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正式达成合作之后,大秦获取到的就不仅仅是区区种子了。华国方给出了一些使用诡力做能源催动的物品,比如诡力手电筒这种。
使用方法也挺简单的,只要将原本的普通电池替换成诡力充能的电池即可。这类物品还能反复使用,反复充能。
在大秦沉迷开疆拓土的时候,华国就在沉迷发展科技。
他们拥有了大量的高阶觉醒者,国内的那些诡域处理起来没有了难度,所以空出了许多人手研究这些。
许多觉醒者自愿充当志愿者,每日泡在研究所里给科学家提供诡力做实验。
在他们的配合下,才能极快出成果。
因为华国提供的成品数量有限,所以短期内肯定是只有贵族才能用上。尤其是都城中的大贵族,想要惠及千家万户还早得很。
贵族们对这些新得的好物很是喜欢,难免想要多弄一些。
各家都有亲戚朋友,本来那点就不够用,再给亲友一分那就更不够了。听说这是异界生产的,人家那边还能批量大规模产出,不值什么钱,不心动才怪。
扶苏这边便收到了贿赂。
太子殿下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摆在自己跟前的礼物,听着对面人陪着笑的试探,脸上没什么表情。
对面是李斯的亲眷,和致仕的老丞相有点沾亲带故的。
李斯年龄比秦政还大上不少,两人差不多算是差辈了。所以他排行居长的儿女并不都是和宗室联姻的,也有自行婚配。
这人就是李丞相的儿女亲家,平日里喜欢仗着和李斯的关系搞点小动作。李斯本身就不是作风特别清正的人,族中多是有样学样的。
不过李斯本人不敢飘得太厉害,还经常遭受到来自陛下或者太子的暗中警告。他的亲戚们就不好说了,今天这不就来了一个?
扶苏起初听说“李丞相的族人想求见太子”,又见侍从奉上了厚礼,便升起了一些好奇心,以为李斯又折腾什么了。
结果见面一看,对方连姓氏都和“李”不沾边,就有些不耐烦了。
之所以还能耐心听他废话,是扶苏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这位贵族说了一通漂亮话,中心思想就是希望大秦能多从异界弄一些诸如诡力手电筒之类的好物。听说那边还有各种电器设施,有很多先进发达的东西,为何大秦不直接配备上呢?
大秦又不是没钱买,能联通各界就是大秦的底气啊!
扶苏含笑听着,不发一言。
贵族见太子殿下态度温和、言笑晏晏,就觉得这件事稳了。太子一定也觉得他的提议是个绝佳的好主意,到时候真有异界好物送来,他家肯定能排上第一批使用的。
于是贵族见好就收,告辞退下了。
人一走,扶苏的笑容就消失了:
“去把李斯给孤叫过来。”
侍从自太子的微笑越来越温和起,就自觉垂下了脑袋,不敢再看。
这人傻傻的没有危机感,他们却是知道太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笑成这样就是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收拾人了,果然,李相公头一个遭殃。
李斯被人紧急叫进宫来的时候,已经听侍从略略提过了宫内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宫中还是有些人脉的,多的是人愿意给老丞相通风报信。
但进屋见到面无表情的太子时,李斯还是有点犯怵。
他都好些年没见太子殿下这样了。
为什么他一个已经致仕的老骨头还要遭遇这种事情?
被太子拎进宫里来单独教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毕业了还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批评也没什么差别。
或者说,他这样属于自己毕业了但家里孩子还没毕业。不幸都在同一个老师手里上学,因为孩子犯错被叫了家长。
总之都很惨。
李斯先低眉敛目地恭敬行礼:
“臣参见殿下。”
扶苏明知故问:
“李爱卿可知自己缘何被传唤入宫?”
李斯不敢说谎,头垂得更低了:
“臣不曾约束好姻亲,竟叫他们借臣的名义肆意妄为,还请殿下责罚。”
扶苏挑起眉:
“爱卿这会儿倒是知道的很清楚了,早干什么去了?他们难道是今日才开始行事嚣张的吗?”
李斯无言以对。
扶苏看着他就想起了之前在华国了解到的那些历史,说李斯和赵高胡亥串通矫诏。他当时被别的事情拉走了注意力,再加上又不是自家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和老丞相计较。
这会儿扶苏也没打算计较,只不过越发认定了李斯这老小子就算致仕了也不能放任不管。
他就是个需要人时不时警告一下的性子,不然容易闹出事情来。
扶苏也没多批评老丞相什么。
对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心里很清楚有哪些事情是君上不允许的。这次之后回去会好好约束亲族,不敢再松懈。
所以扶苏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爱卿是跟随父亲一路走过来的能臣,应当知晓大变革的时期,危机与机遇共存。有些事情看似没什么要紧的,却是在为未来埋下祸根。”
李斯神色一凛,连忙拱手称是。
扶苏示意他回去好好想想。
李斯脚步沉重地往外走,心里在琢磨太子殿下的提点。
大秦迎来了新一轮的变革,他们李氏却没赶上趟。因为领头羊李斯已经致仕了,如今的马首是他长子李由,但李由远不如李斯那般能干。
虽然陛下有重新任用李斯的想法,毕竟他成为觉醒者后身体在一天天变得年轻强健,完全可以继续为大秦发光发热许多年。
但李斯一日没有归朝,这种事情就一日说不好的。万一他因为亲戚的拖累被君上厌弃,李氏怕是就要没落下去了。
多的是家族会抓住这次机遇崛起,威胁到李氏一族的地位。
李斯心想,自己是该回去好好整顿一下那些拎不清的亲眷了。
他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出宫。
刚走到宫门口准备上车时,忽然灵光一闪,险些一脚踩滑摔下来。
仆从连忙扶住他:
“相公!”
李斯站稳身形,面色剧变:
“我先不回去了,你给夫人传个信,叫她不必担忧。我有事要求见陛下,不知何时才能出宫。”
仆从不明所以,但还是目送李相公急匆匆回了宫内。
秦政正在查看边郡奏报。
将军们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征战,趁着诡异肆虐愈演愈烈、境外黎庶急需庇佑的机会,拿下他们的地界,并入秦土。
只要大秦正式在那些地方设郡设县,当地就会受扶苏每日的许愿庇佑,不再出现令人猝不及防的本土诡异。
本土诡异是会到处乱跑的,难抓也难管。有时候过于隐蔽,害了好多人都没被发现,远不如异界诡域来得安稳。
至少诡域只会在出现的时候吞噬正好处在入口范围内的人,而且大秦境内的诡域还会有专人及时援救和处理。
见识过秦土有多安稳后,那些饱经风霜的人们自然愿意接受自己的家乡被大秦吞并的现状。
没有什么比安稳地活着更重要。
如今秦国铁骑已经占领了西羌和西域,正准备整顿兵马继续往外发展,外头就是华国定义的中亚区域了。
一年多的时间,大秦已经吞并了华国版图上已有的全部区域。
本来还能更快的,只是士兵人数不够。而且他们还得将各地筛查一遍,确保没有漏网的本土诡异,清理干净了才能接着往外打。
李斯来求见的时候,秦政恰好看完了一封奏报,就放人进来了。
秦政探究地看向李丞相:
“爱卿忽然入宫,可有要事?”
