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店里人很少,只有一桌坐满了客人。
正是李墨他们那一桌。
桌上算上李墨,正好围坐了四人。
另外三人,李墨也很熟悉。张鸣在记忆里,是他的发小,牛涛,身材发福,在葬礼上他刚刚见过。
赵立就更不用说了,葬礼之前,他还亲眼看过赵立的遗容。
已经死去的人和他们坐在一起,一个桌子上烤肉,除了李墨之外,其余人并未察觉到怪异。
李墨不着痕迹地打量同桌的三人,更多的时候,他看向的是赵立。
赵立脖子上一片光滑,丝毫看不出它尸首分离过。
李墨想到了一种可能,赵立的复活,是否和他昨晚看到的那一幕有关?
紧跟着,李墨拧眉,他不愿意大晚上跟在鬼物群身后,探究它们经历了什么。
才让赵立和其他鬼镇上的‘人’都似乎忘记了赵立死亡的事情。
不过,昨晚上鬼物群行进的方向,李墨很熟悉,不出意外,很大可能就是墓地,而他也正好要去墓地看看。
他可以白天去,不待到深夜,但一直停留到昨晚他回去住处的时间,完全没问题。
而且他也想见见赵立,死而复生的赵立,说不定见面能获得更多线索。
他之前的猜测,未免太离谱了。
李墨掩下深思,不动声色地盯着其他‘人’。
此刻,他们双眼正灼热地盯着烤肉,桌上的烤肉随着加热,发出滋滋的声音。
肉烤好了,几双筷子争先恐后地扑在了烤肉上。
张鸣几人吃了几块肉,才发现了李墨的反常:“你怎么不吃?”
烤肉香气四溢,李墨没觉得焦香,只觉得恶心。
“你们别管我,吃你们的。”
李墨随口应付几句,并不打算吃鬼镇上的东西。
他自己不觉得饿,奇怪,他为什么有种直觉,他不吃东西,短时间内也不会死?
牛涛几人吃了会儿肉,又烤了些别的东西,忽然,牛涛将筷子放下了。
牛涛满脸愁容地说道:“昨晚上,你们睡得怎么样?”
张鸣和赵立不知道牛涛为什么这样问,倒是李墨若有所思,整个身体都绷紧了,时刻准备着。
牛涛:“我昨晚上睡得很糟糕,一直听见楼上有声音。你们知道,我家那层楼楼板很薄,我能听见有人在跑来跑去,甚至我连他在做什么我都清楚。”
“他在拍球,不,那不是拍球,拍球的声音不是那样的,是弹珠,有弹性可以弹起来的弹珠!”
张鸣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我记得你家在顶楼?”
“是啊,我家在顶楼!”牛涛的神情因为恐惧而扭曲:“那你们说,谁能在我家楼上玩弹珠?”
随着牛涛的质问,它的脸孔越来越狰狞,青黑的手腕撑在桌子上,随时可能暴起。
它的双眼只剩下了黑漆漆的洞,鲜血从双眼的空洞汩汩冒出,顺着青白的脸颊滑落,血色沾湿了它的衣襟。
阴森地声音传来:“我的眼珠呢?你们谁看到我的眼珠了吗?”
张鸣等人丝毫不觉得害怕,看着这一幕,它们安坐在座位上,微微笑着说道:“你的眼珠,不在烤盘里吗?”
李墨看见,眼珠已经被烤爆了,变大膨胀,赵立用筷子夹起来,吃了进去。
另一个眼珠被张鸣吃了。
张鸣和赵立两人享受地笑着,继而看向李墨:“你真的不吃吗?”
李墨也夹了一筷子肉,在几人盯着他时,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他很怀疑他继续不吃,会被用来加餐,他的眼睛,他的手,他身上的每一块肉,在这里都是好食材。
肉的味道,比李墨想得要好很多,李墨以为会是腐烂的味道,但其实他吃在嘴里,没有吃出来任何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没咀嚼,囫囵吞枣咽下去的原因。
享用完丰盛的一餐,张鸣几人还要继续玩儿,被李墨找个借口推辞了。
张鸣几人并没有采取任何过激的行为,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而这时,李墨已一个人走向了墓地。
小镇不大,李墨记忆里有墓地的位置,没有多久,他便到达了地点。
虽然是白天,天上却没有太阳,奇怪的是天空很亮,亮的晃人眼。
镜子……
从一开始,天空就像一面镜子。
李墨想到自己的猜测,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这个念头。
接着,李墨将精力全部放在眼前的墓地上,墓地未免太大了,李墨估计他要走许久,才能将这个墓地每一座坟看完。
坟墓太多了,难道小镇上的人,都被埋在这里了吗?
