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谁教你的？
或许是双亲的信息素一直在身边围绕着，时念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等到他醒来时发现时亦羽、郁路寒还有医生全都在他床边坐着，他才刚醒这三个人同时投来目光。
还穿着一身松垮睡衣，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小Omega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脸往薄毯里埋了埋，偷偷看着他们。
时亦羽是最先发现他醒的人，上前一步将他从被子里抱了出来。
时念熟练的抱住爸爸的脖子，小脑袋也埋在他的脖子里，小声地问道：“爸爸，父亲，医生酥酥都在呀？”
时亦羽扫了眼郁路寒和医生，“我们睡不着觉，就想来看念念睡觉。”
事实上，昨晚时念睡熟之后时亦羽和医生百思不得其解，好奇时念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诗。
研究人员强烈的好奇心让他俩睡不着，但又做不出来把时念叫醒的缺德事，干脆直接熬了个通宵。
而郁路寒是出于对自己Omega的独占欲，不肯让医生和时亦羽待在一个房间里。
三个人就这样一夜枯坐到天明。
时念看着三人眼皮下淡淡的黑眼圈，迷惑地皱着秀气的眉毛，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人自己不睡觉，跑来盯着他睡觉。
大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啊。
时念这样腹诽着，跟着时亦羽去洗漱换衣服。
吃完早饭后，时亦羽把时念抱在身上，医生和郁路寒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三个人同时注视着时念，将时念看得茫然不已。
时亦羽缓缓开口，“小玫瑰，爸爸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时念歪歪脑袋，“爸爸、父亲、酥酥盯我，是想要问问题吗？”
时亦羽点头，“对，爸爸太好奇了。”
时念坐正，“好啦，你问吧。”
时亦羽迫不及待地问道，“可以告诉爸爸，你昨天在爷爷那里念的诗歌，是谁教你的吗？”
“可莱斯呀，他教我的，他总是在念这个。”
时念经常和可莱斯一起玩，可莱斯抱着他时嘴里就会念着这首诗，他也跟着学会了。
可莱斯？
时亦羽愣了许久，僵硬地坐在原地，眼中含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库德里安推了推他，追问道：“老大，为什么可莱斯会知道这个？”
郁路寒看出时亦羽状态不太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阿羽？”
时亦羽骤然回神，眼中有几分慌乱，“嗯……可能是可莱斯在我母亲身边待了一段时间，体内的自动学习能力复刻了这首诗。”
医生满脸狐疑，“真的？”
在时亦羽用上“可能”这两个字时，医生就不是很相信他了。
郁路寒看了看眉眼低垂的时亦羽，“对，就是这样。对了，你那边给念念做的药怎么样了？”
“已经做好了。”医生看出他们不想回答这件事，也不再逼问，“我去给你们拿。”
在话题来到时念的药时，小Omega就闷闷不乐地缩成一小团，靠在时亦羽身上，目光跟随着医生的脚步。
在看见医生拿出满满一大袋子药剂时，时念不争气地红了眼圈，小嘴委屈地撅着，水雾弥漫在眼中。
库德里安捏了捏他嘟起的嘴巴，时念立刻扭头扎进时亦羽怀中，将自己藏起来。
库德里安摇了摇袋子，里面的玻璃药剂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小念念，现在别哭，快点把眼泪憋回去。”
时念抬头看他，目光中有些希冀。
难道他可以不喝苦苦的药了吗？
