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第二天, 井闼山排球部的部活开始前，月雪教练公布了正选名单。
“……17号，星野十夜。”
星野十夜愣住，相比于惊喜, 他更多的是不解。
他对自己在队内排位赛上的表现并不满意, 虽然在单点进攻上没有出现失误, 但他和队友的战术交流几乎为零, 也没打出过几次有效配合。
星野十夜已经做好了继续努力的准备, 至少要将自己“眼睛里只能看见一个队友”的毛病尽快改正，然后再争取正选的位置。
没想到他竟然被月雪教练选中了！
月雪教练平静道：“来领取你们的队服。”
新的学期, 有些选手的队服背号也出现了新的变动, 所以今天是统一发放队服的日子。
星野十夜还在思考着昨天的表现, 表情有些空白的接过饭纲学长手中的队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饭纲掌温和的笑笑：“你很快就会得到答案的。”
星野十夜呆住, 耿直的话没有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原来饭纲学长你真的会读心啊！”
佐藤说起这件事时，他还有些不信——毕竟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读心术。
过早离开冰帝网球部的星野十夜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远比读心术更奇幻的存在。
什么迹部王国啦、迹部次元啦、绝对零度之类的……
再慢一步, 他的世界观就会进行重塑, 然后彻底进入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
他对网球的印象，还停留在“迈向破灭的圆舞曲”这种名字听上去有些过分华丽、但实际上还算科学的技能，真是可喜可贺。
饭纲掌微笑：“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读心术呢，星野你想得太多了。”
星野十夜：……微妙。
他抱着自己的队服返回队伍, 然后看着学长们又搬出一个箱子。
“这是井闼山排球部的运动服。”月雪教练平静又严肃的声音终于带了几分温和：“欢迎加入井闼山排球部。”
当初的20个一年级新生, 在经历了辛苦的训练后，只留下了15个。
或许未来还会有人离开, 也会有人再一次走进来——但月雪教练相信，面前这些神色坚毅的少年们，一定会亲手拼搏出热血沸腾的青春。
星野十夜左手拿着队服, 右手拿着运动服，在这如梦似幻的半年多时间里，他终于彻彻底底的有了实感。
他的排球人生步入正轨，他的梦想刚刚开始。
……
部活结束后，星野十夜在打扫卫生时，终于按耐不住情绪，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佐藤，对于我成为正选这件事……你怎么看？”
看似不经意，实则超在意。
佐藤被他过于明显的试探逗笑了，故意露出了十分不爽的表情：“怎么，想要从落选的失败者这里得到祝贺吗？”
或许是佐藤的演技太过精湛，星野十夜呆住，反应过来后猛地鞠躬，连忙致歉：“非常抱歉！我完全没有炫耀的意思！”
他有些惶恐：“我认为我昨天的表现完全不足以进入正选队伍，德不配位的家伙没有资格炫耀——”
佐藤被星野的动作吓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便是手忙脚乱的将星野扶起来：“等等——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原本还在笑呵呵的看着他们玩闹的大家见状，也一脸惊恐的围过来，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茫然：
“发生什么事了？”
“星野你怎么突然道歉？”
“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之一定是佐藤的错！”
佐藤也毫不犹豫的认下这个责任：“是我的错。”
星野十夜有些疑惑：“佐藤你……没有生气吗？”
他其实是个对情绪十分敏锐的人，如果是平常的时候，星野十夜可以很轻松的分辨出佐藤的话是真心还是玩笑。
可偏偏此时的星野十夜正值对自己的表现格外质疑的状态，这种质疑影响了他对外界的判断，让他将玩笑错认成了真心。
佐藤连忙否认：“我完全没有生气……很抱歉，我的玩笑冒犯到了你。”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性格并不讨人喜欢，又八卦又爱开玩笑，尤其不会读气氛，经常因为乱开玩笑而惹怒别人。
佐藤有在努力改正，比如在他没搞清楚当下状况时，他会选择闭嘴。
但星野对他太纵容了——纵容到他有些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曾经因为乱开玩笑而导致的惨痛教训。
佐藤低头忏悔：“我只是想逗逗你……”
星野十夜恍然：“原来是这样，抱歉，我有些……应激。”
“是我应该向你道歉！没有搞清楚状况就乱开玩笑——”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恶意的！”