李斯只觉得陛下如今的压迫感比以往更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变诡的影响。
别看陛下在太子跟前依然是那个绝世好爹,太子不在的时候可谓是要多冷酷有多冷酷,完全瞧不出往日里温和的模样。
李斯面对太子还能稍稍淡定一些,来到陛下跟前却是一句话没说,冷汗已经出了满头。
秦政从他进门就看出他心虚了。
身侧的侍官小声提醒:
“李相公的姻亲求见太子,事后太子便将相公传唤入宫了。”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秦政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太子不高兴了?”
侍官:……
但李斯并不是来自首这件事的,他方才上车的时候忽然明悟了太子殿下和他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起初李斯以为太子说的是如果他不管好亲眷,以后还有的是苦头吃。可实际上太子是暗示他更深层次的东西,就看他李斯能不能听明白、抓住这次机遇了。
现在,大秦上下都沉浸在从异界获得了好东西的喜悦中。
甚至有些人还飘了,觉得用点不值钱的东西就能换来这么多好物。那不是更应该多多交换,把异界当代工厂不断压榨对方吗?
贵族的本质是剥削,一有机会就不会放过攫取利益的机会。
李斯深吸一口气:
“回禀陛下,臣以为,异界的经济入侵,不得不防。”
现在看起来是大秦占便宜了,低价弄到那么多好东西。可长远看,谁占便宜还真不一定。
只拿诡力手电筒举例吧。
这是个好用的器具,成本低廉售价也不高。大秦批量采购一大堆花不了多少钱,却能大大改善人民生活。
但是,东西坏了大秦能修吗?不能,因为大秦没有相关技术,高度依赖进口。
一个国家,如果境内的很多实用好物都全靠从他国进口获得,不能自己造、不能自己修,国民习惯了用这些东西,本质上不就是被别人拿捏住了命脉?
现在是一些小东西,以后类似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李斯深色凝重:
“臣那姻亲甚至提出了想要异界的电器等物,若是电器想要普及,难免需要异界进入大秦铺设他们那些基础设施。”
华国曾经多次援助小国,帮他们搞基建,这方面经验充足。如果大秦真的提出类似的需求,利益给够华国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但这一整套的东西,全都是大秦自己弄不来的。连修都不会修,一旦出现点状况就得对面派人来售后。
扶苏连两界交易的诡域都特意挑选个山谷设置入口,就是方便驻守,防备异界人从这里突破进入大秦境内。
两界来往过密难道真是什么好事吗?
至少在科技相差巨大的时候,对大秦来说是很有隐患的。
对面只是送了点商品过来,大秦这头自己就被糖衣炮弹腐蚀了。这是一种非常隐晦的经济战,可怕的是大秦上下好像除了太子殿下没有人发现不对劲。
就连擅长经商的商蔓,都只想着怎么压价采购。
对面未必有借此掌控大秦的意图,但事情的走向却在是朝着这点发展。
长此以往,对大秦的统治极为不利。
而且大秦会防备对面,对面就不会防备大秦吗?
大秦看起来如此危险,又能随意来往于异世界。换位思考,对面会不会想掌握一些能够限制大秦的筹码,以确保自身的安危?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斯滔滔不绝地分析了一大堆,思维转得前所未有地快。涉及到大秦主权方面的事情,他的雷达就动了。
秦政听完之后却没什么反应。
这些事情他早就听扶苏说过了,不过父子俩一直都没在朝中提出,而是默许纵容了贵族们越来越追捧异界商品。
因为他们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个合适的人跳出来“劝谏”陛下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大秦需要自己发展科技,自身强大到能生产那些东西的地步。一直依赖进口只会脖子被人卡得越来越紧,高高在上地将异界当成任大秦攫取的对象更不可取。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秦政看向这位当年以《谏逐客书》一举扬名七国的能臣,总算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
这样的事,果然还是李斯来做最合适。
秦政沉静地看向李斯:
“丞相既然已经有了见解,不妨再写一封《谏书》,明日早朝与群臣共议。”
李斯顿时福至心灵,赶紧深深一揖:
“是!臣遵旨!”
出宫时,李斯的脚步都是飘的。
不是,这天降馅饼就砸他脑袋上了?方才陛下是称呼他为丞相吧?不是爱卿而是丞相,这是恢复他的官职了?
李斯兴奋地回到家中,李夫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去,担忧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李斯按捺下激动:
“陛下要重新重用我了!”
李夫人不解:
“你不是才被太子训斥过?”
李斯矢口否认:
“胡扯!太子殿下极爱我,怎么可能训斥我?”
太子分明是送了他一场天大的造化!
他果然是太子殿下的第一心腹!
太子心里有他!