“等会儿喝的时候再哭。”库德里安冷酷无情的话扎伤了时念的心，他万分体贴地说道，“万一等会儿没眼泪了该怎么办，听话，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
时念：“……”
一时之间，时念被这句话震惊得没反应过来。
库德里安拿出一支粉红色的药剂，递到呆呆愣愣的时念面前，“反正你今天要喝一支，来，现在喝了吧。”
时念：QAQ！
这个大人好过分啊！
时念确实从小就开始喝各种药，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轻松接受那些苦味，相反的事，他每次喝药都会非常抗拒，有时甚至会吐。
“父亲，不要药药。”时念求助般看向郁路寒，可怜兮兮地展开手，“要抱抱。”
郁路寒最是心疼他，下意识就想伸手把他抱过来，可下一秒他就被时亦羽用手肘撞了撞。
时亦羽抱住时念，把他固定在自己膝上，不让他挣扎着去郁路寒那里，“不可以哦小玫瑰，先把药喝了再让你父亲抱你。”
有时亦羽在，郁路寒只好给时念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没办法，时念只能边抽泣着边拿过医生手中的药剂。
粉色的药剂乍一看特别好看，但时念知道那一定是假象，再甜美的颜色也无法掩盖它苦涩的味道。
“不苦……不苦……”
时念给自己洗脑，视死如归一般仰头喝下药剂。
但意料中的苦味并没有来到，反而使腻人的草莓甜味在嘴中蔓延开来。
时念眼睛亮了亮，吧唧吧唧嘴，惊喜地扭头看时亦羽，“爸爸，是草莓味的！”
时亦羽显然是早就知道，细心地伸手擦拭他嘴角的药水，“好喝吧，这个是医生叔叔特地给你做的，还有蓝莓、苹果味的。”
时念意外地看向医生，万万没想到那么欠欠的医生会那么好。
他从时亦羽膝盖上下去，一把抱住医生的腿，笑嘻嘻地仰头看着他，“谢谢酥酥，酥酥真好。”
“不觉得我是坏叔叔了？”库德里安笑着捏捏他的小鼻子，“喝你的药去，不苦也就不会再哭了吧？”
时念拨浪鼓般地晃动脑袋，“不苦，不哭。”
郁路寒揽着时亦羽，看着时念和医生，感叹道：“他竟然也会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时亦羽表示赞同：“我也没想到。”
他和医生是多年老同学，对他也有一定了解，深深熟悉他寡淡无情的性子。
库德里安是医学研究者，不算是一个称职的医生，因为他对生命没有最基本的敬畏，在他看来，一条活生生的人还不如死去的大体老师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他很少出手救治别人。
时亦羽确实没想到库德里安会和时念这个小萝卜头相处得这么融洽。
如今时念的药已经做好了，时亦羽打算在下午下班时带时念回家。
时念在知道要回家后表现得依依不舍，拉着库德里安嘱咐道：“酥酥也要小心哦，你的兔兔凶，它踹，痛！”
“……我并不觉得我也会被一只兔子欺负。”库德里安客观地说道，可在看见时念担忧的目光时，改口道，“啧，知道了，我会小心。”
时念离开前和他认识的所有研究员酥酥都做了道别，其中奕黎表现得尤为不舍。
偶然一次奕黎趁着时亦羽不注意偷偷吃东西被时念发现，他直接给了时念半袋子薯片，时念很高兴地跟着他一起偷偷吃。
自此以后两人算是看对了眼。
时念在被兔子欺负后，那只兔子就给了奕黎，现在跟着奕黎做各种研究。
奕黎的实验台上除了记载了数据的纸张还有智脑，最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小零食，薯条、面包、果干……宛若开杂货铺的。
在得知时念要离开后，奕黎紧紧抱着他，嗓音低落，“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要不，你把我也带走吧，我不想上班。”
时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奕黎就先否定了这个提议，“不行不行，老大是你爸，我去你家完全是羊入虎口，天天看见他，我会猝死的。”
时念不解，“奕黎，怕爸爸？”
