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赛前
徐知星手伤破皮在日历撕掉两页后就完全看不出了, 林芳笑他当时要晚点再去医院,伤口就愈合了。
“明天你就别去看我比赛了,早点去赵老师家练琴。”路西鸣躺在床上见徐知星推门进来说。
“我要去。”徐知星固执得不行,“明天你决赛, 我要去。”
“我担心耽误你下午去找赵老师。”
徐知星掀开被子躺下说:“那你早点结束比赛就不耽误了。”
如今临近暑假, 小柴赛要交入围视频了,赵老师催得紧。
路西鸣关掉小夜灯说:“那我早点结束比赛。”
这是市里组织的一场青少年网球比赛, 路西鸣这些年闲暇时间除了陪徐知星练琴, 就是打网球。
他没有专业团队, 完全是业务爱好,但他记忆好, 悟性快,体力强, 市级这些小打小闹的比赛他还从来没有输过。
荧光黄的网球抛向空中,路西鸣挥拍用力地打向对面, 形成一道弧线。
网球在落地的瞬间, 整场比赛也拉下了帷幕。
路西鸣以2:0的成绩击败对手, 三盘两胜迅速结束比赛,拿下整场比赛的第一,朝看台席上的徐知星挥了挥手。
徐知星站在看台席上, 双臂张开朝路西鸣示意, 眼睛都亮闪闪的, 脸颊上染着兴奋的红晕。
“西鸣,你好厉害, 你是市第一!”
“你下次是不是就是省第一了, 不过南江本来就是省会城市,我觉得你现在和省第一也没什么区别。”
路西鸣捏了捏徐知星鼻子, 轻笑着说:“哪有那么容易。”
就在他俩说话时,一个带着网球帽,身着运动服的男人找到了路西鸣,问他有没有兴趣留个联系方式,他是南江市网球协会的会长。
路西鸣毫不犹豫地拒绝:“不。”
“为什么?我们这边可以为你训练提供更专业的指导和场地,以及……”
“没兴趣。”
路西鸣没再说话,拉着徐知星的胳膊走远了。
徐知星回头望了眼男人,总觉得有些眼熟,“他是不是之前也来找过你啊?”
“对。”路西鸣走出网球场,拦了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徐知星先进去。
“你为什么不同意啊?”徐知星觉得如果有专业团队培养他,路西鸣肯定能更厉害。
路西鸣把网球包放在旁边,解释说:“他不是真的想培养我打网球,他是想给他儿子找陪练。”
“什么?”徐知星脸上露出几分困惑。
“刚才的那个男人叫萧国梁,是我们省网球协会的会长,他的儿子叫萧智轩。”
听到这个名字,徐知星反应了下,恍然大悟说:“就是这次比赛的第二对吗?”
“对,他一直想培养他儿子成为国内最好的男子网球选手,所以给萧智轩配了最好的团队以及想要物色一个最合适的陪练。”
路西鸣不止在网球上有天赋,最关键的是他超强的记忆力,敏锐的洞察力,任何比赛,任何选手,只要他看过一场,他就能复刻对方的打法,清楚对方的弱点。
萧国梁第一次看到路西鸣时,眼睛都亮了,赛后迫不及待地找到人,但却被毫不犹豫地拒绝。
路西鸣和萧智轩年龄相当,能完美复刻同年龄段选手的所有招式,更重要的是他对走职业道路没有兴趣,以后也不会成为萧智轩的威胁,这简直是最适合的陪练。
因此萧国梁私下里三番两次找过路西鸣,开出的条件也很优渥,可偏偏路西鸣这人软硬不吃,萧国梁只能无功而返。
徐知星皱眉,“所以他每次找你是为了给他儿子当陪练?”
“嗯。”
“咦。”
“我还以为他是真的想培养你。”
路西鸣笑笑:“哪有这么好的事,天上不会掉馅饼。”
“可是你为什么不想当职业的网球选手啊?”
路西鸣视线看向远处的红绿灯,淡淡地说:“没什么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徐知星像没长骨头一样靠在路西鸣身上,手指玩着胸口的卫衣带子。
路西鸣闻言垂眸看向徐知星没说话。
徐知星抬眼,“看我干嘛?”
“没事。”路西鸣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对着司机说:“麻烦快点,我们快迟到了。”
徐知星一下惊起,“我们要迟到了???”
“完了完了,赵老师又要骂我俩了。”
赵培生是徐知星十岁后的钢琴老师,专业音乐教授,在国际上都有一定的声誉,比从前的老师严厉不少,是现在除了林芳外唯一能收拾得住徐知星的人,赵培生对他可谓是寄予厚望。
此刻赵老师阴着脸,看向门口垂着头不敢吭声的两人,低沉的声音发问:“还知道来啊?”
