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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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王英还来不及抬头看清进来的人,她面前的灯就被打开了。刺眼的直射光差点把她的眼泪激出来,像要将她身上所有的污垢都在灯光下摊开来。

  

  ☆、玩偶之家 三十六

  王英坐在审讯室里,半低着头,一绺油腻的刘海垂在脸侧。

  有人开门,一前一后地进来。实心的钢门沉沉地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英还来不及抬头看清进来的人,她面前的灯就被打开了。刺眼的直射光差点把她的眼泪激出来,像要将她身上所有的污垢都在灯光下摊开来。

  有人坐下又站起,走过来把一张照片放在了她面前。

  “认识吗?”

  王英眨了眨眼,看清了照片上女孩的面目,好像有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不等她张口说话,那人又推过来另一张照片:“还有这个,有印象吗?”

  那是一张有些发旧的照片,福利院的大门前站着六个女孩子,穿着相同款式的红衣服,照片角落印着小小的日期。

  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王英盯着那照片,不说话。

  那个人坐回对面的椅子里,对旁边的人小声说了句什么,又转头过来。他的半张脸隐藏在直射灯的强光后面,王英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是个样貌非常英俊的年轻男人。往常走在路上,看到这样的男人她一定会多看两眼。可此刻她却飞快地避开了眼神。

  “叫什么名字”

  “王英。”

  “做什么工作的?”

  “福利院……副院长。”

  “知道为什么警察找你吗?”

  “……知道,我们福利院,违,违规收养,不合流程,没有上报。”

  “还有呢?”

  王英犹豫了:“还……还有,冒用户口……”

  她话一说完就后悔了。

  对方果然立刻抓住了这一点:“谁冒用了谁的户口?”

  王英迟疑了一下,说:“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我们那儿的警察管吗?”

  对面没有回答她:“认识苗季吗?”

  王英先是一愣,紧接着飞快地否认:“不认识。”

  “苗季给你们福利院捐过钱,你是管账的,你不认识吗?”

  王英还是摇头。

  对面的人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个号,说了句把什么东西拿过来。

  片刻之后就有人敲门进来:“叶队,你要的东西。”

  叶潮生接过来,转身把送来的东西放在了王英面前:“好好看看,这是方利的通缉令。”

  王英低头,面前摆着一张纸,上面有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还盖着朱红的公章。

  叶潮生走回自己座位,说:“我听饶城那边说你没有找律师的打算。小吴,你给她说说她现在的情况。”

  小吴闻言,手里的笔一停,一板一眼地说起来:“警方目前已经掌握了你们犯罪的基础证据,在逃的嫌疑人方利和方剑已经发出通缉令,不日将被缉拿归案。在此之前,越早交代你的犯罪事实,供出同伙的下落,将来在法庭审判时,才能争取较轻的刑罚。”

  “方利跑了?”王英惊讶地脱口而出,“他不是送……”

  “送什么?”叶潮生追问。

  王英再次闭紧了嘴。

  叶潮生轻轻敲了下桌子:“我们查了一下,你女儿在国外上学,一年学费不便宜吧?你前夫因为打架斗殴致人死亡判了十一年,现在还在监狱里。以你一个福利副院长的正常收入,怎么供得起你女儿的花销的?”

  王英仍然沉默。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这个事情很简单。我们跟大使馆联系一下,把你女儿叫回来说一说,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叶潮生唬她。

  王英果然急了:“你们叫我女儿干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找她!”

  叶潮生一副见怪不怪地腔调:“警察办案子嘛,相关的联系人挨个拉过来问一遍,总有愿意说的。只是到时候你女儿被叫回来了,再想回去上这个学,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王英低下头,拼命绞着手指。指节被扯得泛白,泄露了她内心的激烈挣扎。

  叶潮生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无声的挣扎,像看一条在行将干涸的池塘里拼命拍尾的鱼。

  半晌,王英开口:“方利是送孩子去领养家庭了。”

  “说清楚,什么领养家庭?你们有手续吗?”叶潮生问。

  王英摇摇头:“洪县的一家人,想生男孩生不出来。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没手续。”

  叶潮生略一思索,试探地问:“付给你们多少钱?”