“他是我老师啊。”奕黎生无可恋地趴在时念小小的肩膀上，“我当初在维斯特上大学部，学的是宇宙空间学，老大就是教我的教授，也是我的导师。”
被时亦羽支配的恐惧已经深深刻在奕黎的内心，再加上现在还在时亦羽手底下做事，奕黎平时都是绕着时亦羽走。
“等你上大学部，选我做你的教授。”奕黎淋了雨，选择给时念打伞，“到时候我一定不让你连夜赶论文，毕业答辩的时候，我帮你骂他们。”
在奕黎看来，时念长大后一定会进入维斯特学院，他大学部时也一定会选择阿普苏的专业。
想了想，奕黎接着补充，“当然，前提是答辩教授里没有你爸，不然他会抽我的。”
时念：“……”
看得出奕黎真的很怕时亦羽。
阿普苏的研究员，尤其是高级别研究员都被强制性去维斯特做教授，每周都要派个人去教学生。
奕黎是几个S级研究员中资历最少的，自然总被前辈派去维斯特出苦力。
这种情况多半还要持续几十年，说不定等时念上大学，奕黎还在维斯特当教授。
时念连幼儿园都没上，大学时要跟的老师就已经有人选了。
时念很乐意和奕黎在一起玩，笑着答应，“好呀。”
奕黎把他私藏的小零食全都堆在时念面前，热情地招呼着他吃。
可今天时念看见那些零食，无端想起爷爷。
时念盯着零食看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我去和爷爷说再见，奕黎再见哦。”
奕黎嚼着薯片，朝他挥挥手。
长长的走廊内总是会有人走动，但每个人在经过钟老的研究室时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神色仓皇地踮着脚远离。
一头红棕色头发的Alpha蹑手蹑脚地从钟老门前经过，迎面看见时念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急忙朝他摆手，夸张地做口型。
别过来！
时念认出他，笑着打了声招呼，“维恩酥酥好~”
维恩是武器装备系的S级研究员，红棕色的头发乱糟糟地四处翘起，白色的实验服被炸得东破一块西破一块，看起来十分不修边幅。
再看他偷偷摸摸的动作，说他是进阿普苏偷东西的都有人信。
维恩一听他出声，立刻神经兮兮地看了眼钟老的门，连忙把手压在嘴唇上，“嘘嘘嘘！”
时念：？
时念不明所以地看看他，绕过他敲了敲钟老的门，清脆地喊：“爷爷，我来看你啦。”
维恩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神色大变，一个箭步冲到时念身边，双手放在他的腋下，举起时念拔腿就跑。
时念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咳咳！维恩！”
钟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年人气短身体虚，声音也不大，却让维恩当场停下脚步。
时念能感觉到维恩的身体变得十分僵硬，疑惑地抬头看他，“酥酥？”
维恩按下他的小脑袋，藏在自己怀里。
面对着钟老，他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做了几下深呼吸，挤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爷子，您还醒着啊，我寻思着您还在睡午觉呢。”
钟老那只机械眼转动了一下，看了眼他怀中的时念，“孩子放下，你可以滚了。”
“这、这孩子是塔主家的，老爷子啊，要不你骂我吧，不能对着孩子发脾气啊。”维恩抱着时念后退一步，企图挣扎一番，“孩子不禁骂，会哭的。”
钟老的脾气很差，这是所有研究员有目共睹的，维恩也经常被他骂，可不忍心时念也被骂。
“爷爷好，不骂我的。”时念听到这话立刻为钟老说话。
他挣扎着从维恩手底下救出他的小脑袋，好不容易才能扭着脖子看见钟老，立刻喜笑颜开地叫道：“爷爷～”
令维恩没想到的是，钟老一向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脸上换上慈爱的笑意，“欸，爷爷的乖乖啊。”
维恩的表情瞬间凝固，忍不住猜测，世界要毁灭了吗，不然他为什么会看见钟老笑了？
时念和钟老的爷孙情深直接让维恩怀疑人生。
