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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开头难

第25章 开头难
  彭争几乎没过过集体生活。
  在他记忆中唯一一次住宿舍的经历还是小学四年级时参加的一个夏令营,但模糊的记忆已经被时间冲刷得只剩下几张上下铺的床,同住的人和发生的事早都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当他意识到以后要和这么多人共同生活时还是有点不适应,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找话题跟他们聊天。
  好在那个叫潘然的是个话痨,见不得寝室安静似的,一直在想着法的找话题尬聊。
  “哎彭彭,我刚才一直想问你来着,为什么会起蒸汽的蒸这个字,是因为喜欢汗蒸吗?”潘然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问得流畅又自然。
  此话一出,彭争和方一硕一同看向他,在寝室安静的两秒钟的空档,刘廷嘲讽地哼了一声。
  彭争往上扫了一眼,这人打他一进门就没给过好脸色,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冲谁。
  潘然被这一声冷哼唤回了头,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都看我干嘛?”
  方一硕倒像个慈祥的学长,笑着解释:“是争光、争取的争气,不是蒸汽机的蒸汽。”
  彭争回头冲他笑了笑,潘然这才恍然大悟:“啊!争气,啊!这个争气啊!好名字好名字,是我傻了!你别在意啊彭彭。”
  “没事,是我没说清楚。”彭争礼貌地说。
  潘然:“这样,一会收拾完咱们寝出去聚个餐吧,我请客!”
  彭争没说话,现在和大家都不熟他不太好意思拒绝,方一硕应声道:“好啊,不过请客就算了,咱们去食堂刷饭卡得了,顺便看看学校伙食怎么样。”
  彭争无比赞同,连连点头。
  潘然:“那也行,听硕哥的。”他又抬头问刘廷,“哎,你去吗?”
  彭争已经做好了迎接他冷嘲热讽的准备,没想到刘廷直接一声不吭地下床,目不斜视地拎包出门了,就跟没听见他们说话一样。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异常尴尬。
  “我操?没人得罪他吧?”潘然看着门一脸震惊。
  彭争问:“我回来之前他也这样吗?”
  方一硕点点头说:“嗯,他来的挺晚,进屋也没跟我们打招呼,一直忙他自己的。”
  “对彭彭,他进来都没跟我俩说话,你来了我们才知道他叫啥,”潘然两手一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
  彭争原以为刘廷是针对自己,现在看来这人性格使然,属于奇葩那类。
  方一硕打圆场道:“算了别管他,咱们出去转转,食堂我还没去过呢。”
  他们三个走走逛逛,被刘廷拉低的情绪也再次扬了起来。一路上,方一硕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潘然狐假虎威,在彭争身边兴奋得像个猴子。
  “彭彭快看,好多人在看咱们!”潘然按耐着激动说。
  彭争:“清醒一点,她们看的是硕哥。”
  彭争看向方一硕,这人抢眼的不仅是他一米九几的身高,还有能打的颜值,可能因为比他们大一岁的原因,方一硕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靠谱的气场,下意识让人觉得他这个人很可靠。
  “硕哥是单身吗?”彭争好奇问了一句。
  潘然也看过来,在他俩好奇的目光中,方一硕垂眸启唇:“我有女朋友了。”
  “哦——”他和潘然同时发出了超长感叹,彭争感叹的是“果然,硕哥这样的高质量坑绝对早就被种上了萝卜”,潘然则感叹的是“这帮女生终于都属于我了。”
  方一硕可能是他们寝室唯一一个名草有主的,潘然怂恿他请喝饮料,趁他去点单的时候彭争问:“你怎么能确定硕哥就是唯一一个?”
  潘然一脸笃定:“只要你没说谎,就一定是。”
  彭争逗他:“万一刘廷……”
  “不可能!”潘然断然道:“谁瞎了能看上他?就那性格,兔子都能把他啃破皮儿。”
  彭争闷头笑了半天,觉得寝室有这么个众矢之的也挺有意思。
  他们仨在食堂吃完晚饭回到寝室,又开启了三带一的分刷模式,刘廷自己一人带上路,目不斜视。
  彭争有点想知道他这个人是天生高冷,还是不好意思跟大家打成一片,在等人递台阶,好奇心驱使下他问了刘廷一句:“刘廷你有女朋友吗?”