“我还以为我记错上课时间呢。”
徐知星小声辩解说:“本来西鸣比赛完我们出发刚刚合适,有个人一直缠着西鸣说话,所以才耽误了。”
赵培生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哼,“理由倒是多,上次堵车,这次被人缠着了,我看你下次又要说天气不好,刮风下雨。”
“慢吞吞的性格,一点都不知道着急,今天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
路西鸣连忙回答说:“记得,要录小柴赛入围的演奏视频。”
赵培生又训了两句才勉强消气,“进来录,别耽误正事。”
小柴赛全名是柴可夫斯基青少年国际音乐比赛,参赛选手年龄必须要小于十七岁,两年一次的比赛,今年在日内瓦举行。
所有参赛选手都需要提交自己的演奏视频作为入围赛的选拔,只有通过入围赛后才有资格去日内瓦参加正式的比赛。
路西鸣在旁边打开相机,徐知星换好正式的礼服后,坐在琴凳前,目光看向赵培生。
“一共五首曲子,先弹巴赫《平均律曲》的 BWV849。”
徐知星点点头,路西鸣比了个ok的手势按下录像键。
只是刚弹奏十几秒,赵培生就关掉相机的镜头盖,走到钢琴面前,提高音量,用力地拍着琴键,生气道:“ BWV849的节奏特点是什么?”
徐知星小声回答说:“舒缓平稳。”
“那你弹那么快干嘛?”赵培生手指在琴键上飞舞,模仿着刚才徐知星的动作,“哒哒哒哒哒!”
“你听听你自己谈的!”
“这平稳吗?这缓慢吗?”
“平时见你做事慢吞吞的,该快的时候不快,该慢的时候不慢!”
徐知星不敢吭声。
“再弹!”
徐知星再次将手放在琴键上,紧张地看向路西鸣,路西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将椅子拖到赵培生面前,轻声说:“老师别生气。”
“我去给您倒杯茶。”
“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赵培生坐在凳子上抱胸看着徐知星,“弹!”
徐知星被训了一顿老实多了,优美的旋律从他的指尖流出。
赵培生的眉头也渐渐舒缓,一曲结束后,示意路西鸣打开镜头盖录制视频,声音也放缓道:“好好再弹一次。”
看着视频里的回放,赵培生点点头,“再录一遍,挑一个最好的参加比赛。”
“好。”徐知星现在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生怕赵培生的怒火又被点燃,把他和路西鸣都给烧了。
看着相机里的三份视频,赵培生问路西鸣,“你觉得哪个好?”
路西鸣站在一旁,视线盯着屏幕里的徐知星,里面的小人一举一动他都觉得可爱,“个个都好。”
赵老师无语,“问你也是白问。徐知星弹个棉花,你都说好。”
“没点艺术素养。”
路西鸣抿了抿嘴,心里默默道:徐知星弹钢琴好,弹棉花也好。
“巴赫的先到这,下面弹暴风雨奏鸣曲第三乐章。”
一共五首曲子,徐知星从下午弹到晚上,视频录了一堆,等赵老师挑个五首作为入围赛的视频。
走出赵老师家后,夜空中繁星点点,徐知星扬天长叹一口气,“老天啊,终于结束了。”
路西鸣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忍心道:“可能还没有结束,还有两周才交小柴赛的入围视频,这两周内赵老师随时都还会再找你重录的。”
徐知星闻言都要晕倒了,身形趔趄,扶着额头道:“救命,救救我!”
路西鸣一把扶住他,徐知星顺杆爬搂住路西鸣胳膊,可怜兮兮地说:“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
“好。”徐知星一下跳到路西鸣背上,搂住他的脖子,“西鸣,你说我能入围小柴赛吗?”
“肯定没问题。”
“真的啊?”
“你就那么肯定?”
路西鸣手托着徐知星大腿,稳稳地背着他说:“你弹得那么好,肯定可以入围。”
“如果我入围了就要去日内瓦比赛呢,你到时候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好。”
徐知星把头搭在路西鸣肩膀上,满怀憧憬道:“那我们九月份要一起去日内瓦。”
在收到小柴赛入围比赛通知后,一家四口找了个餐厅喊上赵培生夫妇,小小地庆祝下。
餐桌上赵培生坐在主位,眉眼间露出点笑意:“这次只是入围的,等决赛后再好好庆祝。”
徐明军谦虚说:“星星能入围已经很幸运了。”
赵培生却不赞成,“星星入围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的演奏水平,同年龄的孩子无出其右,入围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第一轮比赛,半决赛,决赛。”
“目光要放长远点。”
林芳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敬赵培生一杯,“赵老师这段时间辛苦了。”
赵培生摆摆手,“我有什么好辛苦的,辛苦的是孩子,入围视频都拍了一百多个。”
“我看那天晚上某个小孩都快弹哭了。”
徐知星撇撇嘴,咽下嘴里的鸭肉说:“我才没哭。”
赵培生大笑道:“我也没说你啊。”
“在场就我和西鸣,不是说我,难道是说西鸣吗?”
路西鸣低头喝着鸡汤,嘴角勾起笑道:“可能是我吧。”
几个大人说笑一阵后,赵夫人问:“你们打算几个人陪星星去参加比赛啊?”
