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论婚
见沈青竹眼中满是意外， 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姬明雪的脸腾地红了，倏地攥紧掌心， 下意识开始解释——
“我知道我知道， 宝贝你应该没考虑过这件事， 毕竟我们交往的时间实在太短， 我们也不像其他AO那样有终身标记的烦恼，也都很厌恶AO因为俗世的眼光糟粕的传统而不得不结婚。”
“我也知道我们都还太年轻，现在想结婚或者订婚的事还太早。”
“我不是想给你压力， 也不是非订婚不可， 我就是， 就是想先问问你……”
越说， 姬明雪的声音就越小，神情也越沮丧。
这还是沈青竹第一次见姬明雪这么不自信。
从前就算是在跟他表白， 不确定是否能得到他的回应时，姬明雪都一样理直气壮。
现在却肉眼可见的忐忑。
是担心他会拒绝吗？
但平心而论，沈青竹现在的确没办法立刻给他答案，因为——
“姬小雪， ”一把捧住那张因羞涩和不安而越发惹人怜爱的美人脸，沈青竹认真望进姬明雪的眼睛，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心血来潮？”
“当然不是！”姬明雪急急道。
与沈青竹四目相对，发觉他眼底的探究和认真后，姬明雪不自在地咬住嘴唇， 小声说道， “其实之前我就想过这件事，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 我们恋爱的时间实在太短，怕你觉得我太轻浮和草率，毕竟结婚和订婚都是人生大事，我们的身份又很特殊，需要考虑和顾虑的事太多，我也怕吓到你，所以才一直没跟你说过。”
沈青竹顿住——婚姻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他此前从未考虑过的事。
确切地说，在沈青竹还是Omega时，“结婚”这个词就从来都不在他的人生词典中。
因为他不信任这世上的任何Alpha，也完全不想与任何ABO有任何心理或生理上的亲近或接触。
后来穿到这个世界，成为Alpha，与姬明雪相知相恋，才是沈青竹生命中最大的意外。
但这并不能动摇沈青竹的婚姻观。
在如今这个时代，占帝国人口总数最多的Beta大多不会选择进入婚姻，因为在很久以前，缔结婚姻这件事大多是为育儿做准备。
而随着体外生殖技术的成熟，育儿成本的降低以及政策对单身人士育儿的大力支持，如今在Beta中，已经很少有人会因为育儿这件事本身而选择结婚。
但对Omega来说，婚姻却仿佛是人生必选项。
莱曼帝国的几乎所有Alpha也全都以能拥有一个高基因等级的Omega伴侣为荣。
在帝国历年的婚姻统计中，新婚伴侣中有75%以上都是AO组合，其余25%按照从高到底的顺序分别是BB，AB，BO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OO。
身为曾经的3S级Omega，沈青竹太清楚帝国的Alpha大多将Omega视为猎物、玩物和可供ta们炫耀的观赏品，极少有Alpha会将Omega视作有血有肉有思想的活生生的人。
为得到一个Omega伴侣，Alpha们甚至会不择手段强行标记Omega，最好能令Omega怀孕，如此便可向Omega及其家庭施压，强迫Omega嫁给ta。
因为此，沈青竹才一度对Alpha深恶痛绝，对婚姻本身也十分警惕，认为那是名正言顺囚禁Omega的陷阱。
当然，沈青竹也知道，这世上还是有因为相爱而缔结婚姻的伴侣的，比如他的两位父亲，再比如他曾见过的某些Beta伴侣。
但沈青竹实在见过太多糟糕的Alpha，也通过他的患者见过太多糟糕的婚姻，所以沈青竹很清楚，结婚对Omega来说实在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
因为此，沈青竹从前才一直对婚姻保持高度警惕，也从不认为自己会与任何人踏入婚姻——
除非这世上真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他发自内心地信任，也真令他爱到骨子里，对方本身也与他一样，沈青竹才或许有可能会考虑这件事。
姬明雪却偏偏就是那个人。
一想到此，沈青竹都不由得喟叹出声。
他垂眸看着姬明雪。
以姬明雪的性格，肯定不可能是因为两人发生过关系，需要他“负责”所以才想要订婚。