李夫人:……
李夫人真想问问良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要不要去睡一觉清醒清醒。
但李斯已经摩拳擦掌要去写文章了。
他这文章要是没写好,明天坏了陛下和太子的大计,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想要成功复出可没那么容易,这件事还没有彻底落实呢。
唉,早知道当初不那么着急致仕了。
主要是前些年老丞相被父子俩压榨得有些狠了,几次巡游都把人带上,然后天天加班干一堆活。赶路再加上加班,年纪又大了,实在有些吃不消。
这工作强度可比前世那位李丞相高得多。
毕竟重生而来的父子俩把很多事情都提前安排好了,就为了早些推行下去。他们倒是安排地起劲,下头施行的臣子给累够呛。
第二日上朝。
一夜没睡的李斯精神抖擞地带着他的新奏书来了,嘚瑟地站在百官最前列,和蒙毅冯去疾同一排。
蒙毅早有所料,一如既往的沉稳。冯去疾倒是意外地多看了他一眼,搞不懂这家伙怎么站这儿。
不过李斯不是敢僭越的人,他现在既然能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必然是得到过陛下的授意。
果然,陛下和太子登阶落座的时候,并没有对李斯的站位提出异议。
侍官例行询问殿下可有人启奏。
李斯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头一个上前抢占了先机,呈上自己的奏书,然后直接开始背诵文章内容。
这篇文章已经写尽了他想说的话,详略得当、清晰明了,直接背这一篇就足够让权朝野听明白经济命脉被人捏在手里会有什么后果了。
秦政拿着李斯的手写版文章细细欣赏了一会儿,对他的创作成果还算满意。
他看完递给儿子。
扶苏接过去一目十行扫完,微笑着小声同父亲说道:
“果然还是李丞相适合做这事。”
这些天扶苏提醒过的人可不止李斯一个,他还提醒过王绾、萧何、吕雉等几个盯着相位的人。
可惜,只有李斯明白了他的深意。
或许是其他人经验还不足,又或许注定李斯是大秦第一丞相,相位候选人里永远只有他最能对上父子俩的脑回路。
其他人或许再给他们一些时日,他们也能看出其中端倪。但能在扶苏的提点后短短几刻钟内反应过来的,非李斯莫属。
秦政看向群臣:
“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还沉浸在李斯方才指出的犀利问题上。
其实大秦会出现这个问题,简单点说就是飘了,所有人都飘了。
灭六国的功绩,加上诡异降临后大秦碾压诡异的现状,以及未来可期的“占领全世界”,叫这些见证大秦迈入辉煌的贵族们飘得找不着北了。
扶苏轻轻一笑:
“诸位莫不是把异世界的国家,当成了六国那等蠢货?”
六国对付起来没什么难度,哪怕像军事实力强大的赵楚,也在政治方面存在着难以忽略的短板。
更别提外头的国家了,西方除了少数几个强大政权外,剩下的都是部落。
如果因为旧日的敌人和如今本界的敌人都轻易可以覆灭,就连带着异界的国家也一并轻视。那等待大秦的,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异界如今靠着和大秦的交易,已经拥有了高阶觉醒者。虽然他们的顶尖觉醒者不如大秦,大秦有意控制了给出去的血液等级,让对面短时间内培育不出超过丙级的觉醒者。
可异界有威力恐怖的枪炮,大秦顶得住这个吗?人家发展了百年的高科技武器,这群人莫不是以为那东西好对付?
秦政看着下面沉默不语的群臣。
他倏然想到了数年前,那个时候的大秦刚一统天下没多久,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那次是大秦靠着丝绸之路完成了东西方的来往,叫秦人看到了自己在技术上的强大。而西方远远不如他们,一直在不断地为大秦输送去过的寻常商品付出高昂的金银。
大秦在吸西方的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点。再加上技术上的优势,所以他们瞧不起西方人。
那时扶苏曾提出一个观点:
“要不断打击西人的自主研发能力,不给他们发展技术的机会。一旦哪天他们的技术超过大秦,就很有可能反过来吸血大秦。”
桥松听到父亲这么说,他的反应是什么呢?
他是很不屑地表示:
“西人不可能超过大秦。”
扶苏那时只是嘲讽地轻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秦政听出来了,他嘲讽的是秦人飘了。秦人隐藏在心底的骄傲自满被太子一眼看了出来,靠这个方式挑破,呈现给父亲看。
统一六国,多大的功绩啊。它是美味的膏腴,也是致命的毒葯。
就像如今,统一全世界,同样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卓越功勋。秦国还没有拿到手,但是秦人已经提前庆功上了。
秦政扫过面色各异的群臣:
“诸卿难道只会压榨旁人获利吗?”
贵族们也要改改自己这些臭毛病了,不想着自己生产,只想从别人手里以微小的代价获取。
以前压榨庶民,那是仗着庶民无力反抗。现在企图压榨异界的国家,不会以为人家跟庶民一样弱小可欺吧?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同理,便宜廉价的商品也代表着未来你将付出更多代价,补上它的差额。
这一日的早朝匆匆结束。
在李斯那篇文章背完之后,已经没有人有心思讨论其他事情了。而且今日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最近大秦太平得很。
桥松快步跟上了祖父和父亲。
回道乾元宫正殿,桥松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了。他觉得今日的事情很蹊跷,李斯怎么突然就官复原职了?
扶苏把玩着镇纸:
“因为大秦现在需要他复出。”
桥松皱眉:
“可是如今是三相并立……”
扶苏含笑看向他:
“大秦的国土越来越大,两个丞相已经不够用了。”
不能在外头搞分封,但是光有洲际长官还是不够的。先王们可以去当洲长,可洲长也得配备足够能干的副手。
不仅如此,中央也得有足够的丞相辅助秦政处理政务。
桥松顿时明白了:
“日后洲长身边会有次一等的洲相,而都城也得有更多的丞相。”
这次就是在筛选谁当那个留在都城的丞相,谁当被派遣去地方的洲相。李斯先夺得了一席之位,其他人还需努力。
秦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丞相有四人即可。”
毕竟洲相们还是很能干的,都城的压力不会太大。加两个人选应该就差不多了,不行再添就是。
如今还剩一个席位,而外头虎视眈眈的人数却不少。
桥松好奇地问道:
“还有一个人选会是谁?”
秦政没有回答。
扶苏反问他:
“你觉得谁最合适?”
桥松沉吟片刻:
“吕雉,或者萧何。”
但具体是谁,他有些拿不准祖父和父亲的想法。
秦政放下茶盏:
“昭襄王要去外头任洲长,而他身边需要一个靠谱的人盯着他。”
扶苏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了:
“是要个靠谱的人盯着他,还是要个靠谱的人给他善后?”
这可真是语言的艺术了。
桥松秒懂:
“看来吕御史可以留下升任丞相了。”
毕竟两人里头,明显是萧何更适合去给昭襄王打辅助。如果不选萧何,冯去疾也行,但冯去疾不一定能兜住昭襄王搞出来的麻烦。
蒙毅是肯定不会被派去的。
虽然蒙相公是个善后小能手,但他是秦政为儿子培养的,两人打配合多年了。哪怕扶苏和秦稷画风相似,两人搞事的手段和造成的后果也千差万别。
秦政认为蒙毅还是得留下给扶苏当助手才行。
桥松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冯去疾的相位坐不稳吧?”
