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被抱得很紧……感觉几乎有些窒息了。
姬元徽在一种呼吸不畅的憋闷感中醒来, 睁开眼看向怀中,裴煦正蜷缩在他怀里,哪怕是在睡梦中, 眉峰也不安的蹙在一起, 睡得并不安稳。
视线上移, 裴煦胳膊正死死缠在他脖颈间, 像是生怕他会离开。
这也是窒息感的来由。
姬元徽不想吵醒他,于是尽量放轻动作想将他胳膊挪开,但裴煦还是睁开了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似乎还没睡醒, 眼神不甚清明的看着他的动作, 冷不丁的,心里话就这么不加修饰的问了出来:“殿下不想要我靠近吗?”
这话过于直白,裴煦平日里是绝不会这么说话的。
“你这是倒打一耙。”姬元徽把他的胳膊移开, 深吸了口气, “谋杀亲夫啊……你要把你夫君勒死了。”
裴煦慢慢从混沌中回过神来, 神色重新变成惯常的那副温良模样,温温柔柔贴过来靠进姬元徽怀里,嘴唇轻轻碰在他下颌上, 鼻尖蹭着他的脖颈, 不着痕迹的撒娇讨好:“刚刚睡得迷糊了,有些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不是有心的, 殿下别生我的气。”
姬元徽觉得裴煦像只成了精的小狐狸, 伸出毛茸茸的大尾巴将他卷住了。大早上刚醒来就有带着香味的漂亮老婆投怀送抱,姬元徽被香得迷糊哪儿还有气。
他坐了起来,神清气爽的接受了美人的亲近。姬元徽抬手扣住裴煦的脖颈, 以一个掌控意味十足的姿势让他离自己更近:“再亲两下,再亲两下我就把刚刚的事忘了。”
裴煦面对面跪坐在姬元徽腿上,被捏着脖颈垂着眸子十分驯从的神情,他微微歪头,像是在观察亲哪里才好。
难得乖巧。
看似裴煦现在被他捏着颈子,好像被他完全掌控着,他说什么裴煦都会听的样子。实际上这个局面的大前提是裴煦自己乐意,裴煦喜欢这样被他以半强迫的姿态按着,甚至十分乐在其中。
他清楚裴煦的性子,看着温顺其实爱钻牛角尖,驴脾气犟得很。遇上不愿意做的事,把他逼急了他就是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也不替你做。
姬元徽声音含着笑:“想好亲哪儿了吗?”
裴煦轻轻眨了眨眼,靠近过来在姬元徽唇上轻轻碰了下。就在姬元徽以为这就算完了的时候,唇上传来濡湿的触感。
他懵了下,然后有些失神的探出舌尖去追逐,对方却突然退开了。
姬元徽喉头发紧,扣着裴煦后脑勺将他压回来亲:“你这小狐狸精……”
“啊……”被喊狐狸精,裴煦露出有些伤心的无辜表情,“殿下这样说,臣下实在听不明白。”
姬元徽惩罚似的咬在他颈侧,裴煦仰着脖颈闷哼了声,语气寻常,轻声问道:“昨日回来后,殿下起了高热,我同殿下说了些事,殿下可还记得?”
怪不得今早这么主动,铺垫这么久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姬元徽拉着裴煦的手亲了下,抬起身子来状若思考。
他看出了裴煦看似平静面容下的紧张,于是摇了摇头故作不知:“昨日烧糊涂了,实在记不起来,要不然你再说一遍?”
