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过,能查出姐姐的死亡真相,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云念海长这么大,从来没睡过这么豪华的房间。连床头柜的水晶灯都透着奢华之气,他不敢随意乱碰,带着份小心翼翼进入了梦乡。
翁达晞好容易回了趟翁家,原本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了,没想到还是被苏源邑拽走了。
他仰天长叹,想住一次娘家怎么这么难啊……
苏源邑敲了敲浴室门,隔着门板朝里面的人喊道:“阿晞,睡着了吗?”
进去大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不会在浴缸里睡着了吧?
里面的人轻轻应了声,听的出鼻音很重。
很快,浴室门就打开了,翁达晞披着浴袍踏了出来,周身的水汽裹着他,空气中带着沐浴露的残香。
苏源邑照例拿着速干巾帮他擦头发,柔软的发丝握在手中,像飘动的轻纱。苏源邑不由想到那个豪华包厢里的布置,低头说:“等这个案子破了,带你出去散散心,好吗?”
每次他们说要出去散心,都会被各种原因绊住脚,直到最后的…….泡汤。
翁达晞没有回答,不知道在发什么愣。
“苏源邑。”他低低叫了声。
“嗯?”
那人又不说话了。
苏源邑从回来起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把他身体扳了过来,正面对着自己。
“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翁达晞摇了摇头,伸手抱住了他脖子,好像这样,能给他带来些许热气。他的手脚冰凉,心里也热乎不起来,如同被囚禁在南极荒岛上的罪民,永远等不到升起的太阳。
苏源邑拉开他,摸着他的手直皱眉头,“手怎么这么凉?刚洗的冷水澡吗?”
他扯开被子,把他从头到脚裹了起来,然后抱在怀里。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没有人能伤害到你,我向你保证。
翁达晞窝在他怀里睡着了,晚上他做起了噩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陷入那场梦里了,白杨全身是血的朝他爬了过来,让他快点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身后的男人追了上来,翁达晞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疯一样的喊了出来——
“不要。”
冷汗顺着额头滚进他嘴角,他被人紧紧搂进了怀里。
“不怕不怕,那都是梦,不是真的。”苏源邑帮他擦干净汗,轻轻哄着他躺下。
黑暗中,翁达晞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他搂着苏源邑的腰,突然在他耳边轻轻问:“你今天生气了是吗?”
“没有,怎么会这么问?”苏源邑安抚的亲了亲他额头。
“因为我把你推出去了,让你选择了云念海。”
原来你也知道,终于良心发现了,不容易。
翁达晞睁着两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凑近他:“我….可以亲你吗?”
他难得的主动取悦了他,不过苏源邑还是拒绝了。
这让翁达晞不知所措。
这个人爱他爱的如此谨小慎微,连亲吻他都要带着理智和克制。所谓的撒泼无理都止于表面,连真正惹他生气都不敢,更别说吃醋耍赖了。
苏源邑没有一点睡意,他磁性的嗓音穿过胸膛,像擂鼓敲击在翁达晞心上。
“翁达晞,我是不是怎么样都捂不热你?”
☆、出柜
翁达晞噩梦惊醒的脑子尚未完全恢复,就被拉到了高速旋转的模式,他有点犯懵。
刚才明明好好的,怎么气氛突然就不对了?他撑起头,在黑暗里看着那个人,小声问:“生我气了?”
苏源邑狠狠闭了闭眼,有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他此刻无比的冷静,感觉心跳一分钟只能跳个五十下,六十下怕猝死。
“没有,不生气。”除了这句,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打开床头灯,发现晚上热的那杯牛奶已经冷透,主人没顾上喝它就睡着了。那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奶脂,就像他披在外层的甲,谁也穿不透。
“饿吗?我去给你热杯奶?”
翁达晞半坐起身,目光悠悠的盯着他,琢磨不出他现在的心情是好是坏,半饷才说:“好。”
苏源邑下楼重新倒了杯鲜奶,放进微波炉里,他凝望着跳动的数字,内心空空如也。
楼上,翁达晞又去冲了个澡,混沌的脑子精神了不少。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苏源邑正好端着牛奶上楼。
翁达晞当着他的面喝光了一整杯,然后去漱了口。
等再次躺到床上,已经是夜里一点半了。
各怀心事的两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发着呆,连灯都忘了关。过了好半天,苏源邑对他说:“睡吧,晚安。”
“苏源邑,我们谈谈。”
翁达晞坐了起来,蜷起腿,头仰在靠背上。灯光的剪影把他的身形拉的很长,他像个孤傲的树雕,坚硬的外壳随时可以迎接一□□风雨的洗礼。
和以往一样,没什么不同。
十一年如一日。
夜半三更,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剖白:“我能看透每一个人的想法,唯独看不懂你。”他转过头,微翘的嘴角像是在嘲笑自己,“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生气,生气了也哄不好你。很多事,我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让你痛苦为难。”
“我是不是挺让你失望的?”
