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存的活人扶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和肥羊掉进狼窝里没有什么区别。幸好头狼并不想吃他,也不许其他人胆敢吃他,所以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扶苏看了一眼变成诡异之后身体素质大幅度提高的儿子,突然发现诡异也有诡异的好处。
比如,诡异精力充沛,需要的睡眠时间很短。所以他们可以尽情加班,不用担心把人累坏。
扶苏愉快地把政务丢给了儿子。
太孙桥松冷淡地应下:
“是,父亲请放心。”
可怜桥松原本来这个位面是想跟祖父和父亲来玩的,没想到一着不慎把自己搞成了天选加班人。失去了对玩乐的兴趣,反而受制于上位者的命令干活去了。
秦政成为诡异后权欲降低了许多,干脆把大半事务都丢给下属处理。
比起理政,现在他需要考虑的要紧事情是另一件——怎么填饱肚子。
诡异食用人类的食物虽然也能饱腹,却无法增强实力。而且时间长了也会觉得有些空虚,需要一点诡力或者生命力作为小甜点。
可目前并没有合适的人选给他进食。
反贼已经吃完了,只剩死刑犯。但大秦的死刑犯不多,更多的是需要服劳役的囚犯。这些人是要干活的,不能乱吃。
而且普通人类吃起来远没有诡异能量充足,高阶诡异一般都更倾向于吞噬低阶诡异。而低阶诡异因为实力不济,只能被迫去吃人类。
当然,在普通人和觉醒者里,他们会首先对觉醒者下手。反正无论觉醒者最后是变成了半诡还是全诡,都不影响他们吞噬。
秦政的目光扫过群臣。
现在他周围只有这些诡能量充足。
扶苏拉住阿父的手:
“这个不能吃,不然没人给大秦干活了。”
秦政收回视线:
“朕不会吃他们的。”
他们能变成诡异,靠的是秦政的精血。精血里携带了不少能量,再加上他们自己本身的灵魂特质,才会觉醒成为乙级诡异。
乙级诡异身上的诡力充沛,确实是一顿大餐。
但只要仔细算算就会发现,他们体内的诡力,其实和秦政之前付出的精血加上他们作为普通人时本身携带的诡力,是一样多的。
费劲把他们变成诡再吞噬掉,只是额外进行了一个步骤而已,并不会使得食物变得更加美味。
真想吃他们,还不如之前就吃了,也能省点事。
扶苏给父亲端来一盘点心:
“阿父吃点这个吧。”
秦政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正想说自己不饿。他对人类的食物兴趣不大,只需要吃维持日常生存的量即可。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定住了。
这一盘子糕点里居然携带着不少能量,被藏在了每一块糕点的中心,不仔细分辨是看不出来的。
能量的气息很熟悉,正和身边儿子身上散发的一致。
秦政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非常难看。
人体内的能量是不会莫名其妙泄露出来的,它们只会蕴含在血肉之中。既然糕点里有扶苏的能量,那就证明这盘糕点加了料。
秦政伸手捏起一枚,直接从中掰开。
果然,糕点是夹心的。
鲜红色带着花香的漂亮蜜糖流淌出来,相似的颜色和馥郁的气味掩盖了里头的鲜血,仔细闻才能闻出一丝血腥气。
秦政冷冷瞪向扶苏:
“手伸出来。”
扶苏意识到露馅了,乖乖把双手都伸了出来。然而手上没有任何伤口,看不出来是从哪里放血的。
秦政更生气了,他正要把糕点放回盘子里,仔细检查一下儿子的身体。
扶苏小声提醒父亲:
“花蜜要滴落了,好浪费的。”
秦政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你还敢说?”
扶苏伸手握住了父亲的手掌,温柔却坚定地拉着他的手凑到嘴边,示意父亲先把糕点吃了。
秦政要发火。
但扶苏说:
“做都做了,不吃难道要丢掉?”
秦政闻着鼻尖香甜诱人的味道,没有办法拒绝。而且扶苏说的有道理,这血不可能再收回体内,只能吃掉。
扶苏又说:
“父亲不是总说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诡异?诡异怎么会在意我流不流血呢?父亲不会忘了自己是诡异吧?”
秦政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是的,他作为诡异怎么能心疼一个人类放血?血液又不是不可再生的,人类受伤流的血都比这糕点里加入的要多多了。
扶苏怕露馅,每一枚里头就加了一小滴进去。结果还是被发现了,看来父亲有特殊的分辨技巧。
秦政被自己之前说的话架在了那里,进退两难。最后只能冷着脸把糕点放进嘴里,凶狠地吃掉了。
精纯的能量涌入体内,抚平了他因为最近只能吃到人类食物而产生的“饥饿感”。
然后,他又用同样残酷的表情吃完了剩下的糕点。
因为他发现周围侍奉的诡异侍从闻见糕点的香气后都忍不住投来了渴望的眼神,如果他不吃,扶苏很有可能会把糕点赏下去。
那绝对不行。
这是儿子特意给他准备的小点心。
扶苏心想父亲要是哪天恢复了人类的三观,可能会对自己为了生存被迫吃掉儿子的血液感到不适。
所以他还特意说了一句:
“我之前还差点吃了阿父的血呢,现在只是让阿父吃回来。”
秦政觉得这不是同一个概念。
扶苏又说:
“可惜,上上个月我不小心把手划破之后流的那些血都浪费了。”
秦政:……
他那个时候还没变成诡异,留下来了也没用。都两个多月过去了,估计早就腐坏了。
不对,不是他还没变成诡异,是他这个诡异还没诞生。秦政绝不承认自己和人类秦政是同一个生物。
扶苏还跃跃欲试:
“等我下次受伤流血了,就多让伤口流一会儿,反正只要别失血过多就行。”
秦政听不下去了:
“不准!”
