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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远远地,老式收音机的怀旧调子沙沙响起,类似歌舞厅的咿呀唱腔缠着俩人的魂。

第248章

远远地,老式收音机的怀旧调子沙沙响起,类似歌舞厅的咿呀唱腔缠着俩人的魂。
红灯笼哧地熄灭,身心好似都于瞬间浸入一派落寞且空洞的黑中。

戚檐见文侪已平复呼吸,拍拍他的背,旋即将人给松了开。

他吹了声口哨,响指在文侪眼前一打:“照常理,在弄清九郎过往经历后,宿怨就能被解决,眼下大概就差还原死况和终止循环这俩麻烦事了。”

又继续:“不过嘛,这回的死况极难还原。先前死了那么多回,往往是连水都没碰着,就被老二制成链子了。好容易沾了水,却不是被咬死,就是中毒而亡。”

“毕竟是三人一体,老二既与小白画等号,便也能与我和荀北画等号。你若想安生活着,恐怕只有包括我在内的三个‘小白’都死了才能办到。”文侪思路清晰。

“可杀了三人,便终止不了循环了……”戚檐踩着塑料椅两腿之间的横杆,将身子向前探去。

文侪蓦然看向他:“怎么?想好如何终止循环了?”

戚檐将钢笔在桌上搓着转了一圈又一圈,说:“总之不能在杀小白这事上下功夫,毕竟小白死了好些年,王虔却仍觉得自个儿移情别恋是出轨,屋里小白的东西也不肯清空,就好似小白仍活着一般。好容易在阴梦里小白得以死而复生,若是除怨的法子是将小白的三个化身杀死,那他真成了畜生。”

文侪抬指挡掉那陀螺似转着的钢笔:“无论如何,宿怨的来源定然同小白脱不开。若细究王虔究竟在怨恨什么,只能是怨恨他自个儿变心、怨恨自个儿在小白出狱后有失分寸的举动了吧?——他要如何才能解恨?”

“这简单,只要小白不死,他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恨。”戚檐笑起来。

尤老爹不知他二人在说些什么,单拿鸡毛掸子清扫积灰的货架,间或咳嗽几声。

钢笔在桌上立了起来,文侪松开手,说:“那就是要让我、小白、荀北都活下来——小白的死需要参与【登山会】来触发,我的原身在这长生艇中尚未遇到死亡情况,那么关键就在荀北身上。由于目前每回重生,都非走老爹这条线不可,这条线却又捆着荀北的死亡线……”

“阳奉阴违可行么?”戚檐抿唇一笑,“咱接了票就往别地跑如何?这般荀北说不准就不死了……还有,那行踪不定的重犯104号是个极强的不确定性因子,多少得注意些——哦,咱俩也不能聚在一块,否则结局十有八九还是被你的原身削成骨链子。”

文侪点了头:“我们之前尝试过借【三所】的水自杀,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深水池区】也不行。杨姐和尤老爹这又没有溺死的条件……秦老板……对、秦老板客栈里头不是有浴缸么,你去那儿试试?”

“那你呢?你要去哪儿?”

文侪只答:“等荀北的表演散场,我就回尤老爹这儿。”

“当心。”戚檐说着将那支钢笔又打了个转,含笑仰面,“老爹,我和小文到【深水池区】看表演去!”

***

————[ !!!委托失败!!!]————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11】

【解四谜:已完成】

【查清宿怨:已完成】

【还原死况:未完成】

【重生时间:未存盘·阴梦首日】

————【存盘点加载中……】————

***

嚓——

戚檐拿指甲嘣开笔帽,边写边说:“第11局试图用秦老板客栈的浴缸淹死,失败。”

【①狱警归队(蒋工线) ②蒋工帮手(老爹线) ③秦老板客栈线(王虔被老二削骨制链)】

他将头发往后拨了几下,说:“还真是躲不过。”

文侪坐在他身侧,脸色是死人一般的惨白。

“怎么了?”戚檐微皱眉,抬手试他的额温,“身子不舒服?”

“是我杀的你。”文侪一字一顿地说,望向他时,眼底有水光闪烁。

他没落泪,可痛苦代替了眼泪,在眼眶堆满,漫出来。

戚檐愣了愣,先前经历过许多回,荀北与小白皆已死,他却仍是被削骨制链的情况,他便猜出是文侪的手笔。

可之前那几回文侪全无记忆,他还以为这回也一样。不曾想如今这三位一体解开了,他虽照旧没能瞧着小白的脸,文侪的记忆却不再隐去了。

戚檐只把笔搁下,说:“一定是我上回胡乱同你分享计画的原因,这回咱们各走各的,肯定没事。你看,下水道、监狱、民宅,有的是地方供我溺死,你准找不来!”

