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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笔墨纸砚

第24章 笔墨纸砚
除了过年, 姜竹很少专门去买东西。

哪怕到了年底,他一般也是能多卖一天就多卖一天, 日常就是砍竹子,劈竹子,编竹子,卖竹子,再循环。

这次他只背了个空筐,也没挑扁担, 走起来又轻又快,到镇上的距离好像都缩短似的了。

路过他熟悉的南街,看着那些眼熟的小摊贩,姜竹有种奇妙的新奇感。

他没多停留, 他继续抬脚往不常来的北边走。

卖纸墨笔砚的铺子都在这边一条巷子里,往年他只有年前买对联或是要买纸糊窗户, 才会往这边儿来。

巷子里种着棵大榆树, 不知长了多少年了, 遮阴了半条巷子, 这会儿刚过了晌午, 也不怎么晒, 一进巷子, 人身上的热汗仿佛都消了消, 不自觉方间已经轻了手脚, 连走路都慢起来。

姜竹攥着钱袋抬头走进那家镇上开得最久, 也最有名的纸铺。

一进铺子, 望见柜台上一刀刀纸,他就开始拘谨。

“您要点儿什么?糊窗户、搭篷顶、纳鞋底儿,大纸、纸边儿咱们这儿都有。”伙计瞧了他的打扮, 按往常这般的客人需求主动搭起话。

村里人不识字,对书、字、纸墨笔砚有天然的畏惧感,常常是嗫嚅了半天也说不清自己要买啥,慢慢的,店伙计都练就了看打扮搭话的本事。

姜竹这模样,一看就不是文人,多半是要糊窗户。

不料姜竹摇摇头,“不是,我买画画的纸。”

伙计诧异:“画画的纸?”

“对,画画,还要笔、墨和砚。”

“您画吗?”

“不是,我给别人买。”

“哦!”原来是给别人跑腿儿的。

伙计来了精神,引着姜竹往店里走,“咱有好纸五种,中档的十种,实惠的六种,有皮纸、麻纸、竹纸,也有草纸,不知您要哪种?咱们店里笔墨和砚台也各有上品的和实惠的,砚分两档,墨共有四档十一种,笔就更多了,差您买纸那位,可说了要什么种类?”

“…………”

姜竹都听懵了。

这么多?!

看他茫然的模样,伙计贴心道:“要不您报个价,我给您搭配?”

“都多少钱?”

伙计看他也不像多有钱的模样,想了想,道:“我从低档往高档给您报吧!您看成吗?”

“嗯。”

“您想先看看什么?”

姜竹:“先看笔吧!”

“好嘞,”伙计将他带到一架笔前。

“这是咱们本县出的羊毫笔,绵软吸水,等次稍低,但胜在便宜,只要五文钱一支,这也是咱们本地的笔,邻县出的,您瞧,这手工就细多了,也是羊毫,但制笔的师傅手艺更好,十文钱。这款,书院的学生们爱用,便宜,耐用,这毛也有弹性,您看,这是十二文一支,这个,您别瞧它小,这是狼毫的笔,它细,聚锋,这支就更好了……”

姜竹努力地记,好回去后给沈青越也报一遍,一边一个头两个大地硬记,一边又问起人家的墨,又灌了一耳朵什么师傅的,徒弟的,名家的,这个味儿,那个烟的,都是哪儿产的……

亏他以为买纸笔是个简单的活儿,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

好在砚比较简单,普通的就一款,花纹有些差别,价都一个样,据说连县里的书生和县衙里的师爷用的都是这款。

贵的嘛,都贵得离谱,直接排除在他可接受范围内,不用听了。

介绍完,伙计期待地看着他。

姜竹想着出门前沈青越提的要求,重复道:“我要四尺大小的熟皮纸,一张不超五文钱,这个价位内最好的纸。”

伙计愣了下,心道要这么具体吗?这么具体咋不早说?

一旁的掌柜也忍不住看了看他。

伙计默默算了下,一刀纸七十张,一张五文,就是一刀三百五十文,不超这个价的都可以卖给他,他们正好有一款本地产的熟纸符合要求,一刀三百二十文。

“我给您拿,您瞧瞧。”

掌柜拦住他,又打量了姜竹一次,确定从前没见过,“慢着,小兄弟,笔墨你要哪样的?”

姜竹想着沈青越教的,再结合刚刚伙计介绍的,选了两根细笔,两根儿中号的,还有一根儿大号的。

小笔要狼毫,中号要兼毫,大号的要羊毫。

墨……

姜竹看不出这些墨有什么区别,都挺黑的。

他说:“再要一块儿油烟墨。”

沈青越说,油烟墨适合画画,松烟墨适合写字,他们要买油烟墨。

掌柜听乐了,算盘都不打了:“只要一块儿?”

姜竹点头,“一块儿。”

伙计情绪开始低落,得,白忙,雇这位来的人也怕也没什么钱,他语气开始有点儿应付:“咱们店的墨不按块儿卖,您最少得来半斤。”

姜竹:“半斤?!”