血液流失对身体不好,哪怕只是少量流失一些。能不流血最好别流,像扶苏这样的凡人太过虚弱,随随便便就会一身病痛早早离世。
秦政皱着眉心想,看来还是应该早点让儿子变成诡异才好。
可惜扶苏不太愿意。
秦政把儿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终于找到了被他藏在手臂上的伤口。
确实是很小的一个浅伤,却依然叫秦政看不过眼。伸手使用诡力帮他治疗了,伤口愈合,手臂恢复如初。
扶苏笑着谢过父亲,收获了父亲一个蕴含怒意的瞪视。
扶苏只好承诺以后不干这种事了。
又辩解道:
“我原是想寻旁人来放血的,后来想起父亲说过其他人身上没有多少能量。只有我的能量多,所以我才亲自动手。”
不然他放话出去,多的人愿意放血换取赏钱,何须堂堂太子伤害自己?
然而这话根本安抚不了生气的老父亲,奈何老父亲又着实没有什么法子惩罚这个不乖的儿子。
所以最后也只能自己把人盯紧点了。
宫外。
叛军离奇死亡的消息吓坏了朝中别有用心的部分臣子,他们惊得头皮发麻,怎么都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虽然秦军对外的说法都是通过作战全歼了敌军,可消息灵通的他们却知道不是的。秦军抵达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结合陛下死而复生的消息,更叫他们惊悚。
最开始这些人还能安慰自己,可能之前陛下只是病重垂死,驾崩是个假消息。
毕竟他们也没亲眼看到,只有始皇帝的心腹重臣入宫见过遗体。后来太子一直不发丧,也就没有举办葬礼,更没叫朝臣前去哭灵。
太子拖着不发丧,除了人没死他们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人家是太子又不是寻常皇子,爹死了不正好继位吗?
哪有太子不乐意早点继位的!
可是反贼离奇死亡的事情一出,众人就很难自欺欺人了。迷信的他们立刻认定了是鬼神出手,非人力可以应对。
那么鬼神会不会把他们揪出来?
惊恐的臣子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边不少同僚慢慢变得冷漠了起来。
等他们注意到的时候,冷漠已经人传人,覆盖了大半个朝堂。那些冷漠的同僚看他们的眼神也很不对劲,带着一点审视和高高在上。
审视是因为已经被感染的同僚,都是调查过后确定别无二心的秦人。他们自己知道这件事,看其他还没被感染的同僚难免就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奸细。
不然为什么还没轮到他们呢?是因为上头的调查速度太慢,还是因为上官们暂时提供不了太多的血液?
而高高在上,则是诡异自带的属性。
正常人一开始只觉得那种高高在上有些熟悉,不像是贵族看庶民的居高临下,而是另一种更原始的冰冷眼神。
他们回去之后辗转反侧,努力思考那到底是什么眼神。
终于,他们意识到了——
那是屠夫看牲畜的眼神,漠然无情,因为面前的“小动物”很快就会被宰杀后端上餐桌。
吃肉的人不会闲得没事用阶级去碾压被吃的鸡鸭鱼羊,也不会拿看人的眼神看这些待宰食材。
察觉到不对劲的人心脏砰砰直跳,觉得这个秦国真是太诡异了。直觉让他们想要逃跑,理智却提醒他们现在逃跑不会有好下场的。
外头的反贼在闹事,这个时候你突然逃跑,和主动暴露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不逃也没什么未来。
宫中。
秦政因为扶苏主动放血生了好几天的闷气,直到扶苏拿着调查出来有问题的臣子名单来给阿父看。
扶苏开心地说:
“阿父,这些也是反贼,可以吃!”
虽然名单上的人数不太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比起父亲之前没饭吃的悲惨境遇,这已经不知道好多少了。
秦政接过名单,看了一眼就消失了。
扶苏知道,父亲这是去狩猎了。
那些人这会儿有的在府衙里,有的在自己家中。但无论他们在哪儿,都逃不掉秦政的追杀。
秦政只需要闪身出现在他们家宅中的任何一名仆从面前,惊恐的仆从就会立刻为陛下指明方向,告诉他自家主人现在正在何处。
涉事官员在看到始皇帝眨眼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吓都要吓死了,哪儿还能生出反抗的心思?
秦政并不会和食物废话,直接就将人吞噬了。
在家宅中的还好些,独处的死了都没人发现,身边有人的也不敢质疑突然出现的鬼神。
而且质疑也无用,卫尉很快就带兵前来捉拿府内的其余人员了。按照大秦律法,造反是要夷三族的。
倒是在府衙里的麻烦点。
陛下的突然现身吓到了不少人,诡异们很淡定,立刻下跪行礼参拜。其他见过始皇帝的官员受到惊吓后也意识到是陛下来了,会跟着行礼。
没见过陛下的小吏就愣在了当场,等反应过来要跟随长官一起叩拜时,陛下已经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目标。
看着直愣愣砸倒在自己面前的尸体,小吏人都吓傻了。
等陛下消失不见,他们才哆哆嗦嗦地问这是怎么了。陛下为何会仙术,又为何突然跑来亲手处决官员?
