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蒋小一没买过人参,也没卖过,甚至摸都没摸过,可这玩意儿他也是晓得的。
听说以前七里屯那边有一老汉,就是在山里挖到了一支人参,卖了四百多两,年份越高的人参越值钱,听说那人参已经有些年头了,所以卖得贵,后头那老汉一家人搬去了镇上,田都不用种了,全住镇上享福。
蒋小一以前晒玉米坐屋檐下守着小歇的时候,偶尔的也会做几次白日梦,梦里就梦见他也挖到了一支人参,从此以后走上了人生巅峰,顿顿大鱼大肉。
那会儿这事儿传得远,大家谁不眼红那老汉,个个都想做老汉第二,于是全家出动跑山里找。
可没一人找着。
物以稀为贵。
他夫君手里这人参,也不知多少年份的,但没个两百两,也得有个三百两。
老六和小六竟想吃这么贵东西,不得了哦,不过真不愧是他的崽,一挑就知道挑好东西,有眼光,像他。
蒋小一又喜滋滋。
白子慕虽是有点无奈,但孩子想吃,那就买呗,他空间袋里如今差不多三千两银子呢!给孩子买个几百两的东西,绰绰有余。
买支人参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么一想,他手也不抖了,心也不痛了,问药童这人参多少银子啊?
药童说不晓得,这种贵重药材,买卖都得问过姜大夫才能晓得。
蒋小一和白子慕又去问姜大夫,姜大夫说这个是四十三年份的,二百八十两。
他们很少整支卖,毕竟来的病人大多都是村里的,谁家能一次性拿两百多两银子出来?
但五六两或是七/八两,村户人家咬咬牙倒也能给得起,济世堂进这人参,就是怕有时候碰上那急的,有人参在,就能割一点让病人含着吊命。
这也算是自家医馆,但白子慕还是给了银子。
姜大夫见此,越发觉得他们晓得礼数了。
要是拿点药,几十来文的,不给银子就不给了,没啥,毕竟就这么点银子,但两百多两不是小数目,又是后爹家的,人又刚嫁进门,不掏银子,总归是不太好。
那人参要有小六长,老六和小六一人抱一头,像抱着大金条似的,笑得差点连眼睛都看不着。
姜大夫问蒋小一和白子慕买人参干啥啊?
蒋小一道:“给孩子们玩,你看,他们喜欢。”
白子慕也摆摆手,一副爆发户的养说:“嗯,孩子喜欢就好。”
姜大夫:“……”
等候问诊的众人:“……”
这家人什么条件啊?
买人参给孩子玩?
虽说这两娃儿长得确实是可爱了些,可这也太惯着了吧!
姜大夫暗暗扫了蒋小一一眼,觉得他已经飘了,再也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蒋哥儿了。
老六和小六口水流得多,急着吃,两人抱着孩子回了屋,想让他们吃了,填饱肚子了再回去。
而且这会儿已经过去一些时候了,孩子估摸着要变回小熊崽子了,这会儿出去,半道上孩子要是突然变成熊崽子,被人看见的话,终归是不好。
一进屋,蒋小一就叫白子慕关门,白子慕目光落在老六和小六抱着的人参身上,想了想,说:
“这么大的人参,我瞧着好像也不是很好咬,是不是晒过了?看着和萝卜干一个样,孩子就两颗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吃不完,我去外头问姜大夫要点油纸,等会篮子要放孩子,这人参我们这么提着出去,太招摇过市了。”
早上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吃朝食,路上白子慕在空间袋里拿了点吃的给蒋小一,方才又拿银子给姜大夫,今儿空间袋能使用的次数已经用完了,人参不能放空间袋里,那就只能提回去。
“对。”蒋小一赞同说:“我们都是低调人,这么做确实是不太好,夫君,你快去吧。”
白子慕关了门,一边往外头去,一边琢磨,这人参一般都是切点后熬汤喝,或是拿去泡药酒,他儿子还小,酒肯定是不能喝的,那回去他杀只鸡,切个一两片跟鸡炖,炖久一点,给孩子们喝点汤,人参片炖软烂了,他们吃起来应该能容易些。
不然干巴巴的,瞧着像树根一样的人参,孩子吃起来怕是要废老大劲。
他问药童拿了油纸,再回到屋里,老六和小六已经变回了熊崽子,这会儿正趴在蒋小一腿上呼呼大睡。
蒋小一则一副像是被吓到了的样子,似哭不哭。
白子慕也没细看,把纸铺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就朝后伸手:“小一,人参给我,我包起来。”
蒋小一没有动。
“小一。”白子慕又喊了一遍。
蒋小一还是没有动,他吸了一下鼻子,红着眼眶,艰难的说:“没了。”
给什么给啊!
