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断
方玦的鼻梁高挺,下巴圆而翘,一双好似水杏的眼睛,流出成串晶莹的泪来,显得特别的漂亮和楚楚可怜。
“许景屿……你别去。”他还在不停地哭,抱着许景屿的双手无措地在后背处哆嗦抖动,他怕许景屿会推开自己,又执拗地圈缩手臂,将其抱得更紧了些。
许景屿见状,垂眼轻叹了一声,忍不住地为方玦心软。
毕竟他还是很喜欢方玦的,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也不会在方玦作妖闹脾气的时候感到心烦。
“哭够了没?”
“呜……”方玦啜泣着抬头,眼泪顺势又簌簌流下几滴,染花了许景屿的T恤,“我……我不哭了,你别皱眉。”
他知道自己这样子,肯定会惹许景屿心生厌恶,但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
“再哭我走了。”
“别!”方玦立刻不敢哭了,竭力地憋回眼泪,憋得眼角和鼻尖都通红,“你别去,苏韵菲找不到房卡,她可以问前台的啊,她就是想勾引你下去而已,就是想从我这儿抢走你,你别理她。”
许景屿瞬时有些无语,“你是觉得我看不出来?”
“那你,那你还……”
“我怎么?”许景屿不禁冷笑,“我是亲她抱她了?还是和她上床了?”
他的语气坦荡且理所当然,倒把方玦给问愣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没找到合适的反应。
说到底,就是认知和经历的差距。
许景屿身处的圈子,什么样的烂事没见过,就连他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所以觉得只要能坚守住最后底线,其余的行为,根本就算不上劈腿或出轨。
可方玦不一样,他幻想中的爱情是很纯粹的,一点点不被偏爱的细节,都能让他脑补一出被抛弃的大戏。
“行了。”
许景屿趁着方玦还在错愕和发懵,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然后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帮忙把房卡给苏韵菲送下去。
“老公……”这下确定许景屿不会再出门了,方玦开始转忧为喜,刚刚没顾得上疼的膝盖,这时也迟钝地刺激神经,搞得他无法站稳,只能把重心全倚靠在许景屿的身上,“我不哭了,对不起,以后也不闹了。你别再和她聊微信,好不好?”
许景屿一言不发,等着酒店服务生来拿走房卡,又把方玦抱回到沙发,自己则坐上对面茶几,然后弯腰给方玦的膝盖重新上药。
他动作温柔,神情也专注,莫名柔和下来的氛围,让方玦难免恍惚,仿佛两人刚刚并没有在吵架。
然而,擦完药之后,许景屿将棉签扔到一旁,像是考虑好了,抬头,冷淡且清晰地落下决断,“我们分了吧,方玦,行吗?免得你每天都这么难受,还悄悄哭,没必要,是不是?”
他虽抛的都是问句,但那口气根本不像有商量的余地,惊人的寒意,霎时就让方玦如坠冰凉的海底。
“别啊,我错了……你聊嘛,我不管了,再也不和你闹了……”
原本才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落,方玦后悔地左右摇头,又想起许景屿不喜欢看他哭,忙里忙慌地拿双手擦泪,将脸颊覆上乱七八糟的红印和泪痕。
“错什么?你没什么错。”许景屿看他哭得伤心,自己也没多好受。
早该有所预料,像方玦这种没有恋爱经验的,又全心全意只信任自己,肯定是很难眼里揉砂,忍得下自己身边的各种男女。
怪他,怪他一时贪恋方玦的热情真挚,明知会很难分,还是引诱着方玦玩这场爱情游戏。
不过也还不算晚,及时止损,反正许景屿想要什么都很容易,就算现阶段对方玦还存有不舍,但丢下也并不觉可惜。
“说个数吧,我把钱转你,当分手费。这儿也是,你想住多久都行,玩够了再回国,算我对你的补偿。”
意识到许景屿不是在训斥、恐吓他,而是真心的想要分手,方玦面色一挎,立刻伤心欲绝到极点,眼泪从指缝中捂不住地往外横渗。
“我不要钱,我又不是图你的钱……许景屿,我不想分手……”
“不图钱你图什么?图爱啊?”许景屿不禁好笑,讥诮地扯起了嘴角,“那东西我没有,你要点实际的。”
“为什么?”方玦想不通,难道那些甜蜜的过往都是假的吗?