裴煦不着声色松了口气,抬起胳膊环住他亲昵的蹭了蹭:“不是什么要紧事,改日再说吧。”
裴煦细白的手指在他发间缓慢而有节奏的穿插,轻轻顺着他的头发,这种被抚慰的感觉让姬元徽放松下来,他将脸埋进裴煦怀里平和下来,暂时忘却了这方小天地之外的事。
人总是很孤独,不可抑制的渴求着互相依偎时从对方身上汲取到的那一丝温度,而温暖往往会给人幸福的错觉。
裴煦额头抵着他,也安静享受这片刻温存。
裴煦不喜欢姬元徽生病时的痛苦,但喜欢他病中眉头紧蹙时流露出的脆弱。
姬元徽不记得自己病中的模样,不记得自己烧红的面颊眼睑,不记得他曾求助般抱着裴煦的腰难受的蹙着眉,寻求安慰般用委屈的语调一遍一遍的喊融融。
但是这些裴煦都记得。
他感到有些可惜,有些落寞。
姬元徽清醒的时候绝不会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他是要强的,无坚不摧的,不喜欢有任何弱点露于人前。习惯性的张开羽翼庇护更多人,但从不觉得自己偶尔也需要休息。
裴煦沉浸在情绪里,真情实感的觉得姬元徽用委屈的声音喊他名字时很可爱,并因未来可能很难再见到这种状态下的姬元徽而深感遗憾,故而没有留意到此时姬元徽已经僵得邦邦硬了。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张管家的声音传来:
“主子起身了吗,有客人到了。”
姬元徽一骨碌迅速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上了衣服,他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让裴煦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
姬元徽三步并作两步去开门:“是谁来了?”
这么快就有人来开门,张管家一愣,然后规规矩矩汇报:“周大公子,二公子,都携了礼来贺裴少君生辰……”
姬元徽驴唇不对马嘴的接话道:“是稀客啊,我这就来。”
他说完,回过身去拿走一旁案上的玉带钩,边系边对裴煦道:“你是今日的寿星,不必着急慢慢收拾,我先去前面看看。”
“啊……”裴煦不知道姬元徽怎么突然这么利落就穿戴好了,微微有些愕然,“好。”
姬元徽一言不发走出门去,张管家观他脸色,颇有些担忧道:“主子风寒还未痊愈吗?”
姬元徽不说话,疾走数步后突然扶着廊柱停下来,脸烧得比发热时还红。他把脸埋进掌心,长长吐出口气:“我没事……”
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能听到裴煦在想什么,有些尴尬得让人恨不得找个柱子撞死的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他烧晕了抱着裴煦的腰用奇怪的语气一直念叨?裴煦说他可爱?
这和撒娇什么区别?
他?撒娇?这根本没法想啊!!!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就这么一朝尽毁,他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于一旦。
姬元徽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柱子,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以头触柱也来不及了,他的形象在裴煦面前已经轰然崩塌了,碎得渣都不剩了。
“我没事……”姬元徽深吸一口气,耳边还轰鸣着什么东西碎掉的回响,他苦涩一笑,“真的没事。”
张管家将信将疑点点头,觉得姬元徽的脸色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于是善意提醒道:“主子若是还有不适,老奴随时去请府医过来。”
“不必。”姬元徽生硬拒绝了。
前院,一切布置完善。姬元徽兴致寥寥的拿起宾客名帖看,等着仆从引周家兄弟过来。
这种席宴,比起真心来贺的,更多是来结交人脉攀附关系的。
而姬元徽不久之前刚被撤了职,同时开罪了太子和四皇子,这个节骨眼上来他这里有害无益。
姬元徽将宾客名帖放下,估摸着这上面的人多半都要找借口不来了。
不多时,有仆拥领了客人来,却不是周家兄弟。姬元徽定睛看了会儿,那人头戴幕篱将面容遮得严实,他一时间辨别不出来人。
“小民见过三殿下。”那人没摘幕篱,躬身冲姬元徽行礼,“大殿下尚在病中不便外出行走,小民受托来贺裴少君生辰,愿裴少君岁岁如意,万事相宜。”
说着,他将一锦盒奉上:“这是大殿下所备贺礼,要我一定要亲手交到三殿下手上。”
“有劳。”姬元徽笑了下,接过,“代我谢过大哥。”
见姬元徽收下,那人又递上了怀中一直抱着的一条长匣子。
姬元徽接下:“大哥这是备了几份礼?”
“此物并非大殿下的意思,是小民自己的心意。”那人语气平缓,“还请三殿下代为转交。”
代为转交?今日是裴煦生辰,那只能是转交给裴煦了。
姬元徽眉头一跳,嘴角的笑意淡下去,又故作热情的勾起。他重新看向面前的人,目光含了许多冰冷的审视,语气却好像很好客:“公子与我夫人有旧?既然是故人,何故遮掩面容。还不知公子身份姓名?”
