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裴升觉得自己的儿子真是天真又愚蠢,“刚刚朝堂之上为什么没有人去跟你争这个位置,那是他们都看出这块骨头不好啃,蛮夷的仗打了几十年,哪一次结果不是白白损兵折将?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就能终结这动乱?”
裴升向前走去,“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让皇帝放弃。”
他眼中淬着阴冷,压低声音继续道:“否则,他也别怪我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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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墨香萦绕的内殿之中,方夜目光懒散,斜睨着恭恭敬敬站在面前却各怀心事的父子。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方夜撑着脑袋,朝林雨瞥了一眼。
林雨立刻领会了意思,走到裴熙身边,低声道:“陛下想单独与裴大人聊聊,还请世子先随咱家下去,静候片刻。”
裴升默默看着林雨把裴熙带下去,心中隐隐疑惑,他发现施洵此人不知何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难以琢磨起来。
完全不复当初那副沉迷声色好拿捏的模样。
不知是故弄玄虚还是其他……
“裴大人有何事,现在就说与朕听听吧。”
“陛下,臣再次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方夜一手摩挲着砚台,表情怡然:“朕乃皇帝,说出的话岂可轻易收回,裴大人,总要给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小儿愚钝,实在不是镇北将军的最佳之选。这里无旁人,臣也就直说了。
微臣只有这一个儿子,陛下应当清楚,过去派往与蛮夷交战的将领大多有去无回、客死他乡,或者无功而返、戴罪而归,微臣实在是惧怕,也的确是胆怯,怕我这个儿子就这么废了。”
“裴家几代在朝为官累计已五十载有余,即使谈不上有功无过,也算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若小儿真的因为边疆动乱死于非命,裴家血脉不能延续是小,天下人对陛下有所微词是大啊!
也请陛下看在裴家出了几代肱骨大臣的情分上,收回成命,就算是微臣求陛下了。”
方夜轻笑:“有功无过,忠心耿耿……裴大人,说得好!你的父亲、祖父、曾祖父的的确确堪称一句国之栋梁,可惜啊可惜,裴大人,朕在你身上,怎么只看到了野心勃勃呢?”
裴升一阵心惊,陡然睁大眼,心底划过一阵不安,脸上的表情略带僵硬,维持着镇定道:“陛下可是说笑了。”
方夜顿时笑起来,他用双指夹起案桌上的一封信,举到裴升面前:“裴大人,你猜这里面是什么内容?”
裴升的目光被那表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个字眼的信封吸引,顿时心脏骤缩,他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施洵,怕是查到了点什么。
裴升吞了口口水,面如土色,语气紧绷,讪笑道:
“微臣怎么会知道呢……”
“哦?是吗?那裴大人不如再猜猜,若是朕今日在朝堂之上,把这里面的内容公之于众,裴大人现下会处于何处呢?”
裴升跪倒在地,颤巍巍地开口:“微臣……”
“裴大人心中想的什么,朕都清楚,所以大人不必在此做戏给朕看。
你说裴家几代肱骨忠心耿耿,朕自然清楚,朕没有戳破,就是看在你的祖辈世世代代为施氏尽心竭力的份上。
可大人非要来讨个公道。朕也只能说清楚,
没错,让裴熙去蛮荒,不是赏赐,而是戴罪立功,戴的就是你们裴家的反叛之罪!”
裴升顿时跪倒在地。双唇颤抖:
“陛下明察啊,臣并无此意啊。”
施洵站起来,脸上已经没了丝毫笑意,“裴升,裴大人,你到现在还想着明查,是做好了株连九族的准备吗?”
“微臣……”
“你最好祈祷着裴熙能凯旋而归,否则,就不是将功补罪,而是罪上加罪。”
“……”
“朕累了,你退下吧。”
裴升走出内殿时,双腿还是软的。他深吸了两口气,才慢慢镇定下来,他猛地砸住旁边的高墙,
“该死,我竟然被他给算计了!”
裴升胸口含着闷气,听到前方林雨的声音,才站稳脚跟,捋好朝服,走了过去:
“李公公,裴熙呢?”