既然能称重卖,干嘛非要按斤来?这又不是整个的瓜,怎么不能按两卖?

姜竹通情达理:“那我要半……一两吧。”

“…………”伙计:“人家都是一斤买呢,买得多还划算呢。”

然而出门前沈青越特意嘱咐了,他们是为了赚钱,要控制成本,不能让设备压了太多预算。

什么设备不设备的姜竹没听明白,但先要五根儿笔,五张纸,一块儿墨他记得挺清楚的。

姜竹:“一块儿不卖吗?”

伙计:“没这么卖的。”

姜竹疑惑:“为什么不行,多重我付多少钱,纸能一张一张卖,为什么墨就不行了?”

掌柜听笑了,“过年写对联、糊窗户的纸才一张起卖。”而且人家糊窗户,也甚少有只买一张的,“书生老爷们用的好纸,可都是整刀买的,你若要,便先卖你十张吧。”

姜竹:“……”

他和沈青越还想着先买五张来着。

掌柜朝伙计招招手,“去把那刀四百文的和三百二十文的熟纸都拿过来。”

伙计:“四百文的也拿?”

“嗯,拿,”掌柜朝姜竹道:“你既点名要熟纸,想必知道熟纸比生纸贵一道。”

姜竹心想,不,他不知道,出门前才知道纸还分生熟呢。

他也不知道纸怎么就熟了,沈青越没说,难不成做好纸再煮煮?

他低头朝伙计拿来的熟纸看,远远地也没瞧出和他从前买的生纸有什么区别。

掌柜:“咱们县的纸坊做的多是竹纸和麻纸,每年有商船到纸坊买,但咱们这儿纸坊只擅做生纸,从前年才开始有大纸坊做熟纸,你瞧瞧,就是这款。”

他端起那刀纸给姜竹看。

“县内的纸坊所做的熟纸不如外地的,但胜在比外来的便宜,你若钱不凑手,这款一刀三百二十文,十张,我算你五十文,你若想要好点儿的,不如再加上几文要这款,这是南边衢国产的纸,从东边顺水路运过来的,一刀四百文,你要十张,我算你六十文,一张只贵一文,这质量可不一样。呵呵……”

他看出了姜竹根本看不懂其中差别,笑道:“你回去朝叫你买纸的老爷细说,他一准儿知道,衢国的纸,向来做得比咱们这儿好。”

姜竹想着沈青越和他算过的账,做小扇子,一张四尺大纸能裁十八份儿,做大扇子,一张大纸能裁八份儿,若一张纸控制在八文钱内,他们一把扇子只需要涨一文钱。

再加上笔墨和砚的钱,最好一张纸能控制在五文内。

不过只超一文,纸就更好……

姜竹自己看着两款纸,别的他不懂,但这贵一点儿的确实比那款便宜的白一点儿。

姜竹指指好的那款:“我要十张这个,墨,还是要一块儿……”

他攥着钱袋子,酝酿了一下,学着和他讲价的那些大婶嫂子,抬脚就要走,“不然我再上别家瞧瞧。”

“唉唉唉!”伙计连忙拉他,“咱镇上我们家笔墨是最齐全的,价格也是最公道的,我这和您说了半天,掌柜都给您破例了,您怎么说走就要走!”

姜竹态度坚决:“不然我就只买纸。”

伙计无语:“哎,你这人,你就是到了别处,别人也不会只卖你一块儿墨呀!”

掌柜挥挥手,沉吟片刻:“那你便挑一块儿吧。”

姜竹惊喜,他朝伙计道:“你看!”

伙计:“……”

姜竹先将纸、笔放好,过来仔细挑墨。

第一等的好墨太贵,他不作考虑。

第二等不同的墨,每斤分别在四两到十两银子间。

第三等则在一两到四两间。

第四等则只需三百文到一两。

他只要一块儿,就能挑个好点儿的,姜竹在第二和第三等之间挑来选去,看中了一块儿浮雕了竹子的墨块儿。

四两银子一斤,属于第二等最便宜的。

称重后,这块儿墨超出半两多一点儿,掌柜要价一百七十文。

他只要一块儿,人家价贵一点儿,姜竹也没多较真。

砚台他也挑了个刻了竹子的,加上这一百文一个的砚台,姜竹总共花了四百五十文钱。

他没带那么多铜钱,给的是他从前攒的碎银。

一口气收了半两多银子,伙计又开心了点儿。

他用废纸边和麻绳给姜竹把东西绑好,热情道:“您慢走,用好了再来。”

“嗯。”姜竹抱着笔墨纸砚往外走,忽然看见人家墙角放的废纸边,迈出去的脚生生停下来,用他人生最豁出去的勇气问:“能,能送我点儿纸边儿吗?”

拿回去补窗户、糊鞋底也是好的,还能给他的“法器”小灯做个纸灯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