“呜呜呜星野你真是个好人！”
……
在两人的极限拉扯后，误会彻底解开。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昨天的表现不好啊？”佐藤一脸不可思议：“虽然在配合上确实有硬伤，但除此之外完全是完美表现好吗！”
西村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握着星野的肩膀疯狂摇晃：
“醒醒吧星野，即使在团队配合上扣了分数，但你的综合实力依旧遥遥领先我们啊！”
周围的大家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虽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配合，但星野的实力实在是过分强悍了……”
“是啊是啊，星野在赛场上超级有存在感，即使不擅长配合，也强得可怕！”
“早知道星野这么厉害，昨天应该打一点攻战术的……星野不擅长配合我们的话，我们主动来配合他就好啊！”
“对哦！明明可以打一点攻的！西村你简直就是天才！”
“嘿嘿……”
星野十夜在得知众人的想法后，终于松了口气。
心情变得明朗的星野十夜将整个体育馆抛光后，离开了体育馆。
“星野，一起吗？”古森元也站在体育馆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星野十夜。
他的身边，站着沉默的佐久早圣臣。
三人一起向校外走去。
前往电车站的路上，古森元也并没有绕弯子，而是直爽的出声询问：“之前发生过不好的事吗？”
他陪圣臣一起前往体育馆进行“卫生验收”，刚好听到了后辈们的对话。
星野那样小心的态度，看上去像是发生过一些不太妙的事。
星野十夜了然，古森学长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星野十夜想了想，回答道：“我之前所在的冰帝网球部，是一个绝对的实力至上主义社团。”
“我们的队内排位赛，参与人数超过200人，光是排位赛，我们就要举行整整一周的时间。”
古森元也惊呆：“我只是听佐藤说过，冰帝网球部规模很大，没想到竟然大到这种程度。”
星野十夜点点头：“能够从这么多人当中脱颖未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实力。”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习惯了这种竞争，所以我认为我昨天的表现，配不上我所获得的位置。”
团队配合是排球选手实力的重要指标之一，在这一点上拖后腿，综合实力评分也会大打折扣。
他一直以来，都被迹部教导着“实力就是一切”，他的全部自信，都来源于在赛场上的发挥。
实力就是他自信的支点。
一旦发挥失常，或者自己的表现不符合预期，他就会开始自我怀疑，自我审视，认为自己出现了需要修正的“瑕疵”，也不再值得任何人的肯定与掌声。
并非完美发挥的自己却获得了正选位置，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在“出现瑕疵”后却得到了自己“期待的结果”。
这种割裂感让他不安。
星野十夜低头，小声道：“我以为……”
佐久早圣臣突然出声：“你以为自己是因为幸运或者是教练有某种实力之外的考量，才将你纳入正选的位置？”
星野十夜沉默，但从他的表情上看，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古森元也有些无奈的看着星野：“你对你的实力是不是有什么错误认知啊？”
事实上，星野的配合能力确实是他最大的硬伤，教练也思考了许久，不知道是否应该将他纳入正选。
但当星野十夜将自己的曾经全盘托出后，教练也意识到，星野十夜在短短半年的排球经历就能打磨出如此强大的实力，这样高效的成长速度同样应该放进综合评分的考量中。
况且，星野的团队配合也并非一无是处。
他和任何一个队友的双人组合都能搭配出漂亮又默契的跑位和进攻，这说明星野只是还没适应六人的队伍，并不是不会配合或者说主观上不愿意配合。
总而言之，星野是一个瑕不掩瑜的优秀选手，获得正选的位置是理所应当的事。
佐久早圣臣看向星野，目光平静：“难道你不相信教练的判断吗？”
星野十夜愣住，随即连连摆手：“我当然相信教练的判断！”
佐久早圣臣点点头：“那就别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星野十夜老实应声：“哦……”
还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让星野安心下来的古森元也：……圣臣这家伙竟然这么轻松解决了？
等到星野十夜坐上回家的电车，佐久早圣臣摇摇头：“算不上解决。”
真正的解决问题，是让十夜从心里真正认可自己的实力。
十夜的自信不能只依托于每一次的成功发挥，没有人可以一直完美发挥，只要是人就总有失误的时候。