人参都进老六和小六的肚子了,毛都没剩,哪里还能拿得出来。
白子慕回过身,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什么叫没了?”
蒋小一说:“老六和小六吃完了。”
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眼泪蓄在眼眶里,这模样让白子慕心疼得够呛,立马抱着他安慰道:
“没事儿,吃了就吃了,不就两百多两嘛!没事儿,我们家老六和小六厉害了,人家是买了药还得问一下大夫是饭前吃还是饭后吃,我们老六和小六是当饭吃,这一点厉害,像我。”
“可孩子吃完了说还饿,夫君,你都不懂,方才那么大一支人参,我掰了两半给他们,结果老六和小六直接塞嘴里,只两口就把那么大的一支人参给干完了,吃完了老六还说饿。”
蒋小一欲哭无语,觉得现在趴他腿上的哪里是儿子,明明是两只吞金兽:“我问他那还要吃多少才能吃饱。”
方才蒋小一问完话后,就见小六举起一根小爪子,他还笑,说一支啊!那爹爹再去给你们买,结果谁晓得老六竟摇头道:
“不对不对,爹爹,是十支,老六吃五支,弟弟吃五支,我觉得再来这么多,我们就能吃饱了。”
蒋小一再也笑不出来了,像被人兜头打了一棍子,脑子翁鸣作响,整个人都空白了一瞬。
“你说多少?”
“十支。”老六声音清脆。
蒋小一觉得造孽了。
一支两百多两。
十支多少银子了?
他都不敢想,怕想了今儿这医馆他就出不去了,得躺里头了。
白子慕一听,脸上也没了表情,他怔了好片刻,松开抱着蒋小一的双手,坐到他旁边,腰杆都直不起来了,过了半响他道:“小一,要不你安慰安慰我吧!我现在急需一点安慰。”
蒋小一:“……”
蒋小一语塞了,他摸了摸胸口:“夫君,我大概是病了,不知怎么回事,我这里隐隐作痛,要不要让姜大夫帮我看一看。”
白子慕:“……我也痛,特别是一想到快没钱了,就痛得越发的厉害。”
“你也是吗?那大概不是生病了。”蒋小一说。
夫夫两似乎一瞬之间老了几十岁,枯坐在床沿边,呐呐的,谁都没有说话。
孩子饿了,睡也睡也不踏实,迷迷糊糊的,小六又吱吱叫了两声。
这是想吃了。
白子慕抹了把汗,耳边传来蒋小一愁苦的声。
“十支才顶饱啊!这人参那么贵,怎么办啊!要是他们爱吃玉米,那我们都不用愁了,反正地里种的多,咱家山腰那地儿那么大,快两亩,够他们啃好几个月了。”
山腰那地儿那么大……
山腰?
人参?
白子慕恍惚想起来,以前清明宗后山有一块大荒地。
他小时候偷懒不修炼,偷偷从洞府里跑出来,蹿去找师傅,发现他正入定修炼,突然玩性大起,用法术弄了点小火苗,烧了他师傅的胡子。
后来他师傅喊丫丫,火冒三丈,打了他屁股一顿,还不允许他吃竹子,说要饿他一天。
他一顿不吃就已经饿得慌,胃里火烧似的,他顶不住,便偷偷跑后山去,想自个掰点笋子吃。
结果在山腰那片大荒地里头走了半个多小时都走不出来,气得他干脆睡在了荒地里头。
后头师父和师兄发现他不见了,急得火烧眉毛,差点把整个清明宗给掀翻,最后还是一弟子在荒地里头发现的他。
师傅和师兄那会儿吓坏了,以为他是离家出走,抱他回来后,一个劲儿的哄他,说让他乖乖的,下回别再离家出走了。
白子慕也气,就说谁那么不懂事,在后山整那么大一片荒地,害得他咋走都走不出来,师傅,师兄,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罚他给我掰一个月的笋。
师兄便说是师傅弄的,以前是拿来种人参。
种人参干啥啊?
