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很高兴
顶着蘑菇的小狗头悄悄探过来。
厉珩:“嘘。”
系统知道, 系统藏好喇叭。
小狗布丁拿大耳朵挡住嘴和湿漉漉的乌黑鼻子尖。
厉珩一点一点低下头,季斓冬静静睡在他怀里,呼吸平缓, 苍白眉宇十分放松,厉珩调整呼吸, 他怕自己的心跳吵到季斓冬。
季斓冬的脑袋底下长出软绵绵的蘑菇枕头,脚边长出小狗暖脚宝。
厉珩看着系统。
他们的关系其实有些微妙, 系统太紧张不安,很警惕,警惕过度, 总想咬一切有能力伤害到季斓冬的人。
但这些天他们的确相处得很好, 厉珩和季斓冬也很好。
厉珩……也很好。
而现在厉珩的眼睛在沉默发抖。
发抖是因为恐惧, 人在被不敢奢望的幸运冲昏后,最先出现的情绪恰恰多半不是喜悦,而是恐惧。
因为不敢相信。
因为担心一切是执念失控的幻觉。
是黄粱美梦。
系统沉默一会儿,蘑菇枕头终于举出急救车自带的警示灯牌:「我也听到了。」
系统甚至确认了好几遍录音录像回放。
有那么几秒, 厉珩依然不出声,毕竟其实有必要判断“向一个会举灯牌的蘑菇枕头求助询问”这件事是不是本身就疯了。
但最后他还是缴械,闭上眼睛。
厉珩紧闭着眼睛低头,抿到打颤的嘴唇静静贴着季斓冬的头发,手上的力道不敢过重, 呼吸也极力保证轻缓。
季斓冬和他用同款洗发水, 但季斓冬的味道简直就像是深夜森林水潭旁, 那一点淡白色的湿润凉雾。
允许盘桓, 允许停留, 甚至你想要拥抱一团雾,那也非常简单, 张开胳膊就可以。
就是有件事得知道。
它是雾。
太阳一出来,就会不见了。
……
厉珩抬手,隔着纯棉质地的家居服,轻轻抚摸季斓冬的脊背。
掌心的触感清晰。
柔软布料下,是虽然清瘦,但的的确确真实存在的人。
正在好好睡觉的人甚至有些被打扰到,苍白微冷的侧脸往他颈窝里埋了埋。
厉珩不再吵他,系统相当体贴且全能地调暗灯光,把小狗毛全都捡走,把没做完的蛋糕材料隔空送去冰箱。
等系统绕木屋三圈的数据条吭哧吭哧拖着条被子回来,发现这两个人已经相拥着睡得很舒服。
布丁也高高兴兴前爪盖脸睡熟了。
系统不甘示弱,挤进季斓冬的家居服,它想找个最适合保卫季斓冬的地方,想要跑去左胸口,却忽然觉得不对。
系统突然抬起蘑菇盖。
……季斓冬醒着。
厉珩没察觉,他这些天看似是家里最稳、最沉得住气的,其实身心都已熬到了那根完全绷紧的弦上,系统没少看见厉组长一个人飙车去调查局监狱里收拾那些混蛋解压。
现在看到季斓冬睡得很好,那根弦骤然松开一大截,厉珩也需要倒头睡一觉。
……所以季斓冬影帝级别的演技其实根本一丁点都没滑落。
厉珩这种抓贼这么厉害的人,都被轻松哄睡着了。
系统呆呆看着阔别很久的季斓冬。
季斓冬轻轻弯起眼睛,和朋友打招呼。
变得稍微有点温暖了的、依旧很瘦削的苍白手指,轻轻摸蘑菇,力道很柔和,很让蘑菇一不小心就会扔掉喇叭消音大哭。
系统迫不及待看清季斓冬的眼睛。
这双眼睛疲倦,安静,目光很清明温柔。
并不作假,看得出是高兴的,薄薄一层雾从容遮住经年未愈的旧伤痕。
系统不是很能管得住数据条了:「季斓冬。」
「季斓冬。」系统紧紧抱住他的手,「季斓冬,你难受不难受?好一点了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想你,我很想你,你愿意回来吗?我怕你疼。」
系统结结巴巴:「我很……很高兴,我超级高兴再见面。」
季斓冬表示自己也超级高兴再见面。
系统破涕为笑:「骗人,你就是一点点高兴,你的‘高兴’还没修好呢。」
季斓冬慢慢地写:是吗?
