖中的动静,各种悲鸣迭声而起。但即便是这样,也挽回不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只见湖水腾然翻腾,七彩蛟血口一张,便有数人顺着水流被它直接倒吸到了口中。
“咔——”
再见它身体微微一沉,下颚咬合时的声音清晰可闻。
泉水一般的黑红血水顺着它尖锐雪亮的牙缝喷涌而出,然后落入了漆黑冰冷的湖水之中。
就在这样不过片刻功夫,那些被投掷下来的人尽数被吞。
而那条骇人的七彩蛟身体微微盘旋,潜回水底的声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微。
当那布满鳞片的身躯消失在湖底之后,湖面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之前那宛若人间地狱的情形不过是林茂的幻想而已。
林茂全身僵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必须用尽全力才能让自己不至于颤抖起来暴露了行踪。
但即便林茂这般沉默不语,夹层之下的常小青却依旧察觉到了自己师父的不对。
“师父?怎么了?“
那常小青忽然秘音对林茂轻声嘀咕道。
林茂差点儿被吓一跳,生怕他这般鲁莽行动被棺材外的那些傀儡所感知。
但常小青却道:“师父别怕,我早就试过了,这些傀儡并无神智,别说你我两人以秘音传声,便是我们就这般在棺材里大吵大闹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反应。”说到这里,常小青声音顿了顿,然后又道,“而且我也查探了,这偌大一个地方,仿佛也没有别的活人——当然,刚才那些倒霉鬼倒像是正常人,只可惜如今也已经没了动静,大概也已经死透了吧。”
林茂知他耳力灵敏,哪怕刚才的场景不曾亲眼所见,却也能猜出个大概。
“那七彩蛟恐怕并非千机所能豢养之物。”
林茂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以秘音同样跟常小青复述了一遍,最后给出了结论。
就在刚才复述的时候,林茂控制不住地在脑中勾勒起了那骇人凶兽的一举一动。
那条七彩蛟太大了……大成那样的七彩蛟不可能是从外界运送而来的,它也不可能如同寻常蛊兽那般听从人类的命令。
而从那地下皇城投喂活人饵料的机关来看,恐怕那原本便是特意为了投喂七彩蛟而设立的。
真正豢养这条七彩蛟的人并非千机,而是历代以来的皇帝们!
林茂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然后他便忍不住在心中叹道,那千机老人费劲千辛万苦躲在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皇城之中果然是有原因的——有这样一头凶兽作为皇城的护卫,此处可不是再安全不过?
那常小青听了林茂分析之后,果然也与林茂想的一样。
一瞬间,两人心中都十分沉重。
“为今之计,便也只能祈祷那老怪物不曾找到控制这条七彩蛟的方法了。”
常小青幽幽地说道。
林茂与他在商讨的这段过程之中,傀儡们早已恢复了之前的动作,毫无犹豫地扛着这具棺材朝着地下皇城而去。
只不过就像是林茂预料到的那般,前往地下皇城的道路又且只有一条。
整条小道不过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一条凹入岩洞四周的螺旋形山道,所以虽然那地下皇城明明就在眼前,可真的要进到地下城里头,却不知道要一圈一圈走上多远。
林茂躺在棺材中过了许久才平复心情,但再起身偷偷往外探看时,离地面却并没有多高。
这好在是扛着他棺材的这些人都是活傀儡,倘若是普通人来做这等苦工,恐怕下一秒就要累得晕厥过去。
而在那螺旋形的山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身形高大,穿着银色铠甲的高壮禁卫。
当林茂的棺材从他们眼前路过时,林茂总觉得从那银色的铠甲面具之间,有专注的目光朝着这处投射而来。可如今常小青却说这周围已经没有旁的活人了?
林茂想起常小青之前的话,神色倏然。
“难道这些人,全部都被制成了傀儡?”
林茂忍不住用同样的秘音问道。
“不,抬着棺材的这些人,还有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些傀儡,恐怕本身都还活着,只不过神智并不清醒而已。”
常小青在夹板中说道。
林茂正想回应常小青,无意间窥见的某样东西却叫他眼神一凝,神色也变得肃然。
在刚才棺材路过某个盔甲上花纹繁复,身形更是有常人两三倍大小的“哨”时,林茂分明看到从那细密盔甲的缝隙中,似乎钻出了什么东西在半空中晃了晃。
那是有着柔嫩绿色的某种东西。
叶子?还是藤蔓?
