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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少年话音落下, 整个内室里足沉默了很久。

第25章

少年话音落下, 整个内室里足沉默了很久。
宋尽遥显然是极为当真的。

但凝视着躺在榻上的少年,修士薄唇开阖半晌,眉间皱得越来越深, 喉间却愣是发不出那一个简单的音节。

一时间, 额上甚至冒了层薄汗。

许采采只看他师兄这幅为难的模样, 就一点也狠不下心了。

他早已消了气, 这时便忍不住笑起来。

少年轻笑出声,又往里挪了挪,拍拍床榻的另一边道:“好了,不难为你了,快上来抱着我睡觉。”

宋尽遥身形略僵,却并未因为突然被原谅而松口气。

他皱着眉别开眼, 遮住眸中的懊恼情绪。

但还是听师弟的话, 迅速起身换了身干净衣裳,又用清洁术法简单收拾一番, 最后在榻边躺下。

许采采如往常一般, 翻身钻进他怀中, 脸颊枕着他的臂膀。

夜明灯熄灭, 屋内陷入昏暗,怀里的人的呼吸很快便变得平稳。

宋尽遥的眼底却一片清明。

他手臂揽在许采采腰间, 抱得很紧,一双灰眸亦是久久凝落在少年熟睡的脸庞上。

半晌,修士低了低头, 似是想在那处落下亲吻。

但唇畔触上许采采翘在脸侧的几根发丝, 又分外克制般停了动作。

宋尽遥最终抱紧人阖上眼,一夜未眠。

……

谢景知大清早一起床,就在弟子院落外发现了被送回来的君影草。

等他一如往常, 来到试炼场晨练时,又明显发现许采采比平时话少了很多。

平时总乐呵呵的人,脸上也没什么笑了,整个人都是情绪低落的模样。

于是趁着练剑间隙,俩人坐在石阶上休息,谢景知也拿出随身携带的糕点和果子跟许采采分享。

这是他和许采采学到的。

在好朋友不开心时,分享好吃的真的是一个很有效的安慰方法。

“采采,我收到君影草了,”谢景知关切地看向许采采,小声地问,“你看着不太高兴,没出什么事吧?”

许采采咬一口脆脆的灵果,闻言重重叹了口气。

“没什么事,就是昨晚跟我师兄吵了个架。”

谢景知惊住。

“怎,怎么还吵架了?”

许采采抬眼,一双黑眸里苦恼又无奈。

“就是因为君影草,我师兄死活不让我养,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

少年啃完了灵果,剩下果核,便百无聊赖地把里头的籽抠出来,让它们挨个在台阶上排队。

一行蚂蚁路过,突然被几颗庞然大物拦住去路,只能迷茫地侦察一番,被迫绕道。

许采采低垂着脑袋逗蚂蚁,继续闷声:“而且我觉得他最近管我管得越来越严了。”

许采采皱眉回忆半晌,发现好像就是从他答应跟他师兄做道侣开始的。

正是因为这个,从他们做道侣以来,他跟宋尽遥闹别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想到宋尽遥昨晚那个寸步不让的沉冷眼神,许采采现在心里还不怎么舒服。

他都觉得他师兄不疼他了。

玩完了果核,许采采随意用灵力处理掉,又抬头看向谢景知,闷闷控诉。

“上次我想来帮大家加练,压根就没想到他连这个也会反对。

“当时也是争取了好久,我们差点吵起来。”

他因为感情而烦闷,谢景知对此更是一窍不通,只能陪着他一起唉声叹气。

“不管怎么样,你们还是少吵架吧,”谢景知目露担忧,但能给的建议也只有这么多,“有事好好好沟通,一起解决。吵架很伤感情的。”

他在家里时,父母就会经常为他为什么不争气,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变得更争气点……这种事情生气吵架。

每次这样,谢景知都会很伤心自责,被吓得不敢出声。

他从小到大都最害怕的事就是吵架了。

许采采闻言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他也不想吵架的,但有时候压根控制不住。

谢景知见许采采的情绪总算有所好转,便想继续哄他开心。

于是忙开口建议:“采采,你要不要去看君影草?它就在我住的小院里,我给它找了一个阴凉潮湿的角落。”

许采采摇头。

灵植刚开始养时都会用几天来认主。

虽然君影草挺喜欢许采采,但他们只相处了一个下午,感情并不深。

它也没有那么聪明,只要暂时不见面,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许采采忘掉。

现在既然给谢景知养了,那谢景知就应该是它的主人。

“等再过两天,它彻底认你为主人了,我再去找它玩吧。”许采采认真地说。

谢景知闻言抿唇。

许采采说完便已经站了起来,朝他伸手:“走,练剑去!”