钟老把时念从维恩身上抱走，顺便敲了敲他的脑门，用着他一贯的刻薄语气说道：“净不做聪明事的蠢货。”
维恩被敲了脑门也还是愣愣的，诡异地从这话里感觉到了一丝亲切感。
很好，这个世界还是真实的。
目送着钟老和时念去了实验室内，维恩久久没回过神，在门口站了许久，确定里面没听到小孩子的哭声才犹犹豫豫地离开。
时念知道爷爷年纪大了，没在他怀里待太久就表示要自己下来走路。
等钟老放下他，他就用白嫩的小手牵着老人家苍老的手。
“爷爷，你不可以吃那些零食哦。”时念黑色的眼眸中含着对老人家的关切，“过期的食物，都不可以吃。”
钟老心疼地揉揉他的脑袋，“爷爷没吃，对不起啊乖乖，爷爷不知道零食都过期了。”
时念摇了摇脑袋，笑着说：“没事啊爷爷，下次，父亲买慕斯蛋糕，我给你啊，可好吃了。”
钟老含笑地看着他，“好，爷爷等你来。”
时念笑着点头，下一秒，他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
达尼尔瞥了他一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小Omega长得白白嫩嫩的，乖乖牵着长辈的手，连声音里都透着香甜的奶味，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中盛满笑意，脸上笑出两个小酒窝。
用人类的词来描述，就是一个可爱的幼崽。
但达尼尔看了看时念纤细的胳膊腿，还有那一戳就倒的弱小体格，给出他的评价，“……一个弱到可怜的幼崽。”
时念太矮了，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看清达尼尔的半张脸，他只看了一眼就惊喜地喊道：“呀，是可莱斯！”
达尼尔看着这个小幼崽噔噔噔跑到他身边，伸开手抱住了他的长腿，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时念的眼睛非常好看，又大又圆，长长的睫羽浓密漆黑，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自己时满眼都是喜爱。
达尼尔感受到扒在自己腿上那一点轻飘飘的感觉，软乎乎的，无端让人联想到棉花糖这种甜腻柔软的食物。
他愣神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姿态，“走开，我不是什么可莱斯，你认错人了。”
时念疑惑地后退一步，踮着脚尖看达尼尔的脸，又用细细感受了一下对方的精神力，又啪叽一下扒在达尼尔的腿上，“是可莱斯呀，就是可莱斯，没认错。”
除了时亦羽、郁路寒和郁辰外，时念最熟悉的就是可莱斯的精神力波动。
可莱斯的波动最为特别，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有非常大的差别，时念可谓是记忆尤深，不可能会认错。
时念不懂为什么今天的可莱斯对他好冷漠，也不来和他亲亲贴贴，明明他和可莱斯的关系那么好。
从来没被可莱斯冷待的时念失落坏了，他的手死死抓着达尼尔的衣服，水润的大眼睛含着委屈瞅着对方。
达尼尔：“……你真认错了。”
时念坚定他的判断，软软的语调里全是犟性，“就是可莱斯，我没认错。”
眼见小幼崽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眼圈也红了大半，怕是达尼尔再否认一句，他就要当场哭出来。
达尼尔庞大的数据库给他计算出各种应对这个场景的方法。
包括不限于推开这个幼崽、吼他、大声斥责他，让他哪里凉快待哪里去，全部被达尼尔否决。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都不肯退让半步。
钟老看了他们一会儿，笑着拉过时念放在达尼尔衣服上的手，“乖乖听话，到爷爷这儿来。”
时念犹豫地看了眼达尼尔，跟着钟老走到一边。
钟老看了眼达尼尔，又转向看着时念，“乖乖啊，你怎么知道他是可莱斯啊，可莱斯好像不长这样吧？”
