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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尾声

第238章 尾声
林和鸣看着陈殊一愣, 他的唇张了张,却到底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陈殊没有再说话,缓缓收回目光, 转身沿着原来的道返回。

他来的时候突然, 离开的时候万众瞩目,众人只见这道红色身影折返列队之中, 随后一步跃上帝王车辇, 身轻如燕, 很快撩开帝辇薄帐,进入其间。

轻纱飘飞,遮掩住了帝辇里的景象, 只给人看到一红一玄两道剪影。

林和鸣亦看着轻纱帐后的人,忽地想到那日他听到优柔寡断的儿子断袖的消息, 怒不可恕地将他赶走, 任那人如何乞求哭诉,终还是关上林府大门,将嘤嘤啼啼的泣声隔绝在院外。

再等到那人重新站在院门中时,他见他往自己看来, 分明是一样的容貌,但眸光里却是游离在世界外的冷漠, 再也不见往前的唯唯诺诺。

“皇上还要围猎, 林老爷莫要再挡住道了,让小的几个为难了。”旁边有认得他的官兵催促道。

林和鸣看了眼前的官兵一眼,只见这些人脸上露出分明的不耐烦, 哪还有话音里面的恭敬。

林辰疏已经没有了,无论是带给林家耻笑的,还是让林家风光一时的。

他面色僵硬, 慢慢起身,却冷不迭地双膝酸软,又是往前扑拐了一下。

“老爷……”刘伯连忙想上前扶住。

林和鸣摆了摆手,低头看着地面,一个人重新站起来,终是退到了一边。

前方的道路肃清,护卫队往后传讯,隔了一会儿,一声“起驾”高亢响起,整个停滞的围猎队伍如复活长龙般开始移动,千人仪仗往前缓缓推进,浩荡走过路面。

不计数的侍从伺候,百官一一随行,场面壮观至极,不知谁又道了声帝王万岁,百姓复又恭敬殷羡地伏地叩拜。

林和鸣亦跪拜在地,眼前只见无数鞋面从他眼前走过,有宫内管事的,有各个品阶官员的,他愣愣地看着,直至许久方才回过神,往四周看去。

仗队消失在道路尽头,周围的百姓也已经散开,眼前只有秋风拂地,萧索地吹着道上遗留地痕迹。

他恍恍惚惚地重新起身,挪动了一下步子,最终背着仪仗离开的方向慢慢离开。

围猎惊扰圣驾是大罪,岑玉凤候押在大牢半月,最终与林盛一道被发配往西陲做苦役。临判前,林和鸣前往探监,随后一纸休书,彻底与岑玉凤甩清关系。

此事在京城传了月余,有人好奇前往林家查探,谁知刚敲开辅首大门,里面一片空旷荒寂,竟是没有人居住的样子,不由得一愣,待得询问林家在京城的铺子伙计之后,这才知晓林和鸣已经早早搬离京城,就连手下的产业也在着手变卖,怕是要从此淡出京城的圈子。

众人想起当年林家商贾起家,时常妄想能够融入官绅之圈,又因林辰疏飞黄腾达,也曾门庭若市不可一世,谁知短短几年大起大落,竟变成如此田地,皆是一阵唏嘘。

但这也只是京城中的一个小小插曲而已。

日升日落,朝夕更替,又有新的四季轮换,时光匆匆而走,忽有一日,南疆有信使快马而至,打乱京城宁静,厉国边境有将士来报,南境属国大闵□□,新王不满每年朝贡,起兵入厉国疆土,边疆再度告急。

闵国新王出身武侯,传闻骁勇善战,麾下良将精兵数万人马,大有要将厉国南疆十二城囊括吞并之势。

众人人心惶惶,群臣自危,唯独帝王面色山崩于前而不动。

两日后,解臻封命敬宁王为主将,解肃为主将副官校尉,起兵南伐。新封任没多久的敬宁王陈殊身着红衣银甲,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率三万大军挥兵南下,前往讨伐南闵。

