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剑君雷厉风行, 说出手就到了众仙落脚之地。只不过,他并不是独自前来,随行者还有一紫衣男子。其雷云为发, 电光为目, 无足而驾云吞雾,一看就不是人。
如今天庭召回的部众已有三千人,这个数量放在天仙境广大星系很是稀少,如今齐聚云城却又显得拥挤。玄门客房已不够用,连云城驿站都住满了, 故而剩下的仙人只能暂居客栈。
人间烟火这东西偶尔体验一番是风味,真的日日生活在其中就只觉嘈杂脏乱。仙人在天上独居千年,大多都爱清静, 如今身处闹市之中自然没什么好心情。
故而道缺见了何苦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质问道:“你带着一个精怪闯入众仙清修之地,这架势莫不是要欺师灭祖?”
道缺是初代仙帝的最后一个弟子, 与其已经陨落的三位同门被尊为黄道四圣。因辈分颇高,他在天庭时便主管司法负责解决仙人纠纷。他平日只着一袭简单白袍, 拄着太阳纹的司法权杖游走天庭,驻颜在中年时期的面容也颇为严肃,动气时便如怒目金刚。
老爷子动气可不好安抚, 若是往常何苦必定退让,然而今日他已有了掀牌的决心, 也就不在乎触怒老前辈了, 索性应道:“对, 我是。”
道缺闻言果然大怒, 权杖重重拄在地上,“青虚子可真是教出了个好徒弟!”
左右今日少不得要挨骂, 何苦全不反驳,指着身边精怪便道:“诸位说是要为自家后裔讨个公道,今日我带他来便是要好好算个清楚。”
玄门是道满之后,而道缺是道满的师弟,他教训何苦是自家事,故而其它仙人都在一旁看热闹,既不帮腔,也无劝解之意。
何苦此言一出,大家这才细细打量起了那精怪,奈何实在想不起天庭何曾与这样的雷电精怪有过交集,只能齐齐疑惑地看向了何苦。
天庭从建立之初存活至今的老仙人不多,道缺是一个,月老便是另一个,这时候也只有他的辈分足以说话。月老虽是主管天庭婚配负责筹办婚礼的闲职,依旧上前做了和事佬。
“九州是大家共同的故土,两位有话坐下好好说,莫要大动干戈。”
谁知何苦还未有所回应,那陌生精怪却是露出了一丝怀念神色,“月老,千年不见,你倒是没怎么变老。”
千年这个特殊的时间让道缺察觉出了端倪,开始认真打量他,“阁下是——”
“以前是老朋友,现在应该说是老仇人了吧。”
紫色精怪先是感叹一声,复而果断上前,高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毕方在此,有什么冲我来,别拿无关之人做文章。”
此言一出便掀起千重浪,当即就有仙人大惊道:“毕方?你遭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应当早已形神俱灭,怎会没死?”
他的精怪之名原是律令,但是很明显此处没人想知道这个名字,他们只想与千年前的毕方对质。
于是精怪便拿出了魔尊毕方一贯的嚣张态度,毫不客气地回应道:“毕方既然敢打碎人间秩序就没想活着。是仙帝抹除记忆将我转化成了雷电之灵。”
此事众仙明显不知,唯有道缺似乎发现了什么,只问:“哪一位仙帝?”
“有此威能的还能是谁?自然是你的师父——任天节。”
毕方过去只说是仙帝把他变成了精怪,却并未说明是哪一位仙帝。此言一出,连早知他存在的何苦都惊了一惊。
可道缺却像是早已猜到一般,只是略为感慨地叹了一声,“师尊果然不曾陨灭。”
毕方破坏人间秩序造就无数杀孽,传闻中早已陨落的初代仙帝却留了他一命。这般不可思议之事,道缺身为仙帝弟子竟不意外,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就在众仙疑虑之时,便闻月老突然道:“你莫怪师尊,是我求他出手的。”
师尊二字一出,莫说众仙,连毕方都忍不住看向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天庭老人。
所有仙人都知道,月老是天庭脾气最好的老仙人,也是一个每日种菜遛鸟的闲人。牧北绝未入魔时就爱与他下棋,毕方没事就乱翻他的菜园子,就连何欢何苦都时不时缠着他写话本画册子解闷。在仙人眼里,他完全就是用来纪念旧时光的养老吉祥物。
可是现在,就是这样一个老大爷,他管任天节叫师尊?