季斓冬还没有太想起怎么说话,他沉默了太久,久到喉咙已经忘记如何发声。
但还是轻轻捏了捏蘑菇朋友,以示道歉,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很高兴了。
他还有点惊讶,也只是很微弱的一点,“惊讶”也还没修好,所有鲜明的、清晰的、能让人感觉到世界有颜色、自己在活着的情绪都没修好,远比身体难修补得多。
季斓冬逗它:哇。
季斓冬写:适合做蘑菇。
季斓冬很有耐心地慢慢画两个蘑菇蹲在一起。
系统蘑菇果然不争气地被逗笑,又跑去季斓冬眼前,蹦蹦跳跳和他玩,他们一直玩到季斓冬确实很累了,脸上那一点微弱的血色褪尽,微微弯着的眼睛里透出倦色。
系统忽然下定决心。
「季斓冬。」
「你……听我说。」
「你来定计划,如果你不喜欢人,我们可以连夜逃跑。」
系统现在是急救车了,昧着良心对不起厉珩,它要优先保护季斓冬:「我们开着车带着布丁去玩雪,去吃包子,想做什么都行。」
如果季斓冬不想再和「人」打交道,系统完全理解。这么说的确很对不起厉珩……但五年前的季斓冬在很狭窄的一个时间定义里,也以为自己会幸福。
季斓冬曾经想要个家,也试过了。
结果差点死掉。
所以如果季斓冬不想再试,绝不该是季斓冬的责任。
系统会先带着季斓冬冲出去吃包子,然后半夜偷偷回来给厉珩用喇叭震声播放一万遍对不起。
在季斓冬幸福平静生活十年、伤痕已经淡化痊愈之后,已经能完全坦然地重新开始后,如果到那个时候,厉珩依旧没改主意,系统会设法尝试助攻厉组长的追爱之路……
系统被季斓冬摸了摸,不小心摊成蘑菇饼。
季斓冬慢慢给它写:「我。」
季斓冬停下简单休息,又继续:「没有这么久。」
蘑菇真要哭了:「有!」
「你有!你想活多久活多久!」系统要哭了,是真的要哭了,不是吓唬朋友,「季斓冬,你的身体会好,你信不信朋友!」
系统赌咒发誓一定修好季斓冬的“高兴”和“惊讶”,它不知道怎么修,但它一定想办法。
——不是使用那种稍纵即逝的代用模块,是真实充沛,饱满到像是用力抱住小狗布丁时的那种满满当当溢出怀抱的感受。
季斓冬要这样尽兴地活,然后再决定活多久。
季斓冬点头:“嗯。”
系统认为季斓冬看起来非常诚恳,但心里其实没相信,但季斓冬很累了,昏迷了这么久,他的心神要凝聚起来,需要比以前更多的力气。
他撑着不睡,是在等系统回来。
季斓冬想和朋友打招呼。
系统后悔,连忙盖住季斓冬的眼皮:「睡觉。」
「明天见。」
系统小声说:「明天见,季斓冬。」
季斓冬保证明天见。
厉珩察觉到寒气,无意识收拢手臂,用毛毯和被子把怀里的人裹紧。
习惯成自然地,摸索到那只手握在掌心,直到苍白冰冷的手指慢慢染上体温。
他们就这么在沙发里睡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厉珩几乎是从熹微晨光里惊醒,他胸口剧烈起伏,心跳急促,迟疑着抬起视线,迎上静静望着他的眼睛。
……
……
有几十秒里整个小木屋都寂静。
厉珩抬手,轻轻抚摸季斓冬的头发,挪不开视线,他长在季斓冬的眼睛里了,像是自愿沉沦进这片柔和安静的薄雾。
厉珩轻声说:“季斓冬。”
季斓冬看着他,眼睛微微弯着,厉珩不知道季斓冬醒了多久。
但花了些时间练习的季影帝,已经恢复简单交流的能力:“接吻吗?”
