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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这回轮到林絮惊讶了:“老神仙?”

他自觉地省去了林怀易前面地修饰词——糟老头。

林怀易顿时黑了全脸。

这酒鬼神仙是怎么回事……

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用真面目示人,为老不尊,害不害臊!

林怀易这么气急败坏也是有原因的。只见那神仙一改平时见狐狸时那副皱纹满脸,牙齿缺了半口,头发跟杂草那般随风横飞的邋遢样。

这会儿站于他们面前的那位,眉目清朗面如冠玉,淡紫衣袍给寒日添了份暖色。

完全不是同一人。

这副难得一见的好模样看的林絮呆了半晌,直到感觉到身边的那位气急败坏地几乎要上去咬人了才回过神来,发自肺腑的感叹道:“仙人果真是绝于世俗啊……”

这会儿有几位姑娘经过,看到这三人站在一团,也不知道到底是被谁迷花了眼,每人丢了条手帕在地上,就红着脸用桃花扇遮着脸跑掉了。

那早早飞身对世间之事不算了解的仙人有些不明所以,就指使了店家养的几只小狗叼着手帕依次还给还未跑远的姑娘们。

三人再次落座,仙人尴尬的清咳一声:“那个,我是看着人间热闹就下来逛逛……”

“你逛就逛”林怀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打扮的这么好看又为何?”

仙人拿筷子敲了下林怀易的头:“你这狐狸,这本就是我得仙躯时得那副模样。”

敢情是怕自己长得太好了,特地化成一副低于水准线的样子,免得他人心理不平衡?

这可真是……狐狸还未想完,就听仙人大言不惭得开了口:“不难看点示人,我怕迷上我的人和仙子们太多了,哎呀你也知道,总有人为你争风吃醋的话也太麻烦了。”

林絮:……

原来天上的神仙都是这样子么。

这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深不可测。

林怀易这会儿还真被他这么一说噎的讲不出其他话来。

“行了行了,喝你的酒,臭屁什么。”他端来酒壶暂时堵住了酒僧的这张欠揍的嘴。

“嘿嘿”结果没过多久,在喝酒的间隙酒僧倒是看着林絮笑了起来,仿佛林絮是他的下酒菜。

林怀易顿时炸了毛:“你还喝不喝了,天上这么忙你怎么不赶紧回去!”

“不忙不忙,有鸿钧老祖守着呢。”酒僧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手里的酒杯之上。

“贫僧就是有些好奇,这位公子怎么会听到这孽障的腹语呢?”他问林絮。

“对此我也不甚清楚,起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发现王爷像是在与人对话,就继续听了会儿。”

这的确也没什么好答的,因为林絮自己也不知道。

“看来你们着实有缘,也是有趣。”酒僧习惯性的抚了抚胡须,但忘了他这会儿英俊潇洒没有胡须,就捋到了把空气。

只得尴尬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端起酒杯喝。

狐狸在旁边笑到停不下来,果子都忘了吃。

“我想,这可能跟狐狸经常喝公子的血大有关系。”这一仙一狐,要是不互坑就不能算是绝世孽缘了。

他说完就满脸贼笑得意洋洋地看着林怀易。

狐狸听酒僧将他秘而不宣的给事捅了出去,顿时龇牙咧嘴的要上去打架,两人就着小木桌专心致志地斗起殴来。

其实林怀易是不敢看林絮。这事儿说来他也的确是心虚。

他仗着前世今生的关系,知道如今要林絮血是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得林絮亲口答应,于是一向都偷偷摸摸的没让林絮发现。

虽说如今林絮知道了他这非人身份,他也还是没有提过此事。也不知为何,这厚脸皮狐狸总觉得自己这个特性有些难以启齿。

这臭老头今天定是来拆台的。

他恨不得一棒子把他戳回天上去做他那颗明亮的星。

只是出乎意料地是林絮竟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将手里那杯茶喝完,对着酒僧点头道:“或许确实如此。”

这会儿两人都停下手来,惊讶地看着林絮问道“你早就知道?”

林怀易每次在行事之前不是下药就是催眠,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时为了保险起见还会双管齐下。他自诩能取一辈子血都不被发现,可林絮竟然早就知道?

