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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起睡觉

第25章 一起睡觉
秋天的夜晚,冷月高悬,晚风微凉,人心却燥。
谈璟双臂环胸,恹恹垂着眼皮,浑身散发着起床气:“半夜三更,你跑来敲我窗户,就为了问我一句睡没睡?”
还是在他睡、着、之、后。
贺斯珩丝毫未觉他声音里的危险,理直气壮开口:“我手机上问你了啊,谁让你没回我。”
……睡着了要怎么回。
谈璟额角青筋狂跳,仿佛要跳出来抽他一记。
鼻尖忽而闻到一丝淡淡的酒气,他凑近些嗅了嗅,酒气更浓郁。
谈璟皱起眉:“你喝酒了?”
贺斯珩嘻嘻一笑,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小间距:“一点点。”
谈璟视线扫过他的脸,贺斯珩喝酒不上脸,但眸子里跃动的兴奋已经透露出,他喝下去的量,怕是不只这一点点。
晚风吹过,贺斯珩打了个寒颤。
“冷死了,我先进来再说。”他说完就爬窗户进屋,手脚并用,动作全然没有白天时的利落。
谈璟原要侧身给他腾出空间,却见爬窗的人身形不稳,便及时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醉鬼。
贺斯珩整个人摔进他怀里,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借力站稳,细软的发丝擦过谈璟的脸颊,有些痒。
鼻尖除了他洗发水的香味,还带着若有似无的信息素气味,像青涩的柑橘,混着清甜的橙花花香。
谈璟身体一僵,喉结重重地滚了滚。
这个醉鬼,已经兴奋到信息素外泄了。
借着谈璟的支撑站稳后,贺斯珩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借着月光找到谈璟的床。
他走过去,不客气坐下,拍了拍弹性十足的床垫,点评:“你床还挺软。”
谈璟没过去,也没关上窗户,保持着室内通风,环胸倚在窗边,跟他保持一定距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你是来给我试睡的?”
酒精作用下,贺斯珩已然听不出正话反话,还真又拍了拍床垫,想起舒秋曾经教过他的生活常识,煞有其事地提醒:“这么软的床,睡久了对腰不好。”
谈璟扯了扯嘴角,毫无感激地道谢:“谢谢关心,我的腰好得很。”
酒后的贺斯珩逻辑无敌:“那你下个腰给我看看?”
“……”
谈璟没有接茬,就面无表情盯着他。
他本就生得白,月光一照更显冷白,尤其现在,一副不虞模样,活像在棺材里睡到一半被人强行喊醒的吸血鬼,下一秒就要找个路过的冤种来咬脖子。
贺斯珩被他冷漠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只觉得脖子感觉凉飕飕,后颈的牙印隐隐作疼。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算了,当我没说。”
又小声嘀咕:“我只是友情提醒,换张硬点的床垫比较好。”
谈璟垂着眼皮,情绪不明:“一个Omega半夜来找昨天才临时标记过他的Alpha耍酒疯,可不是友情就能搪塞过去。”
秉着残存的一点良知,他刻意提了两人的性别,试图唤起被这位贺少爷忘到九霄云外的第二性别常识。
可惜贺少爷语文阅读理解能力向来不大行,抓的重点也偏到了南极。
贺斯珩为自己辩驳:“我没喝醉,你现在给我张数学试卷,信不信我一个小时就能做完?”
这人还较起劲了。
谈璟深吸了口气,那点仅剩的良知,游走在泯灭边缘。
“对了!”贺斯珩忽然开口:“我来找你,是想搞清楚一件事。”
他总算想起这件差点被遗忘的正事。
谈璟放下环在胸前的手臂,手指扶在窗沿,语气散淡:“什么事这么重要,非得半夜来问?”
贺斯珩没马上回答,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半晌,又垂眼收回视线,声音很低地问:“你是不是……”
两人距离太远,他声音又小,谈璟只听清了前三个字:“我怎么了?”
贺斯珩又问了一遍,但谈璟仍旧没能听清。
贺斯珩忽然变得不耐烦了,也更像是被惹急,脑袋一抬,气愤又响亮地质问:“我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从来没把我当朋友?”
见谈璟听到这话后就皱起眉,贺斯珩立刻有了答案,并不意外地冷笑:“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
他起身就要回去,却在窗户前被谈璟抓住手臂:“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贺斯珩信他才有鬼,甩了下手臂,却没挣脱开。谈璟的力气大得吓人,死死地抓着他。
“松开!”
“说清楚再走。”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就听我说。”
谈璟执意不放手:“当初的绝交,我从来没有同意过,我也从来没有任何讨厌你、不把你当朋友的想法。”
贺斯珩低着头,垂落的额发遮住了眉眼,只有抿得发白的唇角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骗子。”他似自言自语般呢喃,更似不屑轻嗤。
谈璟声音微沉:“我没骗你,只有这点,我从来没有……”
“你就是骗子!”
贺斯珩终于肯抬头,谈璟也终于看清他匿在碎发下的眼睛,他企图藏住的神情。
无论何时都盛满骄傲的琥珀色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
最不可能会委屈自己的少年,此刻露出了无比委屈的神情。
在他卸掉力气的一瞬间,贺斯珩忽然甩开他的手:“明明你亲口对别人说,我不是你的朋友!”