林雨笑着道:“原来是裴大人,陛下留裴世子还有要事要单独商量,裴大人若是着急,可以先行回府。”
裴升暗中咬牙,脸皮僵硬地扯出一抹笑:“那好吧。”
林雨望着裴升隐约压着怒气拂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转身回内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殿门另一侧春传来的橱柜倒地和书籍摔到地上混杂的巨大声响。
几个小太监跪在门口低着头瑟瑟发抖。
施洵脾气不差,像今天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
见到林雨过来,小太监们纷纷眼神求助。
帝王火焰高涨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内容却听不真切。
“裴世子,你们裴家这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方夜是真的没想到,派人去查那天绑架他的人,竟然最终查到了裴家。
他更没想到,不仅是上一次,还有那次在城外官道上遇劫,差点被劫匪所杀也与裴家有关。
他不知道这事裴熙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但他清楚,
这一定是裴升的主谋。
裴家三世在朝为官,裴升更是皇亲国戚,获得越多,欲望越大,裴升日益狼子野心,如今能做出弑君谋逆之事,也并非不能理解。
谋逆弑君,这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但是,这是裴家,是裴熙的家族,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动、也不可能动的人。
所以,他作为堂堂一个帝王,不仅要干社畜的活,还要去吃这么一个哑巴亏,主动把这件事瞒下来。
方夜觉得,这个帝王当的,还不如在现代当个总裁来得舒服。
最让他不满的是,裴熙作为裴升的儿子,不可能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竟然还在他面前装没事人。
虽然救他是事实,但裴家害他也是事实!
“陛下,微臣不懂。”
方夜冷笑一声,屈膝伸手拽起男人的朝服领口,将跪在地上的裴熙拉到自己面前。
不足一尺的距离,方夜盯着裴熙的双目,凉凉笑道:“不懂可以,裴世子,你就给我去那西北蛮荒好好想清楚,直到懂了再回来!”
裴熙骤然捏紧了隐在衣袖下的手指,低垂的眉眼抬起,对上帝王的目光。
两人的呼吸交错,年轻的帝王火气大得厉害,可身上清淡的香气却格外清晰。
露出的脸庞近在眼前,干净而滑腻,双唇染着粉色,似乎格外诱人。
如果能用手指,一点点……
裴熙喉结一滚,又垂下眼,遮住眼底的神色。
“陛下,当真希望我去镇守边疆?”
“呵,裴世子,不止是镇守边疆,还要你去驱逐蛮夷,如果做不到这点,那你就别想再回来了。”
“是。”
“陛下,若微臣凯旋归来,陛下允诺的镇国大将军之位是真的吗?”
方夜瞥了他一眼,轻嘲道:“事还没做成,就想着邀功了?”
“不是。”裴熙否认。
让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位置,而是镇国大将军一位背后那不为人所知的隐喻。
不知这人究竟清不清楚……裴熙想到那日客栈里的情形,眉梢弯起,不由得带上了些愉悦。
“你在打什么主意?”
方夜又向前倾身,几乎是贴着裴熙的耳朵开口:“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朕要提醒你一句,世子成为镇国大将军的前提,是朕,必须坐在这个位置上。”
那轻薄的唇似乎擦到了他的耳稍,留下温暖的触感,又稍纵即逝,骤然远开。
裴熙脑海蓦然炸开,一瞬间似乎心脏的跳动就要脱离掌控,最后化为怅然若失的感觉。
方夜刚才踢翻了屏风和书桌,此刻已经坐在了床榻上侧对着他:
“裴世子可以滚了。”
察觉到帝王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这边,裴熙顿时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注视着男人的身形背影。
眼中燃起的火焰几乎有如实质,想要将面前这人灼烧殆尽。
若是当时没有拒绝他就好了,可惜在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内心的真实。
更棘手的是,这人似乎已经彻底恼了他,想要把他驱逐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处理蛮荒,保守估计也要五年,他如何能接受这样漫长的分隔。
更何况帝王生性风流,过往的荒唐还是历历在目,虽然自从上次回京后再无这种风月事传出来,
可谁又能保证,这么长时间不会发生些什么。
他如何能忍受,那副模样的帝王被别人窥去……
裴熙抑制住内心的疯狂,慢慢起身,
“臣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还记得你的远大理想吗?
裴熙:老婆最重要
这两章是备考期间抽空写的,正常更新还是要等12月~
☆、4-7
天空落下深色的帷幕,京城的夜晚依旧人声不减,灯火灼灼。
夜色交织中,裴府却笼罩在一层阴沉诡异的气氛下。
裴升盯着立在门口,挡住自己去路的后辈,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快,沉声道:“这么晚了不去休息,来这做什么?”