这下可真是极大了打击了狐狸无人匹敌的自信心。

林絮笑笑“做过的事情不可能真的完全失去踪迹,总会有痕迹存在,多留些心能发现了。”

这话说的狐狸好奇得很,问道:“啊絮……是何时发现的,我是哪里做的不够么?”

是药效淡了么?还是因为疏于练习,催眠的能力不够了?

只见林絮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回答。

狐狸觉着有些心慌,有预感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也许不会太好过。

酒僧倒是得意的很,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给林絮出主意:“这孽障哪天要是惹得公子生气了,不用吵架,公子就在月圆前夜多吃些辣椒,看辣不死他……”

林怀易满脸黑线,真的很想将酒坛子扣此人头上。

林絮忽然觉得这还真的是个好主意,值得一试。

酒僧满意的咂了咂嘴,伸了个懒腰“哎呦,这趟下来收获颇丰呐人间乐趣也多,就是这酒太寡淡了些,不太如意……”

林怀易:……

虽说林怀易巴不得酒僧赶紧走,但林絮倒还是对他敬重得很,就邀了他到府里,拿出刚给殷沽的青稞酒,闻到这浓郁酒味才使得仙人真正的心满意足了起来。

他喝完第三壶时,大概才想起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句话,抹了抹嘴,从袖袋里掏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珠链戴于林絮手上道:“你这小娃娃我喜欢的很,这东西送你,虽无大用,但……”

他看了一眼林怀易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

林怀易之前见过此物,这串手链是个保护符,好像神通广大得很,既能治愈又能守护。

酒僧将此给了林絮,能护他在接下去的时日里不像前段日子那般时不时得病,也能保他不受记忆反噬之痛。

不过酒僧不愿说明,他也不会多嘴。于是就随口接道:“能让你长命百岁。”

林絮扑哧一笑,知道林怀易此话是瞎扯,不过也不打算对此物功效探究到底,就谢过酒僧,郑重地收了起来。

这下酒僧于是就放开胆地几乎喝光了府里所有藏酒,丝毫不与他们客气。

这一喝,竟喝到了天黑。

皓月北挂。

满空琉璃瓦,星河永长明。

就算是玉皇大帝在此,也应该是会醉于这难得的人间佳酿之中,更不用说这半路飞升的酒僧了。

只见他此时已东倒西歪在椅子上,大着舌头语无伦次,看着被星宿点亮了的夜空,零零碎碎听不出曲调的在哼着歌。

“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闍,有女如荼。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林絮听至此,也惊讶于这酒僧竟还有这番人情味,飞升前应也是位风流倜傥的贵族公子哥,也曾心有所属,曾因一人魂牵梦绕,或是迎亲娶妻,也曾感受过人间热浪,儿女情长。

他微笑着起身,想去客房拿条毯子来给酒僧盖上,虽说不知道神仙会不会怕冷。

结果等他回来走近看时,发现酒僧竟已满脸是泪。而口中的曲子早已换了另外一种。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即使这仙人哼的调试早就跑到了天边拉不回来,若是任何人在此听到都会觉得搞笑不已。但林絮完全笑不出来。

他听出了时隔千年的孤独与生死相离的悲切。

而其中一人如今永生永世不死不灭。做他这个天宫上仙,留另外一人于世间跌宕沉浮,即使相见也不能相认。

难怪这仙人宁愿在此地耗上一天都不愿回去。

他叹了口气,将毯子盖在唱着唱着就昏睡过去的酒僧身上,还为他拿来了靠枕垫于仙人身下,里里外外的安置妥当后,他回头看边上用手肘撑着头,同样已经不省人事的林怀易。

他刚想将这人背起,只见林怀易就极速缩小成了只白狐,乖巧的将自己的四肢搭在林絮的怀窝里,前肢环住林絮脖颈,使劲儿的往里缩。

林絮苦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自言自语道:“喝我血之事不告诉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会儿自己就先睡过去了,真是狡猾……”

其实他原先并不知道小狐狸要喝血,只是偶尔醒来总觉得全身乏力,无论之前吃了多少滋补物都没有用。

知道今日酒僧说起,他才在那刻恍然大悟。不过看林怀易那副连看他都不敢的样子,他也就顿时心软的先认下这事,等着有机会秋后算账。

看这样子得再等会儿了。

☆、第 57 章

他将狐狸抱回屋,好生放于床上,自己也同样躺于边上阖上眼。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看到酒僧进来向他俩告别。

