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陆岚汀的手腕被谢之骄粗暴地拽住,头顶软绵绵的卫衣帽子也被揪起来，连人带魂地拐上了七座商务车的第三排，塞进不见光的昏暗角落。
他晕晕乎乎地挣扎：“要钱没有，要命没有！”
却听见对方语气鬼鬼祟祟：
“我昨天给的明信片,看了没？”
陆岚汀收回魂儿来,才终于想起这事。
严肃地点头，也压低声音：
“谢小少爷你就放心吧！我今天只要找到机会,就会立刻帮你转告萧老师！”
谢之骄揪着陆岚汀帽子的手指僵硬了一下：“关萧颜什么事？”
“嗯嗯嗯,不关他的事！”陆岚汀笑嘻嘻地点头,还害羞呢！
“？”谢之骄皱眉：“所以你看了我的明信片,就没有其他想说的了？”
其他想说的？
陆岚汀认真思索几秒钟。
而面前谢之骄屏住呼吸等待。
陆岚汀点头：“还真有！”
谢之骄心跳瞬间加速：“说。”
陆岚汀犹疑了下，“其实萧老师也给你写了卡片，但我不确定要不要转达给你……你想听吗？”
谢之骄：“特么……到底关萧颜什么事！”
陆岚汀同情地摸了摸谢之骄的银毛：“哎还是算了，我有点不忍心告诉你。”
坐在驾驶位，从车前镜看后方。
谢之骄前倾着身子,奋力摇晃着陆岚汀脖颈后的小帽子；而陆岚汀笑得可可爱爱,胡乱揉捏着谢之骄凑到跟前的头发。
没有人觉得这样有点太亲密了么？
任疏郁冷着脸，指尖在方向盘上烦躁地敲了敲。
偏过头,看向坐在副驾驶位的宋言拙：
“宋老师,手机方便坏一下？”
刚点开手机准备开导航的宋言拙：……？
迅速扭头寻找陆岚汀的影子。
几秒钟后扭回来大叫一声：
“哎呀,我的手机怎么打不开导航了！”
坐在第二排的郭浪掏出手机：“你手机坏了？那我的……”
宋言拙笃定：“也坏了。”
“你开什么玩笑？”
郭浪大笑，却在宋言拙笃定的眼神中缓缓动摇了。
“哦？也许吧。”
低头认真检查手机。
“陆老师！”
任疏郁收起低沉的目光，微笑地望向车前镜，十分自然地请求：
“方便来副驾驶,给我导个航么？他们的手机都坏了。”
……这么巧？陆岚汀抬起脸点了点头,又最后安抚地揉了揉谢之骄的银毛，信誓旦旦：
“总之你放心,我一定会转告萧老师！”随即推开他跳下了车。
谢之骄傻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远走的背影，随即一把薅过前面萧颜的衣领：
“我写的明信片到底关你什么事？”
方才他们的对话，萧颜尽收耳底，虽然疑惑但心情却好得不得了：
“我都不知道你写了什么，怎么会知道关我什么事？”
谢之骄：“我写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写了什么？”
萧颜笑了：“没人让你告诉我你写了什么。不过我写的倒是确实关你的事。”
谢之骄气急：“你爱写什么写什么，你写什么不关我的事！但我写什么反正也不关你的事！总之我们俩之间没有任何事！”
萧颜：“是是是，没事没事没事……”
驾驶座上，任疏郁侧过头，朝宋言拙投去感谢的目光。
而宋言拙则回以热情点头：没错，我们磕学家，就是这么乐于助人~
车外交换座位的几米路上，宋言拙又对陆岚汀投去相同热情的点头。
陆岚汀犹疑：“手机坏了你怎么这么开心？”
宋言拙：“嗯哼，我为我的手机感到骄傲，虽坏犹荣。”
陆岚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不是手机坏了，是脑子坏了。
宋言拙得意地跳上车，在第二排座位坐下，按开手机。
说坏立马就能坏，说好立马就能好，他的手机是识时务的俊杰！
……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圣加罗市宽敞的街道上。
路两边一丛一丛的鲜花盛放。
后排的嘉宾们纷纷开始补觉，而陆岚汀尽职尽责地导着航。
“困的话也可以睡一会。”任疏郁双眼看着前方，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声音很轻。
陆岚汀摇头，坚定：“我不困！”
宋言拙那串车祸率……死亡率……的数据还萦绕在他脑海。