在场唯一不意外的就是道缺,驻颜在中年的他与月老就像是两代人,他却淡淡道:“师兄,你怨师尊灭九日杀金乌,身为他钦点的第二代仙帝却自废帝位做了几千年月老。如今倒是肯叫一声师尊了。”
传闻中天女魃为战胜天女青裂十日生金乌,可十日为何只存一却没有任何相关记载。也只有老一辈仙人才记得,金乌正是灭在了初代仙帝任天节手上。
月老往日都是笑眯眯的和蔼老头,此时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只道:“三师妹也是金乌,十日可存一,她原不必死。”
天不可无日,金乌自然不必全灭。可谁也不知,为何任天节会赐死身为自己弟子的道盈,反而留下了没有灵识存在的最初太阳。
可惜任天节早已失去踪迹,道缺也无法问出个中缘由。但他相信一手建立天庭的师尊,此时只道:“她还是你的道侣。我知道,毕方就是道盈和你的遗腹子。若不是顾念师门情谊,你以为我能纵他在天庭撒野多年?”
天庭众仙都知道毕方是金乌后裔,但谁也不知他父母是谁,金乌血脉又来自父系还是母系,为何金乌都是三足,他却只有一足……不想这魔尊竟是二代仙帝道圆与仙后道盈的儿子,难怪修为高到惊人,在天庭鲜有敌手。
毕方今天本是来打架的,谁知还没动手头上就多了个爹,就算他是只鸟也不能受这鸟气啊,当即就怒道:“道缺老儿休要胡说八道,老子生来就是孤儿!”
月老对此却没再说什么。昔日的他身为仙帝却只能看着自己的仙后为了地面苍生灰飞烟灭,所有雄心壮志在那一刻就已消失。如今万事都不再重要,鸟儿子认不认他也无所谓。分明他才是当事人,此时却平静道:“陈年旧事罢了,还是听一听道君想说什么吧。”
天庭不愧历史悠久,随便翻出个陈年老瓜就让何苦吃撑了。
剑君是个厚道人,发现这时候自己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只能摸了摸头,又把球踢给了毕方,“这些老家伙的关系有点刺激,我都忘记要说什么了。要不你来说?”
毕方很是鄙视,正道修士承受能力就是差。看看,村口画画的大爷突然就变成了他爹,他这魔尊慌了吗?没有,泰然自若,这就叫定力!
魔修惯有的没心没肺和“父慈子孝”让毕方顶住了一切冲击,果断无视了月老,指着在场仙人便道:“既然要算账,咱们就把帐给算清了。在我之前人间只分修士和凡俗之人,根本不存在正魔之分。
当时只有世家贵族才能修行,那些擅自依附于我的魔修自然也是你们的后裔。反倒是如今的魔修大多出身贫寒之家,与最初的魔修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根本算不上你们仇家。”
毕方未入魔前并不是天庭的敌人,相反他与仙人的关系非常好。他无比厌恶人间的人族,却从未厌恶过天庭,即使最后是仙人们降下天雷劈死了他,他也认为仙人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正因相信天庭的正义,毕方才认为人族本质不坏。他挚爱的伴侣之所以在人间活不下来,只是因为地面上的人不修行。不修行就会变蠢,因为又蠢又弱,所以他们想尽办法迫害同类独占资源,用最残酷的统治保证自己永远身居高位。
他曾相信只要把不能修行的废物从统治者的位置上拉下来,让更优秀的修行者去管理人间,人间就能变成另一个天庭。
虽然最后群魔乱舞的人间证明了一只鸟就不该去管人的事,天庭于毕方仍是自己长大的故乡,在那里生活着与地面之人全然不同的高尚仙人。
他不后悔千年前成为魔尊攻破长安。如果能重来,他会一巴掌抽醒当时灰心丧气的自己,在天雷降临之前把魔修也全宰了,杀到人族不抱成一团就不能活,再去极北之地摁死白微那只给天庭添麻烦的臭狐狸。
虽然那些人是他好朋友的子孙,他仍认为奚商该亡,千年前的人间必须有一场打破所有等级规则的大乱。
正因从未厌恶过天庭,现在的毕方才很暴躁。天庭不该是这样的,他们在环境恶劣的天仙境尚能善待一只爱捣乱的鸟,如今怎么会和自己后辈抢东西?
