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良鲤伴闻言有一瞬的迷茫, 乙女确实是女鬼,这是他们相遇之初他就知道的事情。但这和乙女受伤有什么关系,难道乙女不是女鬼, 夏树抓她时她就不会受伤?
奴良鲤伴不知道的是,某种程度上他真相了。
夏树传承自血脉的种种能力中有一项唤作治愈圣光, 虽然是治愈系的技能, 但毕竟属于光系,天然具有净化之能,十分克制暗系力量。
而山吹乙女是个女鬼……众所周知, 阴魂恶鬼之类的存在天然被光系力量所压制, 夏树只是靠近山吹乙女时忘了收敛身周的圣光, 就不小心灼伤了山吹乙女的魂魄,让她受了点不大不小的轻伤。
清了清嗓子, 在奴良鲤伴控诉的眼神下, 夏树东拉西扯地想要转移话题:“你遇到山吹乙女时, 她就已经是女鬼了吗?还是说, 她和你相识时还是人, 后来死了才变成鬼?”
如果是后者,那山吹乙女为人时难道并没有成为奴良鲤伴的妻子,所以他们才没有子嗣。而等他们成亲,山吹乙女也变成女鬼, 奴良鲤伴身上的诅咒开始生效,他们夫妻再难孕育子嗣。
奴良鲤伴将山吹乙女平放下来,闻言淡淡笑了笑:“在破庙中遇到乙女时, 她已经是鬼了。”
“破庙啊……”夏·未成年·没开窍·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后, 夏树小声嘀咕了一句:“山吹乙女原本是人,如果她遇到你的时候还没有死, 没有成为鬼,那事情就简单多了,诅咒根本不会被触发。”
奴良鲤伴跪坐在山吹乙女身旁,垂着头久久凝视即使昏睡着眉头也轻轻蹙着、眉宇间浸透着忧郁和悲伤的山吹乙女,他脸上淡淡的笑容褪.去,沉默片刻后低声说:“但我很庆幸,庆幸乙女能够陪伴我很长很长的时间。”
其实奴良鲤伴并不在乎有没有后裔,于他个人而言,只要能一直和乙女在一起就好了。
而于奴良组,他是第二代大头领,领导着奴良组的妖怪们进行百鬼夜行,引导奴良组发展到全盛时期。他还有很长的寿命来统率整个奴良组,让这个妖怪组织一直存在下去。
只是,奴良组从父亲手中传到他手里,奴良组很多妖怪都期待着少主的诞生,希望组织能够一代传一代地继续传承下去——滑头鬼一族虽然寿命漫长,但毕竟有寿终的一天,和白犬相比,滑头鬼算不上长生种。
夏树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情绪突然低落下去的奴良鲤伴:“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诅咒,难道你父亲也不知道,又或者他知道但没有告诉你?”
不等奴良鲤伴回答,夏树就摇了摇头:“这不应该啊,既然你是半妖,那你父亲很可能知道中诅咒后你们这一脉只有与人类结合才能诞下后裔,他肯定知道这件事,也没有理由不告诉你。”
所以说,说不通啊说不通!
奴良鲤伴微微一怔,紧接着立刻明白过来夏树误会了什么,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我父亲与母亲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身负诅咒。”
顿了顿,奴良鲤伴语气极为笃定地说:“在与羽衣狐成为生死大敌、被她种下诅咒之前,父亲便深深爱上了母亲。”
“哦……”面上淡然内心懵逼的夏树强端着架子,一脸“我懂”地点了点头,用不过如此的语气淡淡道,“我明白了,真爱嘛,我知道的。”
同为半妖,奴良鲤伴很容易就分辨出来夏树并没有成年,还处于成长期。
看着神情淡然,一副对万事万物都了然于胸模样的夏树,奴良鲤伴很想追问一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究竟懂了什么”。
但在权衡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关系还有交情之后,统帅盘踞在江户的妖怪组织奴良组百余年、率领着奴良组发展到最昌盛的奴良组二代目还是冷静理智地按捺住了内心蠢蠢欲动的冲动,并没有真的出言询(zuo)问(si)。
是个合格领袖的奴良鲤伴明智地忍住了看夏树笑话的冲动,但“逃过一劫”的夏树并没有投桃报李,对奴良鲤伴的善意做出正面的回答。
他噫了一声,一边随口说:“给你们种下诅咒的妖怪叫做羽衣狐啊!”一边上下打量着奴良鲤伴,精致清秀的眉眼微动,不知想到什么后,他侧过头去悄悄窃笑了一下。
夏树:奴良鲤伴和他的父亲都有真爱,都是坚定的纯爱党,从这一点来看,他们父子还真是一脉相承的相像啊~
无声胜有声中,直觉自己被取笑的奴良鲤伴额头迸出青筋,右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手好痒,好想揍人怎么破?