“明明前一天我们还在商量暑假要一起做什么,你却……”
分明是愤怒,他的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变得哽咽。
谈璟怔怔地望着他通红的眼眶,涌出的眼泪。
脑海里闪过一个久远的模糊画面。
竟然是那次。
那一天,班上一个女孩子忽然拦住他,想从他这打听贺斯珩的情况。
“你是贺斯珩的朋友吧?我想给贺斯珩送礼物,可不可以告诉我贺斯珩喜欢什么呀?”
女孩笑得爽朗,问话直白,她和贺斯珩一样,都是敢坦坦荡荡诉说自己心意的人。
在一天之前,贺斯珩也问过他差不多的问题,因为他是谈琬的弟弟,所以从他这里打听谈琬喜欢什么礼物。
但那个时候的谈璟,是只敢躲在阳光背面的另一类。
如果直言他不想说,或许会被纠缠,反而引起贺斯珩注意。
于是,他冷漠地给了个斩草除根的回答。
“他不是我的朋友。”
谈璟看着女孩脸上闪过惊讶,尴尬,最终失望而走。
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比起愧疚,更多的,是卑鄙的痛快。
却万万没想到,那一次的卑鄙,会变成一记回旋镖,让贺斯珩闷声不吭跟他绝交,转学。
谈璟抬起手指,轻轻蹭去他眼下的湿痕,声音很轻:“别哭……”
贺斯珩拍开他的手,反射性反驳:“谁说我哭了?”
话音才落,他自己都为声音里的哭腔而惊到,手指抹了下眼睛,指尖一片湿意。
前所未有的狼狈。
贺斯珩赶紧抬起手背抹眼睛,一边把仍在不受控制往外涌的眼泪毁尸灭迹,一边吸着鼻子不停否认:“我没哭,我才没哭……”
该死,怎么回事,怎么停不下来……
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他动作不停的手腕,往前一拉,身前男生将他抱了个满怀,淡淡的草木香携着温暖的体温,温柔地包裹着他。
谈璟弯腰抱着他,手掌覆在他的后脑勺轻轻地抚摸。贺斯珩几乎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度。
“是我的错,对不起。”
谈璟的声音很低:“是我当时太幼稚,不希望她跟你交朋友,害怕别人把你抢走,才说了那样的话,让你难过这么久,对不起。”
贺斯珩微微睁大眼。
他没想到谈璟会跟他道歉,也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理由。他竟然会从谈璟的口中,听到害怕这个词。
这会儿被窗外的风吹了一阵,理智回了笼,贺斯珩忽然觉得自己……又哭又闹好丢脸。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其实那句话,还有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谈璟顿了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想听吗?”
“我猜也猜到了,”贺斯珩吸了下鼻子,带着鼻音说,“你不把我当朋友,把我当爸爸呗。”
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少爷语气。
谈璟见他有心情开玩笑了,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说:“我们俩彼此彼此。”
贺斯珩不客气给了他一拳:“滚蛋。”
话音才落,就打了个结实的喷嚏。
已经是秋天,晚上气温降下来,风吹着有些冷。
“行了,我回家了。”
该问的已经问完,贺斯珩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说完就开始爬窗,人还没爬出去,忽见对面二楼突然亮起灯光。
一个反射性动作,贺斯珩立马退回来蹲下,连声音都压低:“靠,我妈,她没看见我吧?”
谈璟朝那边看了眼,只是亮起灯,窗边并没有人影,大概只是起夜。
“不清楚,”他面不改色拉上窗帘:“保险起见,过会儿再走吧。”
“也只能这样了。”
完全拉上的窗帘挡住了月光,室内漆黑一片。
贺斯珩摸着黑走到床边坐下,往后一仰,人倒床上,双腿悬在床边,毫不客气地吩咐:“你帮我注意下,对面熄了灯我再走。”
才说完,就感觉身旁位置塌陷几分,谈璟也坐了上来:“脚疼,站着累。”
贺斯珩也犯了懒,躺下了就懒得再起来,又是喝了酒又是哭了通,现在累得很。闭着眼睛说:“那五分钟后去看一下。”
谈璟嗯了声,听到他打了个呵欠,顿了顿,又说:“你别睡着了,不然我们俩得挤一张床。”
贺斯珩其实已经有些困了,但还是习惯性逞强,强忍住打第二个呵欠的冲动,嘴硬道:“我又不是猪,在哪都能睡,哪有这么容易睡着?”
谈璟勾了勾唇:“最好是这样。”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贺斯珩没话找话:“为什么你不希望那个女生跟我交朋友,嫉妒人家啊?”
“是啊,”谈璟像是顺着他的话,“很嫉妒。”
贺斯珩笑了声:“那你心眼够小的啊,自己交不到朋友,还不让我跟别人交朋友,小伙子,觉悟不够啊。”
谈璟也笑了:“你以前对谈琬不也是这样?”
“我对琬琬姐跟你对我又不一样。”贺斯珩没忍住打了个呵欠,理所当然道:“我喜欢她,肯定见不得别人追求她,而且琬琬姐那时候多少烂桃花,一堆人品不行的歪瓜裂枣……”
他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
谈璟沉默了一会儿,黑暗寂静的环境里,再轻再低沉的叹息也变得清晰:“你怎么就肯定不一样呢。”
回应这叹息的,只有少年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谈璟偏过头,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见贺斯珩阖着的眼皮,俨然已经睡着。
他低笑了声:“就知道你撑不过五分钟。”
谈璟轻手轻脚起身,掀开床上被子一角,走到贺斯珩靠近床尾的那一侧,一手揽过他肩膀,一手穿过膝盖下往他腿窝一勾,手臂肌肉线条一绷,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贺斯珩酒劲上来了,睡得沉,无意识地在谈璟的臂弯里蹭了蹭,被放回床上后,他立刻寻了更习惯更舒适的姿势,背过身,侧躺着睡。
纤细雪白的后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谈璟眼前,膏药已经被撕下,还没换上新的,依稀能看见那处皮肤上的牙印,像上好的羊脂玉落了刻痕。
信息素自腺体隐隐往外泄,像花骨朵新鲜绽放开,清新的花香流溢,飘散在空气中。
谈璟替他掖了掖被子,将那处盖得严实。
“我是病患,你应该舍不得我打地铺吧?”