厉珩有点惊讶,然后笑了。
他点头,却没真这么做,只是把季斓冬往怀里藏,严严实实圈着,脸颊贴着额头,一遍遍抚摸脊背。
厉珩抚摸他的眼尾,捧着他的肩膀,把人小心翼翼地托起,全神贯注地看着。
看着。
厉珩也问他:“吃排骨包子吗?”
季斓冬慢慢挪了挪,仰起头,这个姿势并不令人习惯,至少沉睡醒来的意识还不习惯,左面肋骨下面被压得疼。
厉组长的私宅视野很不错,躺在沙发上就能欣赏日出,看起来至少是在临近森林的远郊。
不像是能随随便便买到包子的地方。
季斓冬看了几个小时的窗外,日出的颜色是金色洇开的深蓝和血橙,很浓郁漂亮,然后这些颜色像是在水里化开。
整片天空一点一点,变成蓝到有点扎眼睛的蓝。
阳光很明亮,天气转暖,鸟雀很有活力地叽叽喳喳,窗外的雪要化了。
季斓冬猜它一天之内就会化光
厉珩抬手,在不自觉走神的眼睛前晃了晃,很熟能生巧地推销家庭作坊:“我来做,我们今天吃包子,加糖小米粥,一会儿去遛布丁,晚上我再来炖一条鱼。”
季斓冬显得很受吸引,有了兴趣。
寒 歌 筝 哩 J T D J 厉珩就小心翼翼把人抱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每做一步就停下等一会儿,让季斓冬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厉珩握着季斓冬的手,轻声问:“还头晕吗?”
季斓冬从窗外回神:“嗯?”
厉珩就笑了,揉一揉季斓冬的头发,他一个人过完了冬日限定的前百分之九十九,和保护证人的厉组长已经有很多不同,比如已经清楚了季斓冬有多容易头晕。
比如总是能记得握住季斓冬的手。
他拢住季斓冬的肩膀,在微凉的额头上碰了碰,把人抱到轮椅上。
季斓冬昏迷了太久,两条腿一直得到了充分细致的按摩,肌肉没有萎缩得太严重,但想要重新走路,还需要练习。
厉珩蹲在轮椅前,耐心地和他解释。
季斓冬知道:“厉珩。”
厉珩:“嗯?”
季斓冬按了按自己的腿,他其实不是太能感觉到它们,这具身体仿佛也正在暖洋洋的太阳里融化:“还能玩雪吗?”
——本来是要说“谢谢”和“麻烦了”,毕竟长期枯燥的按摩,每天早晚两次不间断,其实很消耗、很熬人。
但厉组长可能不想听这个。
“当然。”厉珩答应得痛快,“带布丁吗?A带,B不带。”
季斓冬没考虑过“不带”的选项,有点好奇,仰起头。
“烈度不同。”
厉组长给出专业解释:“带布丁玩雪,可能会被它一路拽飞穿过丛林掉进冰湖砸晕一条鱼,然后扛着鱼和狗回家,思考先炖谁。”
厉珩不是讲笑话的好手,但架不住有人捧场。
季斓冬轻声笑起来,叫冷气呛了下,咳嗽着挪动手指,拢住试图钻进怀里逃避指控的小狗。
化雪总是比下雪还要冷些的。
雪融化要吸热,所以这种天气像是有陷阱,明明太阳那么明媚那么亮,几乎晒人,空气却冷得仿佛像是能冻结一切。
厉珩的动作很利落,帮他换上足够保暖的厚实衣服,这次未雨绸缪,加上套头毛衣,暖宝宝贴在前胸后背。
要完成这些动作并不算容易,季斓冬需要频繁离开轮椅。
厉珩稳稳当当地背他。
不难。
一点不难,厉珩背给他看,只要握住一只手绕过肩膀,稍微一用力,季斓冬就像是能站起来,整理羽绒服的下摆。
季斓冬在厉珩的背上慢慢写一个A。
A带B不带。
厉珩转身,捧着季斓冬小心放回轮椅,确认选项:“带着布丁?”