裴熙往前走了一步,顺手将房门关上,才回:“父亲,这话应是孩儿问你才对。深夜召集这么多死士,父亲是要去做什么?”
裴升冷嗤了一声,“做什么?当然是要先发制人,永绝后患,除掉那昏君。”
裴熙本就看出了他的意图,并没有过多惊讶,反而轻笑了一声,不轻不重地开口道:“所以,父亲是真的要坐实陛下口中谋反一罪?”
“施洵早已经把主意打到我们裴家头上,盯准了裴氏,现下竟还抓住了裴家的把柄,此时不反,等他羽翼渐丰,我们裴家恐怕在这京城再无立足之地。”
“那父亲有没有想过,你今日谋反,可能不仅换不来这帝王之位,还要赔上所有裴氏子孙的项上人头。”
裴升显然对裴升这番言语颇为不满,“你是说昏君早有防备?开什么玩笑,不过是一时兴起,搞些花花肠子而已,骨子里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
说着说着,裴升也慢慢察觉了不对,不由皱起了眉头,沉默起来。
“既如此,父亲觉得那城外十万整兵待发的军兵,仅仅是个摆设吗?”
裴升一时无言,他今日在施洵那里受到的羞辱,是他在朝为官几十年都没有过的,这让他实在气愤难平,一时失了方寸,只想着把这口气尽快出了,却忽视了这么大的问题。
他斟酌了一刻,“据我所知,施洵身边近卫不多,且战力低下,我们出其不意,直奔皇城取他性命,施洵昏庸不堪,纵使暴毙而亡,百姓也只会俯首称快,我们再趁乱俘获人心,熙儿,你说这般,是否可行?”
裴升话落看向裴熙,才发现他脸色比刚刚暗沉了不少,想来是不赞同的。
他想着这一方法确实有些风险,又改口继续道:
“不如先顺着那昏君的意,你先假意附和出兵,拿到虎符把兵带离京城后,这边再出手?这样似乎更稳妥些。”
“熙儿,你意下如何?”
裴熙把手背到身后,眼中带着些寒凉的冷意,垂眸低声道:“父亲,你想听实话吗?”
“讲。”
“孩儿,并不赞成弑君之道。”
“为什么?”裴升陡然抬高了声音,他又想起白日里受那昏君的的屈辱,压着冷怒道:“施洵不堪为君本就已是天下共识,为父作这谋位者也并无不妥。”
“不对。为父可是记得,不久前你还在为父面前斥那昏君无能,道他不堪大用,对为父在朝堂所为也并无异议,怎么这时却态度大变?”
他犹疑着打量了裴熙一番,捋着下巴灰黑的短胡,神情慢慢露出了然:“这些日子在皇帝身边侍候得很舒服?”
裴熙愣了一下,脑海中闪出几个画面来,唇角不自觉想要勾起,却碍于他人在侧,略僵硬地维持住了平淡如水的表情。
裴升可是个人精,哪里会错过一丁点的异常,他对裴熙经常受召入内本就有所担忧,顾虑着自己儿子会不会被那声色犬马的人物拐带歪了,但他又觉得裴熙作为自己的子嗣,承接着裴家的教育,一向正秉嫉恶,不会轻易受了皇帝的荼毒。
但现下看裴熙这丢了魂似的反应,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人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敢情是和那昏君生了情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裴熙默然半晌,缓缓开口:“陛下在政务上颇有灵性……”
“那又如何!”裴升厉色打断裴熙的话,“勿论他是否昏庸,如今他掌握了为父意图谋反的证据,为父若不先发制人,结局唯有一死。”
“……”裴熙直视着自己的父亲,“陛下今日已经放过父亲了。”
“不过是假恩假意,熙儿,你还是太天真了,经历的朝堂龃龉太少,皇帝今日所为,不过是想捏着我们的把柄,让我们替他做事而已。”
“等你真为他收复边疆,他又会把那些曾经想要谋反的罪名拿出来,再加上一个功高盖主的名号,名正言顺除掉裴家这个威胁。为父以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裴熙没有反驳,从理智来讲,裴升说的没错,裴家的命门拿捏在施洵手中,不主动出击就会时时刻刻悬着一条命任人索取。但是,他想到白日里帝王意气张扬的承诺,□□裸明晃晃的威胁,
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诱惑着,让他相信那人。
理智拉扯着他,可让他犹疑的因素不止是帝王而已。
裴升露出失望的神情,“这事你就不要再过问了,这昏君的狗命留他几日也不迟,等你带兵离京,为父自有打算。”
“父亲真的要弑君谋逆,另立裴氏江山吗?”裴熙淡声开口。
“自然。”
“父亲可还记得裴氏先辈的祖训?”
