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危辛自行回到玄玑宗, 与殷长老商量鬼王寿宴的事。
“寿礼都备好了。”殷长老将一摞礼盒抬出来,“尊主,你看看这些可行?”
危辛打开一一检查:“不行, 太贵重了,他不配。”
“那依尊主的意思, 是要送什么好呢?”
危辛琢磨片刻, 拍拍桌子:“我记得之前捡回来一根骨笛, 你去把它找出来吧。”
“可那原材料不还是……你从人家身上拔出来的吗?就这么送给他,会不会不太好?”殷长老讪讪道。
“物归原主,还不好吗?”危辛问,“再者说,他一个破落户都有脸大张旗鼓办什么寿宴,我肯赏脸去就不错了, 还想指望从我这得到宝贝?”
“鬼罗门虽说已今非昔比, 可尊主你眼下修为也大不如前, 还是尽量别惹怒了鬼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好。”殷长老殷切叮嘱道。
危辛不想再听他啰嗦,摆摆手:“行了, 我知道了。”
“那这请帖,不如就尊主你来亲自回吧?记得言辞要温柔恳切些, 切莫再出言挑衅了。”
危辛接过他递来的纸笔, 洋洋洒洒地在上面写了一篇五百字的歌功颂德文。
殷长老看完后大为敬佩:“尊主, 你真是越来越有一宗之主的气势了,竟然能写的如此妙, 是如何做到的?”
“……”
你上清观宗,听那几个老头说一说清观宗的历史与功绩,包教包会。
殷长老将回帖送出去, 欣慰道:“鬼王看到这封回帖,一定会高兴的。”
殊不知千里之外的鬼罗门,已经处在了风声鹤唳的状态中。
“有诈,绝对有诈!”鬼王仔细扒着回帖里的每一个字,说的全是好话,可这些好话跟他沾了什么边?
“我要是信了他的鬼话,我就是呆瓜!”
*
寿宴前一天,危辛才动身。
这次只带了西雀,将东鹰留在宗里,继续替他打探各方消息。
下山时,看见前面一道青绿身影。
他叮嘱西雀:“关于此人的事,回来后休要多言。”
“属下明白。”西雀意味深长地看了前方的人,就垂下了脑袋。
二人走上前,云渡微微一笑:“这位俊才是?”
西雀面色一红,不敢言语。
危辛皱眉:“你干嘛?还想撩拨他不成?”
“冤枉,我只是瞧他身形挺拔,五官端正,一双弯刀眉神采奕奕,想不到你们玄玑宗的人竟也是如此的出色。”云渡笑道。
西雀脸更红了。
危辛止不住地打量着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害羞,试探道:“何止,他这般容貌,就是叫潘安见了也汗颜,瞧瞧这大眼睛、这高鼻梁、这……”
西雀脸已经红得能滴血了。
危辛和云渡对视半晌,同时笑了起来。
“尊主,等等我!”不远处传来南凰的声音。
危辛回过头:“你来做什么?”
“殷长老怕你应付不了鬼王妹妹,就把我派我来了,都是女人,到时候也好应付。”南凰说道。
危辛左右为难——
许舜就在苍河,如果带上南凰,说不准两人一碰面,又会出现书中的结局。
可鬼王妹妹……南凰这性格还挺适合应对她的。
就在他纠结之际,云渡说道:“那便一起吧。”
危辛小声问他:“为什么?”
“热闹点,三个怪冷清的。四个人,正好闲暇时可以推一推牌九。”云渡有理有据道。
“……”
危辛看了眼眼巴巴的南凰:“那就一起去吧。”
“多谢尊主!”南凰高高兴兴地加入进来,对云渡的好感度和崇拜感又多了一些。
同时又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庆幸——她可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能让尊主都点头的大腿啊!
西雀在原地施阵,一眨眼,便来到苍河府。
相较于清观宗山下的云来镇,这苍河府地界甚广,却寥落荒芜,满目凄凉。
宽阔的街道两旁几乎都是冥店,人迹罕至,路上散落着纸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凄凉的气息。
“尊主,我们是直接去鬼罗门,还是先找地方住下?”南凰问道。
“自然是先住一晚再说。”
否则也不会提前一天来这里了。
这里只有一家客栈,还只剩下一个空房了。
“这么大一家客栈,路上都没什么人,居然只有一间房 了?!”南凰质问道。
“是啊,平时肯定住不满的,可是鬼王明日寿辰,来了不少人贺喜呢。你们住就住,不住就慢走。”掌柜说道。
南凰扭头看向尊主,请示道:“尊主,用不用我去宰几个人,腾出空房来?”
“算了,我们是来贺喜的,又不是给来这些冥店送生意的。”危辛说。
南凰点点头,道:“一间也够用了,我和西雀在外面守着。”
“那他呢?”危辛指向云渡。
“他不是跟尊主一起住吗?”
“?”
你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看成。”云渡一脸深沉地点点头。
“……我看不成。”危辛说道,“我要一个人住。”
“可你有银子吗?”
“银子?”
云渡掏出钱袋,递给掌柜:“那间房我要了。”
“好咧,客官请跟我来。”掌柜立马笑脸相迎,忙不迭在前面带路。
云渡冲危辛微微一笑,上楼去了。
危辛恨得牙痒痒,转头看向两个属下:“你们都没带银子吗?!”
“这……平时需要银子的时候不多,真到用的话我们一贯是直接抢的,没有自己掏银子的习惯啊。”南凰说道。
“谁教你们都用抢的?是殷长老吗?!”
“好像是千百年来的传统?”
“去他的传统,以后都给我老实点办事!”危辛有些后悔没带东鹰出来了。
东鹰常年在外打探消息,知道揣银子以备不时之需,上次带他出门,就从来没出现过这种困扰。
“是!我这就弄银子去!”