所以,他揭破了一切遮羞布,直接道:“人族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模样,我也从将他们当做自己族群,根本没记过谁的名字。奚商皇帝是我杀的,拦着我不让宰皇帝的修真门派也是我灭的,奚商国库确实在我手里。以上各家找我报仇的来这儿排队,有什么招毕方都接着,退一步我是你孙子!
至于你们谁家后裔屠了另一家,谁又抢了谁家的宝库,各找各家去,有什么仇今日一次报完!”
能飞升者皆具备人族顶级的天资,何苦不相信天庭众仙会想不明白。
毕方就是一只鸟,还是个在云端上长大的败家子,他能把修士绑起来一个个用酷刑逼问家传法宝在哪?他是因为死了老婆才发疯入魔,满大街抢女人做什么?给他刚出生的魔崽子当奶妈子吗?人家鸟类也不是哺乳动物啊!
杀人夺财抢女眷这些事全都是人族自己干的,也就是史书上所谓的魔修。但是,在所有秩序全部崩溃的混乱时代到底谁家做了魔修,谁家出卖盟友助纣为虐,谁家浑水摸鱼之后又跑去天道盟转了正,莫说早已飞升的他们,就算是坐拥人族全部史书的万寿书斋也理不清。
正因为这是算不清的糊涂账,所以这些年大家谁都没翻,一千年也就这么糊弄过来了。
如今天庭闹上这么一通,说到底还是不满现在的待遇。
人间一个最普通的金丹修士都能拥有自己洞府,身为人中龙凤仙人却只能挤在云城的客栈中。他们各个都是一方大能,需要清修的洞府,炼丹的丹室,炼器的工坊,种养灵材的药园……因仙术的破坏力远比人间修士恐怖,洞府更是必须占地面积极广,周遭断不能有人家。
这全是合理诉求,但是地面灵脉不在天道盟名下就在魔教手里,天下根本没有一个无主之地。地面修士也要修炼,他们寿命比仙人更短,不晋升境界就无法延长寿命,谁也不想让出自己的资源。天道盟更是急需大量土地建造工坊和书院,自己家都挪不出来地,哪有那么多富含灵气又渺无人烟的好地方可以让给仙人?
如此,仙人要满足自身需求就只能去抢。天道盟潜力无限,为了人族未来必须得给他们留着足够资源继续发展,那就只能在魔教和妖族之中二选一。
正在举棋不定之时,水千江就闹出了刺杀魔教教主之事,众仙想,反正以前也有仇,那就打魔教吧。于是,他们顺水推舟把旧账翻了出来,也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人间容不下这么多修士,注定有一部分人用不了灵脉。这才是他们必须解决的根本问题。
毕方以为报了仇打一架天庭就会恢复从前的清心寡欲,他却不知,这世上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灵脉于修士就像是冬日里的炭火,凡间修士在天庭众仙面前却宛如孱弱孩童。如今一群孩童守着满屋炭火,一群壮汉却在雪地中挨冻。只要他们稍微放下一些底线,抬手就可以把炭火全都抢过来。这是何等可怕的诱惑?
他们能克制自己把最好的炭留给有希望的孩子,自己去跟曾经杀人放火的孩子抢,这已是多年清修的结果了。
道缺终究是得道高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忽悠一只脑子不好使的鸟,终是对何苦坦然道:“论天资,众仙皆是历朝历代最顶尖的天才。论修为,众仙要毁灭人间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让这样的强者挤在云城的客栈,坐视一群远不及自己的小辈坐拥广阔灵脉,你认为这合理吗?”