诡异们没有言语,在他们看来首领要处决谁根本无需同人解释。就像人们吃饭的时候,不会特意给人解释一下“我在吃饭”是一个道理。
非诡异的官员绞尽脑汁:
“或许,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然而环视四周,看见不少人依然表情惊恐,带着一点畏惧神色。
下职后,小吏聚在一起低声交流:
“陛下是不是……”
看起来不太像活人的样子,别不是成了什么妖孽,才会滥杀的吧?
直到卫尉捉拿反贼的消息传来,他们才意识到秦政是来解决叛贼的。可为何陛下偏偏要挑他们亲自下手,而不是全都交给卫尉捉拿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扶苏正在算这次要捉多少人,还有外头那些造反的士兵。士兵本人死了,但他们参与了造反,他们的族人肯定也逃不脱追责。
扶苏在廷尉司递交上的名单里勾勾画画,把罪大恶极作奸犯科的勾了出来。然后开始挨个算谁按律本来也要判死罪的,就把名字单独拎出来,列成一个新的清单给父亲。
这就是下一份小甜点了。
这么折腾很麻烦,好在扶苏现在有的是空闲,他很乐意替阿父做点什么。
侍官疑惑地问道:
“那些人都是要因谋反被诛连的,直接留给陛下吞噬不就行了?”
完全没有必要自找烦恼算这个。
扶苏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总觉得最好不要随便什么死刑犯都吞噬。
那些只是单纯受牵连、自己没做过什么恶事的犯人按律被株连是一回事,仗着他们要死了就把人家剩余的生命力吞噬了是另一回事。
吞噬无辜之人的生命力,似乎会有一些不太好的后果。具体是什么扶苏说不上来,但他不肯叫父亲冒险。
——这是来自神的直觉。
神不会死,却有可能堕落成堕神。有些事要少做,会污染神格。
秦政没有对扶苏的行为发表意见。
他同样拥有类似的直觉,只是这样的想法和他的诡异本性相斥,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诡异原本是不会管食物无辜与否都随便吃的,便如常人吃猪肉之前不会去探究被吃的猪是否欺压过同类。
扶苏把能吃的都挑出来,最后遗憾地发现人还是少了点。过了这个村,以后还不知道要去哪里给父亲找新的食物。
难道要动不动就筛查一下贵族家族,从里头拎几个罪孽深重的族人出来给父亲打牙祭?
扶苏正思索着呢,脚下的石板缝隙里突然冒出来几根颜色青灰的藤条,企图趁他不备缠绕住他的脚腕,将他拽倒。
扶苏一脚踩住,把那藤踩入石板中。
明明是看起来柔弱无害的普通人,却能连着石板一起踩碎。
远处传来一声低呼:
“啊!”
随之是阴嫚紧张的询问:
“二妹,没事吧?”
扶苏走向那个方向,捉住了暗中搞事情的弟妹们。
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躲在树丛后头,见长兄过来心虚地后退了几步。
扶苏看向清婉:
“方才是你要针对我?”
清婉躲在长姐身后:
“我只是和大兄开个玩笑。”
他们确实只是来恶作剧一下,清婉和长兄无冤无仇,主要是阴嫚想戏弄大兄,她就很没有原则地来替长姐帮忙了。
怂恿她们动手的人里还有将闾等几个调皮的弟弟。
成为诡异后会放大人心中的恶。
在此之前,阴嫚哪怕再怎么想戏弄兄长,也不会用这么危险的方法。藤蔓捆缚住脚将人拖拽摔倒,还是挺危险的。
或许在诡异看来不危险,因为他们身体强悍。扶苏却是普通人,没那个身体素质。
扶苏瞥了他们一眼:
“你们等着。”
扶苏回去就找父亲告状了,并露出了自己脚腕上被捆缚后留下的青紫淤痕。
秦政的眸光一凝:
“你也太弱了,只是被捆了一下,居然就出现了淤青。”
这么弱的人类,是他们诡异最看不上的存在。诡异崇拜强大,诡异的世界遵循真正的“弱肉强食”规则。
扶苏垂下头,看起来有些无措。
秦政冷哼一声:
“对朕装可怜是没用的。”
说完他就出门去揍那几个不懂事的儿女了。
扶苏把衣摆放下,遮住了脚腕。
旁边的侍从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他们明明记得当时的藤蔓还没能捆住太子的脚腕,就已经被太子踩碎了。
甚至连底下的石板都一起碎了。
扶苏扭头看见了他们的表情,只是露出了一个寻常的微笑,看起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很快,侍从脸上的疑惑就消失了。他开始露出气愤的神色,说了一句“公主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扶苏把头转了回去,神色如常。
扶苏很快收到了最新消息。
据说陛下前往殿下们居住的长乐宫后,毫不留情地将那几个欺负他的弟妹都狠狠收拾了一顿。
他没有留手,因为诡异的恢复能力非常强。些许小伤随便就痊愈了,所以揍过头了也无所谓,不过是多养几天伤的事情罢了。
冷漠状态下的父亲显然更能下得去狠手。
秦政很快回到儿子身边。
他给儿子用诡力治疗了一下脚腕,碍眼的青紫眨眼间就成功消失不见。问扶苏还痛不痛,扶苏柔弱地说已经不痛了。
秦政语气不善地质问他:
“身上还有伤吗?他们把你拽倒后,是不是还在地上拖了一段?”
扶苏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把手往背后缩了缩。
秦政立刻捉回来,粗暴地掀开了儿子的衣袖。
侍从再一次露出疑惑的表情。
太子被拖行了吗?他怎么没有印象?难道不是只被藤蔓捆住了脚腕?