“带着吧。”季斓冬帮小狗说话,握住毛绒绒的小狗爪,“我来牵着它。”
季影帝想了想,没落下前面的梗:“我抓鱼。”
厉珩的眼睛里笑了下,很像季斓冬,他点头,又抬起手,摸了摸季斓冬的头发,仔细加上一顶毛线帽。
他推着全副武装的季斓冬出门玩雪。
这是一天高兴的开始。
雪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化,季斓冬在屋子里,视角受限,只能看到窗台上的一丁点雪,但外面其实还有白皑皑一大片。
这种被晒得有一点化的雪粘性很强。
最适合团雪球。
打雪仗。
系统本来心事重重,一个早上都没怎么冒头,但实在扛不住诱惑,加入厉组长和布丁的热雪朝天的混战。
季斓冬得到了一个喇叭,负责判输、判赢、拉偏架。
季斓冬平等地希望家里每个人、每个蘑菇和每个小狗都赢。
「都赢就是都输啊!」系统被包抄,当下搬出停在院子里的杀器急救车,「我要耍赖了!我真的要耍赖了!」
急救车原地烧胎刨雪,漫天雪花瞬间逆转战局。
季斓冬笑得咳嗽。
他有些坐不稳,身体向一侧倒下去,短暂失去了几秒的知觉,醒来时已经被厉组长稳稳当当抱住。
厉珩静静看着他,手臂把他护得很稳,轻轻摸他咳出些水汽的眼尾。
季斓冬弯了弯眼睛,把一个从开战前就准备好的雪球从容塞进厉组长的衣领。
厉珩:“……”
这回爆笑和汪汪叫的换成急救车和小狗布丁。
这点热闹在冰天雪地里很有感染力。
他们玩得尽兴,趁着还没冻透也没着凉,火速回屋烤火的时候,窗外已经有不少小鸟探着头蹦来蹦去。
厉珩从烤箱里变出一小块覆盆子芝士奶酪煎饼,季斓冬接过来,放在腿上,用木头小勺子舀着吃,悄悄分给馋到不行的蘑菇和小狗。
厉组长套了围裙在熬粥。
季斓冬想喂小鸟,转动轮椅轻轻敲厨房的门。
厉珩当然答应,分出一把金灿灿的小米放在季斓冬手心。
两个人屏息凝神打配合,不把小鸟吓飞,把窗户慢慢推开一点小缝。
季斓冬把手探出去。
窗台上的雪还没化完,甚至仿佛又变厚了点。
季斓冬的手没有很多力气,举了一会儿,就被扑腾的小鸟压得落在雪上,苍白的手稍微受冻,指节泛红。
厉珩用湿巾帮季斓冬擦手,以暖手为由用嘴唇轻薄冰凉的指尖。
厉组长太心急,揉面揉到一半就跑过来。
季斓冬的袖口多了一团面粉印,看了一会儿,要来一根金色丙烯马克笔,描出金色轮廓的太阳。
……
小鸟们透过窗户看这一家人。
他们吃排骨包子。
他们喝粥。
加十勺糖的小米粥能把厉组长齁到大脑停转,但很合季影帝的胃口,至于排骨大包子居然真的不拆骨头,要自己吐掉。
很香。
真的很香,喷香,包子皮透汁,排骨火候刚好,浓油赤酱,烫着嘴也忍不住想吞掉再咬下一口。
他们甚至喝了一点很爽口的火山血橙气泡酒。
加冰块,叮叮当当,当然兑了不少糖浆,再点缀一点翠绿色的薄荷叶。
系统不胜酒力,撒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小蘑菇睡倒,小狗布丁今天撒欢太过,躺在轮椅边上睡得四爪朝天。
季斓冬好像还是很高兴。
他摸了摸布丁的脑袋,小狗立刻在睡梦里欢呼,刨着空气往季斓冬怀里拱,呜呜犯着这段时间里的委屈。
他给系统蘑菇盖小毛巾当被子,系统紧紧抱住他的手大哭:「季斓冬,你要高兴,你要高兴。」
季斓冬耐心保证:“很高兴。”
系统放心地继续当醉鬼蘑菇。