事实上钟老压根没见过可莱斯，他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套时念的话。
时念认真地回答，“有一点点不一样，但就是可莱斯，那个……那个波是一样的，骗不了我，就是可莱斯。”
时念只偶尔听时亦羽说起过精神力波动这个专有名词，可他只有一点点模糊记忆，就这样含糊着说出来。
钟老语气温和，“乖乖想说的是精神力波动对不对？”
“嗯嗯！”
钟老笑着抚摸时念的脑袋，视线越过他投向达尼尔，意味不明地与他对视一眼。
他缓缓将目光放在时念身上，安慰着他，语调缓慢，“一样的精神力波动啊……没错乖乖，他就是可莱斯，可莱斯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时念看了眼沉默的仿生人，莫名觉得可莱斯今天真的好奇怪，他又开始咬手指，“是这样吗？”
“对，只是一个玩笑。”钟老确切地告诉他，领着时念来到实验台前，“来乖乖，你的小猫咪做好了。”
钟老将制作完成的小猫机器人放在时念面前。
时念本来还犹犹豫豫的，一看见小猫咪做好了，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这只粉色的机械小猫非常可爱，灵动的绿色眼睛大而圆润，钟老在它脑袋上敲了两下，小猫灵动地眨了眨眼，扭动脖子看向时念，声音娇滴滴的。
“主人好~”
时念眼底有着肉眼可见的喜欢，连声音也放轻了许多，“可爱的猫猫，粉色的小猫，可爱。”
小猫机器人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时念珍重地从钟老手里接过小猫。
当小猫落入时念手中时，那柔软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爷爷，它好软啊。”
“乖乖喜欢就好。”钟老笑着看着他，手把手教时念如何使用这个机器人，“它具备了智脑的功能，你喊它，它会回应你，乖乖给它起个名字吧。”
时念空空如也的脑子里哪里有什么名字，思来想去好久也没想到好的名字，“爷爷帮我起好不好啊。”
“好啊，爷爷帮你。”钟老可谓是溺爱地满足时念的各种要求，“嗯，让爷爷想一想……”
钟老看了眼达尼尔，“就叫达尼尔吧。”
“达尼尔。”时念慢吞吞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达尼尔，这个名字代表着上帝是我的仲裁人。”钟老解释道，点了点时念的眉心，“而你，是他的上帝，他会无条件地拥护你，你也是他唯一的效忠对象。”
听到这句话，达尼尔眸光微微闪动，看向小时念。
这孩子可能是不太懂钟老的话，懵懵懂懂地问，“达尼尔会陪我玩对吗？可莱斯就经常陪我玩。”
钟老看了眼达尼尔，“会的，达尼尔会一直陪着你。”
时念高兴地笑了笑，抱紧怀中的小猫咪。
傍晚，时亦羽下班来接时念回家，满层找孩子也没找到，时亦羽正打算再下去一层去找找看，恰好碰见维恩。
“老大，你找小念念吗？他应该还在钟老那里。”维恩偷偷摸摸地跟时亦羽说，“你快去看看，钟老今天特别不对劲，我担心小念念的安全。”
时亦羽：“……知道了。”
等时亦羽找上门时，时念正踩着小板凳，在钟老的教导下拿着扳手拧螺丝。
他人太小，能用的力气也少，一个手连扳手也包不住，只能两个手一起抓住，全身都在用力。
达尼尔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体，不禁上前一步，两只手虚虚地放在时念身边，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避免他从椅子上摔下去。
钟老见状，眼中的笑意快要溢出。
达尼尔被他看着，立即收回手，目光有些许躲闪。
等钟老重新把注意放在时念身上，达尼尔还是控制不住，站在时念身后护着他。
“哎呦，我的乖乖真有天分。”钟老见时念拧好一个螺丝，笑得合不拢嘴，“要不然乖乖就跟着爷爷做机器人吧，乖乖天分这么好，爷爷一定把你培养成超级厉害的机械师。”
他这般夸，不知道的还以为时念单独做成了一个机器人，而不是拧好了一个螺丝。