苏源邑依旧沉默不语,目光黏在他身上不放。
他自顾自说着:“我去市局是别有私心,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如果要怪,就怪我好了。”
苏源邑打断了他,“说完了吗?这就是你要跟我谈的内容?”
翁达晞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今天火气怎么那么大。
“不如我来替你说。”苏源邑冷冷的注视着他:“你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下藏着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
翁达晞立马正色,直起身看向他。
“翁达晞,市局不够远,你这么怕害死我应该躲到火星去,更不该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我是你的什么人?嗯?”
“你一个人扛着的时候,痛不痛?累不累?”
苏源邑凄凉的望着他,眼中的伤痛如何都化不开。
“你怕伯恩回来找你,怕那些人盯着你不放,怕连累整个苏家,怕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是吗?”
“呵——我是不是该庆幸?好歹叫翁达晞的金屋里,还藏着一个病阿邑…..”
“你不说,我就不问,我以为这样你能好受一点。可现在来看,是不是我对你过于放纵了?”
翁达晞眉头深深皱了起来,难得的神色慌乱。欺人的话语割开他的皮肤,那些旧伤疤再次撕裂开来,让他血流不止。
他想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说了。他想捂住自己的耳朵,让自己别听了。可他全身僵硬,连动一下都困难。
“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云念海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那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痛了不敢哭,苦了不敢叫,活活把自己逼成了没有血肉的怪物。”
“我为什么会生气?因为我心爱的人被偷走了,还回来的只是躯壳。”苏源邑无视他的闪躲,抓着他的胳膊大声说:“如果钱可以买回来你的快乐、无忧、阳光、美好的一切,我愿散尽家财,只为换你一笑。而不是看你披甲上阵,每天活在无尽的痛苦深渊中,日日受着囚禁的煎熬。”
他终于发泄完了,才惊觉自己的语气过重了。
苏源邑放开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挽回道:“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我……”
冰凉的唇堵住了他后面的话,翁达晞不再征求他的意见,捧住他的脖子,深吻住他。
“傻子,散尽家财,以后咱俩吃什么。”
“我只是不懂如何去爱你,请给我点时间。”
唇齿相交,翁达晞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他跪/坐在苏源邑腿/间,用全部的热情回应他宣之于口的爱。缺氧导致两人呼吸急促,只有不断汲取着对方,才能喘气活下去。
苏源邑用被子裹住他裸露的皮肤,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下。
“再闹我,明天你就起不了床了。”
翁达晞勾住他,情/欲染红了眼角,他舔着嘴唇,在他耳边呢喃:“明天又不上班。”
苏源邑最后的理智都断了线,紧贴着他的鼻尖道:“谁说你不会哄人的?尽会折磨人的玩意儿,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是吗?我好怕。”他咯咯笑了,用尖利的牙齿咬住对方的喉/结,柔软的舌尖舔着那块凸/起。
翁达晞没想到报应来的那么快,他承受不住对方的索取,想要从魔爪中逃离。睡袍上的带子被扯了下来,他惊恐的望着逼近的某人,沙哑的嗓子破了音。
“住…住手。”
“啊——”
窗外的半月偷偷的躲在了云层后,只敢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瞧,犹如娇羞的姑娘心系钟情的郎君,满脸的欲拒还迎。
“阿…邑,我….错了。”翁达晞整张脸埋在了枕头里,嗓子喊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只能在短暂的空隙里喘着粗气求饶。
“宝宝,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翁达晞泡在热水里昏昏欲睡,他感觉身体被掏空了,手臂无力的从那人肩上滑落下来,他想原地死一死。
水波荡漾,愉悦的快/感侵袭他的四肢百骸,他化成了一滩水,融进了那个人身体里,跟随他燃烧、沸腾,直至癫狂。
苏源邑信守承诺,说到做到,第二天没能让他下的了床。
翁达晞睡了个昏天暗地,他奋发图强,终于赶在周末的中午,爬了起来,好歹抓住了为剩不多的半天假期。
陈姨望着他无精打采的小脸,把精神倍儿棒的苏源邑拖过去骂了一通。
苏源邑脸皮特厚的给自己找台阶:“陈姨,你知道他为什么身体那么娇弱吗?都是你给惯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拿零食给他吃。”
陈姨比他道高一丈,说:“孩子想吃点零嘴怎么了,整天也吃不上几口饭。他吃零食那是你妈妈特批的,你又不发我工资,我当然听老板的。”
苏源邑:“您说的好有道理哦,原来这锅是曲寅心同志的。”
他们苏家人的传统大概就是,一个推一个,推到最后一个是谁谁背锅。
翁达晞颤颤巍巍的拿着汤勺喝鸡肉松茸粥,听着一老一少在那辩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遗漏了。半饷,才想起来还有一件大事没干。
他立马放下勺子,火急火燎的起身往外走。
“糟了,云念海。”
陈姨见他没吃两口又要跑,赶紧叫住他:“小晞,你上哪去?饭还没吃完呢。”
翁达晞边换鞋边说:“陈姨,我去趟隔壁,有个小孩给我忘在那了。喂,快放我下来……苏源邑。”
苏源邑一把扛起他放上餐桌,“不用去了,我已经把他送回学校了。”
“那监控….”