“小民貌寝,不堪示人。”那人闭口不提是否与裴煦相识,只道,“小民只是大皇子府上幕僚罢了,无名无姓的卑贱之人。”
姬元徽眯了眯眼,不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颇具压迫意味的直白凝视。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姬元……呃,三殿下!”有外人在场,周恃宁匆忙改口,但还是语气不善皱眉看着他,“你和人靠那么近干什么呢,眼珠子都黏人身上了!”
真是不巧……有人来了。
姬元徽放弃了动手逼问的想法,懒洋洋笑起来:“周二,你哥呢?”
周恃宁快步穿过一小段廊桥,气喘吁吁站到两人中间将人隔开,似乎有些鄙夷的眼神看了眼姬元徽,又叉腰转头去看一旁的人:“你谁啊?”
那人没辩解什么,只是拱手冲姬元徽行礼:“看来殿下还有客人,那小民便先行告退了。”
看着人离开,周恃宁气急败坏:“居然敢无视小爷!”
周恃明也缓步走了过来,他在原地站定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姬元徽留意到周恃明的动作,问他:“你认识?”
周恃明神情淡淡回过身看他:“与从前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不待姬元徽开口问,他主动道:“但是那人命薄早夭,应该只是错觉罢了。”
周恃宁不忿的在旁插嘴:“大哥!你都不管管他!他刚刚手都要搭人身上了,他们甚至还不认识,这成何体统?”
周恃明看了他一眼,有些懒得搭理:“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懂规矩了。”
“你怎么能这样,今日是那个谁生辰,你却一大清早和人在这里……”周恃宁转而去看姬元徽,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恶狠狠道,“简直不成体统!”
周恃宁完全在状况外,不仅没听明白他和周恃明在说什么,甚至觉得他在见色起意。
“我哪样?”姬元徽强忍着拆开这匣子看看的念头,有一搭没一搭回话,“你不是不喜欢融融吗,怎么突然这么为他着想?”
“这和我讨不讨厌他没关系!”周恃宁气愤攥拳,“这是你的问题,是你做错了事!”
周氏家规严谨,男不纳小女不为妾,知命之年而无所出者,可以去请宗族长老主持过继子女。
总之不能出去乱来,败坏家族风气者施杖刑,逐出家门。
姬元徽被他质问的眼神盯得受不了,放下匣子举手保证:“我真没做什么坏事,我只是想问些事,真的。”
周恃宁看起来不是很相信:“你最好是。”
“对了,他呢?”周恃宁张望一圈,不满道,“今日是他生辰,来这儿的都是为他来的,也不知道来招待客人。真是无理,目中无人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
姬元徽马上抬头:“不怪他,昨日我染了风寒,他照顾了我一夜……”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感情好,能不能别说了。”周恃宁满脸嫌弃,“肉麻死了。”
“不过……”姬元徽对另一件事比较感兴趣,“说到小时候,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还能是怎样,和现在一样,很无理的小孩啊。”周恃宁道,“小姨还在时,他得家里父母宠爱,被宠得无法无天。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大概六七岁?记不清了,总之小小年纪就很傲慢的模样,锦袍金缕,满身琳琅珠玉,被打扮得像只小孔雀。”
“高傲的模样,分明辈分小,却不肯主动和人打招呼。我喊他,他也只是很倨傲的点下头就算是回过我了。他只回人一次就不耐烦了,再叫他,他就不应你了。”周恃宁回忆着,很气愤,“高高扬着头不理人,别提多讨人嫌了。”
姬元徽光是听这描述,就觉得真是可爱得不行。他嘴角情不自禁扬起来,追问道:“像小孔雀?他喜欢翠色的玉石吗?”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记不清了。”周恃宁不太确定道,“大概是吧,隐约记得他身上缀的环佩玉饰多是翠色,颜色就像孔雀翎羽。”
原来更喜欢翠色吗……
姬元徽自言自语:“还好准备了两对。”
周恃宁摸不着头脑:“什么两对?”