他似自言自语般呢喃了句,意料之中没能等到已经熟睡的人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谈璟心安理得地从另一侧上了床,在贺斯珩身旁,手臂枕着头,面朝他躺下。
视线落在少年的睡颜。
贺斯珩睫毛很长,此刻盖在眼睑下,干净得根根分明。
平日里傲气又张扬的人,睡着后却安静又乖巧。
谈璟弯着唇,看不够似的,目光不厌其烦地描摹他五官精致的线条。
今天折腾了一天,他其实也挺累,不知不觉,眼皮缓缓往下阖。
意识渐渐模糊之时,耳畔隐约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他的衣服被人揪住。
谈璟撑着困意掀了掀眼皮,原来是贺斯珩睡觉不老实的毛病又犯了,非得抓着什么,自己无意识凑了过来。
他抬手摸了摸贺斯珩毛茸茸的脑袋,换了个平躺的姿势,把挨着他的手臂借给他抱,重新闭上眼睛。
平躺着睡是个错误,下一刻,贺斯珩的大腿搭在了他腿上。
谈璟无奈叹了口气,困意上头,也就随他。
然而今夜没完没了。
就在谈璟马上要睡着时,忽觉肚皮一凉,一只比他体温要低的手伸进了衣服下摆,摸摸索索一路往上,搭在了他的胸口,似乎觉得手感不错,还无意识地捏了捏。
谈璟眼皮一掀,睡意荡然无存,比人更精神的是,被摸出反应的身体。
黑暗寂静的房间,他呼吸渐沉,信息素有一瞬的失控,气息外泄。
草木香与花香缠绕在一起,睡着的人愈发觉得舒适,无意识地梦呓了声。
谈璟喉结重重一滚,咬牙忍了又忍。
最终投降。
谈璟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拎开缠着他的八爪鱼,离开这张危险的床,拖着条假石膏腿,从衣柜里翻出备用被褥,认命打地铺。
睡着之前,他忽然想到什么,微哑的嗓音里带上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最好没跟别人这么睡过。”
*
贺斯珩是被冻醒的。
昨晚持续性地时冷时热,似乎隐约还听见不轻不重的叹息,像是在说让他消停点,但他那时眼皮太重,一点没搭理。
这会儿侧躺着蜷成一团,尽可能地自体取暖,但还是架不住身上什么都没盖,手脚冰凉给冻醒了。
迷迷糊糊掀开眼皮子一看,床上果然不见被子踪影,他睡相一向不怎么样,前半夜或许还算老实,后半夜各种拳打脚踢团团转,床上的什么东西都能被他给踢走。
贺斯珩睁着迷蒙的睡眼,挪到床边,打算把被子捡回来重新盖上,看见床边打地铺睡着的人,动作陡然一顿。
咦?
谈璟怎么睡在他房间?
不对,这貌似不是他房间。
贺斯珩抓了抓发根,仿佛触发了什么回忆开关,昨晚的记忆如同电影倒带般飞快放松。
他躺在床上跟谈璟聊天,他揪住谈璟的衣领掉眼泪,他狂敲窗户把人吵醒后,傻笑着跟人问睡没睡。
……要死。
贺斯珩撑住额头,眼角狂抽。
不能再往回想了,越回忆越社死。
贺斯珩往床下看了眼。
谈璟仍在睡,面朝床的方向侧躺着,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
他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领口微敞,露出精致嶙峋的锁骨,削瘦的下巴,线条被拉扯得凌厉。
贺斯珩轻手轻脚下床,想趁他没醒,赶紧离开社死现场。
眼睛光顾着紧盯谈璟会不会被吵醒,忘记了脚下还有一床被子,没走两步,就被滑溜溜的被子绊倒,整个人摔在谈璟身上。
两人同时一声闷哼。
谈璟是被压的,贺斯珩是被他给硌的,隔着一床被子,身体还这么硬邦邦。
贺斯珩手忙脚乱要爬起来,后颈忽然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给捏住,虎口格外有威胁性地抵在他的腺体上。
贺斯珩浑身一激灵,脑袋一抬,就跟身下的男生四目相对。
紧皱的眉心盛满了被吵醒的起床气,漆黑深邃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透着说不上来的危险。
“大早上的,搞谋杀?”
男生刚睡醒的嗓音比平时更低哑磁性,攻击性也拉满。
昨天晚上,前半夜被他敲窗吵醒,连床上都没法睡,被迫打地铺,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好不容易睡着,后半夜又频频起来,摸着黑给他捡被子盖被子。大早上又被他活生生砸醒,谈璟这会儿的心情实在称不上愉悦。
贺斯珩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脖子被他扣在手里,一动不敢动,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谁让你家被子这么滑?”
话音才落,扣着他脖子的手忽然一个用力,贺斯珩被手动摁进谈璟胸口,整张脸被迫埋进他身上的被子里,闷住不让透气。
贺斯珩使劲挣扎,却没想到跟他之间的力量差距这么悬殊,脸都闷红了还没挣脱出来,埋在被子里闷声骂:“你有病啊!”