  王英比了手势:“八万。”

  叶潮生一声哂笑:“黄慧被苗季领走,半年就要给你们十万,送养一个男孩才给你们八万。怎么着,你们也不重生男重生女吗?”

  王英听不懂叶潮生话里的嘲讽,茫然地看向他:“什么半年十万?”

  叶潮生不自觉地皱起眉:“苗季带走黄慧,每年给你们福利院二十万,有没有这回事?”

  王英被说懵了:“他带走了谁?黄慧……等等……”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仔细看看第一张照片:“你是说这个女娃?”

  “我记性不太好,记不住脸……但我们福利院前两年确实少过一个女娃,也不知道是自己跑的还是什么,总之就是人找不见了。”王英回忆着,慢慢地说。

  小吴停了笔:“人丢了你们都不报警找吗?”

  王英喏喏地说:“那娃没户口,报警了我们也说不清楚……”

  叶潮生打断她:“你们户籍信息上不是还有这孩子的照片吗?为什么还说没户口?”

  王英茫然地摇了下头:“报户口的事情我不知道,都是方院长在处理。但我们真没给过苗季孩子。”

  叶潮生:“你这会又认识苗季了?”

  王英叹出一口气:“我们院里有几个病娃,做手术吃药,都是苗季帮着联系的医院和捐款的。”

  “那苗季给你们的钱又是怎么回事?”

  王英咬了下唇角:“都是作孽啊。”她顿住,眨了眨眼,说:“警察同志,能把这个灯挪一挪吗?我眼睛不好,这个光刺得我太难受了。”

  叶潮生给小吴使个眼色,小吴站起来打开审讯室里普通的日光灯,关了王英对面的直射灯。

  回到正常的光线下,王英穿回那层普通人的外皮,不过是一个上了岁数的,靠着染发遮掩斑白发根的普通女人。

  “我们是个小院,按照规定,是不能收留这么多娃的,可是娃都被扔到院门口了,我们又能送到哪去呢?最早我们按照要求上报,报完就没动静了。就那么一次领导来过问了一下这个情况,说要调剂安排,最后也不了了之了。预算拨款都是按人头的,那多出来的娃咋办,更不要还要看病,吃药,做手术。”

  王英吸了吸鼻子。

  “我也忘了是具体哪一年了,反正有个小老板来做慈善,买了一堆书包文具啥的没用的破烂送过来。他走了以后,院里一个小女娃捂着屁股来找我说疼,我一问,发现坏事了。我就去找方院长。最后方院长拿回来三万块钱。”

  王英揉了揉眼睛。把不正常过成了习惯,日复一日麻木地重复着。猛地一回头,才发现原来已经在泥潭里陷得这么深了。

  “就是这么着开的头吧。我也不想,一开始接受不了。可是缺钱啊,院里的娃要看病,要做手术,都是要钱的事,没钱就得死。你说怎么办。”

  “苗季……苗季也来过,挺多次。他手黑的很,没个轻重,那几个孩子都怕他。”

  叶潮生:“他半年给你们打十万是怎么回事?”

  王英踌躇:“这个事情……其实跟我没关系,那钱我没拿。”

  叶潮生曲起指节敲敲桌子:“我是在问你怎么回事,谁问你有没有关系了?”

  王英梗着脖子咽了下喉咙:“那个苗季没轻没重地把孩子弄坏了。方院长生气了,要他赔钱。他说一次拿不出那么多,得一点点给。”

  叶潮生快把自己后槽牙咬碎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你们福利院,一共有多少个孩子被安排去干这个?”

  王英努力地想了一下,又轻轻摇了下头:“七八……啊不,□□个吧。”

  叶潮生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八什么九个?骗谁呢?”他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手指在烟屁股上狠狠搓了两下,厉声厉色,“那我再问你,照片上这几个孩子,现在都在哪?”