真正的自信，是即使面对失误，也坚信自己下一次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说到这，古森元也不禁纳闷：“冰帝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总觉得从星野口中得知的冰帝，是一个过于威严又令人无比信服的地方。
佐久早圣臣神色微暗：“无论是个怎样的地方，让十夜养成这样性格的人……。”
……
迹部景吾动作优雅的抽出一张纸巾，掩住口鼻，轻轻的“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桦地崇弘顿时紧张起来。
“我没事，桦地。”迹部景吾放下纸巾，叠好，丢进垃圾桶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大概是星野在思念本大爷吧，作为本大爷的臣下，虽然星野有时会太过固执，但对本大爷的忠心还是非常赤诚的——对吧？桦地。”
桦地崇弘面无表情道：“是。”
迹部景吾看着面前的网球部成员名单，在他升入高中部后，一些麻烦事也自然接踵而至。
往常这种事交给星野去办就好……
“希望那家伙在新的学校后能有点长进吧。”迹部景吾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星野在网球上的迷茫呢？
大概就是在某一次的队内练习赛上，迹部景吾在轻松战胜了星野后，突然意识到，星野已经止步不前很久了。
不止是网球技术，还有心态。
“从庶民到臣下，我可是非常努力的调整过了，接下来就交给排球吧。”
迹部景吾想起第一次见到星野时，那家伙的状态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橘发少年躲在角落里，盯着地上正在搬家的蚂蚁：“我不是，你们也不是。”
路过的迹部景吾：……才国一就开始当中二少年了？
“为什么会创造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呢？”橘发少年继续碎碎念：“像我这样的家伙，被腰斩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迹部景吾：……不对！什么腰斩？国中生怎么可以讲这么恐怖的事——而且腰斩这个死法完全没有美感！
刚刚入学冰帝国中部的他，将冰帝视作自己的王国、将所有的学生都看作自己的臣民，在遇到这种事时，自然没办法袖手旁观。
“这个世界当然是真实的。”迹部景吾低头，声音矜贵又骄傲，仿佛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世间真理，不容许任何人质疑。
星野十夜用一种“你懂什么”的眼神看向这个华丽的少年：“……哦。”
声音敷衍到了极点，迹部景吾气笑了。
“本大爷说，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迹部景吾居高临下的看着橘发少年，睥睨万物的眼神轻飘飘的压下，让星野十夜莫名有些畏惧：
“因为，我即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他迹部景吾，根本就转不了！
“想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吗？”迹部景吾伸出手：“跟本大爷走吧。”
迹部景吾很轻松的将这个奇怪的家伙捡走了。
然后他就很快意识到，这家伙不止怀疑世界，还怀疑自己。
他从未见过自信心匮乏到这种程度的人，明明中二少年这个群体应该是世界上最有自信的一批人才对。
毕竟如果没有足够强烈的信念感，一个人很难用异常认真的语气说出“这个世界是假的”这样的话。
十二岁的迹部景吾在查阅各种资料、并咨询了心理医生后，决定将星野十夜带进网球部。
“自信没办法凭空诞生，实力就是自信最强力的支撑。”迹部景吾眉毛一挑：“去竞争吧。”
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然后用胜利滋养自己的野心和自信。
迹部景吾从回忆中收回思绪，叹气道：“还以为星野的自信能在网球的世界里开花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半路跑去打排球了。”
沉默寡言的桦地崇弘罕见出声：“主动做出选择，是成长的标志。”
就像他当初闯进赛场，犯规挡下的那一球，即使他知道这个行为一定会被迹部训斥，但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就算因此被开除U17合宿，他也并不后悔。
迹部景吾沉默片刻，他也想起了那场比赛。
“切，失去了本大爷的庇护，别哭着回头就好。”迹部景吾声音顿了顿，再次出声道：“IH预选赛是什么时候？”
桦地崇弘报出日期。
“我当然知道网球赛的IH预选赛日期。”迹部景吾面无表情。
桦地崇弘嘴角微动，重新报出一个日期。
“这家伙在我们冰帝网球部，可是当之无愧的正选双打选手。”迹部景吾突然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
“如果让我知道这家伙在换了赛场后，连首发的位置都争不到——”
星野，准备好接受来自帝王的审判了吗？
……