扣住他脖子的手丝毫不松,甚至愈发往下摁。
贺斯珩被闷得透不过气,手掌狂拍地板示意投降。
谈璟这才松开手,懒洋洋地开口:“不滑吧,你的脸这不就粘在上面?”
贺斯珩:“……”
贺斯珩狠狠瞪他一眼,喘着粗气从他身上下来,坐在地板上,后背靠在床边,胸膛起伏。
吃了个亏,贺少爷的嘴仍旧不饶人:“谁让你有床不睡睡在地上。”
谈璟也撑着地板坐起来,随手拨了拨睡得凌乱的头发,听到他这话,哼笑了声:“这得问昨晚的你。”
意味不明地一声低笑,嗓音里仍带着睡眠不足的哑意,尤其在说道“昨晚”那两个字时,刻意咬重了音。
贺斯珩一想起昨晚的醉酒,就觉得丢脸至极,不自然说:“昨晚的事我断片了。”
“没事,我录下来了。”
“……”
贺斯珩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手,顿时又羞又恼:“录这种东西,你变态吧?”
谈璟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跟你昨晚的举动相比,我恐怕还逊色点。”
贺斯珩一怔,昨晚他做了什么变态事?不就是翻窗来夜聊吗,顶多丢脸地哭了一通,怎么也称不上变态吧?难不成他后面真断片了?
贺斯珩飞快地在脑子里搜了一圈昨晚的记忆,也没想起个所以然,干脆破罐子破摔,做出理直气也壮的模样:“我顶多算酒品不好。”
“睡相也够差,”谈璟不客气补充,“给你捡了一晚上的被子。”
贺斯珩一下泄了底气,难怪昨晚时而冻人时而暖和,原来有个“捡被达人”。
谈璟看他理亏地安静下来,不着痕迹地翘了下唇角,似漫不经心问道:“你这睡相,应该只有我受过难吧?”
除他之外,贺斯珩确实没跟其他人睡过,因为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的睡相有多差,睡一觉估计能把人踹死。
不过睡相差也有睡相差的好处,以前初中寄宿的时候,睡相差这个毛病,帮了他的大忙,但也很丢脸。
贺斯珩底气不足地清了清嗓子:“警告你啊,不准把我睡相差的这件事说出去。”
谈璟视线在他脸上转了圈,唇边弧度扩大。
这是只跟他睡过的意思。
贺斯珩喉结滚了滚,被他意外不明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撑着床起身:“我回家了。”
翻窗走前还不忘再强调一次:“总之,你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谈璟听着他毫无压迫感的威胁,逗他的心思一点没消,只觉得好笑。
看着贺斯珩动作滞涩地翻窗,毫无底气的背影,谈璟托着腮故意慢悠悠开口:“看你表现吧。”
果不其然,正在翻窗的人动作一滑,扭头狠狠瞪他一眼,活像被惹急的猫。
贺斯珩一回到家,就收到谈璟发来的消息,说明天要坐他家的车,跟他一起上学。
贺斯珩当然不情愿:你自己不是有车接送吗?
谈璟:车飞不上四楼。
贺斯珩:?
谈璟:我打着石膏不方便。
这说法,是这段时间都要贺斯珩负责他上下学时的上下楼。
结合谈璟刚刚那句“看他表现”,贺斯珩憋屈地咽下拒绝的话,咬牙切齿回了行。
得到预料中的回复,谈璟笑着收起手机,起身收拾地上的被褥。
吃早饭时,姜荷看了他好几眼:“小璟今天心情不错啊,昨晚睡得很好?”
原本她还因为谈璟伤到了腿而担心来着,但他今早从卧室出来后就心情不错的模样,仿佛周遭都飘浮着小花了。
谈璟嗯了声,含糊回了句:“今天天气不错。”
顿了顿,又说:“这几天不用张叔送我上学了。”
“好好,”姜荷说,“你脚受伤不方便,在家歇段时间也行,反正学校的课,你看看书,自己也能搞定。”
“不是请假,伤好之前,我坐贺斯珩家的车去学校。”
一听这话,谈琮先不乐意了:“坐他家的车干嘛?”
“贺斯珩说他作为同桌有义务帮助我这个伤员。”谈璟面不改色编造完美理由。
谈琮这才缓和些脸色:“算这小子有点良心,看样子跟他爸不是一个德行,正好你借这个机会,好好使唤他……”
话音还没落,他就被姜荷骂了句:“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呢,幼不幼稚?”
姜荷又扭头对谈璟道:“小珩热心肠归热心肠,咱们也不能白麻烦人家,到时候请小珩来咱家吃顿饭吧。”
谈璟应了声:“好。”
第二天早上,谈璟给贺斯珩发完消息后,先一步在家门口等着他。
虽然拄着拐,但模样优哉游哉,看上去不像伤员,像个心安理得等着被伺候的少爷。
贺斯珩臭着一张脸走过去:“要不要我说声少爷请上车啊。”
谈璟十分自然地将手臂搭在他肩上,仿佛听不懂反话,轻描淡写道:“客气。”
贺斯珩暗暗磨牙。
这狗东西还真给装上了。
两人坐上车,贺斯珩靠在后座,习惯性拿起放在车后的课外书翻阅,听见谈璟提醒:“在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贺斯珩凉凉开口:“托你的福,我每周都得交一篇读书笔记。”
顿了顿,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又开口:“看在我接送你上学的份上,你帮我写?”