  王英面露痛苦:“我,我不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敢记。好像只要把那些面目从脑海中抹掉,她们就不会在夜晚的梦里敲开门。

  蒋欢在办公室把王英的口供录进系统,气得像头幼崽被人抢走的母狮子。

  “你说他们福利院,真像她说的那么惨?”唐小池凑过来,“这事让他们说的跟那什么鲁滨逊似的。”

  蒋欢白他一眼:“大哥,那是罗宾汉,鲁滨逊是荒岛漂流那个好吗?”

  她打开网页噼里啪啦地输入几个字,“哐”地敲下回车,指着弹出来的搜索结果,对唐小池说:“看到了吗?她女儿的这个学校一年学费就是这个数,光靠她的工资送孩子去这种学校。呵,真要是像她说那么惨,她怎么还有脸拿孩子的卖身钱?”

  同事从外面进来:“哎,轻点轻点,外头都听见了。叶队呢?”

  蒋欢恶声恶气地回了句“里屋呢”,自己扭头转过去对着电脑屏幕生闷气。

  唐小池站手闲,拿起笔录翻着看:“哎,你别说,小吴这字写的还是可以的。上回小汪跟我做笔录,回头我一翻,那狗刨的字儿,简直伤眼。”

  他翻着翻着,自己“诶”了一声:“王英怎么说这个黄慧是走丢的?走丢丢都苗季家里去,拍电视剧呢?”

  他突然觉得后面有人,回头一看:“哎哟,许老师来了。”

  许月冲他点点头:“这是那个副院长的口供?”

  唐小池:“是,叶队刚审完,这不拿过来正电子化呢。”他说着拿着口供凑过去,“许老师,这个女的说死在苗季家的那个黄慧是走丢的,不是他们送到苗季那去的。”

  许月轻轻皱起眉:“她说什么时候丢的?”

  唐小池说:“两年前。”

  正在跟键盘较劲的蒋欢停了下来,背对着他们说:“那不就是苗季搬家到海城来的时间吗?”她滚了滚鼠标滚轮,“她说没说每次跟苗季接触的孩子是哪几个?”

  许月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觉得是苗季私下带走了黄慧?”

  蒋欢推开键盘,转过来:“那会黄慧也就十岁吧,如果是自己跑,跑出去碰到苗季的可能性有多大?”

  “苗季是福利院的常客,按说黄慧应该是认识他才对。”唐小池想了下,“所以有没有可能是黄慧主动跟他走的?”

  许月点点头,却什么也没说,问了下叶潮生在哪,转身去敲小办公室的门。

  同事正在叶潮生办公室里汇报调查徐静萍的结果。

  徐静萍养父母的亲戚至今仍住在洪县,和派出所稍微一打听就联系上了。

  “她养父母一直没孩子,后来起了领养的心思,就领了徐静萍。”同事拿着笔记说,“她养母的表姐说,也是拿她当自己孩子养的,该给的都没短过她。但是她养母脾气不好,孩子一犯错就爱发火,一发火就动手。她家的亲戚以前还劝过,说这个孩子是领养的,不能打,不然回头知道了心里要记恨……”

  敲门声打断同事的话。

  “进。”叶潮生说。

  许月开门,一看小办公室里还有人,说了声“抱歉”就要关上门退出去。

  叶潮生喊住他:“许老师进来听听吧,正在说那个徐静萍。”

  许月从善如流地进来,坐下。

  “刚说到哪了?”同事低头看了眼笔记本,“哦,她养母脾气不好,反正听那个表姐的意思,徐静萍没少挨打。她养父母本来以为是自己不能生才领养了这个孩子,没想到过了几年竟然怀上了。当时不是有政策吗,他家这个情况就算是超生了,按说不能生。可她养父母偷偷托人做了个b 超,一看是个男孩,就舍不得拿掉了。就这么着孩子生下来了,她养父在粮油站的工作就没了,还得交罚款。本来他们家条件还不错,男的是国企的福利好工资也高,女的平时给人做些零工补贴家用,日子过得去。后来为了亲生的这个孩子,养父把国企工作丢了,家里还要养两个孩子,一下子就有压力了。养父就学了车出去跟人跑长途大货去了。”

  同事合上本子叹口气:“跑了两年,钱没赚到还出了车祸,伤到脊椎,瘫了。货主一看这家这么惨,只让他家赔了一半的货款。所以说这人的命啊,真是。”

  许月静静地听了一会,这会问道:“她家自杀是什么时候的事?”