“拿到了,把饭吃完我就给你。”
在他呼呼大睡的时候,苏源邑去隔壁接上云念海,去了波特曼酒店。
波特曼层层守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监控室谈何容易,云念海没干过这么刺激的活,小心脏吓得噗噗的,以为要跟工作人员大战个三百回合。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一切都顺利的像做梦。
翁达晞:“你俩怎么混进去不被发现的?”
苏源邑理所当然道:“你忘了我是个纨绔子?纨绔子最多的就是狐朋狗友,进个监控室能费多大劲?又不是暗闯国家档案室。”他一脸傲娇:“现在发现老公的好了吧?有钱有势又有颜,你就偷着乐吧。”
得,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翁达晞被他的臭不要脸逗笑了,放飞的眉眼染上难得的欢乐之色。
苏源邑漆黑的眸子涌上欣慰,刮着他的鼻子说:“能博妻一笑,真不容易。”
“走开,谁是你的妻,净胡说八道。”翁达晞拿手挥他,陈姨还在呢,他就不能收敛点。
苏源邑在外面装的人五人六的,在家就本性暴露无遗,特别是对着翁达晞的时候,整叫一个不要脸不要皮。
“嘿,睡完我又不认了是吧?这回你可赖不了帐了,连老丈人都点头同意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得意之色都快飞起来了。
翁达晞笑容僵在了脸上,嘴角抽搐道:“你说什么?”他耳朵聋了吗,刚听到了什么?
“我去隔壁接云念海的时候,顺便帮你出了个柜。”苏源邑云淡风轻的出了个柜,还不忘附加一句:“阿晞,咱俩可是竹马竹马配一对,喜鹊喜鹊来相汇。”
“我的伴侣,非你不可。”
翁达晞:“……..”
“苏——源——邑,滚过来受死。”
“好勒!”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案情了哈,总觉得我在自娱自乐,小伙伴们整点意见呗。
☆、死亡
华城的冬比不上北方的冷冽,带着特有的南方湿冷侵入骨髓。门外,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暖日的阳光,暗沉的天气给人蒙上了一层阴霾。萧瑟的枝条矗立在寒风中,孤傲的迎接着来年的春天。
即使室内的空调暖风已经开到最高,也挡不住瑟瑟的冷意直钻心脾。
张副局胖墩墩的身躯晃荡在会议室门口,惴惴不安的竖着耳朵朝门里偷听。但厚实的门板挡住了里面的声源,让人半点窥探不得。
今日的案情会李湛撇开他独自进行,参会的人员不仅有市局刑侦队的几位骨干,还有东浦分局的若干人。按理来说,这种级别的会议副局长理应在场,但局长发了话,10.12案交由李湛全权处理,他拥有一切指挥权。
李湛用保密安全性委婉的回绝了张副局的参会提议,这让他心里无端起了猜疑,加上行政科的小眼镜这两天没来上班,张副局有点着急上火了。
他又向会议室的门缝里张望了一眼,抓着手机回了办公室。
会议室没开灯,墙上的投影仪正在播放一段监控视频。长桌两侧坐满了警员,投影仪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个个神色肃然。
翁达晞坐在右侧第一个位置,他双手搭成塔状,两根食指并拢放在唇部,很像是在比“嘘”字。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视频上,而是看着对面的李湛,目光幽深。
半饷,他微微侧头,露出耳朵上戴着的黑色耳机,嘴角扯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他朝耳机点了点,李湛下巴轻轻动了动。
在所有人没注意的同时,两人交换了了然的眼神,耳机里传来张副局长压着嗓子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走漏了什么消息?”
