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郁陶:???
一骨碌翻身坐起,郁陶睁大了眼,望着大敞的宫门。
……没看见楚尧啊。
难道是他听错了?
郁陶:“喵喵?”
阿焱,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让你亲近别人,被抓包了吧。阿焱幸灾乐祸瞅着他,大张着嘴学了一遍:“嗷呜——!”
陛下驾到——!
阿焱叫声一落,宫门口便出现了一道身着明黄朝服的身影。
郁陶僵硬地转头望去,一愣。
楚尧逆着光,向他走来。如神祗降临,高贵威严,不可侵犯。
郁陶呆呆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奴才参见陛下。”
良图行礼,略有些尖细的少年音响起,郁陶回过了神。
楚尧来做什么?
不会是来逮他回去……吧?
亦或是……他发现了什么异样?
郁陶一惊,偷偷打量楚尧,见他神色冷淡,郁陶心里一咯噔。
又暗戳戳、不着痕迹地扭头看了看摇椅上,毫无所觉的少年。
郁陶头皮发麻,心扑通扑通直跳,就怕楚尧发现什么异样。
毕竟,人变成了猫,不合常理。
话本中,他这样的是妖魔鬼怪,是要被斩杀个干净。
他还没回大凉,还没见到父皇大哥二哥,他不想死。
郁陶稳了稳心神,迈着小步子,一摇一晃朝楚尧走去。
在楚尧脚边坐下,郁陶抬起爪子,扯了扯他衣衫下摆,一双大眼水汪汪地望着他,软糯的叫了声:“喵~”
楚尧,你看看本殿下,好不好?
楚尧垂眸,看着他,神色冷淡。
郁陶瘪了瘪嘴,叫声低了许多,显得有几分委屈。
“喵喵喵——”
楚尧,抱抱!
郁陶伸出两只前爪,抬在空中,朝着楚尧。
楚尧移开目光,不动声色看向别处,落在了摇椅上的少年身上。
刘方顺着他目光看去,皱了皱眉。这凉国五皇子,也太不识礼数了。
陛下来了,不起身,不行礼。
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刘方甩了甩拂尘,喝道:“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郁陶:“咪!”
狠狠瞪了刘方一眼,郁陶咬牙。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良图一惊,忙道:“主子病重,意识昏沉,无意冒犯,还望陛下海涵。”
淡淡扫了他一眼,楚尧看向他口中的主子——大凉五皇子郁陶。
郁陶身形瘦削,蓝色衣衫空荡荡的罩在身上,仿佛风一吹就倒。
他脸小,下巴尖尖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惨白,病恹恹的,好看的眉眼间带着病气。
眼睛黑亮,眉眼流转间应当十分灵动。可如今,他眸中没有神色,看着木愣了不少。
显然如良图所说,郁陶病重。
可即便如此,少年也足够俊美。
郁陶仰着头,顺着楚尧目光看去,看着躺在摇椅上的身体,毛都炸了。
楚尧要干嘛?!
不会要惩罚他吧?
他不经罚的!现在病着,更不能罚!
顺滑的毛变得蓬松,小小的猫儿似乎大了两圈。
郁陶甩了甩尾巴,蜷起尾巴尖,戳了戳楚尧。
乖巧端坐,郁陶仰着头,直勾勾盯着他,等他看向他时,伸出了爪子。
毛茸茸的爪子上,系着一个小巧可爱的蝴蝶结,郁陶眼中氤氲着雾气,可怜巴巴呜咽一声:“喵呜——”
楚尧,手疼。
你看本殿下,别看他。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楚尧看了他一眼,便又看向摇椅上的少年。
少年神色木然,即便被刘方呵斥,也一动不动。
恍若不为外界所扰,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楚尧眉头微蹙,少年病的如此之重?