成为正选的星野十夜，第二天下午早早赶到了专用活动室。
然后蹲在门口，发呆。
“怎么来得这么早？”两分钟后，饭纲掌赶到现场，看到活动室门口正在面壁画圈圈的星野，有些惊讶。
星野十夜连忙站起身，认真道：“我想打排球。”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穿着井闼山排球部的正选队服、踩在干净平整的地板上，和排球一起度过美好的部活时光了。
饭纲掌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笑意，掏出活动室的钥匙，打开门：“等下我将活动室的备用钥匙给你。”
如果星野每天都能来得这么早，钥匙交给他管理正好。
星野十夜眼睛一亮，十分郑重的点头：“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人在钥匙在！
钥匙亡人亡！！
饭纲掌从运动包里找出备用钥匙递给他，表情有些无奈：“不必这么紧张，只是一个钥匙而已。”
古森和佐久早手里各有一个，就算星野弄丢了也没关系。
星野十夜摇摇头，坚定道：“这是信任。”
饭纲掌微愣，随即笑着说道：“好吧，如果你坚持这么认为的话。”
伴随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声，活动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换好队服的星野十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配色，沉默。
他终于成为半熟香蕉鼬的一员了。
“在看什么呢？”古森元也好奇的打量着星野的队服：“尺码不合适吗？”
看上去尺码很合适啊……
星野十夜回神，连忙摆摆手：“尺码是正好的，穿在身上非常舒适，我只是有些感慨……”
古森元也眨眨眼：“感慨自己成为了井闼山排球部正选选手？”
星野十夜重重点头，脱口而出：“我终于成为半熟香蕉的一员了！”
……
临近国中毕业时，星野十夜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是继续直升冰帝，还是尝试其他学校？
“虽然我很希望你选择直升。”冰帝国中部排球社教练看向星野的眼神中满是喜爱：“但我同样很清楚，冰帝并不适合你。”
冰帝排球部几乎都是直升选手，从小学到高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
星野十夜作为中途的“外来者”，想要融入其中，是一件非常消耗时间的事。
国三才开始学习排球的星野十夜，最不能浪费的，就是时间。
冰帝教练只教给了星野一些排球基础技术，然后让星野不断的重复基础的动作。
通过枯燥的训练，消磨掉星野十夜肌肉里的网球记忆，用最朴实且有效的办法，塑造出基础夯实的排球肌肉。
至于团队配合方面，教练思索再三后，决定让星野十夜在新的队伍中打磨成型。
“对于一名排球选手来说，在排球学习的初期，进入一个好的队伍实在是太重要了。”
冰帝教练认真为星野规划未来：
“选择目标一致的队伍，可以省去你与队伍彼此磨合的时间。”
“志同道合的队友，可以让你在排球的道路上拥有最棒的伙伴。”
“球队的成绩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根植在你与队伍灵魂中的默契。”
他从包里掏出一摞纸，纸上是在东京范围内，所有排球强校的信息。
星野十夜的目光被最上面的资料吸引。
“努力……常胜……”星野十夜低声念出了这所学校排球部的横幅。
随即，他才看向这所学校的名字：井闼山。
“谢谢你，教练。”星野十夜接过资料，眼眶有些热。
冰帝教练看着星野的目光格外柔软。
“去吧。”教练轻声道：“去打属于你自己的排球。”
虽然只相处了几个月，但他已经可以预见，星野在全国的赛场上高高飞起的样子。
那一定是，非常耀眼的瞬间。
……
“半熟香蕉？”饭纲掌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关于我们队服配色的吐槽……星野，你想往哪跑？”
被古森学长堵住去路的星野十夜转回身，小声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的半熟香蕉……我是说这个配色非常清新，让人眼前一亮。”
……
星野十夜在看过所有的高校资料后，再一次拿起了井闼山的信息表。
他很喜欢井闼山的横幅，听上去容易却又难以坚持的努力，恰恰是追求常胜的道路上最重要的品质。
将努力和常胜放在一起，或许会有人从中感受到“努力后就能常胜”的傲慢。
但星野十夜却从其中品尝出“只有努力才能接近常胜”的严以律己。
仿佛一只仔细又谨慎的雪鼬，鼬生不间断的进行捕猎、进食，认真努力的强化自己，无论是面对猎物还是天敌，都能给予对方强有力的攻击。
星野十夜点开了自己收集到的井闼山排球比赛视频。
“……半熟香蕉鼬。”
星野十夜被电视里鲜亮的配色冲击视觉，从此半熟香蕉的印象在他的脑海中开始生根发芽。
……
“这个配色就是最棒的配色！”星野十夜坚定道。
半熟香蕉赛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