解肃伴随陈殊右侧,小孩紧张地背着比自己大一号的宝剑,一步一回头地看着站在城墙上为大军送行地解臻。

此去南闵路程跋山涉水,待到战场上时,又有厮杀呐喊,炮火冲天,前关迷障,艰险重重。

时隔三个月,京城一信使快马加鞭,称敬宁王大破南闵铁甲,将南闵军队驱逐出境。

喜报到来,仿佛又到了驱逐狄夷的那年,百姓闻之,举国欢呼。

一个月后,京城信使又飞马入城,上禀朝廷,敬宁王已长驱直入,直捣南闵国都,生擒南闵新帝。

信使往返南闵和京城需一个月的时间,且南闵有天堑当道,极难攻克,众臣闻之算了算时间,纷纷震惊不已。唯高堂上的帝王闻之淡笑,昔日冷峻竟如冰雪融化,无声润泽。

宫中有传闻,敬宁王攻克南闵之时,皇宫中有一道清光炫彩,宛如剑影叠纸,飞快划过天际,帝王寝宫唯红烛淌蜡,不见皇上踪影。

此后又是一个月,南闵信使再度入京。

按道理说,攻破南闵已经是最后的捷讯,此时又有十万加急的信件冲入京城,众臣大惊,连忙紧张地听着信使读信,唯恐南闵途中生变。

却听信使念完信中文字,伏地跪拜,称敬宁王已经班师回朝,眼下已经在京城开外的百里处,明日便将抵达。

“!”众臣惊讶,没想到信中竟是如此内容,纷纷面面相觑,虽有诧意,但每个人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

再看前方帝王,却见解臻坐在龙椅上,十二旒微晃,却是低低笑了声。

翌日,帝王率文武百官为敬宁王接风洗尘,京城城门大开,道口敞直,远方尽头处,终有一红衣身影骑马而来,这青年束着简短的一把头发,身姿朗风清月,身后解家皇旗与敬宁王军旗猎猎飞舞,迎风招展。

自此,厉国版图大定,敬宁王单擒南闵皇帝之威远传边境各国,各属国连忙派使臣出使,源源进贡,谏表各自忠诚。

承元十年,政事已然大定,遥想当年新帝登基,辅政大臣虎视眈眈,江山风雨飘摇,今日山河一统,风调雨顺,欣欣向荣,恍如隔世一般。

西锤重新建设,新的总督上任后清点人口,恢复植被,西引商客,重新复苏灾前容貌,更在往日天行藏遗址处修建堰坝,水利于民,政绩斐然。

北疆处,镇北将杨戊驻扎昱北关,荡寇千里,来年又有医师为杨夫人号脉,连声道喜。

“……且说那杨戊生了一个儿子,非要和我家杨小荆连个姻亲。”隔了一年,韩珩入京,眉飞色舞道,“但我想着我女儿怎么着都比他儿子大两岁,于是就勉为其难地拜了个小把子,让他儿子认杨小荆当大哥!”

“真的吗?”敬宁王府上,陈殊听着盗骨叙事,狐疑问道。

“真的啊!”

韩珩厚颜无耻,旁边的荆楚终于忍不住掐了一把韩珩,引得韩珩抱着女娃连连嗷叫,向孩子哭诉他妈欺负他爸。

陈殊莞尔,看着义妹荆楚一家其乐融融,又微微愣神。

思绪飘远,耳边忽地又听到韩珩笑嘻嘻道:“对了,大舅子,你知不知道‘江湖录’已经重新排位了?”

陈殊回神,面上有些惊讶,只听韩珩打开一个黄色卷轴道:“这次排名,上面有你的名字,你知道你自己排第几么?”