姬明雪虽然分化成了Omega，骨子里却极骄傲，也与沈青竹一样，认为在这段恋情中，他们两人是平等的，所以说“负责”才是侮辱姬明雪。
姬明雪也不需要他“负责”。
但姬明雪也说，求婚并非心血来潮。
沈青竹抵住他的额头，认真说道，“姬小雪，对你来说，婚姻是什么？”
姬明雪怔了下，原本看沈青竹眸色深沉，他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沈青竹竟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姬明雪立刻意识到，这问题很重要，因为这将直接关系到沈青竹是否会答应他的求婚。
怏怏的神色霎时变得凝重肃穆，姬明雪下意识挺直脊背，正襟危坐，开始组织语言。
沈青竹垂眸看了眼空荡荡的掌心，再一看姬小雪仿佛要上战场的严肃模样，不知怎么，忽然有点想笑。
但他到底忍住了，心情却松快不少，好整以暇地等待姬小雪的答案。
姬明雪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因为这问题的答案，姬明雪早深思熟虑过许多次。
他开始谨慎地作答，“对我来说，婚姻是一件很重要也很重大的事。”
“因为身份特殊，是帝国太子，我的婚姻除却我本身的感情外，也与许多人乃至全帝国有关。”
“所以，”他认真望进沈青竹的眼睛，“我是真的反复考虑过许多次，并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才向你求婚。”
沈青竹看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你。”
姬明雪这才微微放松眉眼，唇角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难得腼腆地道，“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即使未来登基，成为新王，我也绝不会与任何人走进婚姻。”
他的态度很坚定。
沈青竹看得出来，姬明雪很认真。
“我相信你。”他轻声道。
姬明雪继续道，“之前你问我，婚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想到的第一个答案，是责任。”
“一旦结成伴侣，我们便要对彼此的人生负责。”
沈青竹眉心微动，就见姬明雪郑重道，“宝贝你知道，我的身份，注定我这一生都将背负无比重大的权力和责任。”
“过盛的权力会腐蚀人心，为免我未来会行差踏错，我需要我的伴侣能一直看着我，在我出错时及时提醒和纠正我。”
“而对于我的爱人，我会为他提供一切我所拥有的，包括但不限于尊严、安全、权势、地位以及一切我所能给与的东西。”
“当然，我知道你并不看重这些。”
“但我还是希望，如果我们未来真能走进婚姻，你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它们。”
感受到他字里行间中的认真和郑重，沈青竹也越发专注，渐渐挺直脊背。
姬明雪斟酌着继续道，“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对彼此的健康负责，毕竟只有拥有健康的身体，我们才可以更长久地陪伴彼此。”
沈青竹微微颔首，这点他也很赞同。
姬明雪缓缓道，“除却责任，婚姻对我来说，还意味着我将拥有一位可以彼此扶持的家人，以及一位可以让我放心交托后背的战友。”
“我可以绝对信任他，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所有的面貌，无论开心还是愤怒，悲伤抑或痛苦，幼稚或者成熟，都不用担心会被对方嘲笑或背叛。”
“我们还可以在彼此陷入低谷时为对方提供支撑的臂膀，也可以在彼此荣耀加身时共享无上荣光。”
说到这时，姬明雪忽然顿住，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幼稚太理想主义？因为这样的人，这样的婚姻，实在太稀有也太难得。”
尤其姬明雪还生于最尔虞我诈的权力场中。
“但我还是觉得，我很幸运。”
他垂眸缓缓握住沈青竹的手，“因为我遇到了你。”
“是你让我发现，原来这世上，真有理想中的爱人。”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说这话时，他璀璨的金眸近乎虔诚地望着沈青竹，满心的喜悦和渴望几乎快要满溢出来，让沈青竹的心也变得滚烫。
