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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圣人轶事

第246章 圣人轶事
三月, 除不详。百家各宗大能相约于儒宗,行流觞曲水之雅事。

圣人地位超然,但私底下并不难相处, 甚至交游遍天下。百家各宗从上次仙魔大战开始, 便推儒宗为首, 联合至今,关系相当不错。

法家宗主韩度一邀, 谢衍便不推拒, 走到了留给他的上首位置,拂衣落座。

“圣人我也请来了, 各位道友可不能再推脱。接下来, 我们轮流将酒盏放入曲水中, 酒杯停在谁的跟前,谁就要回答放置杯盏之人的一个问题。若是不愿, 便满饮杯中酒。”

韩度身着赭色衣衫,盘坐于地,笑着指向环形的曲水:“诸君细瞧, 这儒宗的曲水流觞景色雅致, 多适合推心置腹啊。”

见他们游乐笑闹,白衣的圣人平素清寒的面容上, 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颇有些宽纵。

但他的笑容还未敛去, 那酒杯便停在了他的面前,他再一望去, 所有百家大能都探着脑袋,双目闪闪,一副期待模样。

“巧合?”谢衍倾身, 从曲水流觞中取出酒杯,弯起唇笑道,“非是巧合吧?”

“圣人,既然来玩,就要玩得起。”韩度虽然试了一个小伎俩,但是并未动用术法,瞒不过圣人,却是不违反规则的。

“是极是极。”兵家李霖大笑道,“圣人可不能推脱,得为天下表率才是。”

“看来今日衍得舍命陪君子了。”谢衍倒也没有不悦,反倒笑了。他与百家的关系相当不错,平日也颇多交游,此时玩上些也无妨。“韩先生,请出题吧。”

“圣人别号‘天问先生’,想必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寻常问道是没什么劲的。在下不才,想要问圣人,‘情为何物’。”韩度仗着圣人不会因为一个游戏与他们较真,起身微微施礼,然后问出了一个让在场之人直呼头铁的问题。

“……嚯,有勇气啊韩道友,啊哈哈哈,谁给他订个棺材。”

“欸,不然,儒道可是属于红尘道,讲究的是人间跋涉,说不定圣人早年也有过一段轶事呢。”杂家宗主吕相揶揄道。

“照我说,天问先生自成名起,就以目下无尘出名,那句赫赫有名的‘谈情说爱,妨碍我飞升’诸位都听过没,来源就是当年的圣人。”这是早年就于谢衍有交游的医宗白术,此时正捻着须,笑道 ,“圣人如今怎么想,还是觉得情爱无用吗?”

百家的玩笑是无心,他们并不以为,目前高居圣人之位的谢衍心中会有什么人,倘若他真的不想回答,饮尽杯中酒即可。

“诸位道友,大家都是数千岁的人了,怎么今日赶着上来揶揄衍,也不害臊啊。”谢衍执着杯盏,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竟也是笑了。他凤眼微微挑起,悠然道,“怎么,给飘凌介绍道侣不成,转来打衍的主意了?”

“哎呀,不敢不敢。”韩度笑着一揖,道,“韩某不才,只是想听听圣人高论。”

“去去去,老不修,谁不知道你那宝贝闺女,自从见过一面圣人后,就吵嚷着非卿不嫁。”墨非与他是老不对盘了,此时毫无心理障碍地拆台,告状道,“圣人,他这是试探您呢。”

情为何物,这个问题算不上难,甚至并没有明确的指向,只是个不太过分的玩笑,他不想拂了百家宗主们的兴致。

但是,现在的他只要想起情字,只能想到一个人。而他心里所有与风月相关的指向,总是与殷无极有关。这禁忌,却又有种背德的刺激感。

流觞曲水边,杨柳依依,百花盛开。

谢衍随手折柳一支,吟道:“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韩度没想到圣人真的会答,虽然只是引了一首《柳枝词》,但平淡中蕴有无穷的意味。

“恨无消息到今朝……”韩度品了半晌,才顿足叹道,“圣人心中有牵挂,看来我得回家教育小女,可要叫她不能妄想。”他转而又挑起笑,揶揄地道,“这美人,到底有多漂亮,才能使圣人也念念不忘?”