他错了。

***

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

失败次数落叶般堆起,直堆作了小叶丘。

————[ !!!委托失败!!!]————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31】

【解四谜:已完成】

【查清宿怨:已完成】

【还原死况:未完成】

【重生时间:未存盘·阴梦首日】

————【存盘点加载中……】————

***

这是本次委托阴梦的第三十二轮,到这时,文侪已经亲眼见证过戚檐的二十一回死亡了。

起先仅是文侪的记忆得以保留,眼下就连戚檐的记忆也不再消失。

这会儿戚檐又病恹恹地歪在文侪的肩头,胸口溢出来的血将他的白衬衫浸染得猩红。冰凉的双唇正轻贴于他的颈侧,没分寸的长指更撬开他的唇齿长驱直入。

那藉机撒娇的小子将指腹蹭上的心头血摁上他微颤的红舌,而后笑说——

“吃了我,可是要负责的哦?”

腥味从舌根漫到了心尖,文侪缓慢地眨动眼睑,冷哼一声:“你这是强买强卖。”

“主顾不乐意买,便不买,”戚檐伸指点在他的眉心,“何必为我掉眼泪?”

文侪的眉拧得更紧:“我觉得你可笑。”

戚檐说:“你觉得我可怜,你心疼我。”

文侪答:“胡说八道。”

“你暗恋我吧?”

“你脑袋坏了。”

戚檐虚弱地挤出一笑:“我暗恋你,你也暗恋我吧?”

文侪听罢皱眉不吭声,戚檐却只瞧着他笑,余下的话皆藏在心里,堵在喉底。

文侪,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再多看看我,爱我,爱我,爱我……

他方似癫狂一般在心底念出那几句,瞳孔便彻底失了光。

而文侪不过含泪将那人搂了片刻,手便在猝然一僵后,不受控地从口袋里摸出刀,粘贴了那张漂亮的皮囊。

“住手……”文侪的嗓子眼发出近乎恳求的低鸣,“我说住手!!!”

刀子还是落下。

刀落,复起,骨链成。

那血淋淋的一截骨头转瞬便被近乎疯魔的老二戴上了颈,彼时那链子还在往下滴着血。

老二驱动文侪走到镜子前,似乎要细细欣赏。

那绝望的人只借原主失神的一刹那,将手中的刀子遽然捅向颈动脉。

噗嗞——

***

又是在老爹那铺子前,戚檐轻松地吹着哨,见文侪来便粲然一笑,展开手讨个抱。

从前还在老爹面前遮掩着些,眼下来到第三十三局,只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反正老爹也是支持小白那派的。

“我又对你动了手。”文侪垂着头,语调也低进了地里。

“都怪王虔这阴梦晦气!”戚檐将脸贴在文侪的胸膛上,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好一会儿才说,“哥,咱们要是出不去了,就呆在这儿吧?在这艇里对付对付,即便它几日就要咱们死一次,但好歹咱们能待在一块儿不是么?在哪儿不是一辈子?”

戚檐照常笑着,可圈着文侪腰的手在逐渐收紧,最后十指在他的背上摊开,似乎是想尽己所能地触碰他。

“哥,我不介意在阴梦里死,不介意隔几个小时便死一回。若是真正的死亡就如当初咱们答错谜题而进入的那空荡、没有你在的城市那般,我宁愿在这阴梦里进行死亡循环。”

“可我在意。”文侪一点点扯开他的手,“我不想看你死,我不想一次次地杀死你,我麻木不了,我……的心也会疼——你别撒娇了,起来!利索点,这轮我非终止王虔的阴梦不可!”

戚檐于是抽手坐正,说:“哥一声心疼,小弟魂都飞了。”

“少在这油嘴滑舌,当心我拿胶带给你嘴巴封了……”文侪将笔帽摘下,却良久未能落笔,“这回委托迟迟不能还原死况,导致眼下就连循环终止的方法是否正确都没法确认,特么的真是……”

戚檐原先还在拿笔画狐狸和猫,听到此处忽而顿了顿:“死况完成不了,也验证不了循环终止的方法……这样的话……哥,有没有可能,终止循环的法子与死况还原紧密相关?因为二者相系,又因为咱们循环终止的方法出了错,所以死况才没法还原?”