“我不要听,早跟你们说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拿我的话当放屁是吧?啊?”
“他们正在开会,很可能是查到了些什么。”
张副局大掌扣着皮椅后背,指关节用力的捏着掌心之物,他的心情很不美妙。他不知道的是,垒放卷宗的柜子深处,放着一枚小小的窃听装置,他的话悉数被偷听了个正着。
他又说了几句,匆匆挂断电话。眉间的皱褶加深了几道,显得他的脸色更加狰狞阴郁。
窗外暮色沉沉,市局波诡云涌。一场腥风血雨,正在赶来的路上。
***
视频画面停在了一张女子的脸部特写上,翁达晞终于转头正视。
灯光被全部打开,会议室里瞬间灯火通明。李湛站了起来,走向会议长桌尽头,指着身后画面上的女子,清了清烟嗓道:“唐郁,原名云念棠,东阳市千祥镇人士。家中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母徐小凤和刚满二十岁的弟弟云念海。她父母在她十七岁那年发生车祸,开着电瓶车出门的时候被一辆大货车裹进了车底,她父亲云轶当场死亡,唐小凤自此落了瘫痪。”
“家庭遭遇重变,云念棠被迫辍学,开始走向社会打零工。十七岁尚未满法定工作年龄,还是个童工的她把目光放在了东阳市最繁华的小镇上——横甸影视城。”
横甸,国家5A级景点,建有十四个大型景区和影视拍摄基地。每年不低于两百多个摄制组会光临此地,偌大的产业链和需求养活了周边数十万人。有“造梦基地”、“群星荟萃”的美称,云集在此处的群演多达十几万人。这些人每天都幻想着导演能哪天抽中自己,从此麻雀变凤凰,成为下一个影帝影后。
李湛的声音徐徐缓慢,像FM频道里的朗读者,“很快,她就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帮一个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当助理。每天干着端茶倒水的活,微薄的收入只够交弟弟的学费,连填饱肚子都困难。当地政府不忍姐弟俩可怜的遭遇,帮他们办了“特困”,才解了燃眉之急。”
“徐小凤的病情持续恶化,云念棠为了筹钱给她治病,辗转在横甸各个角落,身兼数职,什么赚钱她就干什么。从小助理到群演,从群演到金牌经纪人。她凭借自身的努力从阴沟里爬了出来。”
一个小姑娘,在泥浆里摸爬滚打数年,好容易熬出头了,弟弟也考上了名牌大学,为什么要去自杀?
还有,她为什么要连名带姓改成唐郁?这让专案组的人摸不着头脑。
有人问:“她为什么要跳楼?她和翁旭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种常年混迹在娱乐圈的人什么没见过,跟富二代睡一晚就要跳楼,内心该有多脆弱?”
“哎,话不能这么说,小地方出来的女孩子都比较保守。说不定人家对贞洁看的比命还重呢……”
那位警员话音一落,十几簇视线就飘到翁达晞身上。这位翁教授可是翁旭的哥哥,明目张胆在人前讨论他弟弟真的好吗?
翁达晞自动屏蔽这些人的打量猜忌好奇,像座冰雕一动不动。
翁家在华城的影响力颇大,所谓树大招风肯定惹人妒忌。但翁少爷强/奸杀人这种手段未免不太光彩,谁会干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死的又不是大明星,只是个经纪人。
“据排查,唐郁并没有交往的男朋友,私生活明朗简单。至于她和翁旭是什么关系,监控录像已经告诉了我们。”李湛又把视频重播了一遍,无声的画面里是唐郁走在酒店走廊的身影,她身上披着一件薄款长大衣,里面一袭水红长裙拖曳至脚踝,她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慢,脸上的坦然清晰深刻,怎么看都有种诡异感。
她掏出翁旭留给靳婧的房卡,唰开了房间门,画面被定格,刷卡的手上——戴着透明手套。
啃绝味鸭脖的那种。
李湛的副手那天听过翁旭的审讯,他疑惑的问道:“翁旭的证词里明确有提到,那晚进他房间的人是靳婧,怎么换成了唐郁?”翁少爷又没瞎,大变活人还能认不出来?
众人开始议论起来,视频为证,翁旭难道说谎了?
李湛示意众人安静,转头对着东浦分局的人说:“这点,就要请东浦分局法医科的苏主任来为我们解答了。”
苏源邑作为从头到脚参与其中的法医,像个座上宾一样被请了过来。他的名声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快刀”,凭他的能力来市局都不为过,可他偏偏喜欢窝在分局,当个快乐的养老户。
李湛一心想把他挖过来,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感觉挖不起……
苏源邑彬彬有礼的站了起来,朝众人略点了下头,磁性的嗓音响起:“唐郁的解剖结果没有问题,尸体表面没有侵略性外伤,说明她跳下来的时候不是人为操作,而是自愿行为。但我们从她阴/道里提取到的精/液样本,却有问题。”
“什么问题?”