“是弄正经银子,别使歪门邪道。”危辛叮嘱道。
“遵命!”南凰提溜着剑就出去了。
危辛又看向西雀,西雀与他对视良久,终于明白过来:“属下也去了!”
将手下都打发走后,危辛才恬不知耻地去找云渡了。
“我在玄玑宗供你吃喝那么久了,这房间就让我住一晚。”
“没问题。”云渡大方道,“你要用床还是房梁?”
“房梁?”
“不喜欢?那叫小二加张榻也行。”
“呸!我堂堂一魔尊,岂能睡房梁与榻?我要用床!”
“没问题,共用一床也没什么不可以。”
“共用?”
“对,你要用床,我也要用床,那岂不是只能共用了?我们都是好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去了!你不是断袖吗?!”
“我是断袖不假,可我又不是睡一个男人就要为他断一次袖。”云渡笑着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还是你觉得,你魅力如此之大,能让我情不自禁到对你行不轨之事?”
“……”可恶,竟然无法反驳。
危辛不禁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太自恋了点?
就算不是断袖,也不会见一个女人就爱一个吧,反正他不会。
思及此,他也就放下了心:“没这个心思最好。”
云渡沏了壶茶:“先谈正事吧,你与鬼王关系如何?”
“一般,他想杀了我取而代之,可他没这个本事。”危辛说。
“现在可不好说了。”
危辛看了他一眼,这也是为何同意让云渡也一道来的缘故。
在书中他与鬼王论道,可不是在寿宴之际,而且是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危及到自身。
而现在修为不比从前,如果鬼王使什么诡计,好歹还有个云渡能帮帮忙。
……奇怪,在这种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云渡。
他新奇地看了云渡几眼,忽然间又明白过来,自己是信任他的为人和实力。
信任。
这一感觉也很新鲜。
他连最亲近的殷长老和随从都会报以质疑的态度,却敢信任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是不是有点太过离奇了?
他思来想去,脑海里蓦地响起一句话——我们是朋友,我会无条件的信任你。
出自云渡之口。
原来随意的一句话,竟不知不觉记在了心里。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危辛决定今天给他好脸色。
“喝茶。”云渡将茶送到他手边,“看看口感如何?”
危辛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吐出两片茶叶。
“不好喝。”
“小二送来的云片糕,尝尝?”云渡又递过来糕点。
危辛接过来,一口吃完,然后舔了舔牙齿,提起茶壶就往嘴里灌:“怎么这么粘牙,还一股骨灰味。”
“那我不吃了。”云渡立马收回想要拿糕点的手。
“……你拿我当试吃官是吧?!”
云渡端正道:“对。”
危辛咬进牙关,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好脸色好脸色!
“你什么时候去找许舜?”他问道。
“自然不是现在,他都没出事,我去找他做什么,推牌九已经够人了。”云渡道。
“你满脑子就装了牌九是吧?”
“也不尽然,还有你。”
“嗯?”
“的决定。”
“……”危辛翻了个白眼,“什么决定?”
“今晚到底睡哪里?”
危辛环视一圈:“你爱睡哪睡哪,我不用,只需要一块地方能打坐就好了。”
云渡拍拍自己的大腿。
危辛眼睛一眯。
云渡抬起头,面对着他烈焰般的眼神,茫然道:“我拍拍灰,不行吗?”
“……”
危辛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好脸色好脸色!
“对了,上次你用的点羽术还有效吗?”危辛问。
云渡起身走到窗边,打下一只大雁,拔下一根雁毛,在掌心中念过符咒,朝他伸出手。
危辛看了几眼,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掌心上。
符咒在两人手心里燃烧。
“尊主!我们有要事——”南凰推开门,就看见这两人一坐一站地拉着手,眼睛瞪得溜圆,立马退出去拉上门。
危辛:“……”
【我们要怎么解释?】云渡用点羽术与他交谈。
危辛回道:【解释什么,谁管她们怎么想,你这法术能坚持多久?】
【三个时辰。】
危辛收回手,打开门,看着门外两个紧闭双眼的手下:“出什么事了?”
南凰率先睁开眼,先是看了眼云渡,才说道:“我们方才捡尸体银子的时候,碰到鬼罗门的人去收尸,无意中听到鬼王办这次寿宴,邀请了各路好汉前来,主要目的是招妹婿!”
危辛转身就欲逃,被云渡拦腰截住。
“跑不了的,既然逃不过,不如直接面对。往好处想,他还给你邀请了很多竞争对手呢。”云渡道。
“他那是聚众斗我呢!”危辛道,“输了我没活路,赢了也没活路,你让我走!”
“据说嫁妆是鬼罗门。”南凰补充道。
危辛猛地停下来,转身问道:“鬼罗门?”
“对,谁娶了他妹妹,就可以继任鬼罗门门主之位。”
“有点意思。”危辛摸着下巴,思索道。
身边传到一道凉飕飕的视线。
云渡悄无声息地靠近他耳边,凉悠悠地问:“不想走了?”
“不走了不走了。”
危辛当即决定留下来看戏,兴致勃勃地在西雀耳边嘀咕一番,西雀离开。
又转到南凰耳边嘀咕一番,南凰离开。
再转到云渡耳边,嘀咕:“谁允许你用这种眼神和语气跟我说话的?!!!”
云渡捂住差点被吼麻的耳朵,笑了笑,低声哄道:“回屋再说,楼下有人看着呢。”
“谁敢看?!”
危辛转头看向楼下,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黑是瞳仁的黑,白是白骨的白。
此人一半人脸,一半枯骨,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笑:“危辛,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