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儿时阴影
“你,到底是谁?”陈述声音有点恍惚。
“风河,”风河回过头看着他,嘴角笑着:“我是你的风河。”
“我的?”
“嗯,一直都是。”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风河没说话,他兜里揣着陈述的手,慢慢走着,到了河边。
这里的风有些冷,河水流得很静,周围没什么声音,只有夜色下的粼光在黑色的水面上波动。
陈述抽出手,拿出烟正要点,风河转过身抱住他,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陈述拿着打火机的手僵在半空。
没推开不是默许……是想推的念头一闪而过,就错过了,风河不给他机会。风河向来不由分说,想亲就亲想抱就抱,陈述越来越反应不及,或者是他潜意识里对这种太过频繁又愈发过分的亲近已经渐渐习惯了,肢体的本能反应已经懒得再做出反应,就是通常说的……人麻了……
风河吻得认真,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半垂着眸看着陈述,没有强迫,也不再凶狠霸道,只是深深地吻着,吻了很久,久到陈述受不住,喘着气推了推他。
“没关系的,陈述,”风河抱着他:“从现在开始也可以,从现在开始,重新喜欢我吧。”
重新喜欢我吧。
陈述发誓,这句他这辈子从没听人对他说起过的话,不知怎么给了他心头重重一击。他一再确定自己没认识过风河,也从来不喜欢狗,他对眼前这个人所说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可就是这句话,像一道白光,把他天灵盖撬开了一条缝隙……
风河去握他冰凉的手,却被陈述反手抓住领口,狠狠往前一扯,风河没有防备,差点跌过来撞到他的脸。
“怎……”
未及说出口的话被用力堵了回去,风河眼睛猛地睁大。
陈述亲了他。
是亲上去就再没有离开的那种亲。
没有呼吸,没有一丝缝隙,两人唇贴着唇,微凉的鼻尖儿互相抵着,浑身绷紧的一刹间,同时屏住了气。
陈述拒绝思考,他思考不过来了。
风停了,河水停了,时间也停了,连枝头枯叶的窸窣也失去声响,空气一瞬间在周围凝固。
风河的双臂像粗壮的藤蔓缠绕上来时,陈述才缓过神,着急忙慌地喘了口气,但也只有一口,他整个人就被勒紧,他就像往深潭投进了一颗石子,却引来了山涧深处呼啸震荡,风河的吻像滔天洪水拔地而起,将他卷入其中,陈述连后退都来不及,就被灭顶……
脑子混沌了,连一个字都来不及理清,陈述甚至不清楚自己干了什么,就被汹涌地填满了,除了风河的吻,他再也装不下其他。
原来接吻会让人发热。
从胸腔浸染整颗心,蔓延到后背,渐渐发烫,陈述周身像被烘烤着,他热到难耐,抬手揽住风河,抓着他短短的发茬,勉力回应着他的失控。
“陈述,陈述……”风河抱着他,胡乱地撕扯他的衣领,咬他的脖子,“你亲我了,你在亲我陈述,你想起我了吗……”
“没有……”陈述手指用力抓着他的头发,声音颤着:“我就是……我就是,忍不住……”
“是因为喜欢我吗,因为喜欢我,所以才忍不住吗?”
“……我不知道,”陈述闭着眼睛:“我是下半身动物……我就是想亲你……一个身材长相处处合我口味的男人对我这样……我就、就亲一下怎么了……”
风河鼻腔里哼出笑声,他开心极了,像个狗一样用鼻尖在陈述脖颈来回蹭着,感受着那凉意每划过一下,怀里的人轻微的颤抖。
“那你喜欢我了吗?”他小声问。
陈述没吭声。
他现在还没有答案,又或者有,只是还没那么确定。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吧……换了哪个男人成天被这样……还能耐得住……他只是……
算了,回头等一切冷静下来,脑子归了位,再好好捋一捋吧,现在想不清楚,也许只是一时冲动,因为风河太过浓烈,因为那句隐隐熟悉的话击中了他的记忆深处,让他灵光一显,恍惚错乱,失去把持。
正好四下无人,正好有夜色掩衬,陈述想,我亲一下怎么了?