“呜——”
郁陶抓了大腿一把,挤了挤眼睛,挤出两个泪水,泪眼朦胧地望着楚尧,哽咽出声。
眼巴巴望着他,郁陶攀着他衣衫下摆,爪子勾着,直起身。
受伤的爪子颤颤巍巍伸出,努力把它往楚尧眼前送。
“疼!”
眸子氤氲着雾气,视线模糊不清,郁陶眨了眨眼,挤出两颗金豆子,趁机瞧了眼楚尧神情。
见他神色微动,郁陶加了把劲,勾着他衣衫下摆往上爬。
后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郁陶心神微动,使劲抖了抖腿,仿佛下一刻就会摔倒在地。
他慢慢抬脚勾着楚尧衣衫往上爬,然而脚才刚抬起,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怀抱温暖,一如他之前躺习惯的那一个。
郁陶吸了吸鼻子,眸子中泪意消失,闪过一丝笑意。
不枉本殿下装可怜,这真是太有用了!
楚尧抱着猫儿,指腹滑过猫儿眼角,擦去他泪水。
“别哭。”
轻抚猫儿头顶,楚尧动作轻柔。
郁陶受用的眯了眯眼,仰起头,濡.湿的蓝色眸子直勾勾望着楚尧。
“喵~”
楚尧,我们回养心殿吧!
猫儿叫声绵软,眼神清澈,精神气十足。不似方才那般,可怜兮兮委屈巴巴。
楚尧大掌拂过猫儿后背,顺着毛,视线却看向了少年。
郁陶:……
郁陶:“咪咪咪!”
不许看他,看本殿下!
郁陶扒拉着楚尧胸前的衣服,支起了上身,猫脑袋勉强蹭到楚尧鼻子。
楚尧安抚的拍了拍他后背,示意他安静。
郁陶咬牙,低下脑袋,毛茸茸的额头顶在楚尧下巴上,开蹭。
毛茸茸的触感自下巴、颈间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微痒的感觉。
楚尧一愣,覆在猫儿背上的手指蜷了蜷。
郁陶紧闭双眼,逮着他使劲蹭。
别看他了!
看本殿下不好吗?!
回养心殿不好吗?!
郁陶喉头咕噜两声,脑袋埋在他脖子里。
猫儿身体的温度,透过顺滑厚重的皮毛,传递出来。
陶陶难得对他如此亲昵,楚尧眼里笑意一闪而过,冷眼看向良图。
楚尧问道:“他为何还未康复。”
他记得,郁陶到达皇宫的第二日,便生了病。怎么过了许久,还未好。
良图低着头,“主子身子一直不好,一路上奔波劳累,便病了。张太医说了,主子许是伤了根本,是以才一直身子未见好。”
说到后面,良图声音低了不少,还含着丝沙哑。
主子哪受过苦,来大楚一趟,什么苦都受遍了。
这次病重,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测……
良图红了眼眶,不敢再想。
竖着耳朵,郁陶悄悄听着良图的话。
开始还忍不住在心里反驳,他哪有一直身子不好,那不过是幼时罢了,长大后他身体倍棒!
郁陶撇了撇嘴,听到良图声音中的沙哑后,愣了。
郁陶转身,湛蓝大眼睛看着他。
见他眼眶通红,郁陶知道,他是在心疼他。
郁陶凶巴巴叫了几声,眼巴巴望着他。
“喵喵喵——”
本殿下不难受,也没事,你不用担忧……
当然,也别哭!
你一哭,本殿下也想哭了。
郁陶鼻尖一酸,扭了扭身子,爪子踩在楚尧手臂上,就要往下跳。
楚尧眉头一皱,大手卡在猫儿腋下,抱着他,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郁陶:……
四肢耷拉在身侧,郁陶蔫巴巴地垂着头,冷嗖嗖的目光直往楚尧身上瞟。
狗皇帝!
放开本殿下!
控制住猫儿,楚尧道:“宣太医。”
刘方应下,就要离开。忽然,离开的脚步一顿,问道:“陛下,是请张太医还是许太医?”