但让他傻眼的是,衣服被掀开后,他居然真的在太子身上看到了各式各样的淤青和伤痕。
有些像是擦伤,而对应擦伤的位置,原本完好无损的衣服上也多出了划痕和破损。
侍从的表情渐渐变得茫然,而后恢复了平静,继而变成心疼。目光注视着那些伤痕,恨不得立刻转身去拿药。
秦政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之前查看扶苏脚腕的时候,扶苏身上的衣服还是完整的。甚至就连刚刚他从外面回来时,衣服上也没有破损。
秦政低头对上了儿子的视线。
扶苏轻声说:
“阿父,我有点疼。”
秦政于是放弃了探究真相。
这些都不重要,甲级诡异冷漠地想。他不在乎扶苏是不是故意陷害了弟妹,反正也是弟妹先动手招惹他的。
他动作温柔地替儿子修复了伤口,让人取来了完好的干净衣裳,叫儿子把脏破的旧衣换掉。
扶苏也仿佛完全没发现自己身上出现的奇怪变化一样。
他想要父亲的身体不腐坏,身体就一直保持如初。
他想要父亲复活,父亲就复活了。
他想要父亲有食物可吃,线人就提供了朝中反贼的名单。
他想要踩碎妹妹凝聚的藤蔓,脚掌就成功踩碎了障碍。
他想要身上出现一些伤痕,伤痕就如期而至。
他想要侍从的记忆被修改掉,侍从就顺利“记住”了他曾经被捆缚和拖拽。
扶苏是宫中唯一的活人。
他也是宫中最大的“诡异”。
不是诡异,胜似诡异。他是活着的诡异,一种特殊的、和正常诡异截然不同的怪物。
扶苏仰头冲父亲笑了笑:
“阿父,你很快就会有食物吃了。”
现在,扶苏想要父亲拥有吃不完的食物,之前的还不够。
而诡异复苏必然不可能只有秦政一只诡异出现,扶苏的愿望必然会加快它复苏的步伐。等野生诡异出现了,秦政就可以通过猎食他们果腹。
秦政定定地看着他:
“诡异会侵扰大秦的秩序,杀害很多你在意的普通人。”
扶苏轻声说道:
“不会的,我不希望那样。”
一天后,咸阳县令急匆匆前来汇报咸阳城郊出现的奇异现象。
县令的表情带着点古怪的激动:
“城郊出现了一个诡域。”
诡域,那是外来诡异生活的地方。如果是大秦本土诞生的诡异,在实力强大到丙级之前,是无法拥有诡域的。
秦政这样的甲级诡异可以选择展开领域,将一大片区域纳入他的诡域中。但这样的诡域与县令汇报的存在本质区别,外来诡域不一定是高级诡异生成的。
如果非要说的话,可以理解为其他世界的一小片空间和大秦联通了,那一片空间成为了鬼蜮。
——或者称之为“副本”更贴切。
它既独立于大秦之外,可能也独立于原位面之外。诡异很难从里面突破出来,秦人却能轻易进入其中。
县令已经下令封锁诡域入口,防止有庶民误入了。
但县令遗憾地表示:
“出现诡域的位置恰好是一片农田的田埂上,有几名农人正坐在那里休息,被卷了进去。”
诡域的入口占地只有一个卫生间那么大,几平米。要不是出现的位置太刁钻,这么小的入口是不会误伤庶民的。
现在那几个庶民应该已经被迫进入诡域之中了,不知道还活着没。
县令按照入口处的诡力波动判断:
“里面最高应该也只有辛级诡异。”
辛是正数第八、倒数第三。
最高辛级,代表着里面绝大多数的诡异只有最低的癸级,也就是第十级。而稍微厉害一点的第九级壬级诡异的数量可能只占10%,然后还有一到两个第八级的首领。
这个配置就类似于小怪、精英怪和boss。
虽然它只是个实力一般的小诡域,但不幸的事情在于被卷入的庶民都是非常柔弱的普通人。
普通人面对十级诡异也只能勉强应对,以逃跑躲避为主,偶尔能够反杀。要是碰到九级诡异,怕是连逃都困难。
扶苏问道:
“查清楚了被卷入的都有谁吗?”
县令回答:
“一共有四个人,两个是庄稼汉,二十出头的山、年近四十的麻竹,还有两名是女子,十几岁的少女芦苇和她的母亲菘。”
先秦庶民没有姓氏,只有一个名。大家起名都比较朴素,基本就是日常生活中会接触到的东西。
扶苏颔首示意他退下,而后看向父亲,征询他的意见。
辛级的诡域里只有能量稀少的食物,如果父亲看不上,他就安排其他人进去解决里面的诡异,将庶民解救出来。
秦政却准备出发了:
“朕进去一趟。”
再怎么能量稀薄也比凡人要强。
扶苏目光扫过周围的臣子和侍从,这些人其实也需要补充能量。他们还不像他阿父,已经加餐过多回了,只会更渴望那些小甜点。
不要紧,很快全国各地都会出现诡域的,到时候就都不缺食物了。
扶苏起身抓住父亲的手臂:
“我也想去。”
他很好奇诡域里是什么模样的,会是和大秦一样的王朝吗?还是他没见过的神奇世界?