  同事默默算了一下:“徐静萍十四还是十五岁那年,具体日子他们也记不清楚了。他们那边人爱用虚岁,户口本上的生日到底是几岁只有他们自己个人知道。”

  “她养母烧炭,全家就她一个活了下来?”许月又问。

  同事点点头:“养父出车祸以后,她家为了赔货款,把以前住的房子也卖了,搬到了一个一居室。一家四口都睡一个卧室里。养母为了省钱没交暖气费,自己买了煤回来烧着取暖。炉子就生在卧室里。第二天早上邻居在他家门口发现了昏过去的徐静萍,跑去一敲门,才发现这家子烧炭了。当地派出所的结案报告里写的是自杀,但我觉得也有可能是意外。出警记录写着,窗户是被虚掩的,没关死。可能是忘了关,也可能是本来开了缝,人睡着以后风把窗子带上了,这个都不好说。警察认为是自杀,主要是这家人过得太惨了。出事之前两天,徐静萍还跟她表姐说,这个日子快熬不下去了。”

  许月看叶潮生:“叶队怎么看?”

  叶潮生摇摇头:“不好说。没准还是有人把窗户关上的呢?”

  同事露出一个惊悚的表情:“啥意思叶队?”

  叶潮生说:“一家四口睡一个房间,徐静萍一个人醒了,跑出来,也没呼救也没开窗通风?”

  同事没想到过这一点,呆住了,迟疑道:“可能中毒比较严重?”

  叶潮生再次摇摇头:“现场的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邻居发现徐静萍的时候她又是什么状态,我估计当地派出所也没有核实过这些细节。现在这些已经不可考了,但要说是自杀或者意外,恐怕还要打个问号。”

  同事摸了摸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层鸡皮疙瘩:“要是她那么小就真能干出这种事……也太狠毒了。”

  “她养父母去世以后呢?”许月又问。

  同事说:“当时他家亲戚也是可怜这家子,说不是亲生的也好歹姓徐,应该照顾起来。她养母的表姐说,徐静萍自己主意很大,要去上中专。最后就是他家几个亲戚一人出了点钱,给她凑了一年的学费。后面她没回过家,也再没要过钱。她养母的表姐还去学校看过一次,没见着人,说是在上课,就被打发回去了。后来这也有十几年了,再也没联系过。逢年过节和忌日扫墓,也从来没见过她。亲戚是觉得她挺心狠,好歹一场养育之恩。”

  叶潮生摸了摸下巴站起来:“大概情况我知道了,辛苦了。”

  同事客气两句起身离开。

  同事一走,叶潮生顺势在许月旁边坐下。

  许月说:“那个副院长没说合照的事?”

  “没说,说不记得了。”叶潮生掂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塞进许月手里,“喝点水,看你嘴干的。我感觉她还在隐瞒什么,搞不好还有人命在里面。”

  许月接过杯子正要喝,闻言,拿着杯子的手在嘴边停住:“什么意思?”