师兄说天地异变后,带有灵气的东西越发少了,人参之所以年份越高越补,又之所以有吊命之效,那是因为它里头含着些微灵气。
这话不是吹,人参食之可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还可明目,益智,久服可轻身延年。
白子豪说:“师傅疼你,我们妖精最爱吃有灵气的东西,带着灵气的东西才算是我们的主食,凡人之物,我们虽是也能吃,但不顶饱。”
“你小时候那会儿长身子,需要的灵气多,师傅便种了些人参给你吃,他先头就种了一小块,可你天天都要啃,不够吃,师傅怕你饿着,就让人把半山腰那儿全锄了给你种人参吃,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不比灵草,把你我都给耽误了。’
白子豪被爹娘送到清明观的时候,才刚出生不久,师傅黑夜是他爹白天的师弟。
黑夜一生向道,觉得儿女情长只会影响他修炼的速度,因此寡了一辈子,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黑夜见他师兄和师姐要准备渡生死劫,无暇照顾孩子,把儿子拿来给自己养,还挺高兴,可养了快一百年时,黑夜才发现不对劲,白子豪个头实在长得太慢了。
后头一查,才知道原来熊崽子是妖,长个儿,需要灵气。
白子豪那会儿已经大了些了,静脉宽阔,再吃丹药也不会爆体而亡,因此黑夜让人练了许多丹药给他吃。
后天补了点,法力足够了,白子豪化的人形个也高。
后头他爹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忙着修炼准备渡生死劫,却还是能在百忙之中偷闲来造熊命。
白子慕的出生,相当突然,白子豪和师傅压根就不知晓,因此未有任何准备。
黑夜有养娃的经验了,知道孩子要吃带着灵气的东西,就四处给他找,找不到灵草,他就想种点人参,可刚种的人参灵气实在是不多,白子慕便也被耽搁了。
因此他的原型和白子豪一样,同样小小个。
这事儿过去久远,后头白子慕大了,不爱吃人参,就爱啃竹笋,师傅又让人给他种了一大片,他时常在竹林里头打滚,又非常喜欢吃,因此就记得师傅给他种过笋,人参这事儿,他早给忘得一干二净。
要是真像师兄所说,那麻烦了啊!
人要长个,需要营养,这营养可以从各种食物中所获取。
他们妖要长个,需要摄取灵气。
和灵气就像人类所需的营养。
这灵气哪里来啊?
灵草灵气没有,如今发现的,还能含有灵气的东西,就只人参一样,旁的不知道有没有,白子慕并不晓得,但他知道,要是吃不饱,孩子决计长不了个。
他和他师兄为什么原型个头小小,就是因为当初长个的时候吃不饱,灵气摄取不够,因此光长年纪不长个。
这和人也是一样的,该发育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能长到一米六都顶了天。
老六和小六本来就玉米棒一样,要是真吃不饱,不是得一直这个样?
毕竟他们同自己并不像,他原型小不要紧,他人形高,可老六和小六现在是原型小,人形也小。
要是个头矮,那以后逛个集,人潮拥挤一点,岂不是人家看风景,他们看屁股?哪天天气不好,刮点风,他两个儿子不得飞了?
这怎么得行啊!
白子慕抹了把冷汗,又出去问姜大夫,馆里还有没有人参。
人参不是寻常药材,加上做的大多是穷苦百姓生意,因此备的并不多,而且,一般来说,新鲜的人参很容易遭虫蛀,不能放很长时间,但经过炮制加工的却可以存放好几年,只不过存放的时间越长,人参的药效就会越弱,整个济世堂里头也就只有四支。
这是贵重药材,自是不会全全搁药柜里头,另外三支放库房里。
白子慕全买了,姜大夫想劝,这旁人家的孩子再可爱,但也不能这么宠啊!