心潮澎湃之下，沈青竹不由自主吻上他柔软的唇，姬明雪也环住他的肩膀，阖眸加深了这个吻。
双唇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沈青竹轻啄他湿润的嘴唇，温煦的声音微微沙哑，“谢谢你这么坦诚。”
原本沈青竹只是想听听姬明雪对婚姻的看法，没想到姬明雪竟那么赤裸且毫无保留地，把整颗心都敞开给他看。
他似乎一直是这样。
明明也是一个防备心极重的人，却每每都在面对沈青竹时，坦诚到仿佛丝毫不担心会受到伤害。
但不得不说，正因为姬明雪总是这样毫无保留，才让沈青竹能充分了解他所有的想法。
而让沈青竹感到庆幸和喜悦的是，姬明雪的婚姻观竟也和他的一模一样。
这简直像奇迹——
明明他们出身各异，自小的经历也截然不同，甚至原本都不在同一个世界，却还是在茫茫宇宙中，遇见了灵魂如此一致的彼此。
这奇迹般的遇见，简直让沈青竹目眩神迷，也让他第一次怀疑，这世上是否真有命运的存在。
沈青竹从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自幼时失去父亲们起，他就知道，这世上唯有自己才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所以就算在他原本的世界，在他还是Omega时，他都从未想过依靠任何人，只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今年过年时，他曾和父亲的投影聊过婚姻问题。
那时沈青竹就问过沈闲，当初为什么会和埃忒尔结婚。
沈闲说，只要不恐惧离婚，那么便可以走进一段婚姻。
但那时，沈闲并没有告诉沈青竹，理想中的爱人究竟是何模样。
沈青竹原本也以为，自己从未真正考虑过婚姻和伴侣的事。
但原来，早在他原本的世界，当他看到病患那些糟糕的婚姻和伴侣时，沈青竹就已经有过漫长的思索，思索倘若有天他会与谁结成伴侣，他理想中的伴侣，该是何种模样。
只不过那些思索一直潜藏在他的脑海深处，直到在这个世界遇到姬明雪，直到此刻，才终于有了最清晰的模样——
姬明雪的模样。
蓦然想通这些，沈青竹心中忽生出一股巨大的喜悦。
他忍不住又轻吻了几下姬明雪的唇，翠眸几乎弯成两汪清透的月牙泉，低声说道，“怎么办？我好像和你一样幼稚。”
“因为我的择偶标准，和你出奇的一致，也那么理想主义。”
姬明雪眼中一亮，一把捧住他的脸颊，“所以你这是答应我的求婚了？！”
沈青竹脑子一热，差点就答应了。
但关键时刻，他忽然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因为姬小雪刚才那番至情至性的剖白，沈青竹差点就被他绕过去了。
他轻咬了下姬明雪丰润的下唇，轻笑着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姬明雪轻哼一声，“又来？”
不过他其实也有点好奇沈青竹又想问什么，“你说。”
沈青竹这才温声说道，“我承认，我们的确是彼此的理想型，如果没有意外，我们未来也或许真的会走进婚姻，成为彼此的伴侣。”
姬明雪美滋滋地扬起唇角。
沈青竹却话锋一转，“但就像你说的，我们刚恋爱一年，也都还很年轻，按理说并不会这么快考虑婚姻的事。”
“所以，姬小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间，在你马上就要去战场的时候，忽然向我求婚？”
姬明雪顿时卡壳，没想到沈青竹竟还是注意到这件事了。
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因此只眨着眼睛道，“我不是说过，是为了让彼此安心一点嘛。”
沈青竹捏着他的下巴轻晃几下，微笑道，“说实话。”
姬明雪就知道，这事儿肯定瞒不过去了。
最后只能深叹出一口气来来，小声说道，“我其实是想着，如果我们订了婚，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到时候就算我不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也再不敢轻视你。”
“还有，如果我们订了婚，我不在的时候，如果有突发状况，姬家也能名正言顺地护着你。”
沈青竹微怔，忽然明白了什么，“你很介意前几天宴会上那些贵族对我的态度？”
姬明雪抿唇，“我不喜欢ta们看你的眼神。”