姬元徽笑笑:“没什么。”
真可惜这些事不是裴煦亲口告诉他的,现在的裴煦已经很难问出喜好之类的东西了。
该死的裴寄,杀他一千遍也不为过。
姬元徽阴恻恻想着怎么把裴寄千刀万剐时,裴煦来了。
“殿下。”裴煦走到他身侧,又看向周家兄弟。
他几乎没有见过周恃明,但亲兄弟相似的样貌摆在那里,他躬身行礼:“二位表哥晨安。”
周恃宁不满嘀咕:“都什么时辰了,还晨……唔……”
周恃明面无表情伸手把周恃宁捏成了鸭子嘴,将人往身后一推,语气淡淡:“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周恃宁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又惹着他哥了,倒吸着气揉嘴巴,不敢再出声。
“生辰礼物。”周恃明说话言简意赅,将一个红色木匣递给他,“平安喜乐。”
裴煦接过:“多谢表哥。”
姬元徽凑过来,环着他的腰将下巴搁他肩上看向那盒子:“表哥送的什么啊?让我也看看。”
“一些田亩铺子,你们好好经营。”周恃明一脸平静说着大逆不道的东西,“以后起事少不了用钱的地方。”
裴煦还在讶异于他语言的直白,姬元徽已经笑嘻嘻的接起话来了:“这个够实用,多谢表哥。”
周恃明毫不谦虚的嗯了一声,也没说不必客气之类的客套话,转而看向一旁的周恃宁。
周恃宁捂着嘴指了指自己,茫然:“看我干嘛,我没说话啊,我又干什么了?”
周恃明闭了闭眼:“你的那份。”
“奥,奥奥奥对。”周恃宁反应过来,也掏出一个匣子来塞给裴煦,“庄子地契,好好保管。”
然而裴煦右手伤着,另一只手里还端着周恃明递来的那口匣子,实在不方便接。
姬元徽代他接过,正打算笑着调侃两句,忽有暗卫自不远处现身。
这么突然有事来报,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姬元徽表情短暂的凝滞过后,又笑起来摸了摸裴煦的发梢:“你们先聊着,外面好像有些事,我去看看。”
“我刚忘了,你手上有伤……”看姬元徽走开,周恃宁有些别扭的解释道,“不是故意的。”
裴煦知道他只是脑子不聪明,周恃宁要是看谁不顺眼都是拿到明面上说,不会搞小动作。裴煦今天心情不错,他笑了笑:“没事。”
被他哥捏了嘴,周恃宁终于记起来出门前他哥交代过不要惹事好好相处。听裴煦这么说,他松了口气,又看向裴煦的手:“你手伤着怎么也不缠绑带?我刚刚都没反应过来你手上有伤。”
因为难看而且不方便,昨晚就被裴煦拆了。
但裴煦肯定不会直说是因为不好看,他温和笑着:“几日过去皮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筋骨慢慢修养就好了,被绑带束缚反而不利活动。”
周恃宁也没多想,摸摸脑袋觉得挺有道理,于是哦了声:“原来如此。”
……
另一边,暗卫同姬元徽耳语几句,姬元徽听过后抬脚便往外去。
“就知道他要来搅局。”姬元徽走出几步,张管家就站在不远处候着,“人拦下了没有?”
“按主子先前的吩咐,遣人去拦了……”张管家面色为难,“但那位非要往里闯,贵人金玉之身,家丁不敢损伤。”
正说着,前方有人喧嚷着走来。
“孤是你们这些贱奴能近身的吗?”太子嫌恶的驱赶拦在他身前的王府仆役,“都滚开。”
“可是我府上的人招待不周?”姬元徽走上前去挥退仆从,脸上挂着假笑,“二哥何故发这么大火。”
太子带来的人都被拦在了府外,他声音含着怒气,“孤好心来贺,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哦?二哥居然还有好心这种东西?”姬元徽摸着下巴,视线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摇头,“看不出来。”
太子指着他,眉头直跳:“你!”
见势头不对,张管家带着其他仆役匆忙退了下去。只剩下两人在此,太子嚣张气焰一下就弱了下去。
“二哥不是来为我夫人贺生的吗?”姬元徽走近他,笑了下,“怎么连贺礼都不知道带?”
“孤肯来已经是你天大的面子了,你还想要什么?”太子强作镇定,冷笑回击,“你这府上够冷清的啊,看看吧,没有孤的准许,哪个敢来你这里?”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底气充足了起来:“今日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你一意孤行定要与太子府作对,日后朝堂上下不会再有一个人敢站在你这边。”
姬元徽静静听他说完,轻嗤了声。
太子被他的态度惹怒:“你笑什么?”
