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工藤新一立刻来了兴致。
他从安室透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胶卷,准确的说这并不是胶卷,而是胶卷暗盒——没有经过冲洗的胶卷必须储存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以免曝光对底片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这个胶卷应该是使用完了的吧。”
工藤新一拿起暗盒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
这个暗盒看上去年代久远,表面印刷的文字都因为岁月的洗刷而变得模糊不清,很难辨别这究竟是什么牌子的,又是哪种规格的底片。
不过这卷胶卷并没有留在外面的胶片头。
工藤新一以此判断这卷胶卷应该是被使用过后,全部收回到暗盒里的状态。
安室透点了点头。
这卷胶卷的确是他在鲁道夫身上找到的,但是那位置太奇怪了,很难说这个到底是鲁道夫自己找到的,还是有人刻意放到他的身上、故意让他发现的。
毕竟这件事凶手自己也没交代。
工藤新一对这个年代古老的胶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看向安室透:“安室先生点了摄影师,那应该会冲刷胶片吧?但是冲刷胶片需要的药水……”
“这些我都有带。”
安室透原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道这些药水真的起到了作用。
就像他最初以为KP要求必须要有个摄影师,是为了能够记录沿途的风景和信息,谁知道最后居然是需要一个摄影师来洗胶卷一样。
仿佛这个职业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
【……】
感觉到有人在背后蛐蛐自己的KP偷偷冒出了头,然后又默默地把头缩了回去。
安室透显然没有注意到KP差点就要开口说些什么,而是继续回忆着洗胶片的流程,和自己携带的随身物品:
“显影罐我也有带,其实只要保证把胶卷抽出放进显影罐时,周围的环境是绝对黑暗的就可以了。”
这同样也是为了避免曝光,导致胶卷报废。
尤其是这卷胶卷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格外的小心翼翼。
工藤新一对洗胶卷这件事还是有些基本常识的,听完安室透淡定自若的描述,他又产生了新的问题:
“那安室先生没有带相纸吗?洗完胶卷后不是还要洗照片?真的不需要做个暗房?”
“相纸我没带,机场过安检时需要过X光,相纸很容易报废的。”
用于这种底片冲洗的相纸和现在油墨打印的相纸不同,里面多了些许感光材料,所以又称感光纸。
这种纸张储存条件麻烦不说,又很重,加上被X光照几次基本就不能使用了,所以安室透一开始就没有带出来。
“不过也不用担心成相的问题,只要把底片洗出来就可以了,后面的可以交给手机。”
安室透拿出自己的手机,冲着还在担心要怎么才能看见照片的小侦探摇了摇,又打开相册,调出了修图的界面递给工藤新一看。
其实工藤新一在安室透拿出手机的时候就明白了,此刻看见“反相”界面更是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我记得这里的卫生间没有窗户,只要把灯关了,就是一间绝对的暗房。”
他说道:“我替你守在门口,安室先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安室透听到工藤新一这么说就放心了,他正要回房间拿所有洗照片的工具,就听见KP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们先等等,洗胶片前安室透先过一次摄影检定,再过一次化学检定。 】
工藤新一:?
安室透:?
他们刚才口述流程还不够仔细吗?明明所有的细节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为什么还要过这两个检定?
工藤新一和安室透还没有把话问出口,但所有的不满和质疑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然后他们就听见KP冷冰冰地开口:【那你们知道这个是黑白胶片,还是彩色胶片吗?知道这个是负片、正片、还是反转片吗? 】
工藤新一:……
安室透:……
好问题。
【每款胶片需要冲洗的时长几乎差不多,不过显影液这些化学用剂的配比不一样,彩色胶片甚至还要控温。 】
工藤新一和安室透都知道洗胶卷的基础常识,也知道洗彩色胶卷会更麻烦……
但还真不知道洗彩色胶片需要控温。
此刻听见KP这么说,安室透更是露出了头疼的表情——他没有带测温计,如果真是彩色胶片,总不能凭手感测温吧?