在这么多厉害的后浪夹击之下,他迟早要退位让贤的。尤其是他爹还能把先王复活出来,焉知以后会不会复活个张仪商鞅的。
商鞅还好,比起治理国家更适合去当个把控制度改革的专业人才。张仪就不一样了,他在理政上头更擅长一些,尤其擅长邦交。
扶苏却笑了笑:
“你错了,他争不过冯去疾。”
扶苏拿了一张纸出来,将华国的官方部门构成大致写了下来,递给儿子看。
桥松看完这才明白父亲为何这么说,很明显张仪是更偏向外交的人才。真复活了也是去担任诸如外交部长这类的职务,而非丞相。
只不过在当年七国并存的时代,外交有时候比治理内政更重要。所以外交见长的相邦会更吃香,不善外交的相邦反而会显得不够厉害。
——除非他擅长变法。
可大一统王朝就不一样了,外交的重要性开始下滑,治理内政反而成了重中之重。
冯去疾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好像名气一类的都不是很大,但他在内政治理上几乎没出过疏漏。
就连王绾也都是同一类型的人才,要不是在分封制和郡县制的站队上出现问题,可不一定能轻易被李斯取而代之。
桥松后知后觉地发现:
“祖父偏爱的丞相人选,似乎都是内政见长的?”
扶苏颔首,夸了他一句还不算太迟钝。
桥松表示自己学到了。
李斯那篇振聋发聩的文章横空出世后,大秦内部风气为之一清。紧接着袭来的就是官学上的改革,经由秦稷筛选修改过的新式教科书终于推行向了全国。
大秦当然没有办法短时间内发展到异世界那样的程度,但是大秦又不着急。这种事情急不来,而大秦有的是时间慢慢发育。
国民早就习惯了以前的生活,就算不能快速过渡到什么都很便利的社会,也不会有人去闹的。
因此,大秦可以一步一个脚印地发展下去。稳扎稳打,而不是想着走捷径。
捷径可没那么好走。
期间华国也提出过可以支援教育等事业,但都被秦国拒绝了。脱离了诡域之后语言都不通,风俗也迥异,怎么支援?
对面确实已经有了完善的教育体系,能让“留学生”快速成长起来,花个十几年就能培育出一大批合格的技术性人才。
可那又如何呢?
教育是最不能叫别国插手的事情,哪怕人家只教技术也不行。
双方最好进行有限的交流,各取所需之后就保持距离。两千年的代沟不是说着玩的,彼此也一直都对国民隐瞒这一番外交关系。
因为他们都不想让国民受对面的社会风气和经济文化影响。
事实上两边在进行过一些必要的交流之后,后续来往就不多了。华国试探过后发现秦国难以渗透,就放弃了继续做那些未雨绸缪的布局。
说真的,华国方还挺担心秦国会跑来占领蓝星的。
毕竟大家都笑称秦始皇看到地盘就想据为己有,把所见之地都纳为大秦领土。哪怕对面抵挡不住自家的热武器威胁,可人家拥有更高一筹的诡异力量。
诡异的特殊能力多而杂,华国其实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应对。华国至今还没出现乙级觉醒者,大秦却有很多,甚至还有甲级的。
所以对面其实也挺忌惮他们的。
扶苏在双方交换到足够的急需品后就果断关闭了两界的联络,彼此各自安好。
不过让他比较意外的,是华国除了物资交换之外,还提出过想借阅大秦的各类藏书。尤其是那些后来被项羽火烧咸阳宫弄失传的,以及各国的史书。
大秦方因此去了解了一下蓝星那边的历史学界,顺带着就了解到了考古学界,然后……
群臣义愤填膺:
“无耻!大逆不道!竟然挖掘陛下的陵寝!太可恶了!”
要不是君上没发话,他们就要带兵打过去了。
秦政看着这群人,只问了一句:
“你们打得过对面吗?”
群臣就蔫下去了。
老秦人还从没感受过这等憋屈,他们是头一次在军事实力上被人吊打。
太子殿下竟然还笑得出来:
“憋屈是吗?那就记住你们现在的不甘,不要忘了如今君上遭遇到的屈辱,牢记军队战力的重要性。”
大一统王朝最怕的便是安定久了,就开始懈怠军事。
扶苏通读过了从华国那边拿到的史书记载,他发现汉朝之所以能一直保持强盛的军事实力,很大原因是匈奴一直虎视眈眈。
哪怕到汉末,看似胡人都被打服了。但实际上一有机会还是会跳反,一直在给汉朝制造压力。
到了唐朝就不同了,民族大融合确实风光无限。四夷无法给李隆基造成太大的压力后,这个人堕落得比谁都快。
汉朝四百年没出过这么敢高枕无忧的皇帝,唐朝分明在李隆基登基之前还饱受反叛的戎狄骚扰,李隆基就敢放松警惕。
虽说军队上头没有懈怠练兵,可光军队不懈怠没用,统治者懈怠了比军队懈怠了还要灾难。
说一个反常识的事情。
宋朝的军备开支吊打历朝历代,宋朝最出名的三冗问题里有个冗兵。
他们每年拿着大量钱财去养军队,军队人数非常夸张。但是有什么用呢?大部分军队作战实力很差,就是吃空饷的。
好不容易出现一些作战强的队伍,又遇到皇帝和高官拉跨。有时候是皇帝想打官员拖后腿,有时候是皇帝和官员一起拖后腿。
扶苏冷冷地审视着下方众人:
“诸卿想来也不愿意重蹈两宋覆辙吧?”
他们大秦很大概率不会削减军队开支,但是就怕官员脑子拎不清,时间长了拿养猪的法子养兵。
群臣被骂得不敢抬头。
虽然他们还什么都没干,但是太子殿下骂得对。毕竟太子身边还有个更吓人的陛下,陛下盯着他们呢,他们不敢反驳。
唉,日子真难过,陛下什么时候能恢复温柔本性?
结束和华国的合作后,大秦进入了一段平稳发展期。自家人才的培养在慢慢进行,往外蚕食的步伐也在逐步推进。
扶苏把绝大多数的许愿机会都用到了复活先王和将军身上,接下来的几年里陆陆续续又召唤出了一些人。
外界不是一个强国都没有的,至少像欧洲的罗马共和国、马其顿王国、中东地区的塞琉古王朝、印度的孔雀王朝、埃及的托勒密王朝、北非的迦太基这些都还存在着。
除此之外,还有雅利安人的游牧部落占领了亚洲中西部地区。作为最古老的游牧民族之一,他们战斗力强悍,并不好对付。
秦国能用的士兵还是太少了。
不过,大秦可以整合现成的戎狄。
外界的游牧民族固然厉害,华夏本土的也不赖。只要能确保掌控住这几支利刃,配合大秦自己的精兵强将,占领那些地区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桥松翻着异界的史书:
“蒙古能打到地中海,大秦自然也不成问题。”
扶苏夸道:
“不错,好志气,那你要更加努力治国了。”
毕竟地盘打下来之后想守住才是最难的,光是能打可不算本事。而守住地盘,少不得要桥松和臣子们多加努力,给前线战士提供足够的支援。
桥松:……
桥松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冷漠脸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不仅是他,朝臣们估计也快维持不下去了。
他爹就是有那个本事,让冷漠的诡异不再冷漠。一开始只是祖父中招,现在已经波及到了其他人。
但是好歹祖父面对的是小甜甜,为什么换成他们要面对的就变成了大魔王啊!