  寝室的关注点一瞬间集中在上铺,连沉迷打游戏的硕哥都摘掉了耳机,目光上移等着听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终于等到了被人cue,刘廷像一只梅花鹿,高傲地扬了扬脖子,像是特别愿意回答这种问题似的挑起嘴角,得意地说:“追我的人多了。”
  安静了三秒后,他们仨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明显又刻意压制的笑声在没人说话的寝室里尤为刺耳,刘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实在受不了把被子一抖,蒙头躺下了。
  潘然扫了眼上铺哑着嗓子对彭争说:“就是没有。”
  也就给他们这些新生两天的撒欢时间,报道后第三天彭争的军训生涯就开始了。
  他们前一天领了军训服,彭争可能领的时候忘记带脑子,竟然拿了稍小一号,回寝室也没提前试,直到军训第一天早晨穿衣服时,才发现尺码不对,上衣勉强能穿进去,裤子总是到屁股那就卡住,强行穿出去肯定会闹笑话。
  “我帮你问了一圈,都没有人拿最大号。”潘然从外面进来说。
  方一硕正帮彭争脱军训服裤子:“就算有也估计也不愿意换,小一号真的差很多。”
  彭争好不容易脱下来,累得满头大汗,他喘着气说:“没事,实在不行就先不穿了,我跟教官说一声。”
  他们以为的教官就是跟班主任一样的角色,累了就会准假,渴了允许喝水那种,直到彭争被点名拎出队伍,才意识到在军队里搞特殊的严重性。
  “所有人都穿军训服,为什么你不穿?”教官吼着问他。
  彭争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双手紧紧贴着运动短裤的裤线说:“报告教官!衣服太小。”
  话音刚落,队伍里就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教官回头大吼:“谁笑呢?!想一起罚站是不是?”
  “一个队伍就是一个整体,咱们二连有一个人仪表不合格,所有人都有责任!”教官语气生硬训斥道,“我不信这里没有跟他一个寝室的,寝室的人发现问题为什么不报告?”
  “他自己说没事。”一个男生说。
  教官迅速捕捉:“谁说的?站出来!”
  全场安静。
  “我再问一遍刚才那句谁说的?!”教官暴怒。
  刘廷个子小,站在倒数第二排最外侧,他往旁边移了一步站出了队伍:“我!”
  教官没动,让他站到队伍前面,和彭争并排。
  “说话之前要加什么?我之前强没强调?”教官突然柔声问。
  彭争咽了咽口水,尽量保持纹丝不动,刘廷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动了动嘴唇说:“报告教官。”声音明显没有之前大。
  教官又吼:“那刚才为什么不说?故意的吧!”
  刘廷学乖了,迅速回答:“报告教官,不是!”
  教官问他和彭争什么关系,刘廷心里百般不乐意,但还是承认两人住一个寝室。
  “同寝室的不互相帮忙,说风凉话倒是一绝!”教官又对着大家说,“军训训的不只是你们的身体素质,还有心态!”
  “无论在寝室还是连队,我们都是一个整体,我今天就把话给你们说透了,谁要是在我眼皮底下拉帮结派搞小团体,或者结党营私孤立某些人,就统统给我滚出队伍!”
  教官的咆哮声迎面砸向全体同学,所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还引来不少旁边队伍的侧目。这时教官转过头,开始处置搞特殊的彭争和刘廷。
  “你们俩,现在开始军姿一小时,向左转!”教官把他俩安排到一处阴凉地,就去和他们的导员说话了。
  “扫把星!”刘廷在彭争耳边嘀咕,彭争问心无愧,随口怼他:“谁让你嘴欠。”
  刘廷气得脸通红,一个小时的军姿站得他摇摇欲坠,彭争也顶着满头汗咬牙坚持,结束时两人都瘫坐在地上。
  方一硕和潘然趁休息的功夫给他俩送了瓶水,彭争两口喝见了底,刘廷绕过方一硕的胳膊扭着小身板,去树下取他的高档保温杯了。
  “操,装什么逼。”潘然瞪了他一眼,“自己把风头出成了洋相,却怪到彭彭头上,好意思吗?”