“好吧。”

谢景知借力站起来,两道少年身影一同跑进试炼场去了。

……

那日过后的没几天,许采采在陪几个新弟子去后山练习剑招的过程中,不慎受了伤。

长清宗后山地域十分广阔,划分有各种各样的小型区域。

除了试炼秘境、百兽园、百草园等场所之外,还有特意供门下弟子与山内灵兽搏斗、练习剑法的地方。

打斗区自然也会根据弟子的境界,严格划分难度等级。

非有特殊情况,不允许擅自越级。

许采采他们所待的便是十分初级的场所,所遇到的灵兽也都是低阶灵兽,并不凶险。

但灵兽不凶狠,不意味着不会伤人。

在一名新弟子因为不慎摔倒,差点被一只扑过来的小型灵兽咬伤时,许采采眼疾手快,迅速上前用剑气挡了一下。

他击开了灵兽伸出獠牙的嘴巴,腰上却不慎被利爪划了一道。

腰侧的衣料被划破,里头血肉也被抓烂,稍稍外翻着,渗出血珠。

周围一群弟子当即便被吓坏了,忙一窝蜂地将许采采团团围住。

大家一时又是紧张地往外面拿止血的药,又是商量着要去找医修。

太过小题大做,许采采都被搞得不好意思了。

修炼期间受伤本就是常事,这个伤口虽然深了点,但也不至于严重到要看医修的地步。

他都不觉得有多疼。

“真的没事,不用去找医修,一会儿就痊愈了。”许采采开口拦下了跑出去的新弟子。

伤在腰侧,他需要抬起手臂低头查看。

看清那片的情形时,许采采当即就皱起了眉。

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另一件事。

许采采一边自己用灵力加速伤口愈合,一边发愁道:“就是千万别让我师兄知道。”

他都可以想象得到。

宋尽遥本来就不喜欢他来陪练,一旦知道他受伤,肯定又要生气。

许采采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快速盘算。

伤口好办,虽然深了些,但最多几个时辰过去,肯定就可以自己痊愈。

只要他今晚睡觉时遮挡好,他师兄应该不容易发现。

就是衣服不好办,烂了不说,还沾了脏污和血迹。

宋尽遥今晚也恰好有事出门。

许采采考虑了一下,打算就趁这时候偷偷回微明峰换一身,应该也能瞒住。

他计划的太过专注,却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围在四周的弟子们都莫名往后退了两步,害怕什么一般。

许采采疑惑地抬头,便陡然看见了站在不到十步远位置的白色身影。

此时刚过傍晚,天空一片墨蓝。

宋尽遥站在树木的阴影之下,一身清冷白衣,气质冷冽,神情阴沉一片。

这幅模样,显然是听到了许采采方才说的那句话。

许采采有一瞬间的慌神,然后便听到他师兄极为冰冷的嗓音:“采采,过来。”

修士的语气已是命令。

灰白双眼如鹰隼般紧紧落在许采采身上。

许采采只犹豫一下,就抿了抿唇,抬步走过去了。

他师兄这幅样子真的吓人。

虽然吓不到他,但周围还有那么多同门呢。

少年放下捂在腰侧伤口处的手,走动间却不免牵扯到伤处,引起痛意。

许采采刚皱了一下眉,宋尽遥便像是再定不住一般,迅速抬步过去,径直将人揽在了怀里。

一道刺眼银光闪过,众人压根没看清宋尽遥怎么抱的人,二人的身形便已然消失不见。

许采采被宋尽遥像小时候那般抱在怀里。

人坐在他师兄的手臂上,胳膊圈着他师兄的脖颈,就这样瞬移回到了微明峰。

稳步进了屋内,宋尽遥让许采采坐在桌子上之前,不忘拿了软垫给人垫在身下。

这样的高度,正适合处理伤口。

解掉已经沾了血迹的腰带,又剪去伤口附近的衣料。

总算完全看清许采采腰侧仍往外翻的伤口时,宋尽遥原本难看的脸色又是一沉。

他浑身气场冰冷极了,俯身给人疗伤的动作却不能再轻柔。

较深的伤口,只用灵力已无法快速愈合。

宋尽遥渡完灵力,又随手从储物袋里拿出疗伤止痛的药膏来。

修士涂药的动作亦是极为认真严谨。

许采采坐在桌上低头看着对方的发顶。

腰侧裸露的肌肤上,能感受到他师兄烫人的呼吸。

好像有点颤。

也不知道是心疼他,还是气的。

整个疗伤的过程,师兄弟二人谁都没说话。

许采采直觉他师兄在生气。

果然,宋尽遥给他包扎完伤口,直起身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极为冷硬的一句:“以后不许去了。”

许采采不由皱眉。

他师兄身量太过高大,他即使坐在桌上,也需要微微抬眼,才能跟对方对视。

“就因为我这次受伤吗?”许采采声音还算软和,想跟人好好商量,“这只是意外,而且这么长时间只有这一次。

“修炼受点小伤很正常的,师兄,你知道我一向不介意这个。”

宋尽遥却显然没有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眸色淡漠一片,给人取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准备照顾许采采换上。

“总之不许再去,明日开始,放了学就乖乖回微明峰。”

又是这种命令般的、极为固执己见的语气。

许采采顿时又被气得胸口烦闷:“我不!”