还没等大人回话,徐知星就抢答说:“我想让你们都陪我去。”
徐明军顺着话题说:“那赵老师,西鸣和星星,还有芳芳去吧。”
林芳皱眉,“你不去吗?星星第一次参加国际上的比赛,你不去?”
徐明军无奈道:“我去不了啊,这段时间公司正忙,我这走不开。”
“再说了,有你和赵老师在,我也放心,我不去还省张机票钱。”
“要不我也不去了,来回机票都上万了。”这些年夫妻俩挣的钱几乎都花在了徐知星弹琴和哮喘上了,一直还住在家属院那栋老房子里。
如今去日内瓦比赛,来回机票住宿,比赛开销都是不小的数目。
林芳也有些舍不得,“要不就赵老师带西鸣和星星去吧,两小孩还能出去玩一趟。”
一直到晚饭结束后回家了,林芳和徐明军还在客厅商议这个话题。
徐知星躺在床上,抱着被子,脸上带着几分愁绪。
路西鸣洗澡进来后就看见徐知星闷闷不乐的样子,“怎么了,星星?”
“我爸妈是不是还在说去日内瓦的事情?”
“嗯。”路西鸣掀开被子,坐在床头说:“芳姨和叔叔都想让对方去。”
徐知星把脸埋在被子里没说话。
路西鸣拍了拍他的背,提醒他不要这样睡。
“我觉得我花了好多钱。”徐知星虽然平常不说,但其实心里都清楚。
“每个月吃药,还要弹钢琴,都要花钱。”徐知星声音低低的,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路西鸣贴着徐知星躺下,在他耳畔说:“一棵树不是突然长成的,最开始也只一颗小小的种子,需要数年的浇水除虫施肥裁剪,最后才能由一颗不起眼的种子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
徐知星脸颊因为压在被子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睫毛轻抖,似懂非懂地看向路西鸣。
“在你身上的花销就像是种树的前期付出,你要长大,这些花销就是无法避免的,芳姨和叔叔他们爱你,也愿意为你付出。”
路西鸣掌心贴着徐知星脸颊说:“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负担了。”
“好好弹琴,好好吃药。”
“最重要的是好好长大。”
徐知星心中的烦闷因为路西鸣的话渐渐抚平,“可是,日内瓦怎么办?”
路西鸣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信封,“之前我爸妈给的生活费,我没用多少,剩下的都在这里了,够我们四个和赵老师去日内瓦了。”
徐知星打开信封,入目全是红色的钞票,嘴唇紧抿,问:“你平时都没用吗?”
“平时也没什么要用到的地方,刚好这次去日内瓦用了。”路西鸣轻笑着说,“还好我勤俭持家。”
“你爸不是把你生活费停了吗?”
因为没有去鹏城读书,路建峰对路西鸣很不满意,停了他的生活费。
“我妈还在给。”
“可是……”
路西鸣看出了徐知星的犹豫,“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不要想太多。等你以后发达了再养我。”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徐知星把信封递给路西鸣,“你收好。”
“嗯……我觉得你十八岁就能成为全世界知名钢琴演奏家。”
“那不还有四年?来得及吗?”徐知星扯了扯被子,整个人缩在床上问。
“那你得抓紧,大钢琴家,日内瓦就是第一站。”路西鸣关掉小夜灯,小声和徐知星说话,很快两人就陷入了熟睡。
“东西都带齐了吗?”林芳在合上行李箱之前,又问了一遍。
路西鸣垂眼看着地上的行李说:“都带了。”
“行。”林芳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星星真是半天都不操心,幸亏还有你在。”
“他要比赛,有点紧张。”路西鸣拿起行李箱的拉杆,“我先把行李搬下去。”
“好,你叔叔在下面等着呢,我们打车去机场。”
说话间,徐知星在楼下喊道:“妈,西鸣,你们怎么还没下来?”
路西鸣站在走廊朝楼下应了声,“来了。”
徐明军手上也拉着个行李箱,正在和赵培生说话,“日内瓦那边比国内慢六个小时。”
“对。”赵培生关心地看向徐知星,“哮喘药都带了吗?”
“我最担心的倒不是星星弹琴,担心他到了日内瓦不适应,哮喘犯了。”
“气雾剂随身带着。”徐明军揉了揉徐知星头发,“等会上飞机了,要是不舒服马上跟我们说,知道吗?”
“好。”徐知星把兜里的哮喘气雾剂拿出来晃了晃,“带着呢。”
“嗯,收好。”
自从徐知星得了哮喘后,这些年他出门哮喘药必须随身带,一天都不能忘。
“快走吧。”徐知星难得积极,拉着路西鸣的胳膊就往家属楼门口去,就在这时,一辆警车停在大门口,从车上下来两名警察。
“什么事啊?”徐知星好奇地嘀咕,只见警察直接走向徐明军,亮出身份证明。
“我们接到了举报,有些情况想要了解,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