希望能给他一些惊喜吧。
秦政下意识就要拒绝,却想起扶苏身上那个奇异的能力。
秦政答应了:
“进去之后跟紧朕。”
接着又遮掩似的补充了一句:
“你若是乱跑遇到危险,朕是不会去救你的。”
扶苏只是笑着说“好”。
诡域中。
不幸被卷入的少女芦苇拘谨地站在角落里,有些不知所措。一名婢女走过来,拉了她一把。
“你怎么傻站在这儿?快去把地扫了,一会儿老爷要来,别让他瞧见院子里乱糟糟的。”
芦苇松了口气:
“这就去。”
有事干就好,有事干她心里就踏实了。不然一直站在这里不知所措,她会十分惶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分明是去给地里干农活的母亲菘送水去的。结果只是坐下喝口水的功夫,世界就变了,她也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
芦苇找到了笤帚,开始沉默地扫地。
不多时,婢女口中的“老爷”进入了院子。
芦苇不知道老爷是什么,这是一种明朝时期才开始流行的称呼。但她知道,对方一定是个地位很高的贵族。
老爷进来后一眼看见了芦苇。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第一次当婢女的芦苇没有经验,不知道在主子们出现的时候应该赶紧行礼,而不是继续拿着笤帚在那里旁若无人地扫地。
芦苇以前虽然是庶民,却一直生活在村子里。她清楚见到贵族最好躲远一些,所以她也认真地躲去角落了。
然后在角落扫地。
老爷:……
老爷问身边的长随:
“夫人院中怎么有个这么憨的婢女?新来的吗?”
长随也没见过她:
“这么大年纪,应该不是新来的。”
府里新来的婢女都得是六七岁,调教个几年到了十来岁正好去主子身边做事。芦苇已经十几岁了,要是新来的那等调教好年纪都大了。
长随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新签契的长工?长工这种就不是买来的家仆了,而是外头雇的,干个几年就会归家去。
但也没有长工直接规矩都不教就派到夫人身边侍奉的吧?
长随直接走过去叫住芦苇:
“你——”
芦苇吓得一缩,惊慌地用一双小鹿眼看着他。不明白这位贵族身边的仆人为什么要来和她说话,难道是她哪里冒犯了贵族吗?
长随对上她的眼睛,顿了顿。要问出口的话没有继续再问,而是转身离开了。
他回到老爷身边禀告道:
“就是个寻常的婢女,脑子有点憨。她老子娘求到夫人身边,想给她谋个不用费脑子的简单差事。夫人心善,就留下她来打扫院子了。”
老爷点了点头,没太在意,直接进入了屋内。
他心里也曾闪过一丝不对劲,但区区婢女而已,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值得旁人往家宅里安插细作,所以干脆忽略了。
长随完全没发现自己受到某种诡异力量的干扰,在压根没有对话的情况下获取了芦苇的身份信息。
他守在门外安静地听里面的主家对话,老爷今日来寻夫人是为了商量二小姐的婚事。
二小姐是柳姨娘所出,但柳姨娘前些年生小少爷的时候难产没了。好在小少爷活了下来,夫人无子,便将他养在膝下。如今和嫡出少爷也没什么差别了,好些人都不知道他实则是柳姨娘生的。
老爷对夫人说:
“廖家你是清楚的,当家人已经是县令了,听说年后还要高升。他家小儿子虽然混不吝了一些,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哪家的爷们不花心?”
夫人笑着称是:
“廖二是个会疼人的,姑娘嫁过去日子不会过得差。”
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女孩子的一生。
长随有些同情二小姐,但她爹不疼娘不爱,自己这些下人也做不了什么。人家好歹还是去当主子的,比他们世代给人当家仆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芦苇恰好扫到窗外,也听见了这些话。
她对此不敢苟同,毕竟妻妾成群一向是贵族的奢侈享受。在平民阶层,哪有纳妾的?没那个钱,也没那个本事。
富庶朝代的老百姓都这样了,更别提往前的庶民们。
芦苇所见所闻都是一夫一妻,还有好多汉子娶不到媳妇找契兄弟。她没见过“男人都花心”,只见过“有钱有势都花心”。
芦苇沉默地继续扫地。
窗户里看见她像幽灵一样飘过去的老爷:……这丫头怎么又晃悠到这里来了?
老爷正想说什么,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尽是焦急之色。他已经顾不得不能擅闯主子的屋子了,因为事情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应对的。
来人不等主子呵斥,就惊恐地说:
“出不去了!怎么都出不去了!”
夫人眉头一皱:
“什么出不去了?你说清楚些。”
这人是老爷身边伺候的,若非如此她早就呵斥上了。
报信的人语无伦次,说了好半天才说明白发生了什么。
说是迷雾笼罩了整个府邸,院墙外就是大雾。院墙内一点雾气都没有,看起来非常怪异。
他因为还要替老爷传信,硬着头皮走进雾里想出去。结果怎么绕都找不到路,最后总会回到府内。
这一定是鬼打墙!
夫妻俩都不信这番话,听起来太不合常理了。他们府上好端端的为何会闹鬼?近期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老爷指了长随去看看情况,两刻钟后长随跌跌撞撞地回来,汇报的内容一字不差。
夫妻俩这才大惊失色。
夫人立刻起身:
“去佛堂!”
既然已经出不去了,那想要躲开府内的鬼怪,自然是要去能庇佑自己的地方。说不定等鬼杀够了人,就会解除禁制。
老爷也一下子反应过来:
“对对!去佛堂!”
夫妻俩一个都没想起来府内的其他姨娘和孩子,生死攸关的时候显然只顾着自己了。
芦苇呆呆地握着扫把看着他们呼啦啦离开,有些不知所措。
她也听说闹鬼了,本来是很慌的。可想到自己的出现就很奇怪,突然有点心虚起来,怀疑这个闹的“鬼”别是她吧?