扶苏欺负完儿子就走了。
朝中最近准备了陛下的巡游,过几天就要出发。依然是只带太子不带太孙,弄得桥松很不高兴。
诡异复苏打乱了秦政原本的东巡节奏,后来也没必要再东巡了。
以前担心不够安分的区域,如今也无需再担心。叫各地见识一下诡异的凶残,他们自然会知道有大秦庇佑他们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几年前扶桑岛就生过一次乱子,然后扶苏果断撤掉了对扶桑的庇佑。结果很明显,当地土著飞速选择滑跪,请求大秦继续庇佑扶桑,他们愿意成为秦人。
消息传回大陆后,南北西各地都安静如鸡起来,再也不抱怨什么暴秦了。
毕竟他们只经历过诡域,已经觉得很可怕了。扶桑可是经历过本土诡异的肆虐,比他们惨得多。
后续大秦又从这几处不安分的地方征兵带去域外打诡域,一打一个不吱声。直面过诡异的力量之后,又同时见识到了觉醒者秦军的战斗力,还有什么好闹的?
所以本次的巡游严格来说不是去巡游震慑宵小的,单纯是去西域旅个游。
扶苏自己不记得了,他和父亲真正经历的第二世是没有彻底吞并西域的,所以自然也没有安排过去西域的巡游。倒是其他地区,除了扶桑之外,他们都巡游过。
——但扶苏就是觉得其他地方没什么好玩的,只想去西域看看。
准备阶段,桥松跑去问祖父:
“不是说政务很多、平时很忙吗?”
他和臣子们都快脚不沾地了!这两人居然谋划着去旅游!
秦政却说:
“有事你可以叫阿秦瞬移来给朕送奏折。”
桥松:???
这是重点吗?仗着有瞬移就能出去游玩了?
秦政有他自己的道理:
“如今中亚地区已经拿下,接下来就是西亚。到时候事情更多,朕便没空陪太子去西域玩耍了。趁着如今还能抽出时间来,不如先去一趟。”
桥松忍住了没有问他祖父——是不是等拿下西亚后,又要说“以后拿下南亚事情太多没空陪太子去中亚玩耍,所以得先去一趟中亚逛逛”?
他已经看透了他祖父的话术。
可惜身为晚辈,他不好总是拆祖父的台,只能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说辞。
巡游的车队到底还是上路了。
秦稷拍了拍来孙的肩膀:
“你要习惯,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桥松脸色臭臭的:
“所以天祖父您也觉得他们后续会去中亚西亚南亚北亚东欧西欧北非南非挨个玩一遍吗?”
秦稷:你这不都给他们安排好了吗?
臣子倒是对于两位君上的出行没什么想法,至少,他们这次还带了车队。不像之前去诡域玩,什么都不带,单独跑了。
单独往外跑也太危险了!
桥松:可是带的这些侍从又没有多少战斗力,加起来还打不过我祖父,带人和不带人有什么区别?
群臣:带人就有人侍奉陛下和太子了,不用陛下亲自照顾太子。
桥松:……
所有人都以为西域之行没什么危险,秦政和扶苏也没把这次出行放在心上。但当真踏上这片土地之后,父子俩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里的气息有些古怪。
扶苏低声问道:
“有诡异?”
秦政皱眉打量四周:
“秦军恐怕没有扫荡干净。”
这也不奇怪,西域范围太广了,又有很多山脉荒漠。不适合人类活动和居住的地区多不胜数,会有一些残留的诡异躲藏在这里十分正常。
秦军又不可能地毯式搜索。
不过目前看来,这里隐藏的应该是一只大鬼,而不是什么寻常小诡。秦军没寻到它反而是一件好事,万一撞上只会枉送性命。
扶苏交代了一声车架正常往目的地前进,自己和父亲脱离队伍去寻找隐藏的大诡了。
肯定就在这附近,应该不难找。
秦政能够大概感知到周围的诡力波动,但是不算特别准确。所以父子俩在这一片找了一会儿,也只是圈定出了一个范围,暂时还没有真正找到目标。
扶苏便询问父亲,要不要自己许愿将那诡异弄出来。一直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事,太浪费时间了。
秦政正要答应,忽然察觉到危机。
他一把拉过儿子,躲开了突如其来的攻击。对方一击不成,瞬间又隐匿到了虚空之中。
这东西似乎拥有空间类的能力,可以撕裂空间暂时躲进去。难怪搜检不到,原来是藏在了虚空里。
扶苏是背对着那东西的,根本没看清楚攻来的是什么。秦政却看得很清晰明了,对面是个已经无限接近于人类的高阶诡异。
刚刚那一瞬间散开的诡力波动,至少也是乙级级别。但它第一次动手或许只是在试探,所以不排除甲级的可能性。
上手先冲扶苏来,要么是只想把扶苏这个闻起来香甜的小点心趁人不备偷走,不想和实力强大的秦政产生正面冲突。
要么就是它认出了扶苏的身份,知道比起对付秦政,掳走扶苏才是要紧事。等吞噬了扶苏因此升级,再回来收拾劲敌也不迟。
秦政的脸色凝重起来:
“小心,敌人很强。”
他隐隐有些不太妙的预感,怀疑对面并不是乙级诡异。
但按理来说,这才几年的时间,本土应该诞生不出这么强大的诡异。
结合对方的空间类能力,它恐怕是来自异世界的诡域,靠着能力进入了大秦位面。
扶苏立刻警惕起来,在心里默念了几句话。他可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如果敌人把他当软柿子捏,只会翻车。
第二次攻击迟迟没来。
父子俩便明白了,这只诡异的耐心很足。他并不会冲动行事,肯定要等父子俩放松警惕了,才会再次攻击。
扶苏尝试用许愿的能力把他弄出来,然而失败了。可能因为对方等级太高,一两次的许愿根本不足以影响到它。
影响不到敌人,那便影响自身。
扶苏掌握这个能力好几年了,早就摸索出了它的使用规律。而且怎么钻它的使用漏洞,也琢磨出了不少方法。
就比如当前的情况,如果扶苏想让敌人倒霉,直接许愿对方倒霉没有用的话,就可以另辟蹊径,许愿攻击自己的人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作用于自身的许愿不受限制,敌人一打他就会被迫沾染上负面状态。扶苏之前在其他高阶诡域尝试过,不知道应付疑似甲级的诡异是否有效。
他也不着急,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两人就做出一副放弃搜寻的模样,急匆匆离开了。