“我能想出一百种与你这种想法相悖的念头。”文侪环着臂。

“但没有一种能彻底否认我这一想法。”戚檐笑着耸肩,“就用这个思路试试?反正不差死这一回两回的。”

文侪从前惜时,句句都恨不得秒答,眼下却是隔了好一阵才张口:“如果你的想法当真成立,那么终止循环的方法应当对王虔的死法具有极大的影响,或者说只有满足了循环终止方法,死况才能还原——也就是要在死前做些什么事才能还原死况。”

戚檐点头:“为了躲避老二的追杀,咱们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荀北和小白倒是死得很轻易——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原身死不了?所以这二十回死亡,王虔都死在你原身的手下。”

说着,没心没肺似的笑起来:“既然躲不掉一死,那我直接迎上去会如何?”

文侪敲了他一下:“你忘了守备库着火那回了么,你我一同去检查火势,你莫名其妙就死了,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因为我当时在你身侧。”

“不、不是这般迎合。”戚檐嘴角笑意更向上漫去。

文侪起先还在烦躁地拨弄桌上的钢笔,这会儿指尖骤然停下,他回头看向戚檐:“……你是说我们一块儿去死?”

戚檐点头:“殉情。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文侪呢喃:“倒也有道理……王虔怨恨自我对小白的冷落,埋怨的对象自然是他自己。我们二十多次尝试无果,或许当真是因为我们对他宿怨消解方式的理解不够透彻……”

一阵风吹来,有稀薄的腥气绕在鼻尖久久不散。文侪眨着眼,眼前闪过一行文本,正是戚檐背上那刺青【被石柱捆死的蛇】。

“如果自杀也不能解掉他的怨恨,那么他的执着点就很有可能不在自身,而在小白身上。小白生前,王虔对他的占有欲便近乎病态,他不要小白离开他,所以哪怕对小白的种种作为感到不满,他仍是忍受不了同小白分手。”

“要解他的怨,只有让他和小白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也就是说——他要具有主观意识的我们俩人,去扮演他和小白,去……殉情。”

文侪话音方落,长生艇内忽而爆发巨响。

“全体警卫戒备!【深水池区】‘溺死鬼’及该区多种生物逃出水池,难以定位。注意!该区生物皆具备极强伤人能力,请全体警卫速速……”

广播声还没播放完,戚檐便扯着文侪飞奔向【深水池区】。

二人十指紧扣,同一个个面露惊惶的生面孔熟面孔擦肩而过。

腥风掠面,腿脚在狂奔中发麻,渐渐没了知觉。文侪失了神,视野在某一刻变得狭窄,像是给雾气糊掉了多余的空间,只剩眼前人平整的白衬衫在随着步子略微晃荡。

曾装满古怪生物的巨池,此刻不起一丝波澜。

片刻后,只听扑通两声,水花四溅。晶莹的液体在脱离池子的那刻变作星星闪闪的花火,绽去了岸沿。

池水埋葬了两人。

戚檐伸手将水中愈发飘远的文侪揽进怀中。

文侪也不挣扎,隔着清水看向那对轻轻笑起的狐狸眼。下一刻,后颈霍然压来一只手,戚檐的唇落去了他的额间。

——这般亲吻无法交换呼吸,仅仅加速耗尽二人的呼吸。

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却在戚檐的唇离开的刹那,默契地松开了屏住的呼吸。

水流极迅速地灌入他们的身体,迫近死亡的痛苦很快叫他们忘却了一切。

溺亡如期而至。

至于走马灯——

不存在。

***

“大楼里空空荡荡,你脚踝的锁链,一步一响。”

“你泪汪汪爬过来,捧起块碎骨,却疯疯癫癫哭道——“我想活!!!”

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

“你哭着,哭得像是蒙受冤屈的可怜人。”

“亲爱的,你为何哭?”

“我的尸体就在那儿,你的刀,上头还有血在落……”

***

————[ !!!委托成功!!!]————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32】

【解四谜:已完成】

【查清宿怨:已完成】

【还原死况:已完成】

————【阴梦裂口扩大中……】————

***

风,带着梅雨潮气的风。

渭止市区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