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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自白

第23章 自白
“下车先。”

两人从车上下来,应绵的心跳声尚还平稳,不算紧张,他看向花店门口,看到方修塘竟然也不躲不逃,还站在原地。旁边的布狄都无语得要翻出白眼了。

“布老板,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巡查队里面的一个人问,“只是例行问询,别介意。”

“我们要去花卉市场买些花回来,租的货车就在后面。”

“姓名牌都有带吧。”

其实巡查队的人每周都会过来,一般逗留时间最长的地方是背后的蝴蝶园和锅炉房,花店算是挨那边比较近的,所以临近的两条街在几年前也被划入到了同一巡查区域,他们的车往往从那边出来之后会再经过这里,算做一次巡查任务最后的收尾。但其实花店附近的住户不多,有的人姓名牌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多了少了一个人走几遍便能摸透,只是他们依旧遵循这公事原则,无论多熟络,都不认脸只认姓名牌。

说是尽职尽责,其实是不分时间,自行其是,在应绵没来这之前布狄就早有了怨言,这样不能断止的频次,来势汹汹要压倒人的架势,好像认为这小块区域的人真能造什么反,不胜其扰。

应绵在一旁没吭声,从前的十二区也设置有巡查队,但巡查规模并不大,来的次数也不密,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见一次,所以从某种程度上看他根本不算是经历过什么,在这附近撞到这些人也偶尔像惊弓之鸟,平白撞散了一些他的好心情。

今天还尤其与众不同,那个已经见过有几次的男人,此时在他眼里多了点其他的特征,存在于他跟温澈森交换的秘密中。

“姓名牌带了吗?”

“在这里。”应绵从兜里把姓名牌拿出来,递给了那个询问他们的人。

“好。”

要出示姓名牌的就三个人,方修塘态度积极,跟在应绵之后把自己的姓名牌交了出去,那边的人接过来看了看,确定没问题后又还给了他,亏得完全顺利没有多余的疑问。

“你们先走吧。”

突然听到一阵冷冷的声音,循声看去,对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这句指令就是出自为首的那个高大的男人,正是巡查队队长。

“是的队长!我们先把车开回去了。”

“好,先去吧。”

那几个人穿着制服的人向男人颔首示意之后就回到巡查车离开了。

这会儿就只剩下这男人在他们面前了,偏偏还是权位最高的人,怎么看都不好对付,也不知道他这单独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

应绵其实不知道这巡查队的队长叫什么名字,这些人中只有他不戴姓名牌,但是制服上有章,只听到跟从他的人叫他裴队,姓裴。这种人就算是没姓名牌都能将性别性情窥见一二,明显是个很冷酷的alpha。

方修塘在一旁把姓名牌塞回到牛仔裤兜里,适时找回了自己在受罪的手,做出吃痛的样子,“真不好意思,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吃饭了。”

男人往他那边看了一眼,不置可否。见男人没回应,方修塘便转身进了花店,一点没客气。要说应绵目前对方修塘是什么感觉,我行我素这一点是他最先想到的,不知道哪里养出来的自由人气质,看起来比这巡查队的人要难捉摸多了。

“裴队长,那我们可以走了吗?”布狄借机插了一句。

自然是没那么容易的事。

“布老板,你能自己去工作吗?我有事想拜托一下你的店员。”男人说。

裴琛的眼神虚虚地落在应绵身上,意识到自己被半指名拎了出来,应绵喉咙不自然地滚了一下,有点局促,等待着布狄的回答。

“好,绵绵你留下来,我很快就会回来了。”布狄靠近他耳边,意有所指,“有不懂的问题就问方修塘。”

布狄很快就开着车离开了,再少了一个人身旁连空气都变得更冷了,应绵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低眉顺眼的,仿佛在等着对面人对他下掷审判。

但裴琛只是看着他,问:“能借杯热水喝吗?”

这位裴队长之前来的那么多次都没有跟他套过近乎,这很自然的请求无形中缓和了气氛,或许只是为了不那么严肃地开一个话头,应绵这样想着,但因为面前人本身就气势逼人,他一点都不敢怠慢,答应下来,转身进了花店。

进到隔间拿热水壶往一次性纸杯里倒了一杯水,方修塘就坐在饭桌旁吃饭,不见半分紧张,应绵是真佩服他的强心脏,亦或者说厚脸皮,这强壮的心态能抵挡百分之九十九的坏意。两个人默默无语对视片刻,方修塘对他做了个口型,别怕。

应绵点了点头,把水端了出去。

“裴队,这里有水。”

“谢谢。”裴琛把水接过去。

“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不用那么拘谨。”裴琛说,“我不是为了公事来的,巡查时间已经过了。”

“好。”

“我想买一束花送人。”他用手挑了挑旁边那株风铃花的叶子,“你给我推荐一下吧。”

原来只是要买花,应对一个寻常顾客可要比应对一个野蛮的执权者容易多了。

“您喜欢那种花呢?”

“要送给什么人吗。”应绵换了个说法。

“送给男人的。”裴琛眉头蹙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求和好的。”

“那收花人的性格呢,有什么喜欢的颜色吗?”