楚尧:“都请来。”
不多时,两位太医都赶了过来,相继替少年诊了脉。
楚尧询问:“可有什么办法,让五皇子尽快康复痊愈?”
郁陶支楞着耳朵,探出脑袋,盯着张太医许太医,目露希冀。
两位太医医术高超,一定有办法!
自打一开始,便是张太医替少年诊治,向来用的都是温和滋养的方子。想尽快医治好五皇子,需得用猛药。
张太医思量再三,道:“陛下,这办法倒是有,但……对五皇子身子伤害较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为好。”
许太医赞同道:“张太医说的对。”
两位太医一应一和,郁陶低下头,心头盘旋着失落,趴在楚尧胳膊上,瘪了瘪嘴。
楚尧冷眼扫过他们,“没有其他方法?”
许太医踌躇,与张太医对视一眼,道:“微臣有一套祖传金针,平日里施针,再辅以汤药,定能让五皇子康复的更快。”
郁陶耳朵动了动,蔫巴巴看了他一眼,别开视线。
有用又怎样,坏了身体根本,得不偿失。
许太医沉吟一会,又补充道:“对身体几乎没有伤害。”
郁陶:“喵!”
真的?!
郁陶不由睁大了眼,扒拉着楚尧胳膊,探出身子看许太医。
心头失落瞬间消散,湛蓝色猫儿眼里满是喜悦。
楚尧护着猫儿,“按爱卿所言诊治。”
有办法医治主子,良图脸上满是喜悦,真诚谢恩,“谢陛下!”
郁陶眼睛一亮,“喵~”
谢谢你,楚尧!
软软的叫了一声,郁陶蹭着楚尧手背,亲昵的不行。
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楚尧捏了捏猫耳朵,“回养心殿。”
“喵~”
郁陶浑身冒着喜悦,对着良图挥了挥爪子。
本殿下明日再来!
明天见!
阿焱甩着尾巴,迈开腿跟上。
抱着猫儿,楚尧迈步,朝御撵走去。
郁陶趴在楚尧怀里,扒拉着他衣衫直起身,爪子搭在他肩膀上,往后看。
张太医与许太医似乎在叮嘱良图些什么,良图脸上带着喜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郁陶咧了咧嘴,从毛茸茸的猫脸上,都能看出他的高兴。
开心的晃着尾巴,郁陶心里美滋滋。
忽然,他一顿,想起了一件被他下意识遗忘之事。
他变成猫,玄之又玄。
尽管张太医、许太医医术高超,活死人生白骨,对他……
应当也是无可奈何罢。
耷拉着尾巴,郁陶泄气的靠在楚尧肩膀上,失落之情显而易见。
“哎!”
郁陶叹气,变猫容易变人难。
太难了!
阿焱亦步亦趋跟在楚尧身后,仰着脑袋,吐着舌头。
听到猫儿叹气,阿焱问道:“陶陶,你不开心吗?”
郁陶有气无力瞅了他一眼,“没有。”
本殿下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他是高兴的,只不过没那么高兴罢了。
踏上御撵,楚尧将猫儿放在腿上,垂眸看他。
猫儿变脸如翻书,方才还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现在却活泼极了。灵动的猫眼环顾四周,观察着这陌生的地方。
趴在楚尧腿上,郁陶看看这看看那,觉着什么都好奇。
探出爪子,踩了踩坐垫,嫌弃的撇撇嘴。一点都不软,比不上父皇赐他的御撵。
按一按靠背,郁陶哼了哼。一点都不精美,比不上他大哥送他的。
郁陶环顾四周,勉强点了点头。
这御撵就只有一点好,比较大。
猫儿的动作,楚尧都看在眼里,心下好笑。
这猫儿,真是……
欠教训。
郁陶打了个滚,脑袋在楚尧腿上蹭了蹭,一骨碌翻身坐起,直直撞入一双黝黑的眼眸。
眸子神色冷淡,瞧着吓人。
郁陶呆呆地仰着头,心头无端升起了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感觉。
楚尧生气了?