裴升一怔,慢慢抬起眼,有些危险地看着裴熙,声音却慢慢降低:“你想说什么?”
“裴氏世代忠于皇室,为国效忠,父亲要在这里将祖辈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这熟悉的腔调瞬间惹怒了裴升,一天两次被两个小辈用同一番话教训羞辱,他怎么挂得住面子!“够了!你这是在说为父不仁不义?别忘了,是那昏君愧于天下社稷,我裴升是顺民意、行大道!”
“还有,那昏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一直替他说话?不过短短数月而已,就从昏君改口成陛下了?还是说到谋反你就怕了?”
裴升气得直哆嗦,裴熙在一旁站得端正,等着他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孩儿曾经所为不过是怒其不争,并未想过取而代之,让裴氏做这江山的主人。否则,也不会亲自去父亲安排的截杀里救下陛下。”
“若陛下的确不堪为君,孩儿会亲自将他逼下皇位,另择明君,孩儿并没有父亲的野心。”
裴升听着他说完,脸上怒气渐渐满溢出来,有些狰狞地大笑起来,“那你是说,卑鄙阴险的只有为父一人?”
裴熙略微低下头,否认了裴升的逼问:“不,或许孩儿,会比父亲更过分。”
他所求的,已经不只在朝堂、在沙场。他的心思,或许比官场龃龉更龌龊一点。
裴升慢慢平复了怒火,他已经不愿再考虑裴熙的想法:不容置喙地开口:“不论你怎么想,还是那皇帝给你使了什么迷魂手段,为父心意已定,你都不必再干涉。”
裴熙顿了一下,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不过弱冠之年,年轻俊朗的脸庞上却没有丝毫稚嫩,在官场稀少的经验和未怎么经历征战的现实让身为父亲的裴升对他不以为意。
可那平静无波却格外深沉的目光却猛得让裴升一颤。
“父亲,抱歉,恐怕你已经无力对陛下做出威胁了。”
裴升皱起眉,对他这句话颇为不解,可心里似乎又有种了然的心慌,“什么意思?”
裴熙不再看他,走向门口,“因为父亲培养的死士和亲卫,已经是孩儿的了。”
房门被打开,深寂的夜晚一轮圆月将庭院照得格外清亮。
裴升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从容高大的背影,神情从震惊慢慢转为无奈,而后深深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4 21:46:43~2021-01-01 17:4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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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方夜怎么也没想到,历史上昏君可能遭遇的事,他会全部轮过一遍。
这个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侧盯着他的动作,他想翻身,身上却有如千斤压顶,皇宫的锦被明明很软很轻,却压得他有些呼吸困难。
方夜朦胧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梦魇住了,他似乎陷入了沼泽,拼命地想要脱离,却只能被拖着越陷越深。
眼前梦境驳杂破碎,急速地变换着场景,方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亮的帷幕缓缓降落,让他误以为终于脱离了这诡异的梦境,却没曾料想,他又被拉进了那熟悉的场景中。
是那个英挺俊美屡次出现在他模糊记忆中的男人,此刻他背对着方夜的视线,两侧是柔顺的浅色床幔,男人正附身看着安静平躺在床上的另一个男子。
男人露出的侧脸浮现出一抹温柔,而后化为略带些遗憾的无奈,他轻启唇角似乎说了些什么,而后慢慢放下了床幔,遮住了床上仍在沉睡的男子,转身走向方夜所在的方向。
方夜心中立即一沉,有什么情绪鼓胀在胸前堵得他有些难受,而透过浅色的帷幔,他看到那个深眠中的男子似乎随着男人的离开挣扎着想要起身。
俊美男人走到方夜身侧,似乎顿了一下,又似乎没有犹豫地推开了一侧的殿门,离开了。
而随着沉重的殿门重新闭合,床上的男子纠结的眉眼透出了难以克制的痛苦,一颗清泪顺着他紧闭的双眼流了下来。
视线逐渐模糊,刺眼的光芒将一切吞噬殆尽,方夜猛地坐起身,从梦魇中脱离出来。
他大概猜到了那两人的身份,又和梦境中那人共情得厉害,此刻更是心慌得难受,不仅坐立难安,手脚更是凉得透彻。竟是隔了半晌才发现虽然已经醒来,可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
他寝殿里一直燃着蜡烛,哪怕无月的深夜也会透着些光亮,而不会像现在这般……而且脸颊和耳朵旁边有丝绸缠绕的冰凉触感。
方夜思绪本就有些紊乱,有些无力进行更多的思考,只是凭着本能想要抬手扯掉脸上的丝绸,手腕却被勒着扯了一下。他这才清醒过来,
自己这是又被绑了?但是似乎自己还是在皇宫的寝殿里?