院子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扫帚丢了。她得去找找她娘,或许她娘也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呢?
芦苇的母亲菘这会儿正在大厨房里头给人打下手。
师傅嫌弃她笨手笨脚的菜都切不好,没怎么用过铁刀这种奢侈品的菘缩着脑袋不敢反驳。
她以前生活的环境没有精细做饭的必要,大家都是糊弄着饿不死就行。
也就是近些年日子好过了,家里才买得起刀刃镶了条铁片的木刀。还是没开刃的,得自己拿回去磨。
没有刀工,那就只能洗菜了。
大师傅把主家的饭菜做好,就背着手去吃自己的午饭了。有人拉了菘一把,带她去吃大锅饭,这是她们的午膳。
菘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我、我能吃这么好的东西?”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米!菜还是加了油炒的!还有一碗兑了水的肉汤!
天呐,菘这辈子没吃这么好过。
带她来的好心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塞给她一份饭,让她赶紧吃吧。主家心肠好,虽然没奢侈到给他们日日吃肉,可肉汤还是有的喝的,也能吃饱饭。
菘感动得不行,要不是记挂着相依为命的女儿,她都想留在这里一辈子给主家洗菜了。
可惜主家以后恐怕都雇不起仆人了。
菘珍惜地吃着白米饭和炒蔬菜,把那碗稀汤寡水的肉汤留在最后,准备慢慢品尝肉的滋味。
但她身边的好心姑娘是日日都喝的,早就不稀罕了。正好有些口渴,就端起来一饮而尽。
姑娘嘴里嚼了嚼,含糊地说:
“撞大运了!今天的肉汤里居然还有肉!以前都会捞干净的!”
但嚼了一会儿觉得口感不太对劲,怎么嚼不烂?她疑惑地伸手把嘴里的肉吐到手心里查看,怀疑是不是别的东西掉进汤里了,其实不是肉。
结果定睛一看,吓得尖叫出声,立刻把那东西甩出去了。
菘吓了一跳,看清了滚到脚边的东西。
那是一颗眼珠子,菘明明白白地看见了它的瞳孔放大了一些,好像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它是活着的!
菘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只剩一个想法——这肉汤她不敢喝了,主家她也不敢待了。
吃人她见过,不是什么稀罕事。先秦灾荒战乱,吃人的事情很常见。
但是活着的单独一个眼珠子还是太吓人了点,她有些承受不来。
二十出头的山因为高高壮壮有一把子力气,被叫去库房帮忙搬东西。
忙了小半日有些饿了,但他习惯了忍饥挨饿,依然一声不吭地干活。
不干活他怕他慌到浑身发抖。
头领让他休息一会儿,他也不敢。但是新的箱子实在是太重,他手滑摔落在了地上。
箱子被摔开了,掉出了里头七零八落的人骨,还有一些看起来陈旧破烂的饰品和物件。
物件是死人下葬时的陪葬品,比如塞在嘴里的珠子什么的。不过庶民是用不起的,所以山不认得。
山只傻愣愣地看着满箱的骨头。
头领见他摔了箱子,不满地走过来呵斥:
“叫你干点活你怎么干——”
头领看见了满箱的骸骨,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山挠了挠脑袋。
只是一些死人骨头而已,有这么吓人吗?他见过的多了去了,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还帮着收殓过尸体呢。
山弯腰把掉出来的东西都放回箱子里,琢磨着是不是得找个地方给它埋了,再立个冢。
虽然不知道死的是谁,但他对这些操作很熟练。战场上那么多的死人,有些也分辨不出来是谁,他们自有一套立冢的流程。
见其他人惊恐的看过来,盯着他敢捡骨头的手。
山憨憨一笑:
“你们这边习俗挺奇怪的,尸体不放在棺材里,居然放在箱子里。”
众人:……
他们忽然觉得山比那箱子骨头都吓人。
有人尖叫一声,调头就跑。其他人受到他的影响,也一哄而散。
院子里很快就剩下一个山了。
山不明所以,人骨有这么吓人吗?
无独有偶,年近四十岁的退伍老兵麻竹也看到了尸体残骸。他本来是帮主家推车的。两轮的小车上放了不少采购来的东西,要送去库房。
但是不知道车子颠到了哪颗石头,险些侧翻。
好在麻竹经验丰富,以前干过用小车在崎岖山路上运军粮的活。他迅速稳住了车子,没翻。
虽然没有翻,可架不住里头有东西自己想往外滚。一颗人头就这么钻了出来,轱辘辘滚到地上。
麻竹愣了一下:
“怎么还有颗人头?”
麻竹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可能是出门杀敌的时候枭的首级,准备带回来找长官记录战功的吧。
他忽略了人头空洞洞的眼眶,里头的眼珠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不重要,弯腰捡起来丢回车上,继续往前走。
人头用血窟窿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企图把他吓坏。
奈何麻竹见多了死人,脑袋在老秦人眼里不是恐怖的东西,而是军功、是富贵、是能换来的田产和爵位。
没有人会被钱吓到。
麻竹还给它调整了一下位置,防止它又滚落下去。人头容易滚得很远,捡起来麻烦。
所以麻竹神色如常地推着这个恐怖的小车一路招摇过市,把来往的仆役吓得惊声尖叫,连滚带爬地远离了他身边。
远远还能听见有人惊恐地说:
“妖怪!那肯定是个妖怪!”
说的是能面不改色推车的麻竹。
但麻竹误会了:
“妖怪?哪里有妖怪?!”