买一只了还不行,买三支,都八百多两了。
这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蒋小一是个哥儿,孩子难怀,这夫夫两怕是急,所以稀罕旁人家的,这会儿估摸着是脑子热,他不能不管。
可说了没用,白子慕还是买了。
一回屋,大概是嗅着味了,老六和小六本来在睡,这会儿嗅了嗅后,朝白子慕爬了过来。
“吱吱,吱吱……”
白子慕把人参递过去,两只小熊崽子高兴坏了,身子缩成一团,在床上滚了好几圈,等心情稍微平复下来后,他们才拿过人参,立马猴急猴急的往嘴里塞。
虽然只有两颗牙,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吃东西,白子慕就听见吨吨两声吞咽,然后两支人参就被吃下肚了,八百两就没了。
老六和小六吃完人参,美了,有力气了,还笑起来,露着两颗米粒似的小门牙,萌得很,一个爬白子慕怀里,一个爬蒋小一腿上,拿脸去和他们贴贴。
蒋小一心都在打颤,儿子胃口这么好,他却怎么都笑不起来。
“夫君,孩子吃完了,济世堂没有人参了吗?”
“没了。”白子慕抹了把脸,嗓子干涩,说:“要不我们去安仁堂看看吧!”
安仁堂宰人是有些厉害了,但济世堂要进货,没个五六天的进不来。
孩子总不能饿着,贵也得含泪买。
外头病人已经走了一轮了,毕竟就是问诊抓药的,也快,姜大夫和药童们也忙,因此蒋小一和白子慕走的时候他们也没发现。
安仁堂药材、问诊费啥的都比安仁堂贵些,镇上富贵人家也不是傻子,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可人有种心理——便宜没好货。
安仁堂坐诊的大夫以前在外洲混过,这便是镀了金了。
就像现代,小门诊里若是来个以前在三甲医院做过主任的医师,那大家总会下意识的觉得人有两把刷子,要是不太缺银子,大多都会乐意找这种厉害的看。
因此安仁堂生意倒是挺好。
这安仁堂的东家和赵家也是认识的,上次还和姜大夫一起来家里吃过酒,因为客户群体不同,安仁堂和济世堂,说白了,也没存在什么竞争关系。
这会儿没到晌午,大概也就巳时,又正巧的是赶集日,因此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叫卖声。
老六和小六刚吃了点东西,这会儿精神了,脑袋从篮子里探出来,吱吱叫。
他们想要抱。
孩子多看看世面也是好的,人见得多了,以后应该不会再问他们人为什么有两条腿这种问题。
这般想,蒋小一和白子慕便一个一只,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往安仁堂去时,一路回头率极高。
白子慕高高个,俊郎帅小伙子相,冷气质,可怀里却抱着一毛团子,有点反差感,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蒋小一也是不懒,怀里也是一毛团子,又被白子慕一手揽着肩膀紧紧护着,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了。
这小哥儿真是命好。
有好些胆大的哥儿、姑娘还上来搭话,问他们小熊崽子卖不卖?话说完,看见一只熊崽子竟然朝她们电眼睛,还拿帕子捂着嘴笑。
到了安仁堂,两人也没多逛,问里头主事儿的,有人参没?
那肯定有,镇上富贵人家经常来他们这儿弄点回去熬汤补身喝,安仁堂旁的不提,人参定是有的。
蒋小一:“有多少?”
“蒋小哥儿要买啊?”主事的笑呵呵,又客套问了一下,然后暗暗比了七根手指头。
要是别人这么问,主事定然不会说。
小地方,没多少人能一次性买这么多,要是旁人问,那估计着是想打坏心思。
可他平日常去福来客栈吃饭,又经常在摊子前买凉草,认得白子慕和蒋小一,这两人瞧着正直,形事也踏实。
特别是蒋小一,生意做的本本分分,主事的出来混了二十来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白子慕和蒋小一,一瞧就不是那等爱做偷鸡摸狗之事的,因此说说也没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