  方一硕拧开那瓶水喝了:“行了别管他,彭彭中午好好休息,要不我们帮你把饭买回去吧?”
  彭争把头埋在胳膊里,抬手比了一个OK。
  可能也怕第一天训练强度太大,下午的军训内容比较自由,是教官现场教大家怎样叠被子,看着那个绿色的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同学们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公。
  “教官你那被子好!”
  “对!我们都是厚的,叠不成你那样!”
  “就是!说的对!”
  抗议的声音此起彼伏,教官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叠了一个蓬松的被子,万众期待的场景果然出现,豆腐块像是被塞满了棉花,半张着大嘴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胖子!”教官突然朝队伍中大喊,彭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迎接了所有人的目光。
  “出列!”
  彭争遵从指令走过去,又看见教官指着被子对他说:“趴上去。”
  队伍中开始有人大笑起来,起哄声越来越高,彭争余光还看见拍手的刘廷被潘然用力推了一下。
  教官仍旧一脸严肃,他知道教官并无恶意,就像选体重最大的人去拔河一样自然。
  可是大家的反应还是让他陷入了难堪,他上一次因为胖而被嘲笑还是在小巷子里,那时他有天神孟易,能让他维持着体面全身而退,可现在他只有自己。
  所以那点体面不要也罢。
  彭争突然笑起来,轻松地对教官说:“那教官,我要是压平了,这叠好的被子就归我呗?”
  教官一愣,随即笑道:“好!”
  “哎教官,这被子是我的!”一个男生喊道。
  彭争立马说:“我把我的给你,这个我就回去供起来,再也不盖了!”
  同学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好几个女生都说他这个主意好,教官微笑着站在一旁,看彭争慢慢趴在了被子上。
  这其实是个煎熬的过程,彭争一边要承受着众人视奸般的目光,一边还要把全身力量集中在被子上,他有些辛苦,幸好教官一直在旁边跟他瞎侃,同学们光顾着捡乐,注意力分散了不少。
  起身的时候他像是宣布申奥成功的主持人,身下平整的豆腐块就像写着“北京”字样的卡片,引得阵阵欢呼的同时,连带着彭争也变可爱了。
  彭争如愿以偿得到了战利品,他抱着被子往寝室走的路上被教官叫住了。
  教官递给他一套最大号的军训服说:“明天如果还穿不上,罚你两个小时。”
  他们看着教官挺拔如白杨的背影,相视一笑。
  晚上,彭争试过衣服就早早爬上了床,这一天折腾得他浑身酸痛,只想好好睡一觉。
  潘然还在打游戏,键盘拍得直响;硕哥带着耳机在跟女友视频,话少得让人以为他已经挂断了;刘廷一如既往地沉默,对着他书架上一排小资情调的书自我欣赏。
  彭争强迫自己入睡几次都失败,他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幻想着“新消息通知”那里能有些数字变化,可事实还是令他失望。
  他点进孟易的微博,那条微博下面已经有二十多条相似的评论,他看着自己在不同时间段给孟易发的“你在哪”,有种人走茶凉的凄凉感。
  他为了孟易做了很多改动,他怕孟易忘了登陆密码,特意没给他发私信,这样就算孟易游客登录也能看见自己的评论。
  他怕孟易忘记他的ID,特意把原来的“月半子”改成了“我是彭争”,这样就算孟易在搜索栏搜他的名字,也能找到自己。
  他知道孟易一定记不住他自己的微博昵称,这种非人类的字母乱码一般不会是他的搜索途径,所以他没转发也没点赞,只是静静地在下面一条接一条的留言。
  可是这么久了,孟易还是一点回音也没有,他是看到了不想回,还是根本没上过微博?
  孟易走得太突然,他需要一个渠道去发泄那些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和想与他继续分享生活的心情。
  他每次都有千言万语想要打上去,可是话到嘴边都变成了简单的一句“孟易你在哪?”
  好像孟易只要回他一句,他就能打破这种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倾倒出全部心里的话。
  可惜孟易没有。
  彭争就只好等。
  他很被动,像是断手断脚还想夺奥运冠军,只能静静等着奖牌落在他怀里。
  如果有那么一天,那一定是最美的梦。