麻竹警惕地四处看了看,没看见妖怪。他决定赶紧把东西送到,然后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结果车子送到库房所在的院落门口,恰好撞见惊慌跑出来的一群人。那些人见到麻竹还想喊他一起跑,结果定睛一看他车上放了什么东西。
“啊啊啊!”
惨叫声更大了,扭头跑得更快。
麻竹不明所以地推车进入院子,看见了熟悉的村人山。
麻竹把车子一放,问山:
“这个首级去哪里找长官兑军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白捡一人头的军功,但反正都到他手里了,他是不会让出去的。
山看了看那颗脑袋:
“我们好像不在战场上。”
麻竹恍然:
“对啊,那首级就不能换军功了!”
山:“……我觉得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去报告给里正,杀人案得找官府来查。”
两人面面相觑。
所以里正在哪里?让他们自己去找当官的他们不敢。
秦政抓着儿子的手带他瞬移到了诡域的入口,远处有村人焦急惶恐地躲在树后观望。见到忽然出现的人影,又是吓了一跳。
见两人直接走入那稀奇古怪的灰色雾气里头,他们窃窃私语。
“这是官府来的人吗?”
“好像是的,应该可以解决吧!”
“不,他们肯定是巫!这种东西只有巫才能解决!”
“也可能是方士,方士也懂这个。”
“他们真的进去了!”
进入诡域后,有一股想把两人分开的拉扯感。好在诡域的主人太弱小了,并没有成功。
秦政迅速分辨出来:
“这是个有主的诡域。”
他原以为会是空间碎片那一类的,如今看来是来到了异世。异世的某个宅邸被诡异圈为了领地,又不慎链接到了大秦,导致秦人可以进入其中。
只要杀了诡域的主人,他们这些外来者就会被直接送回原本的位置。
准确来说,诡异其实并没有把这里彻底转化成它的诡域,等级太低做不到。它只是用了点手段不让宅邸内外互通,是空间障壁自行将它圈出的范围划定为了诡域,秦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它,前往外面的异世界。
扶苏和秦政的突然出现并没有惊吓到周围逃窜的人,他们仿佛潜意识里接受了天外来客,把他们认定成了原本就在这里的人。
但是诡域里出现的诡异物品,却会实打实把这些人吓得肝胆俱裂。
扶苏看见一颗追着人咬的头颅。
它没有眼珠子,行动全靠在地上滚动。偶尔会弹起,砸在谁身上,就会咬下一口肉来。
扶苏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还咬人呢?
扶苏拉住了父亲的衣袖:
“阿父,那是什么东西?”
秦政抬手放出一道黑色能量,将人头笼罩住。片刻后能量收回,人头已经化作诡力被分解吸收了。
秦政面不改色:
“一个最低级的小诡异罢了,不必理会。”
这座宅邸里只有一个怨气冲天的诡异,其他的都是小诡。可能是异世界也遭遇了诡异复苏,所以许多残存的怨念被勾动了,冒出了大量小诡。
小诡还是很好对付的,正常手段都能击杀。再往上就不是凡人可以杀掉的了,得用诡力才行。
扶苏正欲点头,一个婢女逃跑间匆匆路过父子二人。她见父子俩站在原地不动,连忙提醒他们快跑,后头有鬼。
扶苏侧头看向她,微微一笑:
“多谢提醒。”
婢女脚步停顿,看着扶苏的脸咽了口口水。放轻柔了声音说自己知道有个地方很安全,可以带他们过去躲一躲。
扶苏天真无邪地说:
“好呀,真是谢谢你了!”
婢女脸上浮现出笑意:
“不用客气,你们跟我来吧!”
说着她转身带路。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黑色能量将她包裹了起来。秦政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发表着对她觊觎自己儿子的不自量力。
一个九级诡异而已,真以为能伪装成活人毫无破绽了?
扶苏依然维持着笑容不变:
“我好像是个很好用的诱饵,只要站在这里,诡异就会前赴后继。”
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和阿父都不用特意去寻找,诡异就会源源不断地上门送菜。没有比这更贴心的食物了,不知道能给父子俩省多少事。
扶苏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好像他以前也经历过,食物前赴后继凑到自己身边来。只不过那个时候,食物们可能并没有把他当成肥肉,而是看作了亲近的同类。
说话间,又有几个小诡从四面八方涌来。
突然自树丛里窜出想要跳到扶苏身上的眼珠子,地底冒出的白骨等。这些虽然出现得猝不及防,却并没有对秦政造成任何困扰。
反而是有一只诡异黑猫装作无害地喵呜了一声,想凑过来贴贴。扶苏以前也养过不少黑猫,看见了有些手痒。
他蹲下身,伸手试探着去摸猫头。
黑猫一口咬向扶苏的手掌,却咬了个空。秦政一把将儿子的手拉开了,黑气吞噬了黑猫。
扶苏遗憾地看向身边弯腰救他的父亲,询问阿父下次能不能把诡异控制住,他想摸摸看诡异黑猫和真正的猫有什么区别。
秦政皱眉:
“不准摸,脏死了。”
一群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诡异,身上不干不净的,摸出个传染病怎么办?
尤其是那些人头骨头的,肯定是借尸身“重生”的。之前埋在土里或者丢在别的什么地方,总之干净不到哪里去。
扶苏只好作罢。
他任由父亲把他拉起来:
“我们该去解救我大秦的子民了。”
就是不知道人在哪里,所以需要找人问一问。
扶苏叫住了一个逃窜的家奴:
“请问,可有见过——”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毕竟他也只清楚那几个倒霉蛋的名字和年龄。
扶苏不抱希望地问道:
“芦苇、菘、山和麻竹,见过吗?”