KP哼哼了几声。
【对于这种年代久远的照片,稍有不慎就会全部报废的,不让你们过困难等级以上的检定已经是KP我的仁慈了。 】
安室透:……
“来吧,发骰子吧。”
他截住了KP还没有说完的话语,一副完全没有任何怨言的表情——要是再让KP多说几句,怕不是还要过点奇怪的检定。
还是就此打住吧。
KP见安室透这么配合,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橘粉色的骰子出现在了安室透的掌心,他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用孤注一掷的气势,将手中的骰子掷下。
【摄影检定1d100(检定/出目):70/53成功】
【那么安室透凭借着自己丰富的摄影经验,辨认出了这个胶卷是美国柯达公司生产的35mm黑白胶卷……】
KP的尾音拉长,显然话没有说完,但是又因为别的原因无法说出口。
安室透和工藤新一对视一眼。
虽然KP什么都没有说,但从KP如此纠结的态度中,察觉到了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才是重点——是比起这个是黑白胶卷更重要的信息。
“我估计和这个胶卷的来历有关,毕竟柯达公司生产了好几种类型的胶卷……可恶,要是这里有网就好了。”
有网的话就能直接上网查资料,也不用等KP喂消息了。
安室透也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可能是我刚才检定的等级还不够。”
KP也实在是想给这个情报。
见工藤新一和安室透两人有意配合,又想想这些人进这个副本之后虽然骰运刁民,但整体操作基本上没有太大的问题,KP再三思索,还是决定奖励他们一回。
【那你们丢个历史检定吧。 】
历史,这个技能工藤新一和安室透都没有点——而点了这个技能的,依旧是现在不在现场的某位民俗学教授。
“算了,先试试看吧。”
安室透露出个不情不愿的表情:“反正暗盒可以保存下来,实在不行等和那个FBI汇合后,再让他过个检定。”
话是这么说,但这对于安室透来说,却是最糟糕的结果。
工藤新一也知道安室透不愿意向赤井秀一低头,虽然他也没点历史,但也愿意在这里出把力,于是他也向KP申请了一次历史检定。
【历史检定(工藤新一):5/27失败】
【历史检定(安室透):5/5成功】
这里的成功比大成功还要让人高兴,安室透甚至觉得自己在丢骰子时,额头上沁出了不少汗水,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去擦,而是平静却又激动地等待着KP的播报。
KP对于这个结果也很满意,这一次KP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给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安室透作为专业的摄影师,凭借自己对胶卷的了解,再看看这个虽然已经被磨损但依旧清晰可见部分图案的外包装,你想起这款胶卷是柯达公司于1978年生产,而后在1997年停产的负片。 】
1978年生产,1997年停产了。
说明这个胶卷的历史最早也不过40多年,至于是什么时候使用的,这就不知道了。
可能是有人在1978年赶时髦,用了最新款的胶卷,也有可能是临近停产前刚刚购入的——还有可能就是有人在停产后很久使用的。
不过最后一个可能性不高,毕竟停产的胶卷收藏远价值大于实用价值。
“不管是什么时候拍摄的,里面的照片还是有一定研究价值。”
得到这个情报后,安室透不再迟疑,立刻决定去洗胶卷,却被KP再次叫住:【等下,先过化学检定,你也不想在暗房里黑灯瞎火地冲胶卷吧? 】
KP这话没错。
虽然只要把胶卷放到显影罐后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但面对这么古早的胶卷,安室透决定还是提前做好每一个步骤,以确保万无一失。
闻言他很听话地再次丢了骰子。
【化学检定1d100(检定/出目):50/22困难成功】
【那么安室透根据这个胶卷的成分,在没有专业计算器的帮助下,分析出了最合适的配比,现在你可以开始冲胶卷了。 】
安室透从随身物品中拿出了所有洗胶卷需要的材料,又让工藤新一在卫生间门口守着,这才抱着这些东西进了卫生间。
他先将门缝全都堵上,确保外面的光不会漏进来,又将显影罐全部拆开,这才关上灯。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开始行动,而是让双眼适应了一会儿,再三确认屋外的光没有进入卫生间,这才摸黑用牵引器将胶卷从暗盒中抽出,而后固定在了显影罐中的滚轴中,确保全程都没有触摸到里面年纪可能比自己还要大的胶卷。
等把胶卷固定好放入显影罐中后,安室透这才松了口气,他正要开灯,却听见卫生间外传来了对话声。
“你守在这里做什么?”