不敢困。
任疏郁嘴角露了点笑：“看来昨晚在床边睡成一条线，果然很舒服。”
陆岚汀：。
表情恍惚：“就……比较省力。”
任疏郁认可地点了点头，目光斜了点：“可以辛苦陆老师，给我喂口水喝么？”
陆岚汀立马从车前杂物箱里拿出准备好的矿泉水，拧开。见任疏郁没有打算伸手，又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
任疏郁眼神依旧注视着前方，张开唇瓣咬住瓶口。
空气静止了几秒。
“我的嘴好像不够锋利。”任疏郁解释。
“……”陆岚汀努力镇定，“不是你的问题，是水的问题，是它拒绝了自下而上的流动。”
任疏郁点头：“是，这个水太依赖地心引力。”
陆岚汀深吸了口气，红着耳朵又抬起矿泉水瓶，怼到任疏郁的嘴边，示意对方张开口。
终于看见水乖巧地从瓶中流进唇瓣里。
车里很安静，只能听见任疏郁喝水时喉结“咕咚咕咚”滚动的声响，陆岚汀听着这个声音出了神。
就……有点性感。
他没注意到前方有个拐弯，直到车辆忽然左拐时，才突然惊得手指一抖！
“pia”几滴水洒在任疏郁的衬衫口。
“对不起任老师！”
陆岚汀赶紧拧上瓶子，从杂物箱中掏出纸巾，手忙脚乱地给任疏郁擦领口的水渍。
混乱中，却不小心扯开了衬衫最顶头的一颗扣子。
那颗扣子在空中自由摇曳，大喊：“我免费啦~”
陆岚汀心头悲戚，将纸巾塞在手心，试图将那颗扣子重新逮捕入狱。
但给别的男人扣扣子这件事，他实在太不熟练，只听“咔嚓”一声——
又扯开了第二颗扣子。
突然间任疏郁猛地抬起右手，一把拽住了两只在他胸前摸来摸去的罪魁祸手。
眼睛虽然依旧直视前方，声音却温柔地哄劝道：
“陆老师，在这里欣赏身材不太合适。有时间的话晚上给你看。”
欣赏身材……
不合适……
晚上……
看……
陆岚汀感觉眼前的黑不是黑。
任疏郁的白衬衫也不是白。
他缓缓收回的手不再是手。
绝望闭上的眼睛也不是眼睛。
第二排座位边缘，宋言拙在一片死寂中，眼睛微笑着眯成一条缝。
以为所有人都睡着了？呵呵！
本诗人is watching you！
一直！
圣加罗市老城区。
据历史记载，两百年前圣加罗市来了一批热爱艺术的退休富商，花重金寻找艺术家为自己打造退休后颐养天年的宅邸，因此吸引了无数才华洋溢的艺术家前来！
富商们暗暗较劲，希望自己的宅邸最别具一格，因此艺术家们也大胆创新，用上了最绚烂的色彩与最奇幻的元素！
两百年后。
“现在我们看到的是——”
“有钱人的大house！”
睡了一觉后，陆岚汀把之前的尴尬彻底忘光光。
死灰复燃，坐在副驾驶“啪啪啪”鼓着小巴掌。
等任疏郁把车停稳后，他立马欢快地跳下车。
老城区建筑群说是“群”，其实每一栋建筑间都间隔几百米远。
但买一张10欧的通票，就可以自由出入所有建筑。
在售票处买了票后，陆岚汀口袋里还剩146欧，够吃一顿豪华午餐；
而租车公司那里他还垫了100欧押金，等开车回去还完车，取了押金吃晚餐！
完美！
陆岚汀手上拿着票，自顾自地进行着一千以内加减法心算，没有发现身后暗流涌动。
——眼看着陆岚汀下车，谢之骄耐心地等着宋言拙先下车。
然后伸手“啪”地拍在第二排椅背上，试图折叠椅背、打开通道冲下去！
却被萧颜“啪”地按住椅背：“前排先走，不懂礼貌。”
谢之骄“啪”地拍击椅背：“你借了几个胆子，竟然敢拦我！”
萧颜“啪”地按住椅背，迅速跳下车。
谢之骄“啪”地再次想推开椅背。
却被长腿长脚的郭浪又“啪”地按住椅背，跳下车。
气得他差点原地自燃。
而驾驶位的任疏郁听见后排“啪啪啪”一串响，忽然有些不安。
推开车门，他迈着修长的步伐快步走到了陆岚汀身边，从他手上接过票，带着人边走边问：“想先去哪个建筑？”
先离开是非之地。
柔软的光线下，陆岚汀仰着头，眼里好像撒了金子一样亮堂：“想去绿色的这个！亚马逊丛林主题的住宅，顶楼有一片小树林呢。”
任疏郁顺着他的手指朝天空看，果然看见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在天际线下摇曳，眼里也带了笑：“我也想去这个。”
自然地揽住青年的肩，朝着不远处淡绿色建筑走去。