“第几?”陈殊本对自己的排名并不是很关心,但听韩珩说起来,还是问了一声。

“敬宁天下,王侯辰疏。”韩珩朗朗念道,“自然是第一。”

往前南丰守军之时,敬宁侯大败江湖中人,已在江湖中拥有赫赫地位,但执笔丹青醉梦生逝世后,已经没有人编纂这本江湖录,时值今日这名录重新提起,终于在这榜上落得一名。

陈殊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以前的身份竟然会被提起,不由得愣了愣,随后皱眉道:“我怎会是第一?那渺渺真人呢?”

“十年过去,真人已经不匿踪迹,撰写前我可去过寒山,那里的草庐都已经塌了,而且我感觉真人超脱物外,应该不屑这些江湖地位了。”韩珩道。

传闻渺渺真人已经百岁高龄,极有可能已经仙逝,但见过剑尘雪的陈殊却知道,这解臻的师父还很健在,此时应该是在天地间的哪一处闲云野鹤了而已。

若是他知道自己的排名没了……

“这江湖录你写的?”陈殊默了下,问道。

“自然。”韩珩洋洋自得道,“除了我谁还会从程妍妍手里弄到这个名录?”

“……”

陈殊看着韩珩,却听韩珩道:“这第二名我是打算给荼毒生,但这家伙也有好几年没有出现了,大舅子,你有没有再见过他?”

荼毒生鸩安予自离开天行藏之后便和他们失去了联系。但陈殊最近总察觉宫内有一高挑宫女在看路通明,他本想前往查探,可惜那宫女似发现到他的注意,第二天便消失了。

“没有,但他应该还在。”陈殊回道。

韩珩眼睛一亮,继续念道:“这第三名就是长禾山庄了。我知道秦公子其实武功绝世,当在江湖录之列,只是他毕竟是皇上,所以这名次就先给禾闻策。”

秦公子就是解臻,事实上吸收神泽碎片的他如今的修为比陈殊自己还要强一些。

陈殊笑笑:“你倒是挺能折腾。”

“弄这江湖录无非是想留个念想,有些人有些事,有的还在,有的散场,但都曾经精彩过。”韩珩道,“我记录下来,以后也好讲给韩小荆听听。”

他说着,得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岂料孩童不满父亲多动,不知怎的哇哇大哭起来,惊得韩珩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陈殊看得不禁笑出声来。

时光流逝,又是五年的时间。

这五年,路七向解臻递交宫中令牌,孑然一人离开皇宫;解肃个子开始长高,少年储君掌管一国政务,渐渐步入正轨。

来年秋日,京城城门大开,又有新一批赶考书生参加科举,人流如潮,八方荟聚,天下人才济济,再现中兴盛世。

入夜。

秋风习习,月圆明亮,皇宫灯火渐渐熄灭,月光透过窗户洒入室内,留下淡淡的浅影子。

寝宫里,有人忽然轻轻蹙了下眉,慢慢睁开眼睛。

头顶上是熟悉的床帐,旁边是男人清浅的呼吸,陈殊睁着眼睛愣了一会儿,忽然往窗外看去,只见窗外有一道人影静静凝立,背对着寝宫,身影熟悉,正凭栏往外远眺。

“长明?”陈殊看了眼身边的解臻,轻身下榻,批了件外裳往外走去。

秋日的夜风微凉,陈殊走到宫外轻轻打了个寒颤,随后抬眼看去,正见窗外的人影往自己看来。

那人穿着宽大的长袍,长发垂在身后,发丝轻轻随风飘动,似听到陈殊的动静,微微侧首。

他容颜清晰,星眸看着陈殊,唇角很快露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是极淡极淡的笑容。

“长明,你醒了?”见是它,陈殊眉间闪过喜色。

“……醒?”眼前的人闻言微愣,随后眼眸柔和地弯起,道:“我其实早就已经恢复了。”

陈殊目光露出一丝错愕,他记得天行藏回来之后自己时常想询问长明的情况,但对方却并没有给过自己回答。

他微讶地看着前面的长明,却见长明眼睑轻轻垂下,隔了一会儿复又抬起,机械的声音柔缓地传来。

“陈殊,我是来和你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