本殿下、本殿下应当没做什么……惹他生气吧?
郁陶也不确定,不安的踩了踩脚下肉垫,往后缩了缩,眼神乱飘,就是不敢与楚尧视线对上。
左看看又看看,郁陶扭头,一人一猫短暂对视。
郁陶:……
果断低下头,看着脚下外衫上精致的龙纹,郁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方才、是不是踩了楚尧好几脚?
悄悄抬头,郁陶不着痕迹地看向楚尧。
四目相对,被抓了个正着。
郁陶:“咪!”
慌乱环顾四周,郁陶瞅准了方向,往外一跃!
“咪咪咪!”
阿焱!快过来!接住本殿下!
郁陶闭着眼,无所畏惧的跃出御撵帷幕。预想中的疼痛,亦或是着阿焱驮着他奔跑时微风拂面的感觉,一个都没有。
反倒是有一种凌空的感觉。
……还有种被抓住的感觉。
郁陶睁开一直眼,扭头往回望。
楚尧:“想跑?”
郁陶:……
郁陶果断认怂:“喵喵喵~”
没有没有,本殿下是看太阳晒,掀开帘子让你吹吹风!
郁陶理直气壮,你竟然误会本殿下!
狗皇帝!
哼!
假装生气,郁陶气鼓鼓地别开头,但那幽怨的小眼神却是直往楚尧身上瞟。
楚尧简直要被猫儿的先发制人气笑了,他还未做什么,猫儿倒是先生起气来。
托着猫屁股,楚尧不轻不重拍了拍,问道:“可知错?”
郁陶一怔,睁大了双眸,神色错愕。
“咪!!”
狗皇帝!你又打本殿下屁股!
不知道男人屁股摸不得嘛?!你倒是好,三番两次的打!
本殿下与你势不两立!
郁陶气的炸毛,挥着爪子,抓向楚尧的手。
让你打本殿下屁股,挠死你!
避开猫儿舞的虎虎生风的爪子,楚尧又打了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声音。
“啪!”
郁陶挥舞的爪子一顿,鼻子一酸,眼前瞬间变得模糊。
眸子里氤氲着雾气,郁陶眼睛一眨也不眨,不让泪水落下。
楚尧手指微动,放轻了手上力道,神情冷淡依旧,“日后不许乱跑,可知道?”
郁陶吸了吸鼻子,扭头不理他。
扯了扯猫儿眼角,看猫儿泪珠落下,指腹擦过,逝去猫儿眼角的泪水。
楚尧道:“也不许再犯。”
被迫落下的泪水,染湿了眼周的白毛,濡湿的白毛变成几绺。猫儿眼睛通红,看着可怜兮兮。
楚尧心神微动,不愿前功尽弃,冷声道:“若是再犯,犯一次关三日;犯两次关六日,依次累加。”
郁陶哼了声,白了他一眼。
本殿下是你想关就能关的?
待本殿下变回人身,看你还敢不敢关!
……看你还敢不敢打本殿下屁股。
楚尧:……
陶陶生气了?
楚尧伸出手,捏猫耳朵。刚靠近,猫儿就歪头躲开。
捏猫爪子,还没靠近,猫儿就藏起爪子,确保不让他碰到。
楚尧失笑,真生气了。
可……该生气的不应该是他吗?
罢了,他与猫儿置什么气。
楚尧掀开帘子一角,吩咐道:“让御膳房备一份银线鱼鱼干。”
刘方应下,转脚往御膳房走去。
走在宫道上,刘方摇了摇头,这次进献的银线鱼,都进猫儿肚子咯。
各宫主子可是一条都没分到。
刘方感慨,忽然忆起一件事……太后娘娘似乎也爱吃银线鱼吧?之前进献的银线鱼,大多被她要到了她宫里。
今年,陛下因陶陶爱吃,都留了下来,太后那一条都没捞到,竟没甚动静,实在反常。
刘方暗自感慨,忙把这些个有的没的驱出脑海,往御膳房赶去。
管太后做甚,他妥善完成陛下吩咐之事就好。
那厢,郁陶支楞着耳朵,余光瞥着楚尧。
狗皇帝这是在……讨好他?