看起来就像是被突然的袭击吓到了,认为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才撤离的。
父子二人并不担心那名敌人会不跟过来,秦政的直觉一向很准,他猜测对方大概率是认出了扶苏的诡王身份。有这个大饼吊在前面,它舍不得放弃。
而且哪怕不因为这一点,父子俩在这边搜寻了半天,明显就是冲它来的。它要是想以后能高枕无忧,除了逃跑转移阵地之外,就只能把一直紧盯自己不放的父子俩干掉了。
高阶诡异都是很骄傲自负的,一般不会甘心逃跑。
秦政故意对扶苏说道:
“光朕一人对付他,恐怕不够稳妥,我们再去叫几个臣子来。”
这番话一是为自己之前搜寻附近半天不肯放弃,现在突然走人做个解释。二也是侧面逼迫诡异赶紧动手,不然等人多了它就更打不过了。
实际上父子俩这次出行压根没有叫上什么臣子随行。
可诡异不知道这件事。
父子二人一路沉默地赶回车队附近,当远远能看见车队背影的时候,两人都明显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相当能沉得住气的诡异突然出手,掏向扶苏的心口。
黑雾瞬间将扶苏整个人笼罩。
秦政如今已经能很熟练地控制这个东西了,完全确保面向扶苏的这一面是无法探入的,防止儿子不小心被吞噬。
诡异没想到自己出手这么迅速,还能被人挡下。一击不成又想逃窜,但黑雾追得太紧,它必须先拉开距离再进入虚空。
它不知道这个黑雾是什么形式的能力,担心把黑雾一起带进虚空后,会导致敌人也能出现在虚空里继续攻击他。
这样一来,原本完全安全的虚空就不一定安全了。它以后无论出现在外界还是虚空都得小心谨慎,随时防备有人攻击自己。
这对于一直把虚空当成绝对安全所的诡异来说难以接受,它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受不住安全区变得不安全起来。
扶苏在思考一个问题。
诡异攻击他的招数被父亲挡下了,这到底算是攻击到了自己,还是攻击到了阿父呢?
扶苏喃喃自语:
“它也该倒霉了吧?”
若非父亲也是甲级诡异,许愿无法轻易在父亲身上生效,扶苏肯定会给阿父也套上这个效果。这样一来,现在就不用烦恼那些了。
正想着,诡异突然反击了。
它一套攻击丢出去,企图用诡力打散雾气,好给自己创造一个进入虚空的最佳时机。但雾气来者不拒,什么攻击都会一并吞噬。
扶苏眼看有一道攻击没被截住,直直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飞来。不过有些偏,应该砸不到两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秦政才没有去管它,继续专心和诡异对战。
扶苏趁父亲不注意,准备凑过去挨一小下攻击,给诡异套上debuff。
设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扶苏往那里走了一步,就Duang地一下撞到了空气墙。
扶苏:……
扶苏捂着脑门默默退回了原处,假装无事发生。
阿父这根本就没撤掉保护他的黑雾啊!
他把雾气散得特别薄,导致肉眼几乎不可见。扶苏误以为黑雾已经被收回了,自己重获了自由,结果根本不是。
因为黑雾还在,黑雾身上禁止探入的限制也还在。在扶苏的视野里就是他自己撞上了空气墙,但其实撞的是黑雾。
秦政听到这巨大的动静也是惊了一瞬,立刻扭头看过来。见儿子捂着脑袋自闭,瞬间想明白了这小子肯定是想乱跑,顿时好气又好笑。
果然,自己留一手是有用的。
若非他有先见之明没有彻底撤掉防护,还不知道他家太子能趁他不备乱跑到什么地方去。
秦政给了儿子一个“回头收拾你”的眼神,继续对敌。
然而诡异发现秦政分心,早就已经抓住机会逃窜了。一下子拉开了和黑雾的距离,伸手就准备撕开虚空。
扶苏咬牙切齿地迁怒道:
“什么破虚空!就不能给它禁了,叫它进不去吗?!”
话音方落,那边成功撕开裂缝的诡异正要躲进去,同样也发出了一声响亮的Duang,脑袋嗑在空气墙上了。
显然,扶苏虽然禁不了诡异自己撕裂虚空的本事。但他可以短暂地让虚空本身变得不可进入,直接克制诡异的能力。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扶苏那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诅咒生效了,诡异居然遭遇了和扶苏一样的撞头。
扶苏幸灾乐祸:
“阿父,快把它吞了!”
秦政将撞得太狠一瞬失去反抗能力的诡异吞噬掉,无奈地扭头看向儿子。
这家伙倒是生龙活虎起来。
秦政问他:
“头还疼不疼?”
不提还好,一提某人捂着脑袋又开始自闭了。
怎么不疼?刚刚那一下撞得可狠了。
扶苏当时是冲着赶紧跑过去接攻击去的,生怕晚了就浪费了这个好机会。下一次他阿父可不一定再会漏掉一丝攻击,尤其还离他这么近。
结果就是冲太猛,狠狠撞上了空气墙。本来轻轻撞一下头上就会起包,现在撞得这么重,额头已经飞快肿了起来。
红肿得吓人,手稍微挪开一点,就叫秦政看见了额头的惨状。他立刻拉着儿子瞬移到了车队里,命人去传太医。
夏无且的徒弟夏太医立刻赶来。
他一看扶苏的脑袋,当即便询问殿下是否有头晕耳鸣之类的症状。撞到脑袋之后得检查是否脑震荡,这还是他们研究了华国医书后更新的医学知识。
扶苏蔫蔫地靠在父亲身上:
“头有点晕,天旋地转。”
之前光顾着对付敌人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坐下休息后,就很明显了。明明坐着没动,依然觉得四周在旋转,看什么都眼晕。
夏太医无可奈何地说:
“脑震荡的话,只能躺下静养了。”
旅游刚开始就因伤休养,也是够倒霉的。但这是扶苏自己作出来的,又怪不了旁人。
秦政既是心疼又是生气,把儿子按回小榻上躺下。某人还不肯,就想挨着阿父,说这样才舒服一些。
秦政强行把他摁下了:
“朕就坐在旁边,又不会走。”
小太子眼巴巴地看着父亲,脸色有些苍白。额头抹了药膏之后看起来更可怜了,难免叫人心软。
扶苏还小声说:
“阿父,我有点反胃。”
天旋地转可不得反胃么?