是拉克西的声音。
安室透动作一顿,没有继续开灯,而是将耳朵贴在脆弱的门板上。
卫生间的门板很薄,安室透甚至都不用过聆听,就听见房间外的对话十分清晰地传入到耳中。
这个副本真好,好多时候都不需要过检定。
早知道这里这么好,他就不点聆听了。
【……】
KP无言以对。
工藤新一对拉克西还是存在着些许的戒备,听见他询问,工藤新一想都不想就隐瞒了最重要的胶片环节,直接说道:
“安室先生在卫生间里处理一点事情,我替他守着。”
安室透:?
拉克西:?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拉克西沉默了片刻,他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眼对自己说了什么话浑然不知的工藤新一,最后采用了一众可能性中听起来最正常的那个解释:
“他受伤了?”
工藤新一也沉默了一瞬,随后扬起了天真无邪的笑容:“怎么会,这个村子里的人看起来都那么善良,你怎么会觉得安室先生会受伤呢?”
就连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调查员进这个村子时,都被这个村子里过于友善的村民迷惑了一瞬,拉克西一个向导也过于敏锐了。
难道说,拉克西也是知道什么才跟着他们进村的吗?
拉克西听出了工藤新一话语中的试探,但是他不愿意陪对方玩这种猜谜游戏。闻言他嗤笑一声,又朝着紧闭的门看了眼,这才状似无意地说道:
“村里死了个人,现在村民们正在处理他的后事。”
工藤新一已经从安室透那里听见了这个消息,此刻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倒是对村民处理拉克西的方式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做的?现在尸体在哪里?”
“尸体停在在神殿偏殿了,说是村里很久没有举办过葬礼,现在有人突然去世,需要好好为他举办一个葬礼。”
村里很久没有举办过葬礼了?
这句话引起工藤新一极大的怀疑。
虽然他因为自己的梦,已经对这些村民存在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但是这句话还是让他感觉到后背一凉。
这个村子人口不多,也就两三百人,但生老病死是常识,不至于很久没有发生过葬礼。甚至比起他是如何去世的,村民更关心的是要怎么举行葬礼。
这也太荒谬了。
工藤新一抿了抿嘴,向拉克西打探道:“那你知道那个去世的村民,是怎么死的吗?”
安室透说鲁道夫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被人抛尸在神殿门口的。
那些村民就算脑子再不清楚、也不像侦探和警察一样能分清第一现场和第二现场,也不至于连这么明显的伤口都看不见吧?
拉克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知道工藤新一是明知故问,也知道少年是想从自己打探更多的情报,但他并不打算配合。
“我关心这件事做什么,你在意的话自己去现场看就可以了。”
他冷漠地回应道:“但听说,尸体原本会在偏殿停留七天,但因为四天后就是庆典了,村民担心会冲撞库玛丽,所以可能会提前处理掉。”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四天里解决这个问题。
工藤新一立刻从拉克西的话语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他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拉克西看了眼卫生间,也不再给更多的消息,便转身离开。
安室透这才打开灯和门,一边告知工藤新一不用继续守在门口,一边开始冲刷胶卷。
冲洗胶卷分为显影、停影和定影三个步骤,显影的时长根据胶卷的种类来决定,而停影和定影则是分别需要至少10秒钟和5分钟的时间,并且每分钟需要翻转罐子10秒左右,之后就是需要流动水来冲洗。
而流动水冲洗的时候,也需要反转显影罐,让流动水和胶卷充分接触,带走多余的化学药剂。
安室透见工藤新一没什么参与感,在配比药水的时候就让小侦探负责翻转显影罐。
工藤新一不但没有拒绝,甚至看上去有那么些许的乐在其中,甚至最后冲洗的过程也是自告奋勇,全程亲自操作,并且将侦探的严谨贯彻在了每一个环节里。
安室透忽然有种自己在带自家大侄子参加周末亲子活动的错觉。
趁着工藤新一冲洗胶卷的时候,安室透在卫生间搭起了有个临时的装置,等工藤新一表示已经冲洗完毕后,他指导着工藤新一将胶卷从显影罐里取出,最后小心翼翼将其展开,挂在刚才临时搭建的装置上。
那是个如同横梁一样固定在卫生间里的绳子,距离地面大约两米左右。
安室透用一个小夹子将胶卷一端固定在绳梁上,另一端则是夹了一个重物,确保胶卷能够笔直地垂下,又在胶卷底下放了个托盘,确保所有的液体不会滴到地上。
等完成了这些之后,他用麂皮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胶卷上所有多余的水份,等完成了这些之后,再让胶卷自然阴干。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使用吹风机或者直板夹之类的工具辅助,然而这个胶卷太古老脆弱了,安室透生怕任何科技手段都会对底片造成损伤,所以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法。