“表象声色,不过红颜白骨。”谢衍莞尔,“修我儒道之人,道劫,情劫,红尘劫。三劫之下,情之一字,浅尝辄止,懂得便可,若要是沉沦进去,可是要破道的啊。”

“这大抵就是,你当年信誓旦旦地放出话,说什么‘找道侣,妨碍你飞升’的原因吧。”

“诚然。”谢衍取下酒杯,端起一饮而尽,道,“若说道侣,确实是没有的,情之一字,到底如何,衍也在大道中摸索,大抵是不能给出更好的答案,教诸位道友失望了。衍,自罚一杯。”

似乎是得了个与圣人相关的逸闻,气氛也随之上来了,而后几轮游乐,不再有针对谢衍的把戏,宾主尽欢。

流觞曲水散场前,墨临叫住微醺的圣人,道:“圣人,第一届仙门大比在即,但在下颇有些疑问,您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联合道、佛二家,联合主持举办这一仙门盛会?”

“各位的宗门之中,颇有俊才。”谢衍似乎是饮的有些多,往日如冰潭的黑眸扫来,却是微带笑意,“而经历过刺客事件,世家各族元气大伤,青黄不接,此时不进行宗门排名,还要等到何时?等他们缓过来吗?”

百家各宗主顿时醍醐灌顶,明了圣人教他们忍的原因,纷纷激动地站起身来,齐声道:“圣人英明。”

十年的奔走操持,谢衍当真凭借圣人威名,把这极具象征意义的仙门大比给组织成了,有三圣搭台子,未来不会有比仙门大比更权威的宗门实力参照。

当然,这也意味着各宗门势力的重新洗牌。目前身处劣势的世家,刚好成了可以被围猎的对象,踩着他们的头顶上位,当然是爽的不能再爽,而且,完全符合仙门的规则。

“仙门大比绝对公平,诸位与其在这里缠着我,还不快回去教弟子。若是儒道输了脸面,衍可是会下不来台的。”谢衍微醉时,颇有些醉玉颓山的慵懒之意,这稍稍减去了些许属于圣位大能的冷意,他略勾唇角,“若是谁拿了倒数第一,衍可是要登门拜访的。”

“一定竭尽全力。”他们纷纷笑道。

待到客人逐一离开,微茫山也归于寂静,熹微的灯火亮起。

谢衍翻检过放置信件的架子,依旧没有收到来自北渊的信。他不知道是遗憾还是不快,眉峰轻轻地蹙着,但翻检到最新时,他看见了老友决明子的来信。

“谢衍吾友,见信如晤。”谢衍裁开信件,逐字逐句读着药王决明子写在信中的事情。

他的性格跳脱,一件事并不会好好地写完,有时是见闻,有些是自己的感想,更多的是他看病时的一些狂草,琐事虽多,但谢衍还是看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部分。

“老友,你徒弟的灵脉之中有很奇怪的隐伤,因为是旧伤,几乎长好了,就算是灵力流经也不会有什么异常。但我施针时,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他那天生魔体属火,怎么身体里有寒冰之气?”

决明子写道:“而且病人不配合,还说隐伤不用治疗,结果给我摁下去了,被我梳理了一遍灵脉。你猜怎么着,这混账小子在仙门的时候,就狠到把龙骨往灵脉里钉,这是作死啊——”

谢衍虽然通些医术,但并不精研医道。

之前在魔洲十年,他替殷无极一点点地梳理灵脉,教导他修炼,却是未能发现这些长好了的伤口,此时乍一听闻,竟是浑身发冷。

“在仙门时,用寒冰龙骨……往灵脉里钉?”谢衍轻声重复了一遍,只觉荒谬。

他想起,徒弟何时脸上开始失去笑容,想起他为什么常年待在洞府闭关不出,有时还能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问他修炼,他皆是以无事搪塞。

当时的圣人极度寡情,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又事务缠身,所以在殷别崖选择疏离之时,他只认为是徒弟长大了,所以并没有深究。

结果,他仗着师尊不知道,为了防止自己入魔,竟是这样对待自己。把龙骨寒冰往灵脉里钉,他对自己有多狠,那又得有多疼?

谢衍气血翻涌,眼前发黑,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信上的白纸黑字,到最后已经有些发飘了,但是谢衍抹去唇边血痕,还是看见,决明子写道:“……老友,你比我想象中疯太多,你那灵骨……唉,你把圣人道途押在他身上,断绝自己的天路,值吗?”

只要决明子替殷无极调养,他身体里的那颗圣人灵骨,瞒不过精研医药的决明子。但他能猜到换骨,其他的他大抵也是不敢猜的。

“怎么不值?”谢衍将信件倒扣,看向长明的烛火,静静地坐了一会,才自言自语道,“我付出的不过是道途,却能换来他一条命,难道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