秦政握住他的手:
“你闭眼休息一会儿,闭上眼睛就好了。朕陪着你,别怕。”
夏太医嘴角抽了抽。
他忍下了吐槽的欲望,转身出去了。他还得安排太子接下来的饮食呢,可没空留在这里看太子撒娇。
而且他要是再待一会儿,保不齐陛下就问他怎么减轻太子的不适症状了。他可没那个本事,到时候做不到还要挨埋怨,被嫌弃医术不行。
所以还是赶紧撤退吧。
撞了脑子的太子跟丢了脑子一样,吃饭的时候筷子也拿不稳。夏太医不敢断言太子是装的,毕竟看到的东西在转的话,夹不住菜也合理。
重点是他如果执意太子装模作样,陛下不一定会相信,就算信了也不会拿太子怎么样。但是太子一定会记恨他,嫌弃他话多。
因而夏太医不仅没反驳,还点头:
“太子许是看东西还眩晕着,无法自行用膳。”
秦政于是命侍从来喂太子吃饭。
扶苏把头往父亲手臂上一埋:
“我都这么大了,我不要侍从喂我吃饭。”
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夏太医在心里呵呵了一声。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太子是装的。就算不是装的,也肯定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然后夸大了十倍。
秦政自然也看出来了。
不过他仍然接过了碗勺,让侍从帮忙夹菜,亲自喂儿子吃完了这顿饭。
扶苏冲他撒娇不要紧,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比起扶苏当真难受得不行,他倒更宁愿儿子这样。
毕竟他家太子一向是真难受狠了就会忍着不说,怕父亲担心。唯有不怎么难受的时候,才会装可怜叫父亲心疼他。
扶苏现在能张口闭口“头晕”,就证明他其实不怎么晕。只要儿子身上没什么不适,秦政就安心了。
可惜头晕也不能晕太久。
三天后,夏太医暗示太子殿下:
“轻微脑震荡一般一到两日即可恢复,陛下与太子不必担心。”
三天下来依然嚷嚷头晕的扶苏对此充耳不闻。
夏太医只好无奈地打补丁:
“不过较为严重的脑震荡就需要更长时间休养了,半个月才能痊愈。”
剩下还有那种特别严重的脑震荡,持续几个月都有可能。但扶苏就是撞了一下脑子,显然没有办法往那边靠。
扶苏听懂了,所以他只装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没有了病患的优待,太子殿下十分可惜。然后就想起自己当初手被吞噬之后,第二天就许愿恢复了,也没有好好利用这一点。
扶苏痛心疾首,感觉自己亏大了。
秦政气笑了,揪住他的耳朵:
“你还敢提那次的事情?”
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挨揍都不能长记性是吗?
对了,不提秦政都差点忽略了。扶苏这臭小子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脑震荡的?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撞到脑袋?他当时到底是想乱跑去哪里做什么?
扶苏:……
该败露的事情迟早会败露的,拖延了半个多月也没用。
被父亲逼问了片刻后,扶苏乖乖承认了自己当时是想给自己蹭破点油皮,好让敌人刷上一个负面状态。
秦政:。
秦政深吸一口气:
“秦扶苏,你真是够有能耐的。朕不让你把手伸进黑雾里去,你就换成自己去用脸接攻击是吧?”
扶苏心虚得不敢说话。
这次巡游回来,桥松发现他祖父和他父亲好像闹别扭了。祖父整天冷着脸不搭理他爹,他爹则日日赔小心,试图把人哄回来。
桥松八卦地问父亲又闯了什么祸。
扶苏绝不承认:
“阿父吞噬了一只甲级诡异,实力得到了晋升,所以又被诡异本性影响了。”
桥松半信半疑:
“是吗?”
扶苏一脸镇定,看不出来是不是在骗人。桥松反正是没那个本事辨认的,只有祖父能看透他爹。
没关系,桥松还可以去问祖父。
秦政听完孙儿的话:
“他真是这么说的?”
桥松就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所以父亲闯了什么祸,祖父怎么这么生气?”
秦政没有回答,只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手。
桥松什么都没问出来,眼珠子一转,跑去找人给昭襄王传讯。
秦稷现在正在刚拿下没多久的中亚主持大局,要联络他还有点麻烦。但是这种事情估计只有秦稷能问出来,对方辈分高可以为所欲为。
秦稷:……你也太看得起寡人了!
秦政则去找儿子算账了,太子胆大包天,还敢造谣父亲。
扶苏说出那番话就知道桥松肯定要去找当事人询问,于是早早就在等待父亲来寻他说教。
他乖巧地听完父亲的训斥,没有反驳一句。
秦政有些奇怪:
“你今日倒是安静,往常朕说你一句你就要辩解一句,歪理一大堆,总能将自己摘出去。”
难得今天不耍小心眼了,又在酝酿什么阴谋呢?
却听扶苏垂下眼眸说了一句:
“阿父都好久没同我说过这么多话了,我只是想多听几句。”
父亲同他冷战了许久,一直是他单方面哄爹。所以秦政仔细一想,自己这段时日还真是挺沉默寡言的。
莫非是伤到儿子的心了?
这番话说得特别可怜,不是往常的那种装可怜,是另外一种叫人心酸的感觉。哪个亲爹受得了这一套,即便明知儿子可能有演的成分,却到底是心软了。
秦政放柔了声音:
“朕以为上次的事情足够叫你吃教训了,你却依然我行我素,再一次置自己于险境。阿苏,你知道朕为什么生气,这个毛病你要是不改,以后你我还要闹出矛盾来。”
扶苏拉住父亲的手:
“我以后不会了,我知道阿父在为我担心。”
他是心里有底气才敢冒险,觉得那点小伤不算什么。既然随随便便就能恢复,手贱一下也未尝不可。
但他忽略了父亲并不希望看到他身上擦破哪怕一点油皮,他不该光顾着自己高兴的,也要考虑到父亲的心情。
秦政反握住他:
“朕相信你。”
果然,跟扶苏说别的什么都没用。只有告诉他你再这么做父亲真的要跟你离心了,他才会真正记住这个教训。
其他的手段没有直击核心,所以扶苏总是积极认错、下次还敢。就得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才行,拿他最在意的东西威胁他。
秦政想到这里,忽然一顿。
他什么会将“威胁”这个词用在儿子身上?而且往常他听说扶苏自己去接攻击,会一怒之下和他冷战数月吗?