郁陶回头,光明正大看着楚尧,仔细打量他神色。
……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郁陶气呼呼的扭头,望着外头。
楚尧:“陶陶……”
郁陶凶巴巴,“咪!”
不许叫本殿下!
楚尧:“想吃鱼吗?”
郁陶气息弱了些,“咪咪!”
不想!
狗皇帝,别想诱惑本殿下!
本殿下有尊严有底线。
楚尧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挠了挠猫耳朵,在猫儿躲开前,又捏了捏。
捂着耳朵,郁陶皱着眉,狠狠瞪着楚尧。
不许摸不许捏,不然、不然本殿下就真的挠你!
本殿下超凶,爪子超锋利!
“喵呜——!”
威胁地低叫一声,郁陶龇了龇牙。
楚尧轻笑,把猫儿抱在怀里,轻抚着猫儿后背,顺毛摸。
郁陶气鼓鼓地抿着嘴,倔犟地站着。
然而,摸第一把,他身体一麻。
摸第二把,他腿脚发软。
摸第三把,他已经软软趴在了楚尧怀里。
郁陶低低叫了声,狗皇帝真奸诈!
被顺毛摸了一路,郁陶通体舒畅,脑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被楚尧抱回养心殿,放在桌子一角,闻着诱猫的鱼干味,郁陶耸了耸鼻子。
郁陶腿软脚软,站立不稳,软趴趴地往前走了两步,卧倒在盛着鱼干的碟子前。
郁陶自诩不是爱记仇的人,不计前嫌地看向楚尧,“喵喵喵~”
楚尧,来吃鱼!
快来呀!
郁陶无声的催促,见他不动,伸出爪子勾了勾。
楚尧无奈,夹了鱼干,送到郁陶嘴边。
嗷呜一口吃下,郁陶满足眯了眯眼,长大了嘴。
又一条小鱼干投喂入嘴,郁陶心满意足,全身心都舒畅了。
把碟子往楚尧身前推了推,郁陶端坐着,“喵~”
楚尧,吃小鱼干。
在猫儿期待的目光下,楚尧夹了条小鱼干,送到猫儿嘴边。
郁陶:……
爪子按在楚尧手背上,郁陶往里推了推,示意他吃。
楚尧:“给孤吃?”
郁陶点头,“喵!”
给你吃。
本殿下够大方吧?
楚尧顿了顿,吃了小鱼干,脸上表情一僵,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
“好吃。”
郁陶喵喵叫了两声,催促他再吃一条小鱼干。
楚尧:“……孤不吃,都留给陶陶。”
郁陶:“喵?”
郁陶歪头看着他,心头一股名为感动的情绪缓缓溢散,胀满了心房。
第一次真情实感道:“楚尧,你真好。”
吃完了一碟子小鱼干,郁陶鼓着小肚子,瘫在桌上。
“嗝~”
.
慈宁宫
偏殿,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菜香四溢,诱的人馋虫都跑了出来。
太后扫过一桌子的菜,眉头微蹙,“没有银线鱼吗?”
俪人暗暗瞧了眼太后阴沉的脸色,忐忑道:“御膳房管事说、说银线鱼只有陛下身边的刘公公才能取,其他人……一概不允许。”
俪人话音越来越低,太后的脸色愈来愈沉。
“本宫也不行?”
俪人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许久才恢复如常,“他不是不爱吃鱼吗?”
俪人咽了咽口水,“奴婢听说……是陛下养的那只猫儿爱吃。”
“放肆!”
贵为一国之母,一朝太后,她竟比不过一只不知从那个旮旯里冒出的猫?
