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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只要柳仪煊不知道,一切都好说。”云鹤烟拿过杨康的包裹,钳制住他的双手,将他从墙角拉出来。

第244章

“只要柳仪煊不知道,一切都好说。”云鹤烟拿过杨康的包裹,钳制住他的双手,将他从墙角拉出来。
杨康不停地挣扎,却不能撼动分毫,只是引得周围的士兵都看了过来。

他大声喊道:“柳仪煊!柳仪煊!你们谁去叫柳仪煊过来,我会赏金三百两!”

云鹤烟平静地说:“不要忘了,你的包袱在我手里。”

杨康绝望至极,放弃了抵抗。

不只是因为包袱不在身上,他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死了,藏在身上的那些钱也会成为他的。而且他随军征战许久,在军中颇有威望,没有人敢跟他对着干的。

就算真的有人愿意报信,柳仪煊也未必在这里。

系统:【他看起来要碎了。】

薛沉:【毕竟年纪小,没有一点行走江湖的经验。要不是大绵遇到他了,他就真的毫无波澜地被送到小柳跟前了!】

系统:【……】

绝望的少年被拽着一路疾走,他不停地思考着对策,以至于出城后来到阵前都没有反应过来。

云鹤烟说:“交给你了,看好他。”

杨康定了定神,看到了此时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哥哥!”

朝阳在慢慢升起,浅浅的,带着温暖橘色的日光迎面落在柳仪煊的身上。

听到杨康的呼喊后,正在与云鹤烟交谈的少年将目光投了过来,弯了弯眼睛,似乎因为重逢而感到欣喜。

他翻身下马,向着杨康走来。

杨康只觉得劫后余生,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他朝着柳仪煊奔跑,扑向了他。

柳仪煊身体微僵,拍拍杨康的后背。

多日不见,他又长高了些,已经有了些许大人的模样,心性却还跟小孩子似的,紧紧抱着柳仪煊抽噎起来。

柳仪煊没法用语言安慰他,只能任由他抱着,反手摸了摸他的头。

释放完情绪后,杨康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他眼眶红红的,低着头,看起来很乖巧。

“我离开家了。”杨康说,“是匆忙间做出的决定,可我还没有想好以后该怎么办。但这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之后,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柳仪煊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杨康身上。

杨康连连拒绝:“我不冷,真的,你披着吧……”

柳仪煊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指指他的衣服,又指了指东方初生的太阳。

太阳升起时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寒气达到了极致,地面的热气都散光了,夏末的风透着冷意。这里感受不到城内火焰的温度,但是有无数细小的飞灰,披上斗篷,也能遮挡灰尘。

“谢谢哥。”杨康妥协,低头看着柳仪煊系绳子,“还好你在这里,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仪煊示意他上马。

杨康:“你还有事要忙?”

柳仪煊眨了下眼,摇头,拿过他的手,在掌心慢慢写:送你回去。

杨康低头看得仔细,分辨出来后,歉意地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柳仪煊摇头,做了个口型:我在等你。

“什么?”杨康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柳仪煊拉着他的袖子,催促上马。

“我有一匹马,被云鹤烟的人牵走了。”杨康坐到马鞍上,撸了把鬃毛,“这是你的马吧?我记得它叫银河?”

柳仪煊笑着点头。

“我骑了你的马,那你呢?”

柳仪煊握住银河的缰绳,抬手向杨康示意,他可以牵马带路。

杨康不自在地说:“我突然过来,已经很给你添麻烦了,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还是换换吧。”

军中的马都是战马,不方便随意调遣。

柳仪煊想了想,指着杨康身后,又指了指自己。做口型说:一起?

“好啊。”杨康果断应下。

两人共乘一匹,背对着火光,穿过山林,沿着小路跑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到驻扎在后方的营帐。

柳仪煊带着杨康进了自己的帐子,拿出纸笔放在桌案上,静静地注视着杨康。

杨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离开父亲后的兴奋和忧虑在这一刻褪去,只剩下了无尽的空茫。

还好柳仪煊很有耐心地陪伴在他身边。

过了很久,杨康说:“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而活。”

柳仪煊温柔地笑笑,好像这个问题对他而言简单极了,他拿起纸笔,写道:生命的意义只靠寻找是找不到的,需要你自己将它创造出来。

“创造?”

柳仪煊:勇敢一点,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只要踏出一步,就是突破了自己,比蜷缩起来躲避几十年得到的经验都要多。

应该做的事……

杨康:“我应该做什么?”

柳仪煊: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回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给他立个坟,祭拜一下。哥,你能陪我一起吗?”

系统:【他的称呼是不是越来越亲密了?】

薛沉:【无所谓,反正小柳是不可能陪他去的,又不是他的保姆。】

柳仪煊摇头,想了想,拿起纸笔:我暂时走不开,不过舅舅正打算辞官归乡,你可以随舅舅一道。

许轻容是个宦官,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不可能再重用上一任皇帝的亲信。

他官职不算特别高,但是走了宦官那边的路子,总能和赵佶的身边人扯上关系。柳仪煊有门路能让他留下来继续任职,许轻容自己却不太想干了。

金国大败,外甥平步青云,姐姐和姐夫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他当即写信告知柳仪煊,自己准备回老家,等他回京再见一面就动身出发。

杨康在舅舅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和许轻容也算熟悉,两人又是同乡,一起回去并不突兀。

杨康面露为难:“可我曾是金国的小王爷,舅舅真的能接受我吗?”