时念被夸得害羞不已，他觉得做机器人也不难便应了下来，“好呀，那我跟着爷爷学，那、那念念以后，可以做企鹅、小狗狗机器人吗？”
“当然啦，我们家乖乖那么聪明，自然什么都可以做。”
时念傻兮兮地跟着笑。
恰好在门口听到这段对话的时亦羽：“……”
钟老忘记关门，时亦羽沉默地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
钟老朝着门外看了眼，对着达尼尔做了个眼色，后者转身回到小房间。
等达尼尔走了，钟老低头对专注拧螺丝的时念说道：“乖乖，你爸爸来接你了。”
时念抬头看了眼门外，果然看见时亦羽的身影，他雀跃地喊了声：“爸爸。”
钟老低垂着眼帘，“亦羽啊，来了怎么不进来看看我这老头子？”
时亦羽缓缓踏进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实验室，看着满头银发，身形佝偻的老人家，低声唤道：“钟老……”
听到这声称呼，钟老的手颤了颤。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却未言只字，将所有话咽了下去。
钟老如同树皮一般苍老的手搭在时念肩膀上，“跟他回去吧。”
时念迈着小步子走向时亦羽，一步三回头地看向钟老。
小家伙能察觉出爸爸和爷爷之间那凝固的气氛，可他无措得不知该怎么处理，最后一步步走到时亦羽跟前，被对方抱在怀中。
在离开之前，时念回头看了眼。
钟老单薄的身影孤独地站在灯下，他望向他们的眼中含着时念看不懂的情绪。
思念、寂寥，亦或者是愧疚……
时念澄澈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小Omega抱着怀中的粉色小猫，下巴搁在时亦羽肩膀上，朝着钟老挥挥手。
钟老见此笑了笑，也挥了挥手，声音轻如风，“再见，乖乖。”
阿普苏的夜间灯火璀璨，时念趴在悬浮车的车窗边上，眺望着夜间美景。
看了一会儿时念转过头注视着时亦羽，自从他们离开钟老的研究室后，时亦羽就一直沉默无声。
车内的凝心语信息素含着淡淡失落。
时念挪动着小屁股，哼哧哼哧地挪到时亦羽身边，把软乎乎的自己塞到爸爸怀中，仰着小脸，一脸担忧得捧着时亦羽的脸，“爸爸，和爷爷吵架了？”
可莱斯和派琪互相生对方的气时就会这样闷闷不乐，也不搭理别人。
这一切的表现和时亦羽现在的反应对上。
时亦羽疲惫地抱着时念，“没吵架，是爷爷不想见到爸爸……我去讨他嫌了。”
在时纤云死后，钟老受到重大打击，也不再见时亦羽和时亦楚两兄弟，有时见到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一来二去，他们也知道在钟老这里不受待见，哪怕再失落也只能接受他们又失去了一个亲人的事实。
“不会啊。”时念蹭了蹭时亦羽的脸，“爷爷喜欢爸爸的，爷爷问我好多爸爸的事，哦还有小舅舅。”
时亦羽怔愣，“念念，爷爷知道你是……我的孩子？”
“知道啊，爷爷给了我小猫。”时念欢欢喜喜地举起粉色的小猫，迫不及待地展示给时亦羽看，“粉色的小猫哦，爷爷亲手做的。”
时亦羽不禁红了眼眶。
原来钟老一直以来都知道时念不是时纤云，他对他的好，不是出于对别人的爱，全然都是给这孩子本身的吗？
“爷爷还说，爸爸和小舅舅要好好的，小朋友长成大人，在爷爷那里，也是个小朋友。”
时亦羽喉咙中一阵干涩，把时念抱进怀中，头埋在时念的小肩膀上，眼中含着几分水色。
时念一愣，学着大人安慰他的样子，拍了拍时亦羽的后背，嘴里软软地念叨着：“爸爸乖哦，念念给爸爸吃糖果。”
难过了就吃甜甜的糖果，这是时念一贯的习惯，他可以把他所有珍藏的糖果都给时亦羽。
回家之后，派琪一如既往地蹲在玄关处等他们，在听到开门的动静，它立刻支起小脑袋，看见时念就凑了上去。
一个多星期没有看见派琪，时念欣喜地抱起它，“派琪。”
“喵呜~”
小猫很给面子地回应了一声。
郁路寒从房间里走出来，见时亦羽低垂着眼眸，眼尾潮湿，明显是哭过的样子，他瞬间紧张地揽着时亦羽，“怎么哭了？”
时亦羽摇摇头，看了眼时念，拉着郁路寒回到房间，锁上门。
时念见爸爸和父亲去说悄悄话了，索性去和派琪玩。
派琪刚开始还非常地亲近他，任由着他亲亲抱抱，半点不挣扎。