厉珩简单收拾好餐桌,回到沙发旁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季斓冬靠在轮椅里,静静看着蘑菇和小狗,他很清瘦,侧脸依旧泛白,但那双快要被潮水一样的疲倦淹没的眼睛,还是很固执的柔和。
固执到像是拒绝融化的雪,吃力地、疲倦异常地顽抗,再慢一点化。
再慢一点,他不想冻到朋友。
季斓冬听见脚步声。
他慢慢抬头,看见厉珩,像是从某个状态里醒过来,又想弯起眼睛。
厉珩却说:“季斓冬。”
厉组长是个很不解风情的人,不知道有什么昵称,不知道说太多软话。
但厉珩每次说的“季斓冬”有不同。
厉珩走到轮椅前,半蹲着仰头,季斓冬伸手,轻轻摸他的脸,不知为什么,没有成功笑出来。
厉珩伸手,把人从轮椅里小心抱出,护着头颈,嘴唇贴着薄薄的眼皮。
季斓冬在他掌心写:很高兴。
厉珩收紧手臂。
他用力闭了会儿眼睛,他不会说话,于是只好还是重复:“季斓冬。”
厉珩一遍遍重复这个名字,低头认真看着这双眼睛,直到仿佛有看不见的、小心到极点的力气,谨慎地解开绷带,露出还在渗血的旧伤痕。
季斓冬看着他。
季斓冬无法在这个时候说话。
厉珩攥住这只手,很用力。
他第一次见到季斓冬这样的眼神——很想高兴、很想,做不到,近乎求助。
今天当然过得很高兴,季斓冬也这么想,因为这么想,所以困扰于为什么,为什么依然想在一天结束时离开,为什么那种微醺的、像是喝醉的放松后,又像是燃料被耗空。
季斓冬张了几次口。
厉珩耐心地等他,一点也不急,直到季斓冬能发出声音:“厉珩。”
季斓冬向他求助:“笑不出来。”
厉珩知道,他拢着季斓冬,反复摩挲脖颈:“没事的啊,没事的季斓冬,我知道。”
在季斓冬如今的想法里,“让蘑菇和小狗放心”是最强烈的驱动力。
也或许是“让蘑菇、小狗和厉珩放心”。
不知道,厉珩想,也不重要。
厉珩从没觉得这部分重要,追求季斓冬是他的事,季斓冬需要做的部分是考虑:A、同意;B、不同意——季斓冬可以选A也可以选B,甚至可以选C,甩了他浪迹天涯。
要紧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是一个好好的季斓冬。
厉珩看得出,他知道季斓冬还在抵抗那条冰河的诱惑,他注意到季斓冬一直在看窗外的雪,他怕雪一天就会化掉。
一整天,厉珩不停偷偷溜出小木屋,把新的雪盖上去。
厉珩抚摸季斓冬无意识打颤的眼尾,也或许发抖的是他的手,他在这段时间里找了不少医生、不少咨询师。
他盘算着雪化了、天气好了,就带着季斓冬搬回城里去,配合药物和疏导好好治疗。
这不是靠“一个人非常有意志力”就能克服的难关。
所以厉组长狐假虎威:“季斓冬,我去学了东西,你想不想听。”
他说:“我学了高兴的步骤。”
季斓冬果然被吸引,眼睛微微动了下,目光转向他。
厉珩却反倒不立刻往下说了。
他把季斓冬往怀里抱进去,很不管不顾、想要把人藏进胸口的抱,他亲季斓冬的眼睛,力道很轻,像小雨点,季斓冬的睫毛微弱打颤。
他握住季斓冬手轻轻环到自己身后,让两个人好好地彻底抱紧。
季斓冬的胸口忽然颤了下。
厉珩暖着他的心脏。
“我听说。”厉珩说,“一个人,要想在高兴的时候笑出来。”
“他得……被允许,被他自己允许。”
“得先知道。”
厉珩说:“疼是可以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