“翁旭服用了LSD——麦角二乙酰胺,又名致/幻/剂。这种药无色无味,通过口服进入人体,能造成使用者4-12小时的感官、记忆和自我意识的强化催眠。意识最模糊的时候,认错人是很正常的。”苏源邑继续说:“在初次提审翁旭的时候,他矢口否认自己没有嗑过药,这说明,他喝下LSD的时候,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蓄意为之。”
空调风从头顶吹过来,明明温暖如春,却让人头皮发麻。
李湛说:“他参加杀青宴的聚会上,喝了不少酒。会不会是那个时候被人趁乱下了药?”
杀青宴人多眼杂,喝一杯掺了东西的酒,根本无处可查。而且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这不是要了老命?
十几号人一筹莫展,恨不得把翁旭拖出来掐死,让他乱喝东西,浪费警力。
刑北南看了一眼翁达晞的方向,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斗胆说了一句自己的猜测:“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
他一说话,众人都安静下来,问:“什么可能?”
刑北南又望了一眼那个人,翁达晞朝他笑了笑,鼓励的意思明显。
得了师兄的肯定,刑北南清亮的话音不急不缓的响起,“翁旭离开杀青宴的时候,出去了一趟。是去对面的药房买了感冒药回来,然后才进了靳婧的房间。这一来一回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但是你们看,他最后从靳婧房间退出来的时候,意识非常清醒,走路都不打飘,还去服务台又领了张新卡。”
“所以我觉得,他有可能是呆在靳婧的房间里时,喝下了带有LSD的液体。等回了房间后药效启动,唐郁趁机进了他的房间。”
在暗沉的灯光环境下,更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这是翁达晞之前开会的时候说过的,现在,恰恰印证了这个观点。
这就说的通了,翁旭一口咬定跟他翻云覆雨的人是靳婧,因为他磕了药,意识不清醒,从而认错了人。
众人都觉得他这个猜测能成立,但依据呢?靳婧给他下药的目的是什么?唐郁去他房间自杀的目的又是什么?
所有问题堆砌在一起,显得疑云重重。
翁达晞摘下耳机,放在了桌上。他拿过投影仪的遥控器,翻出一张转账记录。
有人问:“这又是什么?”
“唐郁的买命钱。”翁达晞淡淡的开口道:“这是她死前转给她弟弟云念海的最后一笔汇款记录,两百万整。”
两百万,买一条如花似玉的命,该说轻贱了,还是命有所值?
唐郁的转账走的不是自己的账户,而是用一个其他人名字汇的款。如果不是翁达晞把云念海带回家,这条线索不会被扒拉出来。
“唐郁是为了两百万才自杀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意义又不一样了。
翁达晞回答道:“她是自杀,可不是为了两百万。死得其所的定义在于当事人怎么想,如果死后能给家人留一笔巨额的财产,也算“死得其所”。”
“她知道自己是去送死的,可是你们看,她很坦然,甚至可以说是快乐,她在享受最后一夜的放纵,直到身体和灵魂的解脱。”翁达晞语调轻柔,盯着唐郁的脸,像是能穿透她的内心,“人类所能理解的生命是被时间囚禁的,死亡却与活着相反。有些人,觉得死亡才是永恒的归宿,活着只不过是短暂的过程,过程的好坏、悲欢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打破时间的囚笼,奔向未知的死亡。”
“死亡,意味着超脱。这也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自杀者,用来结束生命的动机和借口。”
翁达晞转向众人,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停在了苏源邑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他朝对方眨了下眼睛。
众人:“………”
不是,翁教授刚才盯着苏主任看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眼神……
苏主任坐姿端正,隔着长桌眼观鼻鼻观心,他不动声色的捂起微翘的嘴角,对着那人宠溺的瞪了一眼。
坐他身边的江洵麻木的看着他俩隔着众人眉目传情,辣眼睛的摇了摇头。
家门不幸啊……
他洁白如玉的翁达晞,就被这只猪给拱了。
“江队长,我让你找的相机,你找到了吗?”翁达晞没放过江洵脸上的嫌弃,找茬的把他提了出来。
无端被波及的江洵郁闷的说道:“达晞,上次你让我去扒人家坟墓,这次你又让我去扒人家骨灰盒,下次你能给我安排点正常的活吗?我不想走在路上天打雷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