明明上回扶苏当真受了伤,他也只是生气了一小会儿,就被心疼占到了上风。可这回他却足足持续了这么久,期间一直让儿子面对他的冷脸。
秦政看到了扶苏眼底的惶恐。
他闭了闭眼,终于发现扶苏其实没有说错。父亲确实在吞噬甲级诡异后,又被诡异的天性污染同化了。
而且这次比当初复活时更加严重,当初他是复活后化诡的,算是另类的活人觉醒者。冷漠只是记忆传承后强加的设定,所以自己脱离出来的速度很快,毕竟设定和本性太过割裂。
但这次不同,实打实吞吃了一只实力强悍的诡异,对方的战斗力可能还不在自己之下。那是一只真诡异,吞掉它后想不受它的力量污染太难了。
难怪自己以前分明知道怎么做才能死死拿捏住扶苏,改掉他的坏毛病,但是一直没有下手。
这个法子并不难想,只是当初的自己不愿意往这个方向上思考,更不愿意用出来,怕伤了儿子的心。
也就现在才用得出来,然后果然把儿子给吓到了。
而且,在他情绪正常的时候,就算放这个狠话扶苏也不一定会信。毕竟扶苏一向很自信自己和父亲感情深厚,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出现裂痕。
所以反而是秦政如今的冷漠才成功威胁到了儿子,让扶苏意识到自己真的不能再调皮了。
秦政有些后悔:
“阿苏,父亲方才说话太重了。”
扶苏反而松了口气:
“阿父你终于恢复了吗?”
秦政轻轻拥住孩子:
“嗯,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扶苏很好哄的,瞬间就阳光开朗起来。他只是担心父亲恢复不了而已,既然能够恢复,那他就不怕了。
自这次以后,秦政意识到诡异不能随意吞噬。就算要吞噬它们身上的能量,也必须将其中的“杂质”剔除。
同理,放任士兵肆意吞吃诡异也是隐患极大的一件事,只能训练出一支失去人性的军队来。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父子俩后续研究了不少法子。最后还是靠着扶苏许愿,击杀了一批高阶诡异,硬生生用“刷怪”的方式获得了他们想要的掉落。
军队中自此配备了“心理疏导器”,其实就是让士兵们每次战斗结束去扫一遍,清除体内杂质用的。
这东西掉落率不高,因而一支军队顶多配备一个。大家得排队使用,不是特别方便。
好在随着时间的过去,大秦的人才在慢慢冒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三十年,终有一日大秦可以自己做到研发“人造诡器”,解决他们的日常需求。
百年过去。
虽然大秦只是占领了所有领土,还没有彻底叫各地都归心,但这都是迟早的事情。
这些年下来,大秦科技发展的成果也很斐然。人类觉醒后身体素质提升,不仅表现在战斗力方面,精神力也出现了进化。
简单点说,就是变聪明了。
聪明人不好统治,不过父子俩却不怕这个挑战。
他们从设立官学鼓励庶民中资质好的子女入学开始,就不怕开启民智。后续见识过了华国的情况,更是心里有了底。
愚民有愚民的统治手法,聪明人有聪明人的驭下之道。只不过愚民可以节省精力,治理起来更方便而已,说白了就是懒得费那么多心思。
扶苏认为,开启明智对大秦更好。
佐证就是才过去一百年,大秦就拥有了自行研发各种诡器的本事。即便只能研发出简单的诡器,做不到华国那么厉害,也是很值得夸耀的成果了。
又是一个百年过去,前来支援的先王们判断各地秦化进程已经达标,果断把洲长的位置让给了之前的副手洲相。
他们要撤了。
西方各地除了几个文明古国之外,其他地区的文化传承其实挺聊胜于无的。面对大秦文化的冲击,这群人又没有抵挡文化入侵的概念,很轻易的就能被融合掉。
虽然自己的文化没有完全断绝,却被融入了秦文化之中,成为了大秦的“少数民族特色”。
两百年下来,足够叫人忘记文明最初的模样了。
尤其是大秦并没有着急在华夏之外推行全民觉醒,导致外界的平均寿命远不如华夏长。在大秦只更替了两三代的情况下,两百年已经更替了许多代人。
三代就够人忘本了,何况这么多代?
觉醒的等级和寿命直接挂钩,秦人里大部分都是低阶觉醒者,所以只有平均八十年的寿命。不过这个数据还会再涨,因为现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肯定会反映到寿数上。
不出意外的话,正常的低阶觉醒者寿数平均应该在百岁左右,大部分人都能活到一百四五十的样子。
当然,中高阶就更不必说了。
统治者长久不变,容易导致国家格局陷入僵化之中。
好在诡异本身就习惯了寿命悠长,受影响会轻一些。再加上诡器里有一些功能特殊的,也可以在各方面多加限制,或者真正做到通过心理疏导调整他们的心态。
实在救不了的,在秦灵判断不适合继续任职后,会放他们退休。何况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直当官的,想主动退休的人也不少。
总之,官僚体系里并非一成不变,始皇帝父子一直在调整改进陆续冒出来的各项问题。
先王们要回归地府前,不忘来问一声父子俩回不回去。大秦已经步入了正轨,应该用不着他们继续待在这里了吧。
扶苏警惕地抓住父亲的手:
“你们想把我阿父带走?”
在扶苏的印象里,今生只有阿父死过一次,他自己还活着呢。所以去地府的肯定不包括他,这群人想把他阿父拐走。
秦稷无语凝噎:
“是你们两个一起走!”
这俩要是一直不恢复记忆,难道还想一直待在这里不成?封锁记忆跑来这种能长生的世界,是真的很容易一去不回。
扶苏迷茫地歪头:
“咦?原来我也死过吗?”
秦稷被噎住了,心里开始疯狂思考要怎么让父子俩恢复记忆。
结果秦政却说:
“不许忽悠先祖,你分明早就猜到真相了。”
两百年了,猜不到的是傻子。何况这群先王也没特意伪装过,露出的马脚不要太多。
只不过他们都不提,父子俩也就假装不知道。两人都明白先王不说,一定有不说的道理。
扶苏冲父亲笑了笑:
“我逗他一下嘛!”
秦稷:……滚。
【全息网游(度假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