“我笑二哥胆子还真是大。”姬元徽笑意淡下去,“明知道今日我府上没有外人,还敢来。就不怕我再打你一顿吗?”
“你不敢。”原本笃定的话,在他目光触及姬元徽那张冷下来的面孔时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太子喉头滚动了下,勉强说下去,“你已经因为上次的事被夺了官……”
上次的事对太子来说实属奇耻大辱,他勒令手下的人通知下去,在京官员都不许与姬元徽交际。这次来也是存着一雪前耻的念头,没成想姬元徽居然半点畏惧的意思都没有。
“不敢?”姬元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我敢打你一次,就敢打你第二次,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敢?”
“更何况打你一顿也只是革职禁足而已,我名声本就不好,有什么好怕的?父皇早年因为杀兄弟名声坏成这样,就算只是为了晚年名节也不会再杀儿子了。只要我没把你打死,他就不至于要我的命。”
太子看他的眼神活像是见了鬼,不可置信道:“你真是疯了,没人教过你规矩礼法吗?”
姬元徽笑了下:“我生母死的早,还真没人教过我这些。”
说着他伸手按住太子的肩,强行挟着他向前走,直到一道拱门前才停下。
“我真不知道你上次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这个位置能看到隔了一道廊桥的不远处,站在那儿和周家兄弟说话的裴煦。姬元徽问道,“是摸准了他是我的软肋吗?”
“都是兄弟,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现在就将你打死。”姬元徽看着他额角的冷汗,森然一笑,“你猜的不错,他是我的软肋,我的半条命。既然是软肋,那自然是拼得鱼死网破也得紧紧护着。”
“若是让我知道还有人想戳我软肋,我会先割他耳朵,再挖他眼睛,然后砍断四肢拔了舌头,最后破开肚子把肠子掏出来,绕脖子缠一圈把他挂树上让他荡秋千。”
姬元徽目光在太子的肚腹和脖颈之间游走,他笑起来,神色很开朗的问,“二哥喜欢荡秋千吗,先别急着摇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
太子被他的目光看得一阵恶寒,脸色发青恶心欲呕,颤颤巍巍骂道:“你这疯子……”
姬元徽觉得他骂人的词实在少得可怜。
“我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姬元徽道,“二哥自便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
他这个二哥贪财好色还胆小,王家人的精明没习到半分,酒色财气倒是一条不剩全学去了。
这番恐吓够他做半个月噩梦了。
这人能做上太子全靠他的丞相外祖父和皇后母亲,皇帝讨厌蠢人,对上姬元徽的时候还会发火骂两句,对太子就直接骂都懒得骂了。
因为骂也没用,口水喷在身上也改善不了他那无可救药的脑子。
一番对比下来,他觉得皇帝最喜欢他大哥。
聪明,安静,会看眼色。
要手段有手段要脑子有脑子,除了身体不好心眼也有点坏,应该没什么缺点了。
重新回去时,周家兄弟已经离开了。
“表哥他们说还有旁的事要忙,就不久留了……”
“白天估计也不会有其他人来了。”姬元徽大猫似的伸了个懒腰,展臂搭上裴煦的肩,“吃吃喝喝好好休息,等晚上还有事要忙。”
裴煦突然紧张:“什,什么事?”
姬元徽贴着他耳朵,语气暧昧:“让你好好休息,那肯定是要耗费体力精力的事啊。”
裴煦捂住耳朵隔断热气,狐疑看他。
总觉得事不会是那么个事。
果然,到了傍晚,借着夜色遮掩陆陆续续有家丁模样的人带着东西来了。
“我们家大人不能亲至倍感歉疚,说自己有愧殿下提携,让小人一定把话带到……”
姬元徽站在那里不是很客气的客套:“心意到了就行,人就不用来了。”
张管家报菜名一样边记边念:“吏部陈大人南海珊瑚屏风一套,兵部崔大人自家养的黑猪一头……”
有小厮大喊:“张伯,猪往哪儿赶啊?”
张管家握着毛笔抬头:“这也要问?赶去厨房啊。”
裴煦抱着拿不下的东西站在原地放空自己。
白日里迫于太子淫威没敢来的人,晚上扎堆送礼来了。
礼或轻或重,上至奇珍异宝,下至自家养的家禽走兽。官职也从二品到九品都有。
姬元徽的交际比他想象中要广得多。
“礼单上的基本都是自己人,你记下来,日后遇上什么麻烦可以去找他们帮忙。”姬元徽凑过来看,“只看一遍能记住吗?”