道圆自退位之后便不理世事,这一次却久违地和道缺站在了同一边,叹了一声才道:“天庭离开天仙境时吸收了很多天魔,就算仙还能勉强克制自己,魔却要坐不住了。若仙魔再寻不到一个合适的栖身之地,九州必乱。”
道缺闻言也道:“诸君应该庆幸天庭尚有戒律清规,人间能太平至今是因为众仙不止在克制自身不满,也在压制着蠢蠢欲动的天魔。”
何苦如何不知天庭现状,如果是从前,他会劝天道盟尽快挪出一些灵脉安置仙魔。然而,见到秋小寒拿出的偃甲之后,他就知道,天道盟不可能让了。相对于必须依靠天资飞升的人,只要灵石足够就能稳定进阶的偃甲具备绝对优势。正因修士数量太多了,为了早日开拓星海,秋小寒一定会把资源全都砸在偃甲研发上。
但是,自古提升自身修为在修士心中就是第一位。让他们不再执着于用灵气强化自己身躯,优先发展作为器的偃甲。这样跨时代的决策天庭会支持吗?
何苦早就知道答案,也就不必问了,只是劝解道:“天墓境早就对我们封锁了灵气,就算得了灵脉也无法修行,何必急于一时?”
“天仙境也未曾欢迎过生灵,我们依旧能想办法吸收灵气。天道规则总有办法打破。
为了制造辅助仙魔吸收天墓境灵气的法宝,我们更需要灵材资源和闭关洞府。”
道缺此时很是坦白,正因天墓境不能补充灵气令仙人感觉无法应对危机,所以他们才做不到泰然等待。
说到这里,道缺素来严肃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疲惫,良久才道:“不能把世间太平全都寄托在仙人的自我约束上,终究得有一个人来背负恶名解决问题。
圆满盈缺——黄道四圣,老夫原就是占了个缺位,做这个恶徒最适合不过了。”
毕方是对的,天庭从非恶徒,他们甚至远比凡间修士更能克制自身欲望。但是,弱者尚不能容忍不公,有实力反抗的强者又如何能一直容忍下去?
其实天道盟也一直在犹豫该怎么做。将修真功法散布人间的是黄道四圣之一的道满,但这些功法全是天庭仙人撰写的。妖族飞升之后就不管地面旧族,人族天庭却始终没忘记向后人传递自身经验,这才有了如今人族独霸九州的修真盛世。
如今,后人们要用来自仙人的修行功法将这些老祖宗赶回天上的苦寒之地吗?
正如道缺所说,要解决问题终究得有一个人背负骂名。
秋小寒还年轻,不比他们这些早就被骂皮了的老人,何苦决定由自己担上这欺师灭祖的罪,终是道:“咱们按天庭规矩来,闯天宫。”
仙人皆是人中龙凤,自然不可能事事都意见一致。若是碰上仙帝也不能服众的时候,想要设立新天规的仙人便会在自家洞府摆出擂台,反对者上台一一过招,若其能胜到最后,天庭就必须通过此天规。因能闹到这一步的仙几乎都是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天庭了,故而此法被仙人们称作闯天宫。
这原是天庭初立时用以解决仙人矛盾的旧法,上一次施行者还是作为二代仙帝的道圆。可惜他虽能胜过其它仙人,最终还是败在了师尊手下,无法保住自己的仙后。
都不知几千年了,这旧法竟又要出山了?
天庭虽久不见独自闯天宫的狂妄仙人,这条最初之法却从未被废,何苦如今拿出来用仍是顺理成章。
正因月老曾亲身经历,他才知道这有多难,当即就对何苦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冲动。
何苦却意已决,环视众仙,诚恳道:“我们修为更高,能去的地方更多。若何苦战到最后,还请诸位道友与我去往天仙境另寻星系重建天庭。只要天庭一日不如九州,何苦绝不返回人间。”
九州灵气充足,物产丰饶。过去是仙魔回不来,如今回来了,他们却要舍弃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把这唯一的宜居之地让给更弱的地面修士,自己前往未知的深空谋求生路。
这不公平,也不合理,可是,谁叫他们是长辈呢?
人族之所以尊老,不就是因为老人总是为了喂养这群两脚兽幼崽长大让自己受委屈吗?
鱼肉很香很软,但他们还是去啃鱼头吧,反正加点剁椒蒸一蒸也不是不能吃。
何苦默默感慨他果然是何欢的半身,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把自己逗笑。
他这一笑,月老就更急了,终于忍不住道:“你疯了吗?你也是仙,在人间同样不能补充灵气,一旦体内仙气耗尽就必死无疑!”