他不管不顾自己红肿的膝盖,从沙发上跌下,扑到许景屿的怀里撒娇,亲他吻他,努力地试图挽回对方,“你想和菲菲聊就聊嘛,潜水冲浪,也都可以,我真的不乱吃醋了。”
他用双手在许景屿的身上逡挲,然后不断往下,察觉到许景屿对自己还有反应,方玦稍微松了口气,“你看,其实你也没有不喜欢我呀。”
不等许景屿拒绝,方玦已经熟练地蹲跪到了地上,用牙松开系扣,将其捧出,然后从下往上地亲拢。
“我当然喜欢。”许景屿满不在乎地抚住方玦脸颊,享受着方玦的讨好,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心寒,“你要也喜欢,多c一晚,明天好聚好散。”
“你混蛋!”方玦哭泣着大骂,怎么都不敢相信许景屿会如此对待自己,不仅无视了他的真心,还把两人的关系沦作为c伴。
“清醒点,方玦。”许景屿其实也没多少兴致,手指用力地掐住方玦的下颌,松掉牙关,让他吐出。
“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有很多人扑上来,才聊两句你就受不了,之后只会更多争吵。不如趁着我对你还有点怜惜,要些钱,不然等闹得我彻底烦了,就什么都没了。”
为了使方玦死心,许景屿还把自己的微信界面调了出来,放到方玦的面前。
手机屏幕上,满满的都是别人给许景屿发的消息,有些许景屿都懒得点开看,但露骨的话和不知具体什么内容的图片,已经能窥见许景屿混乱感情的一角。
加之许景屿愈发冷漠的语调和姿态,方玦不敢再哀求。
像是失了风的飘带,被迫被湍急的河水卷走,挣扎无用,只能气息奄奄地下沉。
而许景屿见此情形,也难忍心底的嗤笑,说什么爱啊,还不是一提钱就闭嘴了。
–
那晚的夜,是方玦度过最漫长的一夜。
一开始,许景屿去洗澡,方玦失魂落魄地蜷在沙发的一角,可等到许景屿出来,开始收拾证件放进背包,方玦立马又慌乱了,仓惶地起身。
“你……你睡卧室吧,我在客厅,不打扰你,都这么晚了。而且,我还没想好……”
虽说很明显是拖延的借口,但许景屿不想做得太绝,“行,明天一早。”他给了方玦一个最晚的期限,然后就自行躺上了床。
方玦睁着眼瘫在沙发,感觉一切都没有真实感,不论是分手,还是从来到泰国认识许景屿之后的所有,都像一场虚幻的梦。
他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悄悄地从沙发上爬起,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看见许景屿应该是睡沉了,呼吸轻缓且绵长。
怎么许景屿就一点不难过呢?能这么快睡着?方玦愤愤不平,忍不住地腹诽,一定是许景屿分手分习惯了,早把分手当作了家常便饭。
可自己该怎么办?这是他第一次分手,才知道分手竟和剥皮拆骨差不太多,连五脏六腑都会腐蚀得刺痛。
方玦小心翼翼地攀上床,只窝在床边很少的位置,避免自己的身体挨着许景屿,会吵醒对方。
不知不觉中,泪水又从眼角滑落到枕头,洇湿了布料。
他哭得很安静,弓着背,还把脸也埋进了枕头,只有颤抖的肩胛能暴露出他的脆弱不堪。
然而,还没等他哭累,许景屿突然的一个转身,吓得方玦连哆嗦都暂停了,瞬间秉住呼吸,生怕许景屿发现自己恬不知耻地又爬上了床,想在最后隔空触碰残留的温暖。
但许景屿不知是没醒,还是醒了后懒得戳穿方玦,总归是没说什么,由着方玦占据狭窄的床边。
方玦随即舒出口气。
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不禁心存期翼,许景屿只是生气了,等明天气消,自己再好好认错,两人或许就能和好。
–
天还没亮,许景屿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他侧身,瞥了一眼不知几点才勉强睡着的方玦,拿起手机,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
“喂?龚叔……爷爷怎么了?好……我马上就回。”
过一会儿,江鸣瑞收到许景屿的消息,立马也赶来房间门口的走廊,与许景屿碰头。
“现在就走?”
“嗯。”
“那我跟你一起。”江鸣瑞迅速安排去机场的车。
“你有不常用的银行卡吗?”许景屿翻了翻自己的钱夹和背包,“借我。”
“怎么了?”江鸣瑞不明所以,但还是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许景屿。
“里面还有多少钱?”
“七十多万吧,到底怎么?”
“行,差不多,密码给我。”
“我去。”江鸣瑞这时也懂了,边叹气边朝着房间内打量,“我就说你怎么这副苦鳖的表情,差点以为爷爷病很重。是玩脱了?”
“没。”
许景屿不欲多说,把银行卡和写了密码的纸条,放到卧室的床头。
他不忍心多看方玦哭肿的双眼,昨晚就是,其实在方玦一靠近床边的时候,许景屿就醒了。
但他也十分了解自己,拖拖拉拉,对方玦的伤害会更大,更没好处。
于是,许景屿头也不回地带上房门,“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