裴琛沉思片刻,在想着那人,试图从那些暗昧的记忆中找出点微末痕迹,可惜一无所获,“挺冷漠的性格,应该喜欢白色吧。”

“白色……”

“白玫瑰吧,你帮我包几支白玫瑰吧。”裴琛自己先有了答案。

“那来一束白玫瑰,我去院子帮你摘几支干净的茉莉拼一下,这样更好看,您看合适吗?”

“好,你看着来,谢谢。”

“好的,您稍等。”应绵戴好围裙,拿着剪刀到院子外面去了。

应绵离开之后,裴琛从花厅信步走进了隔间,方修塘就在隔间里。饭菜已经自己热好了,他两边手的手肘都抵在饭桌上,很别扭地用两指勾着只银叉子挑肉吃。裴琛一言不发,倚在墙边,只余冰冷的目光投放下来,过了半分钟,他把一个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看到你的物资申请说定位器坏了,我给你重新带了一个过来。”

方修塘撩起眼帘,好像到裴琛开口之后才发现隔间还有别人,神情分明也是毫不在意,“什么时候巡查队队长也做这种事了?”

“老同学关心一下不应该吗?”裴琛的声音像有种天然的讥刺之感。

“哪门子老同学,我无业游民,您巡查队队长——”方修塘声调扬起来,口吻夸张,“就算是攀关系也得是我来攀才是。你三番几次登门拜访,还真让人有点难为,我可又什么都没准备呢。”

裴琛眼底的轻鄙之色稍纵即逝,要换成旁人早懒得费口舌,方修塘还算有探究意义的,不仅是他觉得,别的人也觉得,故又叫他来传达这意愿,“又有人找你。”

“审察科不是说事情已经结束了吗?难道是贵科又发现了什么新疑点?”

裴琛紧紧地盯着他,仿似幽潭一般的双眸,抛却一切虚以委蛇,“没有,这次不是审察科找你,在此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跟你同一个小队的最后一个重伤员,昨夜凌晨医院方面也确认死亡了。”

“这下十一区那支禁区勘探队,除你之外的人都死了。”裴琛似乎冷笑了一声,“所以管理局想问你需不需要心理干预,最近登记了很多心理机构,应该都挺专业的。”

他看到方修塘的脸色终于起了点变化,无论是愤怒还是只是蒙上一层森寒,起码是有了。

“抚恤金我倒是比较需要,说实话就现在他们给的那点,真不太够用,毕竟是搏命的活。”但抬眼时已不见任何错位的神色,依旧散漫,“不如你帮我说一声,说我真的很伤心,能不能请他们拨多一点钱来安抚一下。”

裴琛哽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他见过以前的方修塘,他可真会信以为真,方修塘就是那样冷漠自私的人。他无心将话题继续下去,故意换上另副讨人厌的腔调,“不管你那两年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还好好活着,就证明还是有福气的不是吗。”

方修塘马上给他翻了个白眼,“这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那么阴阳怪气,你一天天拉去监禁惩戒的人多了去了,你有给他们好好活着的机会吗?”

“我按足程序做事,可别有误解。”

“我跟你这种生性残忍的人没话说。”方修塘朝他摆了摆手,“别打扰我吃饭。”

裴琛就是要烦他。“最后还有一件事,我想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那位蔺小姐的生日宴我也会去,可别发现你们私下真有交往。”

银叉子磕在碗沿,有清亮的声音,方修塘已是忍无可忍,“你们巡查队一个个废物,想抓她早着呢,我就算跟她有交往,你又奈我何。”

看方修塘抓狂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他出去的时候应绵已经在前台给花绑束带了,看到他出来动作还加快了一点。

“你不用急。”

应绵又仔细整理了一会儿,才把花递给他。素雅斯文,确实看上去很用心,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喜欢?

裴琛捧着花出了门,看到刚才发的信息已经有了回信,往前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有辆车就停在对街不远的公共电话亭前。

开门坐到了副驾驶,车里有他熟悉的气息,他脸上的表情的松懈了许多。

尹杨是从电话亭出来,不知道是跟谁通话通话内容又是什么,好像他出来的时候周遭的景色和风声全退没不见,只有他身形顷长劲瘦,裸露在外的脸上的肌肤细腻冷白,外面风有点大,额前的碎发被吹动,露出斯文的眉眼。

裴琛就这样在车里看着他,直到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还没坐下就嗅到那花香,尹杨好看的脸上蹙起微微不悦。

裴琛刚想把花送出去,“这是我刚在花店……”

“裴队。”话却被人打断。尹杨的表情很冷,好像从来都这副表情,“我想你误会了。”

“怎么了……”裴琛的语气有点不确定。

尹杨的手攀在方向盘上,指腹摩挲着上的纹路,喉咙有不易察觉的紧绷,“我那天说要分开不是开玩笑的,也不需要你买花哄我,我们本来就应该要结束了。”

本来开始得就很草率,从酒吧那样的地方都能看对眼,只不过是纠结不清睡过几次的关系,比对两个人根深蒂固的位置与立场,这关系更是薄弱非常。

裴琛知道尹杨从来不开玩笑,尽管他们认识不久,没有太多可供参考的过往。能把私事当公事治理,审判庭出来的人就是这样,说话都很有在给人量刑的味。

“我知道了。”裴琛松了口气,要是尹特助真欣然接受了,反而更可怕。

他下了车,最后看了一下怀里的那束花,不该临时起意。最后还是毫无留恋,离开了那辆车,在转角把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