莫说何苦能不能战胜所有仙人尚不可知,就算他有那个实力,在不能吸收灵气的天墓境也根本经不起车轮战。
众仙为什么急着抢占灵脉,就是因为不论多强的仙人,只要仙气耗尽就必死无疑。昔日位居天庭仙将第一位的玄门仙子薛灵运如此,剑君何苦也不会例外。
何苦当然知道,但他还是想试一试,只要赢到最后,就能用最少的牺牲解决问题。
所以,他还是顽皮地眨了眨眼,“玄门弟子何曾惧过以身殉道?”
黄道四圣之中,道圆颓靡,道盈自裁,道满殉道,唯道缺还在矜矜业业守着天庭。他也没有弟子,直到青虚子飞升才将其记在门下。
师门凋零再经不得损失,道缺凝视着何苦,唯有不解道:“只是一些魔修而已,他们敢入魔就要做好被征讨的准备。”
何苦却是苦笑:“人性经不起考验,漠北到底不如江南,江南灵脉又不如长安,我怕只要破了一次戒,欲望就止不住了。”
这一次道缺沉默了,月老见了更急,当即怒道:“何欢,你还不来拦着他!”
何欢何苦形影不离,月老知道这厮绝不会让心爱之人孤身犯险。而现在也只有何欢才能拦得住何苦自寻死路了。
但是,他们本就一体同心,谁会反对自己呢?
果然,只闻上空一声畅快长笑,何欢那让世人恨得牙痒痒的浪子之声就传了来,“何欢飞升就是为了让何苦永不受苦,既然他认为以身殉道才痛快,我唯有全力跟随。
天雷自有何欢拦截,诸位尽管全力交战,绝不会受到任何外力干扰。”
地面囤积的灵气一旦达到仙人量级必定引来天雷。月老原还想借此限制交战火力,谁料何欢那厮竟去拦截天雷了,如此可就真是全力交战,不死不休了。
不止是何欢,毕方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仙人来找自己寻仇,本就有些无聊。闻言心道:千年前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可不是白挨的,论玩天雷他才是行家啊。于是,心大的魔尊这便腾空而去支援魔君,还不忘向何苦传音道:“你若胜了,我随你返回天庭。”
事已至此,也容不得退缩了。道缺长叹一声,环视众人,“老夫替众仙出战,一局定胜负,如何?”
不论何苦如何强悍,只要用车轮战耗光他的仙气,他们就必胜无疑。
若换作一局决胜,即便道缺是初代仙帝的弟子,天庭最古老的仙人之一,终究有风险啊。
这一刻,时代变革的线横在了众仙面前。
迈过去,那是他们在地面时曾经幻想过的修仙世界。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只需作为仙神位于众生之巅享用丰饶资源,哪管那些底层弱者洪水滔天。
若是不越线,之后的世界谁也没去过,人族从未有过这样的抉择,就算是几经时代变迁的李无名也猜不到那会是什么样的新世界。
许是飞升时的心劫早已筛掉了意志不坚者,又或是站出来的剑君唤醒了众仙清修多年的道心,最后终归无一人越线。
他们将一切都交给道缺,按照天宫之战的流程齐齐宣誓:“此战之约,胜负无悔。”
说来也怪,此前总是担忧此事不成无处栖身,说出此言后众仙却是一身轻松。
就这样吧,赢了就留,输了就走,总归不必再日日与自己争斗。在极致诱惑之前强迫自己违逆生存天性真的太难了。
或许这就是人族。他们永远不会按理智去往完美的理想国,也永远不会按照欲望走向绝对的深渊。不论是美好的还是恶劣的,世上没有任何存在能够驯服全部人族。这就是遥远蓝星孕育出的混沌逆子,很多时候连他们自己都想揍自己一顿。
而此时,何苦只是对着道缺拱手一笑,“多谢太师叔祖。”
道缺只是不想让他死,却也不打算输,仍是淡淡道:“老夫不会手下留情,能不能活着是你自己的命。”
何苦早就做好了死战的准备,如今又有何惧?自是欣然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们去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