裴煦点头。
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时辰,把东西都归置好已经是戌时末了。
回到卧房,两人都累得不想动。
“殿下是故意的。”裴煦想到了白天的事,“又逗着我玩。”
“我喜欢和你玩。”姬元徽力道很轻的揪他的头发,声音带着笑,“我都不和别人这么玩。”
裴煦蜷着不动,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不想理他。
“别生气了,给你准备了礼物,来看看喜不喜欢。”姬元徽把脸贴到他脖颈间,“不起来我咬你了。”
裴煦慢吞吞坐了起来,但还是被姬元徽咬了。
他捂着脖颈:“不是说起来就不咬了吗?”
“我只说不起来就咬,没说起来就不咬了。更何况都在嘴边了,不咬多可惜。”姬元徽舔舔嘴唇,胳膊从他腋下穿过横在胸前,轻而易举将人拉到怀里又亲了下,“顺嘴的事儿。”
裴煦也不是很生气,只是累,被亲了两下也没什么脾气了,安静被圈在怀里。
姬元徽摸索出一个小盒子:“在身上带了一天了,一直在等他们送完,我再送你。”
裴煦接过:“为什么要等最后一个?”
姬元徽回答的理所应当:“我要是第一个,后面还有那么多份,你忘了我的怎么办?”
裴煦猜测着盒子里的东西,他觉得可能是前些日子姬元徽拿出来给他试过的那对色泽很漂亮的红宝石耳珰,现在改好了,拿来送给他。
但这重量又似乎不对……
猜测半天,他打开盒子后还是怔愣了片刻。
里面是一匹栩栩如生的白瓷小马,通体只有巴掌大,精致漂亮。
裴煦小心翼翼将小马拿出来,有些惊喜的回头看他:“是负霜!”
“嗯,是它。”姬元徽看着他欢欣的模样心头柔软,在他鬓角亲了下,“就知道你会想它。”
裴煦正低头看小马,耳廓忽然一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缀在了上面。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姬元徽深深凝望着他的视线,裴煦被这视线看得心头一颤,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但下一刻姬元徽目光就松懈了下来,不再那样充满着迫人的占有欲。
他很随意的拨了拨裴煦耳下摇动的宝石,语调闲散疏懒的夸赞着自己的妻子:“真漂亮……”
裴煦摸向自己的耳朵,将那饰品摘了下来。
是一个形状奇异的耳珰,比寻常耳珰多了一条弯成弓形的曲线,可以挂在耳后而不必穿耳。
而缀在上面的玉石也不是上次的红色,而是翠色。
“有人告诉我你更喜欢翠色……”姬元徽笑了笑,将掌心摊开在他面前,“还好我准备了两对。”
他掌心静静躺着裴煦第一次见到的那对红色宝石的耳珰,不过也被改成了可以挂在耳后的弓形。
“改成这样,很麻烦吧。”裴煦摸向自己的耳垂,“殿下想看的话,我可以穿耳……”
“可是你会痛。”姬元徽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按在自己耳垂的手拿开,“而且一点也不麻烦。”
裴煦看着他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将手放了下来。
“生辰喜乐。”姬元徽亲在他额头,“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昨日见花开,今日见花落。”裴煦看着他,眨了下眼,“恐怕难长久。”
“人情不似春情薄。”姬元徽笑了下,像是在许诺,“守定花枝,不放花零落。”
“有许多人都说殿下不读书……”裴煦靠进他怀里,撩开他的头发用手环住他的脖颈,“该让他们来和殿下对对诗。”
“管他们做什么。”姬元徽垂眸看他,“你喜欢不就够了吗。”
密密匝匝的吻落在脖颈,喉结,然后继续往上,撒娇似的蹭在唇角。
姬元徽一动不动,只是喉结滚动了下,目光静静落在怀中人的身上,用手托着他的背。
裴煦亲得有些累了,脸颊贴在他脖颈,声音虚软:“殿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谁说我没反应。”姬元徽拨开他颊边的碎发,方便看清他的脸,“只是想多看看你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