谈璟放松地靠在车座,闭目养神:“没事了,请继续摧残你的眼睛。”
贺斯珩:“……”
贺斯珩对文学作品实在提不起兴致,尤其是充满译制腔味的国外小说,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要不然这本书也不会在车里待了半个多月,进度还在前三分之一。
打了第三个呵欠之后,他索性闭上眼小憩。
平稳行驶的汽车催眠效果堪比婴儿摇篮,贺斯珩的意识很快就开始模糊,脑袋也跟着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就在他快要睡熟时,一只手及时托住了他往旁边斜下去的脑袋。
温暖干燥的掌心贴着脸颊微凉的皮肤,带来令人舒适的温度。
贺斯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慢半拍地发现托住他脸的是谈璟的手,立刻坐直,瞌睡全消。
“真羡慕你的睡眠质量,”谈璟慢条斯理道:“在哪都能睡着。”
这哪里是羡慕的语气,这分明是在讽刺他前晚那句“我又不是猪,在哪都能睡”的言论。
偏偏这还是贺斯珩自己亲口说的,想怼回去也没法反驳。
贺斯珩臊红了耳根:“闭嘴,再说把你踹下去!”
“哇,”谈璟毫无情绪起伏地响应:“好吓人哦。”
贺斯珩:“……”
忍了又忍,终于抵达学校,跟门口保安说明了情况,车直接开进校门,停在教学楼下。
王一舟恰好也在这时候来了学校,原本还在疑惑哪家的少爷这么任性耍派头,宾利接送还不够,还把车开到教学楼。
好奇往那边一瞧,就瞧见贺斯珩先从车上下来。
看见他,王一舟一点也不意外,心道果然是这少爷,又在张扬行事。下一刻,却见贺斯珩跑到车子另一侧开门。
从车后座出来的另一个人,竟然是谈璟!
只见谈璟的手臂十分自然地搭在贺斯珩肩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贺斯珩一阵咬牙切齿,耳根通红,一副被惹毛的小媳妇样。
而谈璟似乎心情不错,脸上隐隐有笑意,他眉眼生得冷峻,笑起来时却一股散漫气质,看得周围路过的女生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但是,在王一舟眼里,谈璟笑得怎么帅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王一舟一整个大震惊,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一口气跑到四楼,冲进一班教室。
“宋霖!”王一舟急吼吼道:“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宋霖也刚进教室不久,正在啃每天早上必吃的苹果,嚼得嘎吱嘎吱响。
嚼苹果的空档,他并不感兴趣地慢吞吞开口:“哥斯拉大战怪兽?”
“比那还震撼!”王一舟语气激动地揭晓:“我竟然看见贺斯珩跟璟哥从一辆车上下来,还有说有笑!”
“哦。”宋霖见怪不怪,继续嘎吱嘎吱嚼苹果。
王一舟:“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宋霖深深看了他一眼,从桌子里摸出几个核桃,语气慈爱:“吃点吧,补脑明目,特意从家里给你带的。”
王一舟:“???”
跟王一舟一样震惊的人还有周雨。
贺斯珩把谈璟扶上四楼后,就把拐塞给他,任由他自生自灭,自己先进了教室。
一进教室,还没来得及去自己座位呢,就被周雨拽到他的位置,急切地问:“珩哥珩哥,怎么回事?”
贺斯珩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回事?”
周雨:“你和班长一块来上学啊,听说还是坐一辆车来的?”
“……”贺斯珩啧了声:“你在我俩身上装了监控?”
“如果我有那胆,我早在班长身上安一个了嘿嘿嘿……”周雨忍不住犯痴,又连忙打住,继续八卦,“别转移话题,快说快说,一天不见,你们关系怎么这么好了?”
“屁,”贺斯珩说,“我是被威胁的。”
周雨眨巴着好奇的卡姿兰大眼睛问:“怎么被威胁的?”
贺斯珩扫了他一眼:“想知道?”
周雨被他这眼神看得警铃大作。
贺斯珩嘴角一歪,好商好量:“这段时间你来接送他上下学,你想听什么故事,哥都给你编。”
“……”周雨面无表情坐下翻书:“要上早自习了,珩哥你快回座位吧。”
贺斯珩:“……出息。”
在谈璟拄着拐进教室后,王一舟这才看见他脚上打了石膏,立马跑过去:“璟哥你脚怎么成这样了?严不严重啊?怎么是贺斯珩跟你一起上学?”
谈璟被他吵得耳根子都闹回音,语气淡淡:“你在给我开新闻发布会?”
王一舟原本跟贺斯珩没什么过节,但现在记着贺斯珩害谈璟罚跑和逼他当跟班的事,对他的人品有点小意见,这会儿振振有词:“我这是关心你啊,你现在受着伤攻击防守都落人一截,贺斯珩那么看你不顺眼,万一趁人之危呢?”
话音才落,就听到一声冷笑。
“是啊,最好防着我点。”贺斯珩视线在他们俩身上转了圈,阴阳怪气道:“指不定我哪天把他关小黑屋,一顿搓圆捏扁。”
王一舟还想说什么,谈璟眼皮子一抬,截断他的话:“回你自己的班。”
王一舟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立马闭嘴就走。
早自习铃声响,所有人回教室回位置大声念书。
谈璟扫了眼贺斯珩这一脸不爽的模样,顿了顿:“生气了?”