怒火燃烧心房,太后狠狠拍了拍桌子。
一个白瓷碗落下,破碎。
瓷片散开很远。
俪人惊惧跪下,“娘娘息怒。”
慈宁宫伺候的宫女太监跪了一片,亦道:“太后息怒。”
太后柳眉倒竖,风韵犹存的脸庞满是怒意,气的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滚出去!”
一只野猫,伤了她羡儿,又敢仗着宠爱夺食。
真是、该死。
.
郁陶吃了鱼干,温顺躺在楚尧怀里,眯着眼睛,睡意惺忪。
“嗝~”
又打了个嗝,郁陶伸出爪子,按着嘴巴。不多时,一声响亮的打嗝从他嘴里溢出。
郁陶:……
郁陶叹气,捂着嘴的爪子伸向肚子,慢悠悠地按摩。
吃撑了……现在还撑。
肚子也有点胀。
郁陶揉着胀鼓鼓的小肚子,昏昏欲睡。忽然,一只温暖大手落在他腹部,轻轻的揉着。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嗓音里似乎带着笑意,“撑着了?”
郁陶:“喵~”
撑了,你帮本殿下揉揉。
郁陶摊开四肢,毫无保留的露出了小肚子。
猫儿腹部毛发稀少,能看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粉嫩肌肤。
楚尧顿了顿,动作轻柔。
都说腹部是动物死穴,不会轻易向别人露出。猫儿毫无保留的坦诚相待,应当是十分信任他。
楚尧勾了勾唇角,心情甚好。
陶陶活泼闹腾了些,但着实讨人喜欢。
猫儿呼吸趋于平缓,渐渐睡熟。楚尧移开手,将猫儿抱到一旁软榻之上,专心处理政务。
日头西斜,橙黄色的暖光透过轩榥,洒在猫儿身上。
猫儿瘫成大字型,浑身毛发在暖阳下,泛着光晕,显得柔软又可爱。
楚尧掀起眼皮子,目光触及不远处熟睡的猫儿,顿了顿。
茗了一口茶,楚尧阖上奏折,走近猫儿,伸手,摸。
既温暖又柔软。
猫儿睡得熟,被打扰了也未醒来,只是在实在被扰的难受时,喉头咕噜两声,伸出爪子挥了挥。
爪子落在楚尧手上,没用力,不疼,更像是在挠痒痒。
楚尧捏着猫爪,按了按肉垫,猫儿锋利的指甲冒出,在暖阳下渗着光。
爪子真尖利,怪不得喜欢挠人。
松开手,指甲藏回肉垫。肉垫粉嫩,可可爱爱,全然不似藏着危险之物。
一觉睡醒,郁陶迷迷糊糊睁开眼,瘫在床上,郁陶歪着头,眯着眼看外头天色。
天色大亮,一如他入睡之时。
郁陶迷茫,本殿下这是睡了多久?
一骨碌翻身坐起,跳下床,郁陶跑到时辰沙漏前,仰着头。
漏了约摸四分之一……他这是睡到了第二日早上?
也太能睡了吧?!
郁陶啧啧称奇,佩服自己尽然能睡那么久。
抖了抖毛,拍了拍肚子,郁陶迈着猫步,找浣莹吃早膳。
酒足饭饱,郁陶跳上窗户,趴着。
阿焱照常跑来,欢乐道:“陶陶,我们去玩耍啊!”
郁陶瞥了他一眼,没精打采道:“不去。”
阿焱:“为什么?”