柳仪煊的仇人是杨康的养父。

许轻容心胸宽大,杨康借住时没跟他一般计较。回乡祭祖是另一回事了,任谁都不会希望带着仇人的孩子去给受害者上坟。

柳仪煊:你本就是无辜的,你若是半分都不念着生父,舅舅才要生气。你既然选择回去,舅舅也不会将你视为金国人。

“好吧。”

柳仪煊眉眼弯弯:我这就写信给舅舅。

杨康:“那个云鹤烟,跟你走得很近?”

柳仪煊回以疑惑的目光。

“我看他不像好人。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在王府中大开杀戒,还饮人血!哥,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多些防备没有坏处。”

柳仪煊点头:我和他平日里并无来往。

杨康刚松了口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响,脚下的土地都好像晃了晃。他猛得起身,“我出去看看。”

柳仪煊抓住他,摇头。

杨康:“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柳仪煊:不要紧,是谢珩又炸了。

这次威力比预想中大很多。

谢珩一时不察,被震了一下,耳朵嗡鸣,趴在轮椅扶手上不停地咳嗽,眼神直直地看着远处火光,目光明亮,肉眼可见的兴奋:【我又成了!】

系统麻木:【是的。】

薛沉:【这个世界观就第一次的时候难突破,后面还是挺简单的。】

系统:【嗯。】

薛沉:【是时候进行下一步操作了。】

系统:【下一步是什么啊?你爹登基?】

薛沉:【那都是小事,走个过场而已,交给礼部就好了,不必我费心。热武器研究有了进展,下一步当然是垄断暴力。】

系统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这次学聪明了,没有直接问,而是观察起了薛沉和他的几个马甲。

垄断暴力说白了就是以暴制暴,用国家暴力来遏制个人的暴力。

国家暴力就是刑法,必须按照程序来执行,不能只属于某个人或某个群体。

薛沉把宫九喊了过来,“这几日六分半堂有没有联系过你?”

宫九:“狄飞惊递过两次名帖。雷损仍旧没有动作。要不让原飞霜提醒一句?”

“飞霜连雷损的面都见不到。”薛沉冷笑一声,“他已经提醒过狄飞惊了,以狄飞惊的忠诚,只要雷损想知道,他必定事无巨细,一个字都不会隐瞒。”

“大哥说得是。”

“涟儿。”薛沉起身,“现在能调动的兵力有多少?”

“前线大军未归,新兵仍在训练,只有禁军可以调动……”

薛沉一看就知道,弟弟又被数学题难倒了。

他默默心算了一下,除去城内外平常的巡逻、守备、仪仗,应该能调出四五千人。

皇城司的几万探子就算了,他们的职能相当于锦衣卫,但是被神捕司分权,干的大多是刺探情报的活,武力值一言难尽。

其他几个衙门也都差不多,欺负寻常百姓威风得很,碰上硬茬,软得跟棉花似的。

主要力量还是禁军。

禁军第一批参与改革训练,原本分为上中下三军,上等禁军又分为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每军又分为左右厢三军,单上等禁军就总共有二十四军。中等、下等禁军数量更是冗重。

养活这么多人,金国打来时还不是开门投降。

薛沉觉得朝廷养了太多吃干饭的,大手一挥,只留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都送去了前线。

就算是这样,能调动的人手也很充足。

“调遣五百上等禁军,围攻六分半堂。”薛沉沉吟道,“六分半堂根基深厚,高手如云,只靠禁军是不成的,还得再找几个人撑场面。”

宫九:“我亲自去。”

薛沉:“我陪你一起。”

宫九:“大哥何必以身犯险?”

万一雷损狗急跳墙,伤到大哥就不好了。

薛沉:“有你在,不至于。飞霜身份尴尬,若受到攻讦,还要费一番口舌争辩。让你们几个人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不放心。”

宫九歉意地低下头:“是我太过傲慢,还要让哥哥费心。”

派人给太平王送了个口信,宫九拿着令牌去调动禁军,薛沉也从府中出来,在六分半堂附近找了间茶楼小坐。

狄飞惊对即将到来的风雨茫然不知,坐在桌案前,计算着这段时日的收支。

原飞霜在屋里走来走去,那抹鲜亮的淡红色时不时出现在狄飞惊的视线中。

“怎么了?”狄飞惊算完,放下了笔,温声询问。

“要来不及了!”原飞霜扑在桌案上,曲着双腿,身体伏得很低,像只犯了错的漂亮小狗,抬眼看向师兄,“雷损为什么没有动作?”

狄飞惊:“总堂主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他只是不愿承认自己败了!”原飞霜把桌上的文案往前一推,“六分半堂已经徒有其表了!”