“今日多谢二位款待,多有叨扰。”酒僧已经重新是那副邋遢老头的模样。

林絮四下看看,发现周遭环境都虚虚实实难以看得真切。应是在他俩的神识之中,他看到边上林怀易也在。

“呵,我这里酒多的是,什么时候想喝了下来就行,再添双碗筷而已,反正人多也热闹,就你天上住的那地儿的冷清劲儿,鬼都不想去。”

林怀易这会儿倒也不跟酒僧贫嘴了,看得出虽说两人见面就打,倒也都还蛮喜欢对方。

酒僧听此哈哈一笑“那你们可得多备些酒来了。”

林絮颔首:“这是自然。”

酒僧低头思索一会儿,对这二人道:“我看到你们此处近来像是发生了不少事……”

“那钦天监不是说了么,天有异象,紫徽星移位……”林怀易突然想起前几日听到的一些关于天像的风言风语。

自从那天钦天监说了此事后,再结合这年里发生的各样古怪事,确实听的朝中人心惶惶。

据说皇帝都打算建神坛来祭祖祭天地。无论这能与天斗的天子自己对此信或不信,他也是要做些打算来堵住悠悠众口,免得让着流言到最后发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林怀易想着正好有知情人在,正好可以来问问。

只听酒僧冷哼一声“什么天有异象紫徽星移位,真没想到上千年过去了,这些个看天像的人还是只会这一套。不过就是灵宝天尊换了个府邸搬了次家么,换个与天池近些的地方好泡澡。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林怀易两人:……你们神仙能不能别那么折腾,能不能少搬次家?

“那仙人说的我处发生的事是指?”林絮问道,他相信酒僧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此事。

酒僧捋了捋这会儿能够摸到的胡须,开口道:“这人间争斗之事本没什么好讲,不过看在今晚的酒的份上……

啧,其实也就是……这只臭狐狸心里想的那样。”

王爷想的那样?

林絮有些疑惑的看向林怀易“那王爷想的是……”

林怀易将自己视线从酒僧那里移至林絮身上,清明爽利,不见丝毫酒意。

“祸起萧墙。”

他沉声道。

林絮顿时感觉有盆冷水从头灌到脚,在这寒冬腊月里冰上加冰的刺骨意将他生生冻醒。

他习惯性的往身边一揽,发现狐狸已经不见了,睁开眼才发现这时已经不再是他刚躺下时的黑夜,外面阳光敞亮,窗外万年青的影子已被照成了短短一株,可见时候已经不早了。

他摸了摸头,也没发热。

没想到自己昨晚就只多喝了几口酒,竟能毫无知觉的睡上如此久,这会儿竟还有些晕。

他跌跌撞撞的起身,披上外袍,准备出房门去寻林怀易。

他刚打开门就看到那人身披件蓝色的外袍,被旭阳照的微微发亮,长发简单地束于背后垂至腰间。坐于院子中央的石阶上,正背对着房间,手指轻叩着边上的石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了正陷入深思的人。

这会儿林怀易才在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回身回探住林絮,将他揽到自己身边,靠近了些,眼对眼鼻对鼻的轻啄了一口。

“宝贝终于醒了?”他又轻车熟路轻佻的笑着,一边手还不老实的游弋在林絮腰间。

林絮被他这笑笑得又失了半边魂魄,好不容易的找回四处发散的神智塞回灵台,就发现自己又被调戏了一番。

但跟这王爷久了,他也学了几招。

于是顺水推舟地跨坐于林怀易双腿之上,伸出右手食指挑起林怀易下巴:“怎么,一大清早就敢如此惹火。王爷这是哪来的好精力?”

林怀易低头亲了一口他的食指:“若是啊絮在,清晨与黑夜甚至正午都可以,怎会嫌累。”

这会儿林絮就不是挑他下巴了,他伸手往前一探,揪住了还在眼波送情不知厄运来到的狐狸的耳朵秋后算账道

“不嫌累是吧?那要不趁着有精力,先来解释解释喝我血是怎么回事?”