李墨一座坟一座坟走过去,里面的人名太多了,有些他不认得,有些他熟悉极了。
赵立、牛涛、张鸣、李玉果、程育敏、魏红英……
李墨越走,双腿越沉重,心脏也紧锁着。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愈发清晰——这里真的是鬼镇!所有镇上的居民都死了!
他的记忆是虚假的,它们根本不是他的父母朋友,而是鬼物!
紧接着,李墨想到了一种可能,也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可能。
那么,他呢?
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误入鬼镇,还是他也死了?
李墨将整个坟场走了个遍,并没有看见他的坟墓,才松了口气。
之后,李墨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了一个边缘位置,等待着,留给李墨的时间有限,因为怀疑墓地是昨晚那些鬼物的终点,李墨要在他们到来之前离开。
留给他的时间有限。
在等待的时间内,李墨为了缓解焦虑,一直在思索着。
他真的能在这充满了鬼物的恐怖之地,存活七天吗?
鬼镇的规则真的不会变化吗?
不,它在变化,并且是在向更恐怖的风格变化。
比如第一日,他在‘家’中,李墨找了借口,没有吃那对鬼物提供的肉食,鬼物也只是遗憾可惜。
可今天呢?几人聚餐,他拒绝了一次,第二次时,他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如果再拒绝,很可能会导致一些恐怖的事情发生。
等到之后的几天呢?
他伪装地和原住民一样,就不会死了吗?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变成鬼物餐桌上的肉?
这里太诡异了,他一定要离开这里,才有机会活下去。
李墨的思绪再次转到镜子上。
鬼镇,很可能是某处独立的空间,他当时最初醒来时,只听见了张鸣的声音,而无法看到张鸣。
后来,他进入洗手间洗漱,看到了镜子上的黑点后,他向后退,和张鸣撞到了一起。
而那之后,镜子里的黑点就消失了。
他怀疑,从他看见张鸣起,他才真正进入鬼镇里!
而看似是张鸣从镜子里出来,让他对镜子充满了恐惧感,鬼物越不想他做的,越是隐藏的,反而很大可能就是真相!
镜子是鬼镇的入口?
这一点,似乎并没有疑虑了,但是不是又有什么,被他忽略了呢?
李墨思索间,时间悄然而逝。
等到天色开始暗淡,李墨才凝神,盯着坟墓的变化。
似乎随着夜幕逐渐降临鬼镇,坟场变得更阴森了。
原本到处矗立着的坟墓,也开始了变化。
这些坟墓消失,眼前的坟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乱葬岗。尸体横七竖八地被散乱堆叠着,而这些尸体显然念头都已经不少了,已经腐烂,有些尸体腐烂完全,干脆露出骷髅一样的骨架……
它们身下就是腐土,黑色的腐土潮湿,有一层层水在其中汩汩涌出,渐渐蔓延着覆盖在无数尸骨的身上。
这就是鬼镇的真相?已经死去的镇民,在乱葬岗这里重复获得新生?
李墨并没有深想,而是步履匆匆转身离开。
他心中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几分把握,虽然有些地方暂时他没想通,但不妨碍他离开这个除了他,全部是死人的空间。
李墨返回住处,径直前往洗手间,洗手间的门还闭合着,房间内,并没有看见女鬼的身影。
倒是男鬼,他推开洗手间的门之后,注意到男鬼依旧挂在天花板上,见到他进来了,阴恻恻地盯着他。
“你回来啦。”
李墨一瞬间迟疑。
鬼物就在这里,阴恻恻地看着他,现在真的是他尝试离开的好时机吗?
只是很快,李墨便坚定下来。
以后也不会有合适的时机了!
越到晚上,鬼镇会越充满危险。第二日面对的危险也比前一日多,随着时间流逝,情况很可能会越来越糟糕。
鬼物今天吊在这里,明天就会改变了吗?
不会的,甚至于,李墨觉得,鬼物会一直守在这里,让他对此地产生恐惧。
但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鬼物越是在他意识到镜面通道作用之后防备,反而越是在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意识到这一点,李墨不再犹豫,而是沉着脸,走到了镜子跟前。
身后鬼物在咆哮,它不再维持吊着的形态,双脚再次站到地面上,死死地盯着他。
“你……想……”
不等他说完,李墨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镜面,这种感觉很怪异,他知道自己触碰的时镜子,而他是有实体的人,可结果就是,在他身体向前倾倒时,他的整个身体都被吸入到了镜子中!
许久,直到李墨的身影消失,‘李妈妈’才走入到洗手间中,两只鬼物眼里是如出一辙的不甘以及诡异。
“他消失了。”
“他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