纵然完全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但是林茂却本能地觉得那是植物的一种。
来不及细想,活傀儡们已经托着林茂的疾步路过了那哨兵。
透气孔狭窄,视野更是有限,林茂无奈之下只能眯着眼等着傀儡们路过下一名卫兵,然后再细细探看一般。
但接下来无论路过多少卫兵,那些人始终都只是死寂如同偶人一般站在原处,那惹得林茂心神不宁的藤蔓和叶片却再也不见踪迹。
林茂的焦躁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常小青,在他问起时候,林茂稍稍犹豫,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回道:“我总觉得……伽若可能已经来了。”
在林茂看不见的地方,常小青忍不住微微皱眉。
老实说,他并不觉得伽若会在这里。
毕竟他与林茂两人乘棺而来,理论上来说已是抄了捷径。按照林茂的猜测,那卫兵的身上会有伽若的藤蔓,只能说明伽若比他们更早抵达这阴森而巍峨的地下皇城——这于情于理来说,都是很难办到的。
更何况,倘若伽若真心想要与林茂一起,为何不在白日里与他们一同行动,然后又要默不作声偷偷先行潜入此处?
常小青正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些疑问径直说出来,林茂却像是已经反应过来了一般,抢先一步道:“不,应当只是我眼花了,是我太紧张了吧。”
常小青能够想到的那些,林茂自然也早已想到。
但即便是这样,林茂心中某处却还是有点迷茫。不知为何,他总是忍不住想起之前地下河道边属于小师妹的笛声。
对方究竟是为何又是何时在此,林茂实在是一无所知。
那么伽若为何要抛开他自行行动,也许也有林茂不得知的理由?
林茂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做了一个小小的深呼吸,努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
但无论怎么,那种挥之不去的不安与异样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底。
这样一条通往地下皇城的要道……
可是千机老人却只安排了一群毫无神智与应对能力的傀儡作为守卫,以至于林茂与常小青这都快要到那人的家门口了,竟然还能这般轻轻松松毫无顾忌地以秘音对话。
这究竟是有意而为之,还是疏忽大意?
又或者……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林茂无从得知那答案。
而棺材外的活傀儡,更是不可能察觉到棺中之人那纷杂凌乱的心思。
这条甬道初时尚好,走到中段便变得狭窄倾斜,而到了后半段,更是连湿滑的人工开凿出来的山道都没有,只能踩着一根一根嵌入石壁的木桩径直前行。
也好在如今抬棺之人是这么一群早已失去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活人傀儡,倘若是普通人踩在这样的道路上,恐怕吓都要吓的双腿打抖,直接从高高的石壁上滚落下去。
林茂与常小青两人躲在棺材中苦熬良久,几乎都快要失去对时间的判断,好在越是靠近顶部,光线便越是灿烂,而气温也更高,鲛油那种特有的浓烈香气提醒了林茂与常小青,他们正在一圈一圈上升。
等到林茂自己都调息超过三个周天之后,这条路才总算到了尽头。
眼看着透气孔外光芒愈发灿烂,林茂连忙平平躺下,双手按在自己的腹部,一动不动只当自己是尸体。
而一跨进地下皇城的大门,林茂便觉棺材一震。
紧接着,棺材外便传来“噗噗”好几声闷响——那些活人傀儡这般毫不停歇疯狂运转内力地将这般沉重的紫檀棺材运上来,早已气血枯竭,经脉寸断。如今任务达成,自然便彻底倒下气绝身亡。
林茂正待心惊,却听得棺外有人抚棺轻叹了一声:“唉,真是个好差事,运气可真好啊。”
话语之中,是清晰可辨的满满羡慕。
这人……竟然是在羡慕这些人死去了吗?
连死人都要羡慕,这地下皇城之中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可怖境况?
而此时又有个稚嫩的声音怯生生地问道:“干爹,这些人反正都死了……要不把他们剥了衣服,堆去饵亭把那……把哥哥姐姐们换回来吧?现在还不到午时,还来得及换人……”
那被唤作公公的人一声冷笑,随即便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都到了这时候了还想着救人呢?你就是恨不得把干爹我给带累死吧。说了多少次,那神龙大人只吃活人!只吃活的!你放些死人下去,是不怕神龙发怒活生生把你给咬死!”
没曾想另外那小太监带着哭腔道:“其实真说起来,能立时被神龙大人咬死,也好过如今我们这认不认,鬼不鬼的……”
小太监的哭诉林茂没听,但他却莫名地有些在意对方之前无意间说的那句话“不到午时,还有时间。”
难道说……那亭子开放是有固定时间的?
林茂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让千机老人落入水中,被那八百岁的老七彩蛟一口吞掉的可能性。不过片刻后他便回过了神,忍不住摇了摇头笑自己异想天开。
那饵房在何处他不知道,通道开放时间更是拿不准,让七彩蛟吃了千机这想法想着倒是诱人,可真要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说到底,这杀人的工具,还是要落在灭魔灯上。
林茂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伸手抚摸自己怀中的灭魔灯了,但从没有哪一次,觉得那灭魔灯是这般冰凉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