“欸欸欸宝贝儿轻点轻点……”林怀易顺着林絮的力道也将头向上抬,以此消力。

“我说呢,怎么经常身上会多出几个窟窿来。”林絮笑骂道:“你这狐狸怎么也不知道要咬得轻些。”

林怀易贼心不死的辩解道:“这是我爱你的印记。证明你是我的人。”

话音刚落,在他耳朵之上的力道瞬间消失了,只见林絮咬牙切齿道:“那也让我在你身上留下我爱你的标识!”

说罢张嘴咬了下去。

只见林怀易脖颈上也多了两排整齐的牙印。

这只许州官放火的狐狸不服了,不甘示弱的磨牙张嘴咬回来。

两人就这么以这个奇怪的姿势在院子里啃来啃去。

真是所幸将军府如今无常驻下人才能由得他俩胡来。

玩得累了,林絮起身去准备早膳。

大概是久病成医,他如今熬粥的本领也是随着时日见长。

他边搅着锅里的白粥不让其凝结成块,一边想着刚刚两人那幼稚模样,姗姗来迟的绯红这才悄悄地由耳廓爬至他的脸颊。

等他端着两碗煮好的粥至前厅时,正好碰上曾公公的到来。

“明日就是各国朝拜之日,如今大魏国力强盛,所以此番来的国家较往常要多,皇上会在宫中摆盛宴犒劳各国使者长途跋涉至京城,届时京中世家与各位皇子也会出席。皇上也请王爷带着林公子一同过去赴宴。”

曾公公对林怀易二人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

年前宴请各方使者对大魏来说本是可有可无之事。

大抵是的确如曾公公所说,此次来的人多,皇上为了彰显大国荣耀于宫中摆盛宴,抑或是找个理由将众人都聚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免得他们暗通款曲。

要是在宴席之上发现有眉来眼去的迹象,也更好把控。

总而言之,圣心难测,臣子们照做就是。

林怀易真金白银地谢过曾公公“特地”来传话,再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出府。

曾公公出门前还笑着对林怀易说:“王爷向来眼尖,要是老奴到时有衣着不得体地地方,可得麻烦王爷提醒提醒我了,人老了眼睛就不好使,老奴可担心会在外邦人面前丢我们大魏的颜面……”

林怀易心直口快地说:“那是自然,不过公公有干儿子们伺候着,应比我们这些人得体的多,特别是那位小陆公公,做起事来有板有眼,也是让人羡慕的很。

还别说,我还担心我们到时候会出糗呢。还请公公也多帮我们这些坐于底下之人留意留意……”

不知是林怀易递上去的银两沉得曾公公心花怒放还是那句“坐于底下之人”哄得他飘飘然,只听这时不时来各府邸变相要钱的公公道:“干儿子可都是指望不上喽,除了要当值,他们自个儿也忙得很……”

林怀易笑道:“也是,尤其是年关将近,还得准备桃符对联烟花爆竹这些年货呢。”

“桃符对联的确是要的,虽说也不经常在府,但总归贴点红色看着喜庆。不过至于烟花爆竹嘛,自从养了鸡鸭牛羊,我们就不用啦,怕吓到那些个畜生们。”曾公公回道。

林怀易抿了抿嘴:“公公所言极是,是我思虑不周,不该说什么烟花爆竹。不过我听闻公公那个御赐的养殖场里的活物个头都大的很,肉都比街市上卖的那些个瘦骨嶙峋的玩意儿多,听着都想要,那天我去公公那养殖场里买几只来?”

曾公公“哎呦”一声“哪里需要王爷亲自来,那地方又脏又还吵,王爷要的话我找人送几只来不就得了么。王爷就在府上等着吃肉就好了。”

“那可真是麻烦公公了。”林怀易说着又递了些银子给曾峦“这些就给公公府上人的跑腿费了。”

曾峦笑成朵花儿似的将这跑腿费塞进自己袖口之中。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说了许久客套话,曾峦才真正的出了门。

林怀易关上府门,来到前厅端起林絮手里的那碗粥,两人一起坐下。

“我听曾公公的意思,他像是不知道他的干儿子在外面大买爆竹之事?”林絮问道

“嗯,他应该是不知道。”林怀易去了瓷勺来分一根给林絮,两人面对面的搅拌起碗里的粥来,但这一时半会儿两人都没喝。

“而且他说养殖场附近不放烟花爆竹怕惊着了牲畜,这确实有道理,可他的干儿子为何在做与他意思相悖之事,且还瞒着他?”