但被取笑并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奴良鲤伴的理智清醒客观地告诉他,他打不过夏树,真要动手八成会被夏树一个回合直接撂倒。
敏锐察觉到和室里有杀气的夏树讪讪一笑:“不打扰你和妻子重逢团聚了,这次我真要走了——有消息了,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啊!”
匆匆告别并叮嘱了奴良鲤伴一句,夏树的身影直接在和室中消失不见。这一次夏树离开奴良组没有按规矩先出门再传送,急于跑路的他直接在奴良组驻地里撕开了空间。
京都,五条本家大宅。
从奴良组驻地离开后,夏树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留在江户附近等消息,也没有返回西国,而是来了京都,打算“顺路”去五条家逛上一圈。
四百年前,夏树与五条家当代神子五条真结识,并接受了五条真发布的一项跨越时代和岁月的委托:在五条真之后,当五条家有新的六眼降生,夏树要将六眼带离五条家,不让下一个六眼被培养成下一任神子。
是否要做咒术师,是否要留在咒术界,是否要成为带领五条家继续向前的族长,又愿意为五条家做到什么地步,这些问题都要等下一个六眼长大后拥有健全的三观后自己做出决定,无人可以干涉推动。
作为六眼降生的五条真,刚出生他的命运便被写定,他被五条家奉为神子,被五条家簇拥着长大,生来就接受家族的供奉,也理所应当要肩负起延续家族的使命。
从一开始,五条真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和余地。
当他偶遇夏树这个变数,知晓夏树是半妖,寿命漫长、实力强大,已经无力更改自身命运的五条真向夏树发布委托,给他的后继者一个改写命运、自由选择人生的机会。
四百年过去,以夏树如今的实力已经能够做到抹除当年与五条真结下的束缚、单方面毁去约定,但身为前忍者,又作为雇佣兵被鬼杀队雇佣了许多年,已经从五条真那里拿到报酬的夏树还是决定履行承诺,完成五条真的委托。
五条本家的宅邸一重套着一重,一个院子连着一个院子,整个祖宅绵延一片,辽阔宽广,占地面积极大,五条家一代接着一代完善的结界将整个宅邸笼罩在内,结界上遍布着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咒术符文。
保护五条本家数百年、诅咒师无法逾越的结界在夏树面前就跟不存在一样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夏树又双叒叕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五条家,四处查看五条家有没有新的六眼降生。
这些年里,夏树来五条本家晃悠的次数不少,可惜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一次也是如此,自五条真以后,四百年过去了,五条家还是没有第二个六眼降生,五条真在四百年前向夏树发布的委托依旧无法完成,夏树仍需要继续等待。
“垃圾五条,迟早要完!”狠狠唾弃了一番不给力的五条家,忿忿然的夏树懒得多待,直接传送离开了五条本家大宅。
从夏树出现到离去,身处五条本家的众多咒术师没有一个人发现夏树的存在,这些五条家的咒术师更是对本家大宅被人随意出入、四处闲逛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
夏树在人界的地盘就在江户,他在江户有好多地契、好几处宅子,他的第一座宅邸还是五条真建的,当年作为报酬的添头转手送给了夏树。
在自家宅邸耐着性子等了几天,夏树终于等来了奴良组的消息,根据日轮花纸耳饰这一鲜明又独特的特征,奴良组四散开来到处寻找的妖怪找到了一家住在山上靠卖炭维持生活的人家。
那家的男主人灶门炭十郎耳朵上佩戴有日轮花纸耳饰,深红色长发浓密微卷,左额有一块浅浅的疤痕——但他不是预言中举剑斩向鬼王鬼舞辻无惨的红发少年。
夏树预见的红发少年活跃在十年之后,加入鬼杀队时产屋敷耀哉还是现任当主,以年龄来论,灶门家的长子炭治郎更符合条件。
只是,今年只有两岁的炭治郎虽然作为长子会在长大后继承父亲的日轮花纸耳饰,但炭治郎额头并没有疤痕,小小幼童的额头光洁平整、皮肤白皙,找不到与缘一额头上的斑纹相似的痕迹。
夏树根据奴良组妖怪提供的坐标找到灶门家时,男主人炭十郎正在后山砍柴,女主人葵枝坐在门口的屋檐下缝补衣物。
屋檐下,葵枝身前铺着一块打着补丁的花布,两岁的炭治郎趴在上面逗弄着一岁的妹妹祢豆子,孩童清脆天真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洒落开来,比夏日的烈日还要活力四射。
隐于暗中,夏树的目光落在小手小脚、像乌龟一样趴在花布上匍匐前进的炭治郎身上,灿金的眼底漾出几分犹疑:额头没有疤痕的炭治郎,真的是他预见到的红发少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