郁陶:“……狗皇帝不让本殿下乱跑。”
昨日他虽然在生气,但楚尧说的话,他还是听到了。
不想被关,那就乖一点咯。
阿焱瞅着他,眼睛都要挤成斗鸡眼了,怨念深重的应了声:“好吧……我走了。”
郁陶挥挥爪子,送走阿焱。
翌日,阿焱又至。
郁陶直接表明立场,“……本殿下不出去玩。”
阿焱:“……嗯……”
阿焱转身离开,一步三回头,一会儿看郁陶一眼,一会看一眼。
总有一种离家的游子,不舍的告别父母之感。
郁陶:……
接连几日,阿焱如期而至。
郁陶跳上窗户,顿了顿,换了个地趴着。
趴在粗壮树干上,清晨凉幽幽的微风拂面,郁陶眯着眼,很是享受。
“汪!”
阿焱狗鼻子灵的很,嗅着味道跑到树下,扒拉着树干,眼睛亮闪闪的望着他。
“陶陶,去玩嘛!”
猛狗撒娇,最为致命。郁陶仿佛心口被击中一剑,酸疼难挨,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神色复杂地移开目光,郁陶缓缓吐出一口气。
太可怕了。
阿焱扒着树干往上爬,“陶陶,就去一次嘛,在楚尧下朝前回来就好了!”
郁陶一抖,犹豫了。
算一算,他已经有好几日没出去了。腿上的伤都好了,他还没出去溜达过。
郁陶:“去哪?”
阿焱甩着尾巴,“去含凉殿!”
他惦记着良图的香酥和甜糕,但独自前去,心头还是有些害怕。
郁陶:“太远了。”
含凉殿太远,就算是一来一回不做停留,回来或许都在楚尧下朝后。
阿焱狗脸绉成一团,“那……陶陶你选个地方?”
郁陶挠了挠下巴,“去御花园。”
御花园不远,不过几步路。园子大,方便阿焱溜达撒欢。
“汪!”
阿焱欢快嚎了两声,原地蹦哒,催着郁陶赶紧下地。
郁陶一跃,轻巧的落了地。
迈着小步伐,跑在阿焱前面,尾巴晃悠着,这儿摸一把,那儿踩一脚,别提多开心了。
阿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咧着嘴巴,傻乐。
凑上前,阿焱道:“陶陶,我昨天看到池塘荷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吧。”
不仅荷花开了,还长了莲蓬。
翠绿的莲蓬硕大,长着密密麻麻的莲子,排布整齐。
阿焱吸了吸口水,他想吃。
郁陶瞅了他一眼,欢快地往他说的池塘跑去。
那个池塘叫名雁池,池内栽种着荷花,周围建造着亭台楼阁,是楚皇宫内的一处美景。
名雁池池水清澈,是从宫外引的活水。水流缓缓流过荷花茎干,碧波荡漾,撩动着水面上一片绿油油的荷叶。
荷花茎干细长,顶端一朵淡粉色花儿,微微晃动。
微风拂过,清香扑鼻。
郁陶扒拉着池边石柱,伸着脑袋,望着这一片荷花池,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硕大的莲蓬上。
这么大,莲子肯定也大。
想吃。
一猫一狗对视一眼,皆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阿焱自告奋勇,勾着护栏伸出爪子,勾莲蓬茎干。
“快够到了,阿焱加油!”
郁陶在一旁喵喵叫,加油助威。
阿焱又往前伸了伸爪子,绷直了爪子尖,眼看就要碰到。
然微风拂过,莲蓬茎干弯弯,晃远了。
阿焱:……
郁陶:……
阿焱回头,可怜巴巴望着猫儿,哭丧着脸,眼里盛着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嗷呜——”
阿焱低低呜咽,这真是……太欺负狗了!
郁陶毛发凌乱,扯了扯狗子尾巴,“别吊着了,回来,本殿下想办法。”
阿焱吸了吸鼻子,缩了回来,眼巴巴望着他,“什么办法?”
郁陶:“……本殿下正在想!”
郁陶沉思,阿焱凑上前拱了拱他,“想好没?”
一个踉跄,郁陶咬牙,“本殿下正在想,别打扰本殿下!”