贺斯珩给英语教材翻了个页,轻嗤了声:“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的担心是对的。”
谈璟胳膊肘撑在桌上,侧身看向他:“你真想把我关小黑屋?”
贺斯珩也侧过脸,睨着他,那股子吊儿郎当的劲也跟着冒出来,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谈璟气定神闲地托着腮,漆黑的眼睛上下打量过他后,唇角浅浅一弯:“还挺期待的。”
谈璟生得好,鼻挺唇薄,是个五官立体的标准帅哥,可惜平时不怎么笑,给人印象冷感十足。
但他偏偏又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黑眸澄澈,眼尾微微上翘,笑起来时要勾不勾,尤其在他想笑出那种味道的时候,连带着鼻梁上的那颗小痣都显得格外妖孽。
明明是在说趁机欺负他的事,但他这个反应,眼神,笑容,语气,无不令人浮想联翩,很明显地指向他在期待什么样的小黑屋。
贺斯珩整个人都愣住。
没想到他会这么回击,还说得这么不要脸。
憋了半天,贺斯珩红着耳朵低骂了句:“变态。”
*
第四节课下课前,贺斯珩忽然听见谈璟压低声音说:“待会儿帮我去一趟校门口。”
贺斯珩同样小声:“干嘛?”
谈璟:“黄阿姨送了饭过来。”
贺斯珩拧起眉:“你还真把我当小弟使唤了?”
谈璟:“有你爱吃的小炒牛肉。”
贺斯珩愣了愣:“我也有份?”
黄阿姨是谈家的做饭阿姨,厨艺水平很高,贺斯珩吃过一次她做的饭之后,就想方设法想让贺老板把人给挖过来——当然,失败了。
谈璟慢悠悠道:“你不吃的话就……”
“谁说我不吃?”
贺斯珩一个着急,不小心没压住声音,班上的同学顿时都看过来,连同正在讲课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咳了两声,拖腔带调地问:“中午想吃什么啊,跟老师聊聊?”
班上同学溢出笑声,贺斯珩脸一阵红一阵白,偏头狠狠瞪了眼罪魁祸首,却见谈璟丝毫不掩饰笑意,压低声音,仅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调侃:“还没到下课时间呢,这就赶不及要吃饭了?”
贺斯珩:“……”
拳头硬了。
下课铃响,老师一走出教室门,周雨就蹭一下从自己位置上窜过来,喊贺斯珩一块去吃饭。
贺斯珩丢下一句:“你自己去,我今天吃外带。”
还没等周雨多问什么,他就头也没回地往教室外走。
周雨以为他今天点了外卖,朝他背影嚷嚷:“珩哥你吃外卖怎么也不喊我啊?”
才刚说完,就听见谈璟说:“他今天跟我一起吃。“
周雨愣住。
周雨震惊。
谈璟抬眼看着他:“接下来这段时间,他都会跟我一起吃,你也要一起?”
看似邀请,周雨却听不出任何邀请的意味,被他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不了不了,我去吃食堂!”
说完就一溜烟跑走。
贺斯珩在校门口看见早就等在那的黄阿姨,朝她喊了声,小跑过去。
黄阿姨把手里饭盒给他:“黑色这份是给谈少爷的,白色的是给您的。”
贺斯珩疑惑:“两份还不一样吗?”
黄阿姨笑了笑:“您喜欢吃辣,少爷特地嘱咐了我,给您这份多放点辣。”
贺斯珩哦了声,心说这狗东西,考虑得还挺周到。
他道了声谢,拎着饭盒回教室。
开饭时间,大家都去了食堂或者小卖部,教室里只剩谈璟一个。
少年姿势闲散地坐在位置上,单手托着腮,垂眸看书。旁边的窗户敞着,窗外天空瓦蓝,秋阳杲杲,微风徐来,他细软的黑发在风里微微拂动,像一幅青春电影的截图。
贺斯珩曾经问过周雨,明明他跟谈璟长相不相上下,成绩也不相上下,为什么谈璟的人气却总是比他高那么一截。
周雨表情高深莫测地给出一个答案,气质。说什么比起话多表情多的帅哥,大家更吃话少高冷自带神秘感的高岭之花。
贺斯珩听完后只想冷笑,什么自带神秘感,依他看,分明是Bking。
这会儿,贺斯珩眼珠子骨碌一转,不怀好意地歪了歪嘴角。
今天,他就让这个Bking破个功。
贺斯珩拎着饭盒走过去,白色饭盒搁到谈璟桌上:“喏,你的。”
谈璟看了他一眼,忽然说:“我很荣幸。”
贺斯珩愣了愣:“也就给你取了个饭,倒也不必——”
谈璟慢悠悠把后半句说完:“原来你跟我一起吃饭,会这么开心。”
贺斯珩:“?”
谈璟:“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贺斯珩:“……”
他忍,他再忍,看这家伙待会儿还能怎么得意。
贺斯珩臭着脸坐下,一边拧开饭盒一边从牙缝里挤话附和:“是啊,我开心——死了……”
死了,真是死了,黄阿姨怎么没说谈璟的饭盒里还有折耳根这道菜啊!
贺斯珩赶忙看向谈璟,后者也已经打开了饭盒,只是顿了顿,就夹了块辣味十足的牛肉,面不改色地吃进口中。
等了半天,都没等他被辣得满脸通红。
贺斯珩睁大眼睛:“你会吃辣?”