那人迷惑地反问: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找芦苇?府里怎么会有这个?你自己去乡下摘吧,但是现在好像出不去了。”
扶苏无奈地看向阿父:
“看来这里的人不这么起名。”
而且说不定他们也不知道四名秦人的名字是什么。
只能自己去找了。
父子俩沿着道路往前走。
他们不太清楚这里的布局,不过无所谓。就算按照地形找,也不一定能找到人,指不定就躲在哪个角落里窝着。
所以不如直接去杀光诡异,只要诡异全都死了,大家就能被传送回去。
父子俩一边走一边清理,对这里的诡异密度表示叹服。
秦政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到底只是小甜点,零食吃多了会腻。他也没有实力晋升的需求,不用吃太多诡异。
所以到后来他就把吸收的诡力凝结成珠子,准备带回去当储备粮,或者奖赏给饿了很久的下属。
路过主院时,忽然察觉到了异常。
主院有个小佛堂,里头似乎躲着不少人。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神情癫狂,这里的神佛并不能庇佑他们。
其中表情最痛苦的是衣着最华贵的一男一女。
秦政淡淡地说:
“他们中了诡异的幻术。”
扶苏定定地看着那边:
“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
他有点想看。
然后他就看见了。
他看见佛堂里那个女人一遍又一遍地经历分娩的痛苦,然后因为“主母”想要去母留子,不仅要承受骨肉分离的悲痛,还要大出血而死。
他看见男人变成一个少女,被迫嫁给风流浪子,被糟蹋了一遍又一遍。挨打挨骂,怀孕了也不得消停,被生生殴打到流产却求救无门。娘家“父亲”只会冷酷地告诉他,没有妻子不挨打的。
扶苏收回视线:
“我知道诡域的主人是谁了。”
那个被抢走孩子的姨娘,或者被父亲嫁给畜生的少女。
秦政也知道了,因为他感知到了躲在佛堂梁柱上的那只诡。
父子俩站在佛堂门口,看不见房梁上的情况。秦政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佛堂里,抬头看去,和一个浑身是血的产妇诡对上了视线。
产妇诡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嘻嘻,都去死吧。”
秦政冷漠地盯着他:
“我的人在哪里?”
他懒得管产妇诡复仇,哪怕对方复仇牵连到了无辜的仆从。
那些人虽然有见死不救的嫌疑,但在吃人的古代社会里,区区仆从根本没有话语权。指责一个人见死不救的前提是,那人拥有独立的人格和救人的能力。
当然,帮着主子主动作恶的另当别论。
产妇诡是实打实的诡异,和秦政这种穿越来的假诡是不一样的。
活人变成的诡异会极大地保留活人的思想和情感,哪怕他们自己没发现。
死物诞生的诡异则纯粹是另一种存在了,即便同样拥有死者生前的记忆,却是真的和死者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
产妇诡的行为不是为了给‘自己’复仇,而是觉得虐杀活人很好玩。正好他们也和自己有仇,那就可以玩出更多的花样来。
所以它看到秦政后恶劣地笑着:
“不告诉你,你也去死吧。”
说着施展诡力,想把秦政也拉入噩梦之中。
没见过活诡的它就算发现了秦政身负诡力能量,也认定这就是个活人觉醒者。又或者在正统诡异看来,活人转变成的诡异本身就不属于诡异,是觉醒者无疑。
秦政自以为自己是死后诞生的,实则不然。他是他儿子许愿复活的,实打实的真·复活。
秦政不悦地蹙眉,黑雾席卷过去,就要把它给吞了。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回头就见儿子消失了。
秦政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你找死。”
产妇诡感知不到秦政的具体实力,它等级太低没有多少理智,完全没察觉到危险。
产妇诡歪了歪头:
“不是我干的,不过他现在应该被吃掉了吧?可惜了,好美味的肥羊。”
秦政其实并不担心儿子,但他绝不容许有诡挑衅他。
黑雾收回,原地只剩下已经疯了的夫妻两个和一群终于解脱的仆从。仆从们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自己逃过了一劫。
产妇诡被吞噬了,诡域却没有消失。
秦政感受着儿子的气息,向着某个方向追了过去。
扶苏站在院落中,看着女诡:
“我看到你们记忆中的食物了,好饱满的谷子。”
女诡盯着扶苏不说话。
她把扶苏掳来本来是想吃掉的,但是扶苏只说了三个字,她就再也没有办法对他造成伤害了。
扶苏说的是:“保护我。”
见女诡没反应,扶苏自顾自往下说:
“我想要产量高的良种,你们府上一定有吧?”
女诡想说没有你做梦,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走向厨房的方向。那里有一个存放粮谷的仓库,里面有还没脱壳的谷子。
扶苏补充了四个字:
“越多越好。”
不知道能不能带回大秦,但是他想试一试。这个异世界的亩产比大秦高许多,还有一些他没见过的作物,他都想要。
女诡沉默地走向仓库,开始勤勤恳恳地给大秦太子当搬运工。
见鬼了!自己为什么要听活人的话!
秦政赶来时,女诡已经用它远超常人的能力和速度搬完了大半存粮,全都堆放在了扶苏身前的院子里。
扶苏站在谷堆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政脚步一顿:
“你在做什么?”
扶苏回头,眉眼弯弯:
“阿父你看!这是我为大秦寻来的良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