“哦……”
阿焱闷闷应了声,挨着他趴下。
郁陶端坐着,尾巴不时晃动一下。
不远处,楼阁内
太后立在窗前,目光遥遥望着名雁池一角的白团子,勾了勾唇角。
“那是皇帝的猫?”
俪人瞧了眼,道:“是。”
太后垂眸,看着新做的嫣红指甲,温声道:“去抱过来。”
俪人应下,退了出去,唤了几个太监宫女,带着朝名雁池另一角走去。
一猫一狗毫无所觉,正在想着办法。
阿焱歪着头,“陶陶,你相到没有?”
“本殿下当然想到了!”
阿焱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郁陶:“让楚尧来摘。”
“陶陶真聪明——”
阿焱赶紧捧场,吹捧的话才吐出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让楚尧来摘?”阿焱神色复杂,“陶陶,你说笑呢对吧?”
郁陶:……
本殿下是认真的!
鼓着脸颊,郁陶气鼓鼓瞪了阿焱一眼,转身往养心殿跑。
本殿下要回去了,不和傻狗玩。
然而,一转身,就见几个着宫装的宫女太监朝着他们走来。
为首之人面容姣好,却是目光不善。
想来不是好人。
还直直朝他们这边而来,不是对他有企图,就是对阿焱有企图。
郁陶头皮发麻,“咪!”
阿焱,跑!
猫儿炸了毛,撒丫子狂奔。
阿焱愣了愣,瞧着来者不善的人,扯开嗓子凶猛嚎叫了几声。
“汪汪汪!汪!”
愚蠢的人类,滚开!
阿焱呲牙,露出锋利的犬齿。
俪人瑟缩了一下,命令道:“去把猫抓过来,抓着了太后重重有赏。”
“是。”
一众太监宫女应下,散开朝猫儿逼近。
“阿焱!!!”
郁陶乱窜躲避,咪咪咪直叫,“过来帮忙!”
“嗷呜——”
阿焱扬起脖子,嚎叫一声,冲入战圈。
猫儿个小,造成的伤害有限,没人害怕。狗却不一样,一口咬下,肉都要掉一块。
“先抓狗!”
俪人指挥道,指唤人拦着后边的空隙,“去那。”
“咪咪咪!”
“汪!汪汪!”
戒备地看着逼近的太监宫女,郁陶曲着脚,往后退。
喉咙里低吼着,郁陶恐吓,阻止他们靠近。
阿焱贴着他,谁伸手来就挠谁。
“吼——”
俪人皱眉,呵斥道:“让你们先把狗抓了,耳朵聋了吗?”
一个太监大着胆子上前,才伸出手,手背上就多了两条血痕。
“嘶——”
太监捂着手,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白。
“让开!”
一个宫女喊道,与一旁的人一起,抛出一张鱼网。
“汪!”
阿焱跃起,锋利如刀刃般的利甲探出,抓向鱼网。
阿焱自信心满满,看他不抓碎它!
“傻狗!别啊!”
郁陶一扑,扯向他尾巴,“回来回来!”
扑了个空,在地上滚了两圈,郁陶翻身坐起,阿焱已经被困在网里。
郁陶怒气冲冲:“咪!”
傻狗!
俪人催促道:“愣着干嘛,抓猫啊!”
她话音一落,几个太监宫女团团围住郁陶。
“咪咪咪!”
灵活躲避,躲开几只抓来的手,还挠了几道血痕。
然而,一转身,一张巨网罩下,将他困在了里面。
被提溜着后颈提起,郁陶使劲挣扎。但巨网网格细密,任他怎么动作,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呜——”
网格勒着毛,嵌入身体,郁陶凄凄叫了几声。
郁陶疼的鼻子一酸,眸子里不自觉蒙上了水雾。
视线模糊,透过宫女太监围成的间隙,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大长章呀~
此章留评送个小红包
再更两章,开个抽奖(晋江的新功能,还没尝试呢~试一试~
感谢在2020-06-27 15:54:22~2020-06-29 23:0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呜呜 5瓶;杨沐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