他深吸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边似乎有个人,没等他开口,那人的气息已经逼近,伴随着低沉的笑声,那人握住了他的腰,
而后贴着他的耳垂用刻意伪装过的声线笑着开口:“陛下睡得这么沉,我还以为就算把陛下的衣服脱了,再将陛下脚上也挂上锁链,陛下也醒不过来呢。”
裴熙! 艹!
方夜几乎一瞬间就辨出了这人,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立刻化为乌有,一股憋闷愤恨的恼火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不过见裴熙这样也没打算亮明自己的身份,方夜便也按兵不动,他倒想瞧瞧这厮绑了他是想做什么。
裴熙却是有些急切了,让他日思夜想了多日的人此刻就在咫尺之间,先是睡着虽然有些不安定,他便保持着一种包装珍宝的心情给人一丝不苟地带上眼罩,束上双手,
但现在,人醒了,珍宝完美地摆在面前,又平添了几分生动,微凉的体温隔着单薄的寝衣传过来,化为灼烧一切的灼热,裴熙不由得生出几分迫切拆礼并把玩的心思。
他本想伪装成夜入皇宫的采花贼,可手法实在生涩,又加上言不由衷,看着帝王平日气焰高昂,现下却乖顺得没有反应,连句驳斥的话语也没有,不由自主地隔着那层遮目的薄纱落下了一个轻吻。
“……”
“……”
温柔却蜻蜓点水般得吻一时让两人都失了反应。
方夜虽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嗤笑了起来。
裴熙的表情也有一瞬的凝滞,而后抬起手在帝王遮住的眼睛下轻按了一下,湿热的触感让他心下一沉。
果不其然,他刚刚没有弄错,这人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哭了。
裴熙心里不是滋味,可另一种隐秘的兴奋又慢慢覆盖了这种心情,他想起了自己采花贼的身份,轻薄开口:“陛下是故意的?皇宫防卫这么薄弱,是不是想故意放我进来,采你这朵娇花?”
“什么?”
方夜还没反应过来,但裴熙的动作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他那有些温凉的掌心从他宽大的寝衣口伸进去,轻捻了一下他有些脆弱的敏感点,方夜浑身一颤,不可自抑地挣扎起来。
裴熙将他抱坐在怀里,炙热压抑着欲/望的的呼吸紧紧缠绕在他的颈间,手中轻挑的动作缓慢又情/色。
虽然动作青涩,但举止间都带着熟悉的感觉,连带着温热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方夜在这样的触碰间渐渐有了反应,但这时他也没忘当初男人是怎么拒绝他的,
他以为这人在这个世界的性格是禁欲系,没想到却是闷骚?还和他来绑架这种戏码,看来这段时间不光是他一个人在这难受。
心里憋着口闷气,方夜无论如何也不想顺了这人的意,一边冷笑一边挣扎着躲开男人的触碰。
裴熙虽未经人事,但作为男人的本能,加上一些潜意识的认知,让他模糊意识到,帝王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加敏感,他不禁联想到上次这人向他主动求/欢的场景,以及虽未目睹但早已成为京城谈资的帝王的风流韵事。
裴熙意识到了这个“现实”:施洵是真的有经验的。
方夜敏锐察觉了这人气息的波动,还未及反应,身上那作乱的双手陡然加重了力气。
“嘶!”痛中带着些难耐的痒意,方夜紧咬着牙根溢出了一丝呻/吟,他低喘着用被绑住的手肘抵住裴熙的胸膛,“你究竟要做什么?”
“……”裴熙无意间力道失了控,本还担心伤到这人,怎能料想这人不仅没喊痛,还露出了略带享受的表情,那变了调的嗓音更是如羽毛搔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