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萧颜柔柔弱弱的声音自风中传来——
“陆老师，想请你帮个忙。”
两人一齐停下脚步，转过头。
“今晚我要发@冬日漫游小队的微博。想请陆老师帮忙拍几张好看的照片。”
太阳光倏地暗了下来，阴云笼罩上了任疏郁的侧脸，他冷冷地对上萧颜的视线：
“萧老师不是有跟拍摄影师么？”
萧颜垂下眼：“我只是觉得，如果标注是陆老师拍摄的，热度会更高一点呢。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怎么可能不方便！”陆岚汀毫不犹豫地跑到萧颜身边：“怎么拍？”
原书里就是因为他嫉妒主角受，才被全网封杀的！现在主角受请他帮忙，怎么可能拒绝。
“我们先上去吧，我想到顶楼丛林那块拍，更漂亮。”
萧颜嘴角噙着笑，亲昵又自然地挽住陆岚汀细嫩的胳膊，朝建筑内部走去。
走到任疏郁身边时，不友好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颜抬起眼，朝身边的男人露出了刻意挑衅的一笑。
这座淡绿色建筑的名字叫做“呼吸”，也是当年富商给设计者的命题。
设计者选择设计了一道流线型旋转阶梯直达天台，并在天台栽满了常绿林。
陆岚汀被萧颜牵着左拐右拐，走到了树丛最深处的偏僻角落里，这里有一只秋千。
其他嘉宾还没跟上来，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反而更显得寂静。
陆岚汀拿出手机，镜头对准萧颜，看见他懒懒地坐在秋千上，靠着秋千绳，褐色的瞳孔里有勾人心魄的美。
一时屏住了呼吸。
“咔咔”几张照片。
陆岚汀：“你好漂亮。”
萧颜走过来看照片：“是你拍的好。”
两人离得很近，萧颜舔了舔嘴唇，低声问：“刚刚在车上，你说谢之骄写了明信片给我？”
陆岚汀想起这事，用力点头，下定决心坦白：“他喜欢你！”
萧颜失笑：“他，我？”
笑死。
谢之骄到底怎么在追人。
陆岚汀想起原书里，他因为破坏主角攻受美好的爱情而被发配卖淀粉肠……笃定点头：
“是的，他不好意思直说，还让我帮忙传话。答应他吧！你们很配！”
萧颜挑了挑眉：“可我不爱他。”
陆岚汀严肃：“我保证，你以后就会爱上他的！”
萧颜指尖玩味地抚过他柔软的侧脸：“那你以后会爱上我么？”
陆岚汀被问得愣了神。
……他应该只会把萧颜推下水。
萧颜见他不说话，伸手帮他将发梢捋到耳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不爱也没关系。”
“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就好了。”
陆岚汀被他盘弄得痒痒的，眨了眨眼：“什么？”
萧颜俯身凑到陆岚汀耳边，嘴唇微动，喃喃说了句话。
陆岚汀瞬间睁大了眼睛！
同一时刻，任疏郁高大挺拔的身影，与摇晃着银毛的谢之骄，几乎同时出现在秋千角落的入口处。
从他们的角度望过去，萧颜将陆岚汀抵在树下，几乎快要吻上青年的颈侧，而陆岚汀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错愕。
“萧颜你放开他！”谢之骄像一头愤怒的公牛朝他们猛冲而来。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所有人的举手抬足，都仿佛进入了电影慢动作。
陆岚汀恍惚地望着发生的一切。
不管是谢之骄横空抱住萧颜的腰，两人像摔跤运动员般在树下扭作一团。
还是任疏郁紧紧握住他的手，转身带他夺步逃进了一树一树深绿的浪潮里。
风吹动两人的衣襟，树叶哗啦啦响，几只飞鸟从林中惊起，翅翼划过天际。
多年以后，每当面对一株绿色植物，陆岚汀都会回想起在圣加罗市天台丛林里的这个下午，耳边也都会回荡起萧颜俯在他肩头时的言语——
“我、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