“还有，”他低声说道，“如果我们订婚，未来无论在哪里，在什么场合，我们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并肩而立。”
“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最最重视的爱人，是与我等同的存在。”
“我想让ta们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你。”
虽然在姬明雪心中，钟灵毓秀又惊才绝艳的沈青竹值得任何人尊重。
但他同时也知道，对帝国某些以血统为荣的权贵来说，即使沈青竹是3S级Alpha，是ta们觊觎和想要拉拢的对象，但只因为沈青竹平民的出身，ta们都绝不会真的正视和尊重沈青竹。
对于这种人，跟ta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只有用更高的地位，更庞大的权势将ta们狠狠踩在脚下，ta们才会老老实实睁开眼睛，将你放在眼中。
姬明雪其实知道，沈青竹并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他，但姬明雪在乎。
原本他其实也没想这么快向沈青竹求婚，毕竟来日方长，但现在全帝国都知道他在和沈青竹谈恋爱，届时如果他不在，即使学院星再安全，姬明雪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不会有人去找沈青竹的麻烦。
但如果他们订了婚，沈青竹成为准太子贵君，那些想找沈青竹麻烦的人就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是否能承受住姬明雪和姬家的怒火。
沈青竹就会安全很多。
这些姬明雪原本没想对沈青竹说，因为，就像两人刚恋爱时姬明雪担忧的那样，他太子的身份无疑会为沈青竹惹来麻烦。
他也担心沈青竹会觉得他小题大做。
所以最后姬明雪还补了几句，“到时候全帝国都知道你是我未婚夫，就算是艾丹，想勾搭你都得考虑一下会不会影响两国邦交！”
“还有还有，万一我在前线出了什么事，身为我的未婚夫，你也可以以我的名义暂时帮忙主持大局……”
话音未落，姬明雪的嘴就忽然被沈青竹捂住了。
“你别立flag。”沈青竹轻敲了一下他的脑壳。
姬明雪“噗嗤”一笑，“你还信这个？”
“原本是不信的，”沈青竹轻揉着他的脸颊，“但你不要说。”
发觉他眼中的珍视和郑重，姬明雪心中一热，乖乖道了句“好”。
说完，姬明雪又扑进沈青竹的怀里，抱住他的脖子，笑眯眯道，“那我都告诉你啦，宝贝你答不答应嘛～？”
事已至此，沈青竹怎么可能不答应？
本来除了姬小雪，他也再不可能考虑其他人。
但他刚刚启唇想要回答，姬明雪却又忽然覆住他的嘴唇，“等等，你先别说。”
沈青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就见姬明雪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宝贝，我得跟你说清楚，一旦跟我订婚，所有人就都会将我们看作是一体的。”
“届时所有人都会以太子贵君的身份来看待甚至要求你，你身上也会凭空多出来一部分属于王族的责任。”
难得见姬小雪这么瞻前顾后，沈青竹都快被他逗笑了，不动声色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别答应？”
姬明雪立刻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抿唇道，“我只是想让你考虑清楚。”
“我不想让你后悔。”
“因为一旦我们订婚，再想解除会有点麻烦。”
岂止是有点麻烦，只这么想想，沈青竹都能预见到到时候全帝国的星网恐怕都会爆炸。
但，“你别太小看我啊。”
他轻捏了下姬明雪的鼻尖。
“我既然敢和你谈恋爱，自然早做好心理准备。”
而且说真的，无论在原本的世界还是现在这个世界，因为3S级的基因等级和手中那些研究，沈青竹也从来不是什么低调的人，早习惯了腥风血雨。
他既然敢答应姬明雪，自然也担得起那份名声和责任。
姬明雪简直爱死了沈青竹身上那份极少会直白展露出的骄傲和自信。
就像现在这样。
锋芒毕露到闪闪发光，令人怦然心动。
“……所以？”他下意识再次询问。
这次沈青竹终于给出了他想听的答案。
“姬小雪，我们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