纸张撞在未干的笔尖上,洇开一片墨渍。

狄飞惊没有说话,拿起旁边的废纸,贴在上面吸了吸,污渍的颜色变浅,能分辨出下方的字迹了。

“我知道了。”原飞霜猛然握住他的手,声音微哑,“师兄是故意的对不对?其实你从未向雷损转述过,什么都没有提醒他,就是为了看他自取灭亡!”

狄飞惊动作一顿。

“被我说对了吧?”原飞霜低低地笑了。

“绝非如此。”

“可你的作为,跟我说的没有分毫区别。”

原飞霜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他手指冰凉,好似在畏惧着什么,阴柔的嗓音没了刚才的癫狂,颤声道,“师兄,我们回山上吧。”

狄飞惊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师弟的恐惧。

他将另一只手覆盖到少年冰凉的手背上,不需多言,他已然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原飞霜的经历,比方外之人还要清白。他拥有的东西不多,牵挂也很少,因此将所有的东西都看得很重。

或许是师父的离开刺激到了他,明明师弟跟自己相处的时间不多,却因为“师兄”这个名头,把他看作了生命中重要的人。

这份心意是如此的纯粹,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比师弟更加珍惜自己了。

江湖中素来有传言,如果没有朋友,那就找狄飞惊,他会是最忠诚的朋友;如果无人了解,那就找狄飞惊,他会是你的知音;如果惹上麻烦,那就找狄飞惊,他会解决一切困难;如果想自寻短见,那就找狄飞惊,他会让你重萌生机。(注)

那些想要与狄飞惊结交的人,是真的对狄飞惊神交已久吗?

他们连狄飞惊的面都没有见过。

甚至因为狄飞惊行事低调,江湖中关于他的传闻都少得很。

这些“朋友”,并不是想和狄飞惊交朋友,只是看中了狄飞惊善解人意,重情重义,又手掌大权罢了。

狄飞惊心中清楚,故而想见他一面,不是容易的事。

能时刻见到他的人只有雷损。

狄飞惊自幼孤苦,又因一身武学而残疾,穷困潦倒地度过了许多年,直到遇见雷损,一飞冲天。

他的一切都是雷损给的,如果没有雷损,他可能早就默默无闻地死在了某个角落里。

面对师弟的真情流露,狄飞惊突然明白,雷损对自己的好也是有条件的。

若他没有这一身武功,若他没有将自己的身心都托付给了雷损,绝不可能在雷损手下多活一日。

唯有师弟不看中那些外物。

在他眼中,狄飞惊的身份地位全都是累赘,甚至连害他残疾的擒拿手,也不是什么值得另眼相待的好东西。

狄飞惊只是狄飞惊。

他无法人道,至今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今后恐怕不会有心上人,更不可能有孩子。

他只有师兄了。

原飞霜被拒绝了太多次,再次恳求时只有颓丧,他不想看狄飞惊无奈忧愁的神色,始终低着头,目光落在师兄带着薄茧的手上。

少年声音发颤:“师兄……”

一滴滚烫的热泪落在了狄飞惊的手背。

薛沉:【终于挤出来了。】

系统:【你别说话!气氛都没有了!】

原飞霜连忙用袖子擦掉泪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站起身,仗着狄飞惊无法抬头,慌忙擦拭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你真讨厌。”

低垂着脑袋的狄飞惊闻言勾了勾嘴角。

他从桌案前起身,喊住了准备夺门而逃的原飞霜,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师弟。”

“哼。”

“你几次劝我,都不曾把话说清,为兄愚钝,不能领会师弟的真意。可否劳烦你多费几句口舌,你希望我怎么做?”

原飞霜没想到突然成功了,呆呆地看着他。

“师弟?”

“不要再插手六分半堂和朝廷的事了,雷损不愿出面,你也不要管。师兄只是六分半堂的二把手,你替雷损做的越多,薛沉越生气。”

狄飞惊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道理竟如此简单。

过往的经历也都告诉他,自己这个二把手只会威胁到雷损的地位。

无数人都觉得雷损会容不下他,甚至堂内狄飞惊的声望远超过雷损。

只有狄飞惊自己清楚,雷损看似不常露面,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自己打理,实际上他所做的事情,全都是揣摩雷损的心意做的。

狄飞惊觉得只要雷损不在意,自己可以一直做这个代行者,与其他势力来往时也是如此。

没想到竟然在朝廷那里碰了壁。

“多谢师弟提醒。”狄飞惊走过来,牵起原飞霜的手,带他坐回桌案前。

他站立在旁,像个正常人一般,低头俯视着师弟,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

“你几次提到薛沉,想必那两兄弟中是薛沉说了算的。”狄飞惊说,“他对你好吗?”

“好得很啊。”

狄飞惊的记忆中,师弟是古灵精怪的,很少见到他这副呆愣的模样。

他不禁忧心,语气也谆谆:“师弟,薛涟既然听他兄长的话,若是没有薛沉默许,他怎可能处处欺负你?”

系统:【就算是狄飞惊,看人也不一定准啊。】

薛沉:【他说得挺有道理的,如果我和小粉不是同一个人的话。可是小粉就把我弟气个半死,本体再站在马甲那边,我弟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系统:【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定他就喜欢这种窒息的感觉呢?】

薛沉:【统啊,你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