就在这时，时念肩膀上爬上一个机械小猫，它坐在时念肩头，晃悠着教，与派琪对上视线后给了它一个挑衅十足的目光。
“喵！”
派琪全身的毛炸起，弓着身子对着时念肩膀上的粉色小猫哈气，看向时念的目光全是难以置信。
就像是苦守家中的原配见丈夫带回来一个小三一样，派琪直接气到炸毛，生气地在时念怀中挣扎。
“哎！”时念抱不住它，呆愣地看着派琪生气地跑回他的猫窝，满头雾水，“派琪……”
派琪为什么突然要跑？
时念摸不清头脑，转头一看，看见肩膀上的粉色小猫，不解问道：“达尼尔，你知道派琪，为什么是气气的吗？”
“不……咳咳！”粉色小猫一出声就是醇厚的男低音，幸好他及时止住，等他再次出声就变成娇娇滴滴的小奶音，“不知道。”
时念震惊地看着他，“达尼尔，感冒了？”
刚开始那个声音好粗啊。
粉色小猫：“感谢关心，但机器人不会生病。”
时念诡异地从这句话里听出咬牙切齿的感觉。
错觉吧。
时念不敢相信粉色小猫有个男低音的声线，同时他很快意识到派琪不理他是因为吃醋了，为了赔罪特地去拿了猫罐头，趴在猫窝旁边哄派琪。
阿普苏之塔的钟老实验室。
达尼尔透过小猫的眼睛看着时念好声好气地和派琪说话，目光冷静到可怕，“你为什么要把机械猫的感应系统牵在我身上？”
现在机械猫完全就是他的另一个身体。
钟老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灯光，叹息一声，“那孩子还太小，没什么自保的能力，你时刻关注点，免得他出意外。”
“他父亲和爸爸会保护他，不需要我。”
“多一个眼睛，多一份保障。”
钟老转身看着他，“你的另一半核心能源应该在那个叫可莱斯的仿生人身上，待在乖乖身边，你也可以尽快知道可莱斯的下落。”
仿生人拥有的精神力和人类的不同，是由位于心脏位置的核心能源释放的。
而达尼尔的核心能源在多年前被时纤云分掉了一半，钟老和达尼尔都以为另一半已经被摧毁了，没想到竟然成了另一个仿生人的核心能源。
“乖乖说可莱斯长得和你很像，那很有可能是亦羽或者亦楚做的仿生人。”
达尼尔红色的眼睛微微闪烁着，庞大的数据库中浮现出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Omega，他们手拉手，穿着同样的纯白衣服，满目依赖地牵着自己的手。
双胞胎们用漂亮的面孔对着自己，相同的黑色眼眸中荡开一圈笑意，“达尼尔……”
小孩子特有的软糯腔调穿越时空，若有若无地回荡在达尼尔耳边。
达尼尔高速运行的数据无端卡顿了几秒，他起身走向小房间，“知道了。”
空荡的实验室内剩下钟老一人，他抬眸看向窗外的夜空，点点星光点缀在夜幕中，孤寂的老人轻缓地念着，“……星云承载着我的身体，时间使我们彼此交叠……时家，呵……”
他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低笑，笑到身子也在打颤，随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回荡在研究室内。
时念从阿普苏回到家中，生活算是再次步入正轨，但和以前也有了明显差别。
在时念每天夜晚抱着小熊睡觉前，时亦羽和郁路寒会来亲亲他的额头，说爱他的话，让时念知道切身地体会到被爱着的感觉。
他的活动范围也不再局限在家中，有时会跟着时亦羽去钟老那里待着。
在那里时念可以饶有兴趣地拧一整天螺丝。
在这个周六，郁路寒罕见地没有去军部大厦，留在家里照顾时念。
早晨，郁路寒给他换上衣服后，时念才发现不对的地方，睁着乌黑透亮的眼眸四处张望，“爸爸呢？”
爸爸没有亲亲他，也没有给他早安吻。
郁路寒牵着他走到餐厅，给时念准备早餐，“爸爸去上班了，今天父亲在家陪你好不好？”
时念乖乖坐在他的小板凳上，开心地点点头，“好呀。”
郁路寒给他烤了面包，热了牛奶，又做了蛋羹。
在时念吃饭时，郁路寒坐在他对面注视着他，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笑意也渐渐浮现在眼中。