  叶潮生给他算:“那合照里的六个人除了黄慧,剩下五个小蒋在福利院都没见着。那个楼里还关了八个,这是就十三个了。他们正在拿福利院的户籍资料和现有的孩子对比,我估摸着应该还有对不上号的。你说这些孩子去哪了?那个王英说苗季心黑下手重,把一个孩子弄坏了,方利问他要钱,所以才有了半年十万这个事情。但我看她是没说实话,恐怕不是弄坏了,而是弄死了吧。”

  “所以黄慧和十万没关系。那她是怎么跑到苗季家去的,是不是已经没人能说清楚了?”许月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往叶潮生身上靠过去,“我感觉这案子越查越深,好像没个头一样。”

  叶潮生调整了下姿势,好让他靠得舒服,也跟着叹气:“是啊,这日子过的,怎么就消停不下来呢。”

  蒋欢是个急脾气,她在叶潮生这也没什么领导下属的概念,敲门从来等不及里面人喊请进。

  许月听见外面的脚步“哐哐”地往这边走。可叶潮生的肩膀靠起来实在太令人放松了。昨天刚洗过的衣服散发着好闻的皂荚味道,有点长的鬓发扫在他额上,痒痒地也很舒服。许月在此刻心神松懈,大脑放空,直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等他从叶潮生的肩头起来,门就被推开了。

  蒋欢在推开门的瞬间,清清楚楚地看见,原本靠在叶队长身上的许老师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狼狈地手忙脚乱地坐正,努力装出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是小蒋啊?”

  蒋欢突然想起她好久以前听过的那个墙角,促狭地笑起来:“咳咳,叶队啊。”

  叶潮生被她吓一跳,装模作样地拉了下衣服:“什么事?”

  蒋欢说:“给朱美做体检的医院打电话来了。这孩子有阴|道|陈|旧|性|撕|裂|伤|,医院说最好尽快手术不然以后容易落下后遗症。还有这孩子目前来看不算智力障碍,但是认知能力确实低于同龄人,医生说可能是是长期缺乏交流和教育的结果。但自闭症这个现在目前没法诊断,因为她成长环境太特殊了,有很多干扰因素,一时间不能判断,还要再观察看一下……嗯,差不多就这些。”

  “她的语言能力能恢复吗?”许月关切地问。

  蒋欢摇头:“医生的意思是现在还很难说,她不说话,还有心理上的原因。”

  叶潮生点头,表示知道了。

  蒋欢说完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关好门。

  两个大男人肩并肩地并排坐在沙发上,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我想要不然我自己出钱,帮这孩子把手术先做了吧……”叶潮生开口。

  许月侧头:“我这也还有点积蓄。”

  叶潮生笑了,伸手捏了下许月的脸:“宝贝儿,你的钱留着养我吧。”

  

  ☆、玩偶之家 三十七

  两个大男人肩并肩地并排坐在沙发上,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我想要不然我自己出钱,帮这孩子把手术先做了吧……”叶潮生开口。

  许月侧头:“我这也还有点积蓄。”

  叶潮生笑了,伸手捏了下许月的脸:“宝贝儿,你的钱留着养我吧。”

  对于叶队长不分场合地发骚,许月已经相当有抵抗力。他随口接道:“行啊,哥养你。”

  叶潮生起先失落了一瞬,之前还一逗就脸红,现在骚断腿也没用了。

  但他玩味了下这句话,随即被“哥”这个字戳中心中的某个隐秘幻想。叶潮生起了坏心,伸长脑袋凑到许月的耳边,轻言轻语:“哥哥,那我想吃棒——棒——糖——”

  许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出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他的耳垂紧接着被湿|热|的|软|物|包裹住,被带进另一个更|湿|热|的所在,被大力反复地吮|吸。

  麻痒沿着耳垂薄薄地皮肤,闪电般地蹿进了大脑,又沿着大脑一路蔓延全身。

  许月还是脸红了。

  “你,走开。”许月软绵绵地说着毫无厉色的呵斥,手上无力地推一把叶潮生。

  叶潮生满意地笑了,顺势退开:“我突然觉得……叫哥哥也挺有意思的。”

  许月不合时宜地心领神会,完全明白叶潮生吞下去的那几个字是什么。他羞愤地站起来,夺门而出。

  汪旭迎面走来:“许老师,叶队在办公室吧?”