他记得谈璟小时候明明一点辣都不能沾,上次去吃面,谈璟也点的清汤汤底。
而现在,却听见谈璟说:“我不挑食,也不挑口味。”
……靠,失算了。
贺斯珩脸一阵青一阵白。
谈璟问:“怎么了吗。”
贺斯珩硬着头皮回:“没什么。”
怎么办,这折耳根怎么办,谈璟能吃辣,但他吃不了一丁点折耳根,光是闻到味,就想吐了。
见他这副哑巴吃黄连的模样,谈璟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嘴角,故意问:“你怎么不吃啊?”
贺斯珩正想编个没什么胃口的借口,又听见谈璟问:“黄阿姨做的饭不合你的口味了?”
“……”
贺斯珩强行闭了嘴。
这狗东西,是故意给他整了套道德绑架吗?
黄阿姨辛苦做完饭又送过来,要是真一口不吃,也太浪费别人的心意了。
沉默了许久,贺斯珩拿着筷子拨开那层折耳根,夹了块旁边的牛肉,递到嘴边,还没开吃,就已经闻到一股折耳根味。
不行,这牛肉已经被万恶的折耳根腌入味了。
贺斯珩立马从桌子里拿出水杯,拧开杯盖狂灌了一口。
瞥了眼旁边波澜不惊吃着辣味牛肉的谈璟,贺斯珩清了清嗓子,别扭地开口:“我好像把我们俩的饭盒搞反了。”
“没事,”谈璟轻描淡写道:“我觉得你这份也不错。”
贺斯珩咬牙:“但你这份有折耳根!”
谈璟仿佛还没抓住他的重点,不咸不淡哦了声:“所以呢?”
贺斯珩磨了磨牙:“跟我换回来。”
说完就伸手,要跟他换饭盒。
谈璟却也抓住饭盒,慢悠悠开口:“我已经吃过了,你不嫌弃?”
贺斯珩咬牙切齿:“……不嫌弃。”
谈璟挑了下眉,这才松开手。
交换了饭盒之后,贺斯珩看到这份没有折耳根,顿时松了口气。
却见谈璟忽然伸手过来,拿走他桌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喝了口水。
贺斯珩一脸不爽地提醒:“喂,这是我的水杯。”
“没关系,”谈璟答得像是自己吃亏了一样:“我也不嫌弃你。”
“……”
*
谈璟瘸了快一周,贺斯珩也照顾了他快一周,包括但不限于扶他上下楼,课间帮他接水,中午帮他去校门口拿饭。
贺斯珩自己都没发现,这些事情,他做得越来越顺手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却清。
上体育课时,趁着谈璟在教室,周雨暗戳戳地提醒:“珩哥,你听说过温水煮青蛙这故事吗?”
贺斯珩斜眼瞧他:“你觉得我的语文水平还没小学生高?”
周雨摇摇头:“我是觉得你像被煮的青蛙,正在被班长训练成他的小弟。”
“……滚犊子,”贺斯珩没好气道:“我照顾他是出于人道主义。”
毕竟接力赛的最后一棒本应该是他,谈璟接力赛受伤也算有他的责任。
周雨:“上次你还不还说是因为被他威胁了?”
“有吗?”贺斯珩早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这话,不自然地咳了咳:“一半一半吧。”
打了会儿球,体育课也过了一半,贺斯珩把篮球丢给他:“热死了,我去买饮料。”
周雨忙举手:“我要一瓶快乐水!”
贺斯珩头也没回:“喝你的青蛙汤去。”
周雨:“……”
贺斯珩离开篮球场,往自动售货机那边走,还没走到那边,远远看见一男一女在自动售货机前说话,似乎还在拉扯。
男生人高马大,浑身肌肉,背对着他。被拦着的女生,似乎是张寻月。
贺斯珩插着兜走过去,听到张寻月很无奈的声音:“许同学,我现在真的没心思谈恋爱。”
“不跟我谈恋爱,交个朋友也行啊。”男生语气又委屈又急切:“反正你都被谈璟拒绝了,既然你跟他已经不可能了,那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
贺斯珩实在听不下去,啧了声:“追女生最起码也得嘴甜吧,这位同学,你这张嘴,实在是欠的很啊。”
听见他的声音,张寻月和许巍阳同时看过来。
许巍阳表情不善:“你谁啊?”
张寻月则是眼睛一亮,趁许巍阳转头没注意的工夫,立刻跑到贺斯珩身后,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求助:“帮帮我。”
贺斯珩微微侧脸:“别怕。”
又转回头,看向眼前这个肌肉哥,眼底带了点不善的戾气:“连你贺爸爸都不认识?”
许巍阳这会儿也认出他来了,靠,这不是上次三千米死命跑他前面的那个细胳膊细腿少爷吗?
就因为这少爷提前一圈加速,带着他们后面所有人都乱了节奏,跑完之后那叫一个肺疼脑壳疼。
瞧见张寻月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却跟他很熟的模样,许巍阳更不爽了:“我跟我女神聊天,你管什么闲事?”
“你确定这叫聊天?”贺斯珩轻笑了声,“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
许巍阳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声音沉下:“你想打架?”
他这大块头,怒发冲冠的模样还挺有威慑力,看得张寻月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贺斯珩不带一点怕的,仍旧插着兜,一副吊儿郎当样,仿佛还很有兴致:“看你勇气可嘉,爸爸可以抽空给你指点一二。”
许巍阳受不得一点激,撸起袖子就要来,躲在贺斯珩身后的张寻月忽然出声喊:“许巍阳你敢打架试试,你马上就要比赛了!”