他的犟脾气也被激出来了,在桌上坐直身体看向宋尽遥,喊道:“我想去,我就要去!”

“你不能总是这样不讲理地管着我!”

宋尽遥整理衣裳的动作停下,转身看向许采采。

他把手里的衣服放到一边,眸色平静且冷淡地凝着闹脾气的师弟。

这般执拗的模样,就像是在告诉许采采,不管再怎么闹,最后都必须听话。

许采采只跟他对视几息,便再也忍不住了。

两人连日来闹的大大小小的矛盾,每次吵架所带来的委屈,积压到这时,全然爆发了出来。

许采采张口时,便先红了眼眶。

“师兄,从我们做了道侣开始,你就管我管得越来越严厉。”

少年瘦韧的身形坐在桌上,伸出一只手掰着指头数:“不让我去跟大家一起练剑,不让我养灵植,这也不让那也不让!”

不讲还好,讲出来之后真是越说越委屈。

许采采瘪着嘴,眼眶通红,看向他师兄的眼睛中满是控诉。

“话本上说道侣都是用来疼,用来宠的!我和你做了道侣,以为你会更疼我,结果你根本不是那样!”

许采采即使在吵架,思维还保留了一丝严谨。

“我们之间,除了能亲嘴之外,你就只会对我管得更严!

“既然做道侣就是这样的话,那我干脆不要做你的道侣了!”

“许采采!”

最后那句话落下,宋尽遥像是心脏陡然被人刺穿一般,脸色顿时变得死白。

修士胸膛起伏,气息变得极为不稳,灰白双眸阴鸷一片。

像是要将牙关咬出血般:“别说胡话。”

许采采撒了一通气,泪水原本就一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几乎要盛不住了。

他师兄连名带姓地喊他,把他吓得头皮都麻了一下。

“你还凶我!”

这回,随着话音落下,少年的泪滴真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唰唰地往下落。

看清少年的泪水那一瞬,宋尽遥的身形陡然僵住。

压根不需停顿,修士眼中的骇人情绪便已尽数消失,在一瞬之间全然被慌张与恐惧代替。

手里的药瓶不知何时滚落在地,宋尽遥迅速上前两步,一条腿嵌入师弟两只膝盖中间。

两人近得呼吸可闻。

许采采这次没再像上次那样用力折腾地推开他,少年只管哭,也随他擦。

宋尽遥给人擦泪的动作由无措逐渐转为手忙脚乱,最后只能越来越小心翼翼。

只怕指腹的茧划伤了师弟被泪浸红的脸。

“是师兄的错,是师兄错了,”哄人的话不断地说出口,温和得如同哄年幼的小孩,“采采乖,不哭了好不好?”

可他越是哄,许采采便越觉得委屈,泪水更是落个不停。

许采采上次这么难哄,似乎还是得知宋尽遥曾患眼盲症一事的时候。

宋尽遥想到这点,头一回尝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

他几乎要站不稳。

不知过去多久,许采采哭得累了,总算不再流泪。

宋尽遥直直地垂眸看他,眼眶不知何时也是一片血红。

他已经沉默了许久,到这时,总算低声开了口。

“我的本意,不是想管束你,是我自己害怕。”

大哭了一场的人是许采采,他的嗓子却哑了。

修士喉结滚动,嗓音像是感受了十分严重的风寒一般,嘶哑艰涩。

他抬掌覆上许采采的脸颊,轻轻捧着,血红双眼中一片偏执。

“不想让你去找别人,是怕你喜欢他们,胜过我。”

“不想让你养灵植,也是怕它,比我更讨你喜欢。”

许采采原本哭得额头都在发紧,整个人的精力都被耗没了。

这时听到他师兄所说的话,少年像是被震撼到了一般忽然抬起头,呆愣地睁大了水亮的双眼。

宋尽遥垂眸看着师弟红肿的眼睛,心疼得厉害。

他低下头来,一遍遍在那上面落下亲吻。

阵阵银白灵力不断渡过,如冬日冰泉一般,凉丝丝地覆在眼皮,让人觉得舒服。

许采采不由闭上了眼。

紧跟着又觉得腰身被紧紧箍住。

宋尽遥再度开口,明明是强势到极点的话,声音却带着祈求般的颤抖。

“采采,你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