  许月心虚地“嗯”一声,眼都不抬,和汪旭擦肩而过。

  汪旭敲敲办公室半掩的门,探个头:“叶队,我查了下徐静萍这几年的活动。”

  叶潮生冲他抬抬下巴:“喊许老师来一起听。”

  许月又被叫回来,重新坐回小办公室的破沙发上。他挑了个靠门边的位置,离叶潮生远远的。

  汪旭说起调查结果:“徐静萍被领养以后,她的户口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从洪县福利院转走,一直到十八岁以前,她的户口都是挂在那里的。”

  “户口不转走,福利院就能多拿一个人的钱。”叶潮生给他解释,他刚从王英的口供里了解到这个情况。

  “噢,难怪。”汪旭点点头,继续说,“成年后她的户口先被转到了本地的人才中心,接着又挂在了海城的一个化工厂的集体户口上,不过这个化工厂已经倒闭好几年了。徐静萍在这几年时间里靠自学函授考完了大专和本科的学位。”

  这个信息倒让另外两个人都有些吃惊:“所以她考咨询师的本科学位不是假的?”

  汪旭有点惭愧地笑了下:“不是假的。她们那个时候函授文凭不上网,只能在本地教育系统上手动查。是我不了解情况,就先胡乱推断了。”

  叶潮生摆摆手:“这也怪不上你。你继续说。”

  汪旭说:“化工厂倒闭以后,她找了份社区服务中心的工作,户口也跟着被转进了社区里。社区服务中心的人对她印象很深,过去好几年了还记得。一个和她共事过的人说,徐静萍当时还给两个福利院做义工,是个非常好的人。”

  “等等,”许月抬手打断了汪旭,“她工作的社区叫什么?”

  汪旭:“花禾区临潮路街道社区办事处。”

  许月站起来,径直走到叶潮生的办公桌前。

  叶潮生的办公桌上左一摞,右一摞,摆满了各种文件和资料,许月想找东西,一时间无从下手。

  叶潮生开口指点他:“你左手那一沓翻翻,应该就在上面。”

  许月一翻,果然是他要找的那份旧案汇总。

  他拿着资料走回叶潮生旁边,翻了两页,指给叶潮生看:“你说巧不巧,这个烧炭自杀的案子,就在临潮路上。”

  汪旭很敏感:“许老师,是哪一年?”

  许月读出了年份。

  汪旭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恰好就是徐静萍在社区中心工作的那几年内。

  办公室里顿时沉默了下来。

  汪旭挠挠头,打破这份沉默:“……可咱们也不能靠巧合来破案,这全是推论的……”

  没证据。

  许月摇摇头:“但这个,太巧合了,巧得让人觉得不可能仅仅是巧合。”

  叶潮生点点下巴:“先查查烧炭自杀的这家人是什么情况,找档案调出来,找家属谈谈。”

  “行。”汪旭点头,接下任务,继续说起徐静萍的人生轨迹,“后来她从社区离职的,开诊所和她考咨询师就是前后脚的事情。”

  “她本科自考的什么专业?”叶潮生问。

  汪旭看了眼笔记本,说:“心理。”

  叶潮生想了想,转头看许越:“你说她学这个……”

  “嗯,有点奇怪。”许月接下话,“这个领域对自考函授文凭的认可度很低,四年制的本科生一般都要读到研究生才能有一个比较满意的就业前景。她如果是为了生计,为了找份好工作去学这个,未免不太明智。”

  叶潮生摇摇头:“我看她可不像是这么不明智的人。”

  汪旭汇报完,差不多也到了下班的点。

  叶潮生打发办公室里的人下班,自己也跟许月一前一后地从办公楼里出来。

  他的车这两天送去年检,还没拿回来。

  两个人在市局旁边的站台上等公交车。车来了,叶潮生投了币,拉着许月上车。

  车上不算拥挤。叶潮生握住许月空着的那只手:“想什么呢?”

  许月自打出了办公楼就一直没说话,蹙着眉。

  许月回神,看他一眼,又转开目光,盯着车窗外,说:“凶手身上还有一点,我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