对于卧底的逮捕已经接近尾声，加上由可莱斯和加奈特看管着，郁路寒今天没什么要事，在军部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和加奈特打了声招呼，回家陪孩子。
有父亲的陪伴，时念一上午都表现得很开心满足，客厅里铺上毛茸茸的地毯，窗帘拉开，亮眼的阳光从窗外洒入，在地上印出一块显眼的光斑。
时念惬意地晒着太阳，在阳光下，他一身牛奶般的皮肤如同剥壳鸡蛋一般，小脸圆嘟嘟的，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眸专注地盯着书本。
奶娃娃身边窝着昏昏欲睡的小猫咪，小猫像是觉得小主人身上更柔软一点，跳到时念怀中，先是在他的肚子上踩了踩奶，挑了个位置继续睡。
时念肩膀上也蹲着一只粉色的小猫，达尼尔趴在他的肩膀上，陪着他一起看书。
而郁路寒坐在沙发上看着小孩和小猫，空气中飘荡着淡淡龙舌兰酒信息素，无声地让时念处于他的保护范围。
下午三四点，炙热的高温消退了下去，郁路寒开始收拾时念的东西，决定带他出门玩，顺便接郁辰回家。
时念一听要出门，立刻揪住郁路寒的衣角，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父亲一起吗，念念是和父亲一起出去吗？父亲不离开，好不好？”
郁路寒弯腰一把抱起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父亲陪着你，不会离开，更不会丢下小玫瑰一个人。”
时念喜笑颜开，“嗯！”
原本的害怕也随着郁路寒的保证一扫而空，时念依赖的靠在郁路寒脖颈中。
郁路寒将时念带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公园中玩，他知晓时念不太适应人多的地方，公园荒废了一段时间，平日里没什么人来这里，但该有的娱乐设施还是可以玩的。
秋千、滑梯之类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一应俱全。
时念一到这里就爱上这个仅有他们的小公园，他欣喜地环顾四周，语气上扬，“父亲，我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郁路寒放下时念，又将派琪的牵引绳交到时念手中，“你们俩去玩吧。”
时念拿着绳子，迟迟没有动，“那父亲呢？”
郁路寒一眼看出他的害怕，指着一旁的长椅，“父亲就坐在这里，小玫瑰一眼就可以看见对不对？”
时念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牵着派琪去滑梯上玩。
少了陌生人如影随形的视线，时念很快投入到各种游戏中，哪怕身边没有小孩子陪着，只有一只小猫跟在他身边，时念也玩得开心不已，在滑滑梯时还会将派琪也抱在身上，跟着他一起滑下去。
“喵呜！”
但小猫咪很显然不喜欢这个游戏，在陪着时念滑过一次后死活不愿意再上去，毛茸茸的小爪子抗拒地推着时念的手，奶凶奶凶地朝着他“喵呜！”。
“派琪不喜欢啊。”
时念遗憾地叹息一声，不再强求它，自己爬到滑梯上，自顾自地开始玩。
哪怕玩得再开心，时念还是会时不时地看一眼郁路寒，确定他还在才放心地继续玩。
郁路寒时刻关注着时念的动静，陡然他感应到有一队人踏入这片地域，目光一凛，侧目看去。
几个身穿军装的军官追着神色仓皇、一身血的Alpha直直朝着这个方向跑来，为首的军官看见郁路寒顿时震惊地睁大眼，下意识说道：“老大，我们……”在抓卧底！
但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直接把他们连同卧底掀翻在地，一伙人直接摔进身边草丛里。
浓密的草丛掩盖住他们的身影。
时念听到细微动静，东顾西看了一会儿，没见到有旁人，一脸茫然地扭头看向郁路寒，“父亲，有人说话。”
郁路寒走到时念身边，快速抱起他，把他的小脑袋按到自己怀中，“没人说话，小玫瑰听错了。”
时念靠在郁路寒胸口，点了点头。
原来是他听错了啊。
而他肩膀上的达尼尔却直直看向藏着人的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