被提醒这茬,许巍阳才迈出一步又强行停住。
也对,他马上就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这个时候打架,不光会被教练揍死,还会被禁赛,得不偿失。
许巍阳斟酌了一番,咳了咳:“那什么,打架多暴力,别吓着我女神,我们来场男人之间的对决,下周五,十班跟一班来场篮球赛,敢不敢来?”
贺斯珩嗤了声:“为什么是下周五啊,你摇人要摇一周?人气不行啊兄弟。”
许巍阳憋红了张脸:“下、下周三我要去比赛,不能受伤!”
贺斯珩有些好笑,这肌肉哥看着没头脑,倒也拎得清轻重缓急。
“行,爸爸理解你想要为校争光的想法,那就下周五,不过赌注我来定,”贺斯珩慢悠悠说,“如果你输了,第一,以后不准再跟张寻月说一句话,第二,以后见到我得喊爹。”
许巍阳冷哼:“我是不会输的,你等着喊我爸爸吧!”
他放下狠话离开。
见他终于走了,张寻月松了口气,从贺斯珩背后走出来,跟他道了声谢,又忍不住担心:“你真要跟许巍阳比这场呀,他可是校篮球队的。”
贺斯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知道我为什么不是校篮球队的吗?”
“为什么?”
他歪嘴一笑:“因为我不想进。”
贺斯珩走到售货机前,扫码买了三瓶饮料,递给她一瓶。
张寻月接过道了声谢,顿了顿,又拿着手机问:“可以加个好友吗?”
贺斯珩一顿,想到什么,立刻扬起唇角:“你要追我?”
张寻月愣了下,随后笑出来:“不是啦,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哦。”
贺斯珩一边把手机码递给她,一边嘀咕:“你上次不是说,因为谈璟英雄救美帮了你,所以喜欢上了他,我这次也算英雄救美吧,你就不觉得心动?为什么?你觉得我没他帅?”
张寻月听到他这不甘大于失落的语气,这下明白了,他这是又在变相地跟谈璟比上了。
她忍俊不禁:“你还真是什么都跟谈璟比啊。”
贺斯珩一本正经:“当然,这事关男人的尊严。”
他低头通过张寻月的好友申请,看到她的头像是只金毛,随口问了句:“这是你家养的金毛?”
“我堂哥家的,前不久还生了小宝宝,我给你看。”
张寻月说完就给他发了张金毛宝宝的合照:“是不是很可爱?”
贺斯珩盯着照片里的一只小金毛看了许久,没有出声,神情似乎有些凝重。
张寻月正想问他怎么了,眼前男生忽然抬头,两眼亮晶晶:“我能跟你堂哥加个好友吗?”
“……?”
*
体育课有了意外收获,贺斯珩哼着小曲回的教室。
见他心情不错,谈璟也弯了弯唇角:“路上捡到钱了?”
“肤浅,”贺斯珩轻声哼哼两声:“我今天的奇遇可用钱买不来。”
话刚说完,兜里的手机震了声,他忙拿出来看了眼。
是张寻月给的回信,说是跟她堂哥说了声,堂哥说不用加好友,家里的小奶狗们刚好到了可以领养的年纪,今天下午放学直接跟张寻月一起去他家亲眼看看,如果有合眼缘的小狗,可以直接领一只回家。
贺斯珩嘴角快咧到了耳根,马上回了个好。
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这周的课程也结束了,贺斯珩把谈璟送上家里的汽车,再把他的拐给塞进去,就关上了车门。
谈璟降下车窗,皱着眉问:“你不回去?”
“我有我的事。”贺斯珩神神秘秘地丢下这句就走了。
谈璟从车窗里,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那边不远处,张寻月正站在路边,似乎是在等他。
顿时明了,贺斯珩口中的“奇遇”是指什么。
目睹他走向张寻月,跟对方说笑着上了另一辆车。
谈璟收回视线,眼睫低垂,无声握紧了手里的拐杖。
贺斯珩跟着张寻月一起去了她堂哥家看小狗,果不其然,那只在照片里第一眼就抓住他眼球的小金毛,现实中看起来更加和大王长得像,就连脾气都差不多。
贺斯珩没有犹豫,当场向张寻月的堂哥买下了这只小狗。今天天色已晚,等他明天把奶狗用品和玩具先准备好,再来接小狗回家。
在张寻月堂哥家待了挺久,贺斯珩回到家时天都快黑了,进到卧室开了灯,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瘫,莫名有种了却一桩心事的轻松感。
虽然大王去世那天,谈璟一滴眼泪也没流,看着跟冷血动物似的,但他心里清楚,这家伙也就是面上不说。
大王是看着谈璟长大的,谈璟也是看着大王变老的,互相陪伴了这么多年,早就变得像亲人一样。即便是谈璟,也不会那么轻松地接受亲人的离世。
所以今天一看见那只小金毛的照片,贺斯珩就立刻想到了谈璟。
贺斯珩正琢磨着要怎么把这小金毛带到谈璟面前,才不显得刻意,手机忽然响了铃声。
拿起来一看,说曹操曹操到,谈璟打来的电话。
贺斯珩接下电话,懒洋洋开口:“你还真是掐着点啊,我刚到家,你就来电话。说吧,找爸爸什么事?”
谈璟顿了顿,说:“你能来我家浴室一趟吗?”
“?”
贺斯珩一脸莫名:“干嘛,你难不成还想让我帮你洗澡?我告诉你,你别太过——”
谈璟声音很淡地打断他的话:“我摔跤了,现在动不了。”
贺斯珩一愣,立刻从椅子上起身:“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