风河久久不肯松手,陈述也不想松。这怀里太热乎了,这个人是不是从内心到指尖儿都这么热?陈述有些不舍,他怕自己只要一松手,理智就会回笼,他想攥紧这个可以抛弃理智的小小一刻。他以前就是活得太理智了,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和解决生活中所有事,陈述还以为自己不需要呢,不需要冲动,不需要流露,不需要正视自己也会需索感情,他习惯把这些渴求压到最低,低到在别人眼里都有些凉薄了。
可自己也是人,陈述想,哪有人不想被爱的,老妖精都扛不住呢,何况我肉体凡胎……
“你明天还上班吗?”风河在耳边很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
“嗯……”陈述定了定神,还是松了手。
“给我也找个活儿吧,我想挣钱,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也不怎么辛苦,”陈述搓了把脸,转身点上烟吸了一口,对着河面吐出烟雾。“我老板对我挺好的,钱给的不少,平时也不怎么忙,我这个人本来也没什么上进心,也没那个搞事业的本事,所以就当混日子,打发一天算一天。”
“那我和你一起打发,我也没有上进心,”风河说:“我以前一直想,等找到你了,就跟着你好好过日子,陈述,我也可以挣钱,我们可以一起安安稳稳过生活。”
“你想干点什么?”陈述戏谑地看他。
风河想了想,也笑了:“我不知道,你替我想想。”
陈述说:“现在找工作都要学历,你有吗?”
“没有,我都没有身份证。”
“为什么不弄一个?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难,”风河忍不了跟陈述身体分开这么久,哪怕就几句话的功夫也不行,他靠过来又从身后把人抱住:“三界六道各有各的规矩,我们轻易不能进入人的地界生活,要想有身份,也不光是变成人的样子去你们驻地派出所编个幌子登个记那么简单。”
陈述想了想也是,如果没有个管辖,妖魔鬼怪都跑到人堆儿里来,那还不乱了套了。
“我的族人也不让我出来找你。”风河有些郁闷。
“……为什么?”陈述疑惑。
“还用问吗?”这傻劲儿,“因为你是人我是妖啊,族长说我们在一起这叫倒反天罡,逆天而行,让我小心遭雷劈!”
“……那你,劈过吗……”
“没有,”风河用额角蹭蹭他,说:“这四海八荒这么大,人心不古邪魅横行,恩恩怨怨沟沟坎坎的,老天哪管得了那么多,要遭雷劈也轮不到我。”
陈述放心了一点,这话倒也有道理。
“所以……是你族长不给你办身份证?”
“嗯,他个老顽固,我打不过他,没辙。”
这就真有点儿倒反天罡了我说……
陈述忽然有点想笑,问:“那你识字吗?”
风河点点头,又叹口气:“上一世还用毛笔写字,我好不容易学会了,结果这一世出来,变成铅笔圆珠笔了,字体也都变了,又都从头学的。”
“从哪儿学的?”陈述吃惊,妖精也上学?
“跟着你啊,”风河笑,“你小时候在村子里上学,我也跟着听一点,初中在镇上,高中你没考上,上了个中专,那时候学校里不让狗进去了,我见你一次都很难……再后来你母亲生病过世,你爸再婚不管你了,你就走了……我追不上火车……”
陈述震惊又迷茫:“你……你跟了我那么多年?”
“嗯,”风河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那些年我灵力有损,无法现身,只能纠集村子里的狗一直在保护你。”
保护?
陈述脑子里浮现出一幕幕被狗追的情景,那可是他从小到大挥之不去的阴影……
“你小时候太皮了,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你记不记得有多少次从土崖上摔下来,跳进河里差点淹死?我不让它们把你撵回家怎么办?还有一次你跟一群小孩儿去村后山上一个山洞里探险,你个傻逼第一个钻进去,那里面有个深不见底的坑你不知道吗?掉进去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陈述记得,他怎么能不记得,那时候他愣头小子一个,成天吹牛逼天不怕地不怕,为了彰显自己勇猛一头钻进那个黑漆漆的山洞里,结果爬着爬着,洞深处出现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陈述当时裤子都吓尿了,没命地爬出来,一路尖叫嚎哭着冲下山……他孩子王的脸从此就丢尽了……
陈述夹着烟的手停在半空,想起那些年村头屋后被狗追得嗷嗷惨叫的情形,方才萦绕在心头的温情渐渐冷却,在寒风中一点一点碎成了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