林絮总觉着这里面极多古怪之事。

这时他脑海中闪过昨夜梦里与酒僧的对话,他猛然抬头看着林怀易:“王爷……这可就是你说的……祸起萧墙么。”

但林怀易未马上回答,因为他也说不准。

因为他之前说的祸起萧墙并不是指此事,但是被林絮这么一说,他倒也是觉得有这可能。

“静观其变吧”他道“想来此事应与我们无多大干系。到时我们坐山观虎斗就好,上赶着掺和这些烂事做什么”

前世的教训还不够么。他心中暗道。不过倒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低头喝了口粥,掩去了面上冷意。

“嗯”林絮听他这么说,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理。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

墨弘如今宫内有南军卫尉,宫外有听天司和北军天眼,要是在这层层监视下还能出事,也就只能说时运不济命中注定如此。

虽然这天眼已经快被冷落到遗忘了。

☆、第 58 章

“要担心也是你们的皇帝担心,这些事就让他自个儿头疼去。”

他笑了笑,伸手试了试林怀易面前瓷碗的温度:“王爷,粥都快凉了,赶紧吃吧。”

林怀易抬眼看了看林絮,看他如今对政事满不在乎的样子,突然对自己之前的决定开始有了动摇。

如果……不把他的记忆找回来,就让他这么安安稳稳过完此生呢?会不会对他来说其实还是好事?

他本国有他的父亲和哥哥,也必是轮不到他来做那个劳心劳肺的国王,国家人民福祉与安危自然也落不到他的肩上,他就不需要承受太大压力。

到时两人往山林间一躲,真正过上坐看云起闲观日落的生活。

他随着林絮老去也变化自己的面貌,两人从体格强盛的青壮年到白发苍苍的老年都在一起,没事拌拌嘴吵吵架过完一生

直到林絮命数过尽再入授生司,大不了他就再去寻他一次……

若是阎王那老鬼敢再将林絮划入什么畜生道那他就敢再闹一次……

他虽不是什么真正地神仙,也没兴趣跟那个酒僧似的在天上连个酒友都没有,但也还能竭尽全力地保他生生世世不为外事所累。做他这个贵族公子哥。

若是这样,听着倒也不错。

许久,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林絮

“啊絮,如若我说我有办法让平日里在你脑海中闪过的片段尽数消失,从此再也不会看到,再也不会打扰到你,你会不会开心?”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问出来的话就成了这样。

林絮起先未答,只是在自己碗里舀了勺白粥递到林怀易嘴边看着他喝下,才轻声道:“不好。”

“为什么不好,你没觉得那些片段有些烦人么?”林怀易的声音有着不自觉在地微微颤抖。

林絮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如果没有那些时不时出现的片段,我又拿什么去了解你?我问你的话,王爷,你觉得你会说么?”

“你会说两人曾尝过甘甜,也受过极苦,你会说你为了我宁愿遭天谴都要咬死刺客,你会说你曾为了见我最后一面由生魂闯地府拉过我的衣袍么?

我如今知道的还不算完全,那些片段就足以使人胆战心惊。我不知道的还有多少,你还做过什么,还受过多少的伤,你就想都这么瞒过去不告诉我了么?

你把我当作什么,当作是个无用之人么?”

我要的从不是被保护在羽翼之下做根寄人生长的藤蔓。

我要做能望见这世间的乔木,两人并肩齐看这广袤天地,观花开听雪落。

林怀易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却又被喂了勺白粥。

只见那双狭长的眼睛逐渐蒙上氤氲雾气,他突然起身,蹬开椅子,用力抱住林絮将他往桌子上压,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林絮一时不备,手一抖粥撒出了大半,所幸此时粥已温凉不再烫手。

他也就这么晾着这么只手,由着林怀易索取。

就在林怀易靠得越来越紧,吻得越来越用力,林絮想着是该推开他还是继续由着他时,府外的敲门声拯救了他。

“王爷,林公子,起来没?”

林怀易:……

林絮:……

大概全京城也就只有公孙英能这么不顾面子在门口大声叫。

特别是今日居然还来坏他好事!

狐狸不免恨得牙痒痒。

他赶紧打开门将这瘟神请进府,省得大街小巷都知道将军府里的两人是“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