此刻工藤新一更想去现场查看一下情况,但是他也不敢离开。
如果这个胶卷真的很重要的话,他生怕自己一个大意,刚刚冲刷好的底片就会被人偷走或者损坏。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掌握在手中的证据,工藤新一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安室透大概也看出工藤新一破案心切,似乎也觉得这个等待的过程实在太过漫长了,最后他架着吹风机,开着最低档的风速,让吹风机保持在距离胶片不近不远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吹干上面的水分。
等完成了这些,安室透这才拿下胶卷,开始原本是最重要、但是在科技加持下也是最简单的一个环节——
和数码相机不同,胶卷本身并不大,但是有专业的设备在的情况下,理论上可以放到无限大。
不过现在他们不需要这么专业的操作,加上这个本身就是负片,所以只需要最简单的操作就可以了。
工藤新一将照片固定在白纸上,安室透直接用手机微距拍摄,而后迅速切换到反相模式,上面的图片顿时就清晰可见。
两人操作了大约半小时左右,终于将所有的照片全部拍到手机里,两人把脑袋凑在一起,在经过反相处理后放大,果然看见了上面的画面。
正如他们所想,这卷胶卷果然记录了无比重要的信息。
“这个是……”
工藤新一放大了其中的一张照片,发现这是一个暴风雪的日子,虽然看不清楚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但照片上的画面却是清晰可见——
穿着红色沙丽、戴着银饰的库玛丽高坐在轿子上,她表情麻木,看不出悲欢也看不出喜怒。
所有的库玛丽都应该保持这样的表情,这是习俗和传统,没有任何值得质疑的地方。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抬着神轿的人、还是跟在队伍之后的人,全都是和库玛丽一模一样的模样。
漫长的队伍在暴雪中蜿蜒前行,画面看起来十分壮观,却也十分的荒诞:
暴风雪无情又平等地吹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但是村民们丝毫没有任何的动摇,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今夜虽是暴雪风雪,却十分安静:听不见暴风雪呼啸的声音,也听不见枝桠被风雪压断的动静。
高坐在神轿上的库玛丽没有哭诉也没有畏惧,而跟随在她身后的队伍也没有发出任何膜拜与奏乐的声响。
安静而又诡异。
仿佛这并不是欢天喜地的、令人顶礼膜拜的祭典,而是一场浩浩荡荡的送葬。
赤井秀一似乎听见了哭声,他四处寻找着,却发现发出哭声的人并不是旁人正是自己——或者说,是自己所在的这具躯体。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就看见自己已经架起了沉重的相机,对着那条在风雪中蜿蜒而行的队伍按下快门,一次又一次。
镜头对准了神轿上的库玛丽,赤井秀一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就透过镜头看见神轿上的库玛丽不是年幼的女孩,甚至不是女性,而是一个金发碧眼、明显是外国人的成年男人。
爸爸、爸爸——
风雪中传来了孩子的呜咽声,但是这声音很快就在骤然卷起的风雪中戛然而止。哭诉的孩子似乎是遭受了惊吓,而比孩子更加畏惧的,是那些抬着神轿的村民。
他们哭喊着求饶着,有人念叨着库玛丽来复仇了,有人叫喊着轿子上的库玛丽是献给恶魔的祭品。
暴风雪无声地席卷着大地,卷走了轿子上的库玛丽,也带走了部分来不及逃亡的村民。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等赤井秀一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的变故都已经停止。
雪原上很安静。
送来库玛丽的村民悉数消失,只有自己孤单一人留在冰天雪地中,对着所有的变故全都茫然不知。
但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
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孩子在反应过来后,再一次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强烈的痛哭声,他哭得上接不接下气、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在赤井秀一觉得这个孩子快昏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冰冷却又温柔的怀抱小心翼翼地抱起。
“别哭了。”
女人的声音轻柔地传来,无比温柔也无比熟悉:“可怜的孩子,让我带你回家吧。”
他随着这具身体的主人茫然地扭头向后看去,